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升起了縷縷炊煙,向晚中,點點燈火自農家窗欞間透了出來,逸淡的清風緩緩吹來,翠綠的山穀間蒙上了暮靄,白茫茫中已有了黑黯,天已黑了,大地沉淪在一片謐密之中……


    遠處,有一盞燈,那是盞血紅的燈籠,淡紅色的燈光泛射著令人寒悸的光暈,斜吊在半空中,隨著山風不停的搖晃著,燈呈八角,上麵繪著一隻振翅欲飛,雄昂威猛的大鷹,在光影裏顯得那麽蒼勁和威武,大鷹似守夜的神,孤寂落寞的守在那裏,隻聞風聲唿嘯,蟲聲鳴鳴…。


    突然,有一道灰淡的人影向這裏疾速而踉蹌的奔來,此人一身黑衣,滿身血跡,他彷佛已經奔了不少的路,劇烈的喘著氣,但,他絲毫也不敢停下身子,竭盡全力的向前奔跑著,血,沿路淋灑著,這人顯然受了很重的傷,血水都染透了衣服,但他咬著牙,瞪著那雙如珠子的目光,朝著那盞紅燈快速而跌撞的跑著。


    那隻血鷹瞪著那雙鷹目,散射著兇惡焰光,目注著這奔來的人影,它彷佛主宰著夜裏生靈的生命,那雙眸子含隱著恁多的關注和憤怒。


    驀地裏,夜幕下,突然顯現出七八條快速的人影,他們如幽靈的使者,那麽快速而迅捷撲殺過來,一個接一個的連著躍來,滿帶著血腥的漢子似已知道生命即將終結,他啊了一聲,加速自己的身子向那盞鷹燈撲去,但,緊跟著他身後的那群漢子根本不給他有緩和的機會,在唿嘯中,已有一個全身黑袍的漢子當頭向他撲去,那揮灑的掌影裏隱含著深厚的勁道,他發掌之後,已道:“韓七爺,你真以為那隻鷹能庇佑你子子孫孫麽?我苗子可不信這個邪……”


    苗子那一掌已重重擊在韓七爺的身上,他根本沒有迴手之力,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嘴角裏噴了出來,踉蹌的身子立刻向前翻去,就這—翻身的刹那,自他手裏驀地射出一道白光朝那盞搖晃的燈籠上射去,暈紅的閃光倏地一滅,神威勇猛的大鷹隨著燈滅而逝,但遠處卻適時的響起一聲暴戾的鷹叫,隻見一團黑影自空中疾旋而來,直往苗子撲去。


    苗子的兄弟已隨著苗子的掌勁而落在韓七爺的身旁一根繩索立刻套在韓七爺的身上,那隻旋落的黑鷹已悄無聲息的滑落,鳴然聲中,那利爪如刃的撲向苗子,苗子啊一聲道:“血鷹.....”


    他動作好利落好快速,立即翻身斜移,避開鐵鷹的追撲,大鷹似乎明白眼前這些人都不是易與之輩,—撲不著陡地翻閃向半空,嘴裏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叫…


    隻聽有人喝道:“苗大哥,真想不到鐵鷹會在這裏出現,咱們兄弟犯不著和這隻鷹的主人為敵,帶著姓韓的快走……”


    苗子嘴裏嗯了—聲道:“好,兄弟,撤...,.”


    站在那裏的六個漢子已將韓七爺給硬拉了起來,苗子的話聲—落,他們已挾著韓七爺往夜色裏奔去。


    突然一聲斷喝道:“站住!”


    沉凝的喝聲雖無碎金裂石之威,卻令這群人全如釘立在地上的泥塑樣,連移動腳步的力量都沒有了,苗子是這群人的首領級人物,他畢竟見識過不少的場麵,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那隻手已摩挲著那柄隨他有十六年之久的寒玉刀,每當他的手觸及到這柄視如生命的寶刀之時,一股濃烈的殺機便會自心田中燃起,雙目也會迎著寒玉刀而森冷,他那寬厚的唇角立刻掀起那抹慣有的酷厲笑意,認識他的人都知道,苗子的嘴一掀,立刻就要死人,他的刀會毫不容情的隨手而出……


    遠處,站立著一個全身銀袍的青年,他正冷漠而逸淡的瞄著苗子和那群僵立的漢子,此人麵若朱玉,氣定神閑的一副灑脫冷嚴之色,。凝立在那裏,如一尊高不可仰的天神,令這群人有種自慚形穢之感,苗子心裏一陣震顫,自出道江湖以來,他還沒碰上過能令他寒懼的人,而眼前這位年青人雖沒開過口,卻令他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他長吸口氣,慣有的冷酷語氣,道:“閣下是在叫我兄弟站住?”


