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始終覺著,每個時代,都會有自己的曆史。我所身處這洪流之中,隻以為自己是個聽書人,奈何,如今一步一落子,皆如同逆風執炬。


    *


    大顏覆滅後的第二十年,街頭的說書館人流攘攘,在吐瓜子的聲音之中,一個年邁的說書人唾沫橫飛地講著故事。


    “上迴書我們講的是大顏舊事,說到大顏,就不得不提大顏的開國帝君齊朗。”說書人的驚堂木拍的極響,“說到這齊朗,就更需得提到那雲嵐長卷,此物原本是懸掛在大顏的宗廟之中,與齊氏同享後人萬世香火的,可惜在二十年前,大顏國破之時,這長卷,卻被皇家焚毀,但是,這些人的故事卻,流傳了幾百年都至今為人津津樂道,小老兒今個正是要講一講這雲嵐長卷的故事。”


    “老人家,這雲嵐長卷,不就是寫著一百零二個人名的一卷書冊罷了。”後麵有一個麵容清瘦的少年笑著說道,“一卷書冊,又有什麽故事。”


    “年輕人啊,這你便是不懂,大顏六百年風華,盡是啟自這卷中英傑,而其中啊,最為傳奇,便是那卷上最後一個名字,蘇嵐。”說書人捋一捋長須,緩緩地說道,“據說,這一卷雲嵐長卷上的一百零二個名字,俱是齊朗手書,記錄的是戰國末那三十年間為天下一統而居功甚偉的英雄們。民間一直流傳,蘇嵐這一個名字,齊朗寫了十五年,隻因為每一次齊朗寫到這個名字時,都會痛哭失聲,不能自製。直到他臨終前,才將這名字書於長卷之上。”


    蘇嵐的名字一出,茶館裏更是人生沸騰,六百年時光過後,這個名字卻依舊鮮活地存在於市井之中,下至三歲小兒,上至八十老者,提起這個名字,都能講出他的故事,都能吟出他寫過的詩句。


    “小老兒的故事,便要從這蘇大人開始。”那說書人語氣一揚,顫顫巍巍地將手在空中一劃,“這個蘇嵐,是戰國時楚國重臣,說起此人的身世,便要牽扯到戰國的舊事。這戰國,本是八百年前上清覆滅後,那二百年的亂世的稱謂。至七百年前,才形成了所謂的戰國三雄的形勢。這三國,便是楚國納蘭氏,齊國齊氏,和周國司徒氏,這三國以外,還有燕國,熙國,斟國等十餘個小國,並上北方草原之上的紮魯赫。這楚國地處中原,北接周國,西接紮魯赫,東臨大洋,南臨燕國,是當時的第一大國。周國則處大陸之北方,多半國土都是北方嚴寒之地。而齊國,地處江南之地,地雖不算廣袤,卻國富民安。這三國經百年征戰,各自立足一方,相安近五十年後,各國遂又各自交戰,為的便是一統這萬裏江山,成就不世之霸業。”


    “這蘇嵐不是有個妹子,比她這哥哥更為傳奇嗎,這蘇嵐的故事,我們聽了千萬遍,隻想聽聽他妹子的故事!”話音剛落,便又有一個年輕男子,在一旁大聲喊道,一時間大家都隨聲附和,那說書人也隻得笑著說。


    “既然客官們想聽這位儷元皇後的故事,小老兒便也說上一說。這位儷元皇後,是蘇家四女,蘇家有四子,便是長男蘇峻,次子蘇嵐,三女蘇容,四女蘇顏。這四人,皆有一段故事,可最為人唏噓的便是這蘇顏的故事。她死於齊國顯立二十一年,死時不過是一十五歲,可不過就是這短短一十五年,為她在這史書中爭得了一席之位,隻因為,她是齊朗唯一、皇後,也是齊國宗廟裏,唯一一個以太子妃畫像被供奉的皇後。”


    “十五歲?”眾人皆是驚詫,“那後世的世宗又是怎麽迴事?”


    “那些都是些傳說罷了。”說書人搖了搖頭,“她十三時,便譽滿京華,因著自己的兩位哥哥,結識了齊朗,十四歲時,未及笄便被聘為齊朗的王妃,後來同年,齊朗在她父兄的幫助之下,成為儲君,她也正式被下詔冊為太子妃,十五歲時,她隻差親迎禮一項,便是太子妃,卻死在了蘇家的那一場滅門慘禍。十年後,齊朗才為蘇氏平反,並正式追封她為後。相傳,齊朗死時,棺材裏陪葬了一支青瓷的瓶子,一支九鸞釵,並一紙婚書。那青瓷的瓶子裏,便是她的骨灰,九鸞釵是她及笄時皇家所賜的聘禮,而那紙婚書,便是冊封太子妃時,送至太廟的那一張。”


    “她的存在,全都係在齊朗一人身上。”早先那個說話的清瘦男子,卻是用不大卻能讓人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可惜成者王侯敗者寇,她的另一樁姻緣,倒是無人再提。”


    “這位公子說的,小老兒亦知道的不多,隻是民間確實有傳說,說這位蘇四小姐同周國的那位司徒岩若,倒是另有一樁姻緣,隻是這些話語,可信的又有多少。”那說書人說到這卻是歎息,“那百年風流戰國,多少豪傑縱橫睥睨,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抔,後人一段故事罷了,罷了。”


    “這故事,可沒什麽意思,竟是個紅顏薄命,倒不如那些紅顏禍水來的有趣。”早先起哄的那個客人,吐出一口瓜子,搖了搖頭,丟下一個銅子,便走了出去。


    他這一走,眾人便都散去,隻剩下那個清瘦的年輕人和那白發蒼蒼的說書人。


    “小夥子,小老兒沒什麽故事講了。”那說書人笑著對他說。


    那個少年卻一動不動,隻是坐在那裏,半晌他才說:“據說,蘇嵐下葬的那一天,宛平的雨沒有停過,而齊朗打著一把褪了色的二十四骨孟竹宗的油紙傘,默默地送了他的棺槨。”


    “哦?”那說書人也吃了一驚,“民間的傳說,蘇顏和齊朗第一次有跡可循的相逢,便是因為一把孟宗竹的油紙傘,那一天,也是個雨天呢。”


    “是啊。”那少年笑出聲來,“可是巧合的很呢。他倆的恩愛情長,隨那繁華門庭,一夜之間化作灰燼,世間無常,大抵不過如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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