“我朋友是男的,住公寓裏的單人間,離這裏大概比較遠,我今天剛來,需要找迴去,你想去就跟著我。”陳池直接把話說明白。說完,他不再管女孩,皺著眉辨方向。


    “你……朋友是幹什麽的?學生嗎?”女孩斯斯艾艾地問道,一雙眼睛一直在陳池麵部打轉。


    “是,你呢?”


    “哦,是。”女孩的聲音含糊,顯然不願意多說她自己。


    陳池跨了一步,側頭看向女孩,那女孩咬了咬唇跟上。


    “多記路名,注意四周,要是看到青年旅館,跟我說一下。”陳池說道。


    女孩答應一聲,緊隨著他。他們邊走邊找路,並沒有互相探問對方的情況。陳池集中精神,他隻關注著如何帶人平安順利地走到朋友家,沒有興趣知道其他事。而女孩,或許是在防備,她既不敢說自己的姓名住址,當然也不能問陳池的情況。


    陳池知道他沒有得到女孩足夠坦蕩的信任,但他不在乎,道義所在,換成另一個女孩,他一樣也要這麽做。


    而現在,在陌生地方走夜路這種事,換到他的青灰軟殼蟹了,但她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這次和許霜降平安夜黃昏搭車到他這裏過聖誕不 ?? ? 那時她從住處出發,有他接,兩邊都算熟悉。而今天她剛經曆了一場恐怖威脅,現在這麽黑還在陌生城市。全開放的火車站,沒有檢票,沒有關卡,任何人都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出。在夜裏若有什麽事,她會孤立無援六神無主。即便一切順利,接下來的一路也要她孤身走。


    陳池極力辨聽著電話裏的聲響,第一次體會到不能陪伴不能親曆隻有眼睜睜感覺是什麽滋味。擔憂焦慮會因為鞭長莫及,而擴大千百倍。心懸在半空,永不能落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暗夜荒野中的沼澤潭,隻讓人在靜默中和它僵持,不斷憂懼想象未知的危險,它卻淤凝著不見半分流動。


    漫漫的等待過後,陳池終於聽到了火車滾過鐵軌的聲音,然後有了一些細碎的腳步聲和衣料摩擦聲。


    “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這裏嗎?”是他的青灰軟殼蟹柔柔的聲音。


    “呀,坐,坐。”這是一個女聲,聽上去有點蒼老,聲音熱情,帶著當地人特有的重濁鼻音。


    陳池唇角翹起,不一會兒,電話那端許霜降的聲音驟然清晰:“陳池,我上車了。? ? ”透出幾分憨真的欣喜,“有空位哎。”


    陳池低低笑了出來:“好。”他微微籲氣,認真吩咐道:“霜霜,現在你關手機,省電。我會在你下車時再打過來,車上有什麽事情,就發短信給我,我會及時看見。”


    “不會有事了,我到了公寓再通知你,下了火車後我要騎車迴去,不方便接聽。”


    “到了再說,現在你好好休息一下,注意不要在車上睡著。”


    “我從來不在車上睡。”許霜降嘟囔著辯白道。


    陳池噙著笑容掛斷電話,快速穿戴好出門,他的國際電話卡快要用罄了,這時候不一定能買到,他可能還要去同學那裏挪借。


    許霜降坐在火車上,背靠著溫軟厚實的座位皮套,心才算踏實了一大半。剛剛走夜路確實害怕,她平時也免不了從學校晚歸,但騎車速度快,再說路是走慣的,她沒怎麽害怕過。


    這迴她從梁詩蘊處走到火車站,心顫了一路,越走越急,全賴她對鬼故事的想象力太豐富,而且她很怕自己摸著黑會迷路。及至到了站台上,她也沒怎麽放鬆,鑒於上迴被小偷眷顧的經曆,她對等車的那幾人都不敢靠近。


    全靠有陳池,她和陳池的手機一直開通著,好像陳池就守在她身邊。不論她把手機放進口袋中多久,隻要她拿出來講話,陳池總會立即迴應。這令她有種錯覺,她把陳池拽到她口袋裏了。


    許霜降抿起嘴笑。


    她把背包擱在腿上抱著,心道這真是驚險而刺激的一天,暗自祈禱著接下來的火車行程能順順利利,不要再幹出把她半路甩下的事了。


    車行經了兩站後,旁邊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下車,許霜降把自己挪到裏麵靠窗的位置,背包夾在她和車廂壁之間,她體形纖瘦,一人一背包加起來也沒有多占座位。


    許霜降怕自己太過無聊會睡著,拿出了新買的書翻閱。


    很快,對麵座位的一對年青人也走了。


    兩排座位相向,夜晚乘客越來越稀少,現在許霜降這塊小區域清清靜靜的,四個座位中隻有她一個人。


    車在某站停靠的時候,上來一個男子,普通身高,二十來歲,身穿黑色拉鏈毛衣,配一條深藍破牛仔褲,臉長得挺端正,黑眉黑發,眼窩陷得比較深,看起來他的雙眼皮和眉毛離得很近。他坐到了許霜降斜對麵那個靠過道的位置,癟扁的黑舊背包往裏邊空位一放,兩腿交疊著伸直,差點擱到了許霜降這排座位底下。


    許霜降和他對視一眼,這人這種坐法把裏麵乘客的出入通道擋著了,但她離下車還有好幾站,於是不出聲地收迴視線,繼續埋頭看書。


    那人坐著闔起了眼。


    許霜降看了一陣後,捂起嘴打了一個哈欠,這動作使得她微微側頭朝向窗戶,不經意地從窗玻璃的倒影中,瞥見那人視線盯在她這裏。她一愣,心中警鈴大作。


    那人見她盯著玻璃,眉眼一挑,也看向玻璃,毫不迴避,愈加放肆地打量。


    兩人的目光在玻璃的倒影中對撞,許霜降冷下臉,看到過道另一側的兩排座位上也坐了兩人,瞧模樣都是體格高大正正經經的當地中年大叔,她略略放心。


    許霜降撇迴頭,繼續垂眸看書,仿佛和這男子透過玻璃不讓彼此的相互審視從未存在過。


    但她再也看不進一個字,心裏高度戒備。她默不作聲地坐在角落裏,眉眼都不動一下,還是那個文靜內斂的看書女孩。實際上,她調動了自己的一切感知,來防備觀察這個男子的異動。她的耳朵捕捉著那人坐姿變化引起的摩擦聲,她的眼風罩著那人的腿腳,稍稍抬起眼瞼,就能從窗玻璃看到那人的上半身,許霜降幾乎把自己幻化成了一隻張滿脊刺的刺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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