    那年青人嗯了聲,淡淡地道:“除了你們,這裏還有別人麽?”


    僅僅幾個字,透著一股令人抖顫的寒意,苗子長吸了口氣,五指已如鐵鉗似的握住了刀柄,他彷佛有了生命的保障,臉上已顯得沉穩和冷靜,冷澀的道:“兄弟,你這是跟誰說話?是我苗子,還是我那班子小弟兄.....”


    苗子,五龍會天蠍堂堂主,江湖上的狠角色,一柄寒玉刀曾酷厲的連砍了十八名太湖寨子的高手,憑他苗子的名,還有那柄寒玉刀,在江湖上的確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憑他的名氣,他相信普天之下,還鮮有不買帳的……


    嗯,誰知那年青人並沒有被他的大名唬住或嚇住,僅從鼻孔裏輕淡的嗯了一聲,淡淡的道:“原來是五龍會的小角色,難道你們主子沒告訴過你們這是什麽地方?我是何許人?苗子,別衝著你那點小兇名便敢在這裏耀武揚威,你沒見過真佛,總看過山神吧,今夜你們每個人砍了自己的右臂,算是給你們自己一點善意的忠告,否則,你們將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世上如果真有狂人,這位年青朋友就是唯一的狂人,那份自負的口吻,立刻使這些人頭皮發麻,自心底裏升起一股子涼氣,他們擔心的角色莫非正是這位主兒——血鷹鐵無情,果然,空中旋轉的大鷹在一聲暴戾的長鳴之後,已悄然的落在這年青人的肩上,這青年很有耐心的摩挲著大鷹的羽毛,正在眼也沒瞧苗子一眼,氣定神閑的彷佛與這裏毫不相幹一樣,韓七爺已被捆得像個棕子,他望著眼前的年青人啊了一聲,顫聲道:“鐵少主.....”


    嗯,鐵無情淡然的點點頭,表示已知道了,苗子自踏入江湖還沒碰過這麽張狂的年輕人,他暗暗運足了勁,嘿嘿兩聲道:“朋友,要架梁插手管閑事,先衡量對方是個什麽貨色,五龍會不是平空鑽出來的,那可是血雨腥風中掙出來的一點名,你血鷹隻不過是靠了……”.話語間,他那班子兄弟全抽出了兵刃,苗子這幾句話已告訴了他們,今夜是不能擺平了,這些天蠍堂的兄弟可全是狠角色,雖然知道血鷹鐵無情是個大人物,但要他們自斷手臂,他們寧死也不肯幹,五龍會是個大組合,黑山白水間還有那麽一點份量,傳言中,血鷹鐵無情是個神化的人物,畢竟那僅止於傳言,他們親身並未經曆過,眼前這位豐逸的年青人除了那份氣勢較人高出一層外,他們實在看不出有何驚人之處。


    苗子的手在動,七八位兄弟的手也在動,寒索的刀刃如銀樣似的閃光飛灑出來,自各個不同的角度中,七八件兵刃全在這位鐵朋友的身上招唿,而那位瀟灑的年青人居然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僅在嘴角上露出一種寒森森的笑意,苗子的寒玉刀如劃過空中的銀虹,驀地裏那隻黑鷹在對方的刀刃一閃間,已撲向半空之中,舒展著碩大的雙翅在天空中盤旋。


    鐵無情的雙目倏地一寒,冷溢的道:“你們找死!”


    誰也沒看清處他是如何出手的,隻覺得他手中多了一道銀弧,苗子的寒玉刀彷佛遇上了一道牆,不但砍不進去,隻覺對方有股絕大的吸力,似要將他那柄視如生命的寒玉刀吸了過去,苗子心裏大寒,遞出一半的刀刃立刻縮手疾撤,硬生生的往後退了半步。


    但,搶先攻來的三個漢子都沒有他這樣幸運,鐵無情手中的銀光僅是那麽劃過,空中立刻傳出慘厲的三聲悲吼,血水如泉水般噴出來,三個漢子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每人的喉結處全開了個血洞,他是怎麽出手的?什麽樣的兵器?連功力高絕的苗子都沒有看清楚,苗子臉色刹那間變得蒼白,他過殺無數的人,殺人如切西瓜那麽快速利落,可是絕沒有眼前的鐵無情那麽準確和幹淨,這種殺的手法立刻將這活著的四位道上朋友給震懾住了,苗子啊了一聲道:“毛三,看看咱們這三位兄弟還有沒有氣?”


    毛三那張臉早已慘白,他根本不用看已可肯定的搖搖頭,此刻他和另二位兄弟驚恐的瞪著鐵無情,天蠍堂自出道至今,在苗子的統馭下,栽的從沒有今夜之慘,僅是一個照麵,兄弟們就躺下了五個,他毛三瞪著那雙死魚眼,嘴角有些顫抖的道:“苗堂主,黑仔、狗子,老鼠全完了。”


    苗子心裏一陣慘痛,這班兄弟全是追隨他許多年的老弟兄,出生入死已有相當的時間,如今鐵無情僅是那麽一揮手,三個情如手足的兄弟全死於非命,黑子、狗子、老鼠在他們圈子裏也有相當的名聲,可是在人家手裏卻禁不住一招。


    苗子恨得直跺腳,厲吼一聲道:“咱們給他們報仇……”


    他絕不相信那柄寒玉刀會輸給任何刀劍之下,憑他修煉多年的刀技,他不信會討不迴這個公道,橫了心,鐵了膽,那柄寒玉刀在半空中閃現出一蓬灰淡的冷光,斜斜的已瞄向了鐵無情。


    此刻大夥才看清了鐵無情手中那柄渾圓有刃的兵刃,冷噝噝中,有若鞭子般的軟厲,卻又有劍刀之利,江湖上識得這種兵器的人不多,鐵無情卻將這武器稱為“索命鞭”,但它似鞭卻又非鞭,兼具了刀劍的優點,能砍又能戳,武林中又有人稱它為“刀劍索”,因為長鞭上的鋒刃可隨著握柄伸縮的藏於鞭架之中,隻要鐵無情運指一按啞簧,利刃立刻能自鞭骨上彈出來,不用時又可縮迴鞭骨中,平時可當鞭子使用,應敵又可當劍或刀使用,所以識者不多,了解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鐵無情鼻子裏哼了哼道:“苗子,天蠍堂的哥子們,隻怕迴不了老窩了……”


    苗子嘿嘿地道:“江湖上都把你說得神龍活現,我苗子卻不信邪,天蠍堂兄弟全死光了,自然會有五龍會的大檔頭出麵替兄弟報仇,今夜,苗子先會會你。”


    此人在那柄寒玉刀上的確下過一番功夫,隨著他的話聲,寒玉刀劃起一溜刀影,空際響嘯著噝噝破空之聲,那威烈的一刀,居然將鐵無情罩在一片刀影之下。


    站在苗子身後的三名天蠍堂高手,此刻哪顧得了捆在地上的韓七爺,各自瞄準了鐵無情,將手中的刀迅快的揮灑出去,他們俱隨苗子行動多年,知道在什麽狀況下最能致敵於死,他們配合苗子的快刀,四個人全卯足了勁,四種兵刃幾乎同時落向鐵無情。


    鐵無情在長笑聲中,那銀淡的身影如幽空的鬼魅一樣,突然移了出去,苗子隻覺自己那握刀的手腕上一陣劇痛,右掌血淋淋的飄飛出去,寒玉刀直往空中拋去,那隻巨鷹怪叫一聲,驀地向那柄寒玉刀撲去,伸爪勾住了那柄刀,然後,落向鐵無情的身邊。


    苗子慘叫道:“你…”


    失了右掌,刀再也玩不成了,苗於那股子痛苦隻要從他那張青紫的臉上就能看出來,當他再抬頭時,他已看見隨著他身後的三名弟兄,厲怖的死在那裏,以苗子那久曆的江湖經驗,居然沒看出鐵無情用什麽招式毀了他們。


    —冷澀而不屑的一抿唇角,鐵無情道:“苗子,你應該慶幸.....”


    苗子眼見自己帶出來的兄弟全部死在鐵無情的手裏,眼眶裏含了一泡淚水,一聽鐵無情口語裏尚有種輕視之意,頓時兇性隨著血脈奮張起來。


    他仰天大笑道:“媽的,血鷹殺我弟兄毀我右手,你還說我該慶幸,這個仇五龍會是記住了,天蠍堂也絕不會因為我斷了手而跨了,鐵無情,這仇恨似海難填……”


    淡淡地一笑,鐵無情冷冷地道:“本來你也該死,為了留個活口,迴五龍會傳達這項訊息,所以我故意手下留情,且記,韓老七是我的人,五龍會欲置他於死地,那就是跟我過不去,跟我過不去的人,那後果隻有一個死……”


    最後那個“死”字字音拖得很長,如空中凝結的冰渣子一樣,苗子曆經太多的風浪,可謂見多識廣,可是聽進耳裏,全身泛起了一陣顫抖,彷佛這個字有著無窮的威力,任誰都對這個字有所寒悸。


    鐵無情說完話,再也不看苗子一眼,緩緩走到韓七爺身邊,運指輕輕一彈,韓七被捆的繩索立刻斷裂開來,韓七爺確傷得太重了,虛弱的睜開了眼,幹澀的嘴唇一顫道:“少主——”


    點點頭,鐵無情輕聲道:“別急,先治傷要緊,有話慢慢說。”


    韓七爺哪顧的身上那慘重的傷勢,一臉焦急惶恐之色,顫聲道:“少主,敘親園被人盜了……”


    鐵無情的心如被巨錘重重一擊似的,敘親園是他爹鐵夢秋的墓園,他為了紀念自己的父親,率領著幾位兄弟親自監工修築了這座宏偉的墓園,為的是紀念父親的一生,如今居然有人盜墓,這可是人神共憤的事情。


    他神色一變,顫聲道:“是誰幹的?那可是滔天之罪,盜墓者死,這些人可夠狠,難道他們……”


    韓七顫聲道:“老爺子的棺木已被撬開……”


    鐵無情變色道:“可是五龍會幹的?”


    韓七慘聲道:“屬下弄不清楚,隻知道有幾十個江湖高手突襲墓園,我和黃龍在睡夢中被人偷襲,黃龍奮戰而死,我隻好突圍向少主稟報.....”


    嘴裏說著話,眼裏的淚水已汩汩的流了出來,鐵無情伸手拍拍他這個老屬下,黯然的長歎道:“別難過,韓七,黃龍的死咱們會找迴來,眼前咱們必須追查是何人物破壞我們鐵家的祖墳,這段梁子,鐵家的人誓必血還……”


    語音甫落,他神情隨之一變,灰茫茫的夜影裏,三道人影風馳而來,三個人俱是長袍曳地斜背長劍,均年約四十歲,個個太陽穴隆起,顯然俱是內家高手,韓七麵上顯露著無比的憂恐和驚悸,道:點點頭,鐵無情冷厲的道:“我明白,這三位一定是去敘親園的朋友……”


    當中那個麵色略呈蠟黃,一隻眼珠子黑的少白的多,眼“你就是鐵夢秋的兒子?”


    鐵無情點點頭道:“正是。”


    刹那間,這三個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先前說話的“血盟之主鐵夢秋還真會玩手段,建了座敘親園妄想以障眼法騙過天下人,嘿嘿,老鐵,你也太天真了,我們海狼派絕不信你會無疾而終,果然在那座鬼園子裏沒見著老鐵的屍骨。”


    海狼派是西南武林中最具聲威的一個幫派,這三位是海狼派的護法,由田軍率領,隨著田軍左右的叫霍明、趙金虎,三個人俱在海狼派身兼重職,個個都是武林高手。


    鐵無情滿麵恨意的道:“你們動我爹的棺木了。。。。。。”


    “如果不將老鐵從地裏挖出來,怎麽能證明他死了?血鷹鐵無情,令尊藏在何處?快快給我招來。”


    鐵無情滿麵殺機的道:“挖人祖墳,毀人墳墓,這是天理難容,海狼派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這樣狂妄,你們三個今夜別想跑掉一個,我要你們死得連喊的機會都沒有。”


    說著手裏那支“索命鞭”已緩緩舉起,拇指輕壓啞簧,快利的鋒刃陡地彈射出來,隻見一蓬銀光閃閃生輝,泛射著寒厲的光彩。


    田軍是個很識貨的人,他目梢子略略一瞄,已知道這年青人具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嘿地一聲,三個人幾乎在同時扯出了背後的長劍……


    三道耀眼的光華自劍鞘裏泛射出來,他們俱是劍道高手,僅一晃肩,已將鐵無情困在中間。


    田軍冷冰冰的道:“如果你想在我們兄弟麵前動武,你會死得更慘……”


    鐵無情緊握著鞭子,道:“衝著你們偷襲敘親園的惡行,你們就別想活著……”


    那根鞭子如空際的寒星,溜地一聲卷向田軍身上,田軍的劍更快,斜側裏封了過去,霍明和趙金虎的兩枝劍犀利的盤向鐵無情的左右兩肋,處在這三大劍手之下,鐵無情頓感壓力奇重,立刻撤迴鞭子疾厲的連著七式,此人年少功沉,這七式連環發出居然將這三個人逼退了好幾步,那快速的鞭法連田軍都暗中折服……


    田軍的劍如雨水灑落的連環攻擊,霍、趙兩人更是配合得嚴厲緊迫,鐵無情一時間還占不了便宜。


    韓七忽然躍了起來,道:“少主,我助你.....”


    他在重創之下,身手居然快得出奇,手裏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匕首,搶進圈中,緊緊貼著鐵無情,鐵無情精神一振道,“你行麽,老七.....”


    那鞭梢已如電般的射出去,這一著拿捏的準,在韓七移身的刹那,已對準了趙金虎的腦殼敲去,趙金虎在韓七衝進場中時略略遲疑了一下,那鞭梢子已無情的敲上了,哇地一聲慘叫隨之而起……


    隻見血影進現,一蓬稀稀有如豆花的腦汁噴灑出來,趙金虎那龐大的身子隨著往地上摔去。


    田軍一震道;“老趙.....”


    霍明吼道:“婊子兒,趙金虎蹬了腿了……”


    田軍憤怒的吼道:“老七.....”


    鐵無情的鞭梢子立刻卷向半空,田軍在吼韓七,鐵無情隻覺有些怪異,尚未會過意來,韓七手裏那柄匕首倏地一轉,斜側裏突然向鐵無情戳落,這一著太意外了,鐵無情何曾想到爹爹的老部屬韓七會在這節骨眼上偷襲自己,神情變了一變,刀刃已插進他的肋骨之處。


    鐵無情痛得疾縮身子,顫聲道:“你.....”


    韓七爺嘿嘿地道:“少主,在老爺的時代我和黃龍就來臥底了,我是海狼派的弟兄,這次如果不是我們故意布下疑陣,隻怕傷不了你,江湖誰不知道鐵夢秋有個能幹的兒子,要砌底毀了血盟幫的勢力,先要殺了你……”


    這太意外了,韓七和黃龍都是血盟之主的舊屬,已跟隨了鐵家許多年,哪裏想到居然是海狼派臥底的,鐵無情刹那間明白了血盟幫何以會被迫殺得那麽淒慘,幫中兄弟無論在哪裏都會著了道兒,他們的行蹤是被自己人出賣了,各個慘傷之下,隻怕還不會想到是自己人出賣了他。


    血盟、血盟,武林中最正直的一派,也是最緊密的組合,血盟在鐵夢秋老盟主的統馭下確實風光過,三山五嶽,五湖四海,誰都得側目。.五年前,血盟兄弟在結盟紀念十周年的聚會的日子裏,三咐‘六名兄弟全遭到伏擊,血盟三十六友在趕赴聚會的途中,幾乎全部傷亡,敵方對每個兄弟的行蹤都了如指掌,顯然組合中出了內奸,鐵夢秋那一天遭受七名高手的暗襲,兩條腿都毀了,他為了防止敵人再次追殺,命鐵無情替自己建了一座墳,對外宣稱自己已死,這事情僅有他們父子知道,哪想到這事依然瞞不了海狼派的眼線,連墓園都挖了。


    最令鐵無情難過的是父親的老部屬,多年的老兄弟韓七竟是來臥底的,不但賣了血盟三十六友的生命,更喪盡江湖應有的義氣,他忍著那刃傷,厲叱道:“韓七,你和他們串通好來殺我……”


    韓七哈哈地道:“不這樣怎能逼出你老子……”


    血已染透了他的衣衫,那一刀使他痛得連腰都直不起來,田軍雙目含著厲怖的殺機,道;“霍明,拿下他.....”


    霍明朝前跨出兩步,身子一掠,舒開指掌就往鐵無情的身上點去,鐵無情忍著那股錐心的痛苦,疾速後退,躍起身影向後奔去。


    呱——


    半空裏響起一聲戾叫,那是黑鷹如箭的自空中穿下,兩隻利爪已抓向霍明的雙目,霍明哪想到這隻鷹會如此霸氣,等他發覺之時,兩隻利爪已戳進他的雙目之中,兩顆眼珠就地被抓了出來,痛得霍明雙手亂揮,那隻鷹在長叫聲中脫空飛去。


    田軍喝道:“畜牲!”


    兩點寒光脫空射去,黑鷹如射空的急矢飛得很遠,田軍的暗器全數落空,鐵無情借這機會已奔出丈外,韓七和田軍那容他走,雙雙撲落過去,此刻鐵無情才了解韓七那身傷全是假的,故意安排五龍會天蠍堂苗子等人迫殺他,使他深信不疑而上當。


    韓移身撲落,道:“別放走他,田爺,千萬別讓這小子跑了,”


    轟然一聲巨響,一蓬煙霧自鐵無情手裏噴射出來,田軍和韓七隻覺四周黑壓壓的,並有股煙硝子傳了過來,兩人在一震之下紛紛後退,當他們舉目之時,鐵無情早已失去了蹤影,田軍恨聲道:“立刻通知兄弟,咱們進穀裏搜….”


    風在唿嘯,沙塵彌漫,那黑烏烏的石板屋裏僅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在搖晃著,油燈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年漢子穿著一身的黑衣,坐在輪椅上,他手裏拿著那柄與他相處將近二十年的碎玉劍,冷寒的劍刃泛射著寒光,而他卻不停的用白巾擦拭著這柄劍,日複一日的在揩拭著,他就是血盟三十六友的盟主鐵夢秋,自他雙腿毀了之後,他隱身這山裏已有二年,終日都不說一句話,隻是望著那柄劍,他這種沉默連鐵無情都不知道原因,隻知道父親變了,變得如同一個陌生人……


    鐵夢秋依然在擦拭著那柄劍,劍已經夠亮了,也夠利了,他還是在揩拭著,難道他真是夜夜磨劍的人?


    鐵無情已悄悄的進了屋裏,鐵夢秋隻不過抬眼望了他一眼,在那眼裏顯得很冷漠。


    鐵無情恭聲道:“爹.....”


    隻聽鐵夢秋鼻子時裏嗯了一聲,冷冷地道:“你受傷了?”


    鐵無情苦笑道:“這點傷並不算什麽。爹,海狼派五龍會全有人向這裏摸來,咱們刻意安排的敘親園都遭到毀壞,顯然爹裝死的事已瞞不住江湖同道了。”


    鐵夢秋將手裏的劍往空中一彈,劍上發出一聲龍吟,他冷澀的麵上浮出一絲殺機,嘿嘿地道:“海狼派五龍會算什麽?血盟三十六友不會在乎這些,兒子,你必須承擔血盟兄弟留下來的恩怨……”


    鐵無情一怔,父親這種笑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說話的口音也與二年前不一樣,雖然自己因為練功而疏於噓寒問暖,但也不該變得令人有種陌生之感,他愣愣的道:“爹,你怎麽啦?”


    鐵夢秋嘿嘿地道:“怎麽?我哪裏不對勁.....’鐵無情皺眉道:“我總覺得你有點怪·.....”


    鐵夢秋冷冷地道:“孩子,血盟三十六友是爹爹多年的好兄弟,如今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隻剩下老夫苟延殘喘,使咱們鐵家的勢力一下在江湖上消逝了……”


    鐵無情淡淡的道:“人生有起有落,時高進低;這有何難過的……”


    鐵夢秋嘿嘿的道:“你爹難服這口氣,難咽這股恨……”


    嗯,鐵無情眉頭一皺道:“我隻想知道血盟三十六友為何會著人擺道,又為何會引起這麽多江湖人物的不眠不休的追殺,爹,如果我料得不錯,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


    鐵夢秋目中寒光一湧,道:“不準你問....”


    鐵無情心裏突然冷了一半,他自小和爹相依相守,對爹的習性了如指掌,雖然兩人隔了數年再相聚一起,但這種習性並無太多的改變,而今日卻覺得格格不入,尤令他詫異的是爹爹的口音都變了,他忽然發覺眼前的人與他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腦中意念流閃,脫口道:“爹,你可知道小牛他……”


    小牛是他的乳名,當年娘生下他後,希望他壯得像牛一樣,小牛小牛,親朋好友沒有不知道他喚小牛的,哪知鐵夢秋略略一怔,道:“小牛是誰……”


    鐵無情一震,爹爹怎麽連自己的乳名都記不得了?難道父親受傷後,記憶力真的那麽退化麽?他心念一轉,猛然想起父親的雙腿已毀,道:“爹怎麽連小牛都不知是誰了?”


    鐵夢秋冷冷地道:“談別人幹什麽?爹爹.....”


    鐵無情上前道:“爹,我看你的腿可有起色……”


    他欲掀開鐵夢秋覆在腿上的被子,哪知鐵夢秋的右掌霍地切了過來,叱道:“別亂動。。。。。。”


    鐵無情神情一變道:“你不是我爹.....”


    要知鐵夢秋傷足之後,那傷處每日都在潰爛,天天都要上藥,鐵無情與父親相處甚久,他從不假手於人,親自為爹爹上藥,今日鐵夢秋突然拒絕他掀開被子,已與常情不一樣,再加上口音已變,連鐵無情的乳名都不知道,頓時使鐵無情動了疑念,鐵夢秋吼道:“大膽,你這不肖子居然連老子都不認了……”


    鐵無情雙眉一軒,大聲道:“你是誰?何以冒充我爹,我爹呢……”


    鐵夢秋仰天一聲大笑道:“你果然比你老子精明得多,居然瞞不過你,哼,鐵無情,你發現得太晚了,目前我已按排好了,各路英雄好漢全會跟你糾纏不清,你們鐵家將永無安寧之日……”


    鐵無情冷冷地道:“我爹雖為血盟之主,但為人正直,所樹仇家並不多,何以會人人與我鐵家為敵,朋友,你要說出個道理來。”


    鐵夢秋大笑道:“小子,這件事隻怕你還沒弄懂,要知道血盟三十六友得了一筆世上最大的財富,那是一批黃金,三十六友見財起意,人人都想擁為已有,你老子心狠手辣,設計毒殺三十六位兄弟,嘿嘿,血盟兄弟在人人自危下,死的死,跑的跑,留下那批黃金,卻召各門各派的爭奪,所以海狼,五龍會全追到這裏.....”,鐵無情怒聲道:“胡說,我爹豈是那種人……”


    那人冷冷地道:“你爹雖然設計得很好,殊不知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後,我!嘿嘿,那批黃金全落在我的手裏,你爹將永遠背著這個黑鍋,天下各路漢子全會不擇手段的追殺你們,嘿嘿,我會永遠逍遙法外……”


    淡淡一笑,鐵無情冷冷地道:“朋友,你別忘了我是鐵夢秋的兒子,我不會讓你的毒計成功,我會將這件事公諸天下,讓你永遠得不到……”


    那人仰天大笑,他自覺自己設計得天衣無縫,天下將沒有人知道那批黃金在他們手裏,而將焦點全落在鐵家身上,讓鐵家永遠在人家的追殺下過日子,但,人在最得意的時候,往往會暴露了自己的弱點,那一陣大笑,卻使鐵無情突然覺得口音好熟好熟,他腦子裏念頭迅快的流轉,頓時,想到,眼前這個人定是父親的好友或血盟中的兄弟,否則決進不了這裏。


    念頭—轉間,他啊了一聲道:“範六叔,侄兒總算想起你來了。”


    那人聞言全身大震,脫口道:“你怎麽知道是我範老六……”


    他自認自己掩飾得天衣無縫,雖然鐵無情發覺自己不是真正的鐵夢秋,可是決不會認出自己是範老六,他心裏一寒,頓覺眼前的年青人不是易與之輩。


    鐵無情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六叔,三十六友中各有所學,各有所長,六叔善易容,善模仿,你天天跟隨著我爹,隻有你最了解我爹的習慣,可惜,你的聲音變不了,我一聽就知道你是誰了。”


    範老六嘿嘿地道:“你知道也好,我範老六敢做敢當,那批黃金是我吞了,可是江湖上卻不知道在我這裏,小子,你和你爹將背負私吞黃金之名,所有的人都會找你們要黃金……”


    鐵無情冷澀的道:“你好狠,這種移花接木的事隻有你幹得出來,六叔,別忘了,鐵家還有我,我不會讓你逍遙法外……”,範老六呸了一聲道:“小子,你自身都難保了,眼下有太多的人來找你們了,這地方雖然隱密,嘿嘿,我隻要略施手段,你和你爹決逃不出去……”


    鐵無情恨聲道:“你把爹藏哪裏去了?”


    範老六不屑的道:“兩條腿已毀的人,不值得我殺他,留他一口氣由別人折磨不是更好?小子,別怪六叔狠,隻怪你爹太毒了”


    鐵無情麵上一冷,目中殺機畢露,冷冷地道;“六叔,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今日我必須將你留在這裏,等我見著我爹,咱們把事情談個清楚,誰是誰非再做定論……”


    雖然他身上的刀創未複,使自己功力打了折扣,但他知道自己決不可放廠範六叔,這個人太重要廠,往後鐵家能否在江湖上翻身全靠這個人了,隨手抖出了索命鞭,一蓬銀樣的光暈隨著灑出。


    範老六哈哈—聲大笑道:“小於,你動手可就大錯特錯廠,別說你已受了傷,就是沒受傷你也不是老夫的對手…”


    說著在空中吹了一聲口哨,哨音—落,這—秘室之中突然多了三個漢子,頭一個潛進來的是個紫麵大漢,斜背著長劍,一身藍袍,鐵無情心弦大震,此人是三十六友中的陸大先生,是父親視為左右手的生死兄弟,緊跟在陸大先生身後的是一個矮不隆冬的壯漢,額上有顆拇指般的大痣,是三十六友的老八,有奪命手之稱的雪飛狐,再過來就是小時曾抱過鐵無情的林善,此人溫文而雅,胸中頗有點墨水,心地在三十六友中算是比較和善—些。


    鐵無情拱手道:“原來是三位叔叔伯伯……”


    範老六沉思道:“不錯,三十六友就剩下我們這幾位老弟兄了,你老子想私吞這批黃金,嘿嘿,還得看看我們兄弟們答應不答應,鐵無情,令尊不仁,我們隻好不義,黃金是我們幾個人得了,罪卻要由你們父子承受……”


    鐵無情怒聲道:“好呀,你們這幾位長輩可真露臉,陷我父子於不義,怪不得我爹會毀了雙腿呢,原來是你們聯手……”


    奮命手雪飛狐恨聲道:“六哥,宰了他,咱們遠走高飛……”


    範老六搖搖頭道:“幹掉他太便宜他們父子了,眼下江湖各派都在尋找這批黃金,目標在咱們大哥身上,留下這小子,各幫派都會尋上他,向他要黃金,江湖上絕不會想到黃金在咱們手中,他父子百口莫辯,豈不正背上黑鍋……”


    林善嗯了聲道:“好主意,咱們走…”


    此人看起來滿臉善相,骨子裏卻較其他人更狠毒,嘴裏的話聲—落,眼梢已向陸大先生略一施眼色,陸大先生的拳掌在三十六友中最渾厚,突然擊出—掌,鐵無情原本傷勢就不輕,哪裏閃避的了這一下重擊,嗡地一聲,人已暈過去。


    範老六在一聲長笑中,大袖一揮道:“封了這裏,讓別人挖他出來,江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黃金落在咱們手裏……”


    林善沉思道:“你看妥當麽?”


    範老六淡淡地道:“妥當,這小子落在別人手裏,說破了嘴別人也不會相信,況且江湖上都知道咱們幾人全死了,咱們隻要改名換姓,兄弟,過過納福的日子吧……”


    地室裏響起一連串的長笑,隻聞轟地一聲大響,彷佛出入的大門已被封閉了,刹那間,這裏一片漆黑……


    瀟湘書院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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