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攆失控,清嘉也被摔了出來,若是平常還好,年輕身子好,摔倒了爬起來便是了,縱然有個磕著碰著養養也就好了。


    但如今她身懷六甲,正是體虛氣弱的時候,這一摔可就不得了了。


    大概是作為母親的天性使然,在觸地的那瞬間,清嘉護住了自己的小腹,結果砰地一聲,額角撞到了轎攆的柱子上。


    頭部一陣悶痛就失去了意識,待到醒來的時候已經迴到了將軍府裏。


    陳巘正在床邊守著她,眼睛黑漆漆的幽深的嚇人,不言不語,倒是真把清嘉驚著了。


    “好些了?”


    清嘉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瞧他這樣不鹹不淡的語氣就知道他還沒有消氣。趕緊裝可憐,企圖走懷柔政策,但好像沒什麽用,陳巘的臉色依舊難看得很。


    “現在知道痛了?”陳巘看了她一眼:“我看倒是正好,這樣以後也可以長長記性,省得以後動不動就離家不歸,意外頻出的。”


    別看現在陳巘不動聲色的,但其實內心已經非常生氣,進宮之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在宮中逗留,可她倒好,嘴上答應的好好了,轉眼就將自己的話拋之腦後了。


    天高皇帝遠,他縱然有滔天的怒火,那還能闖進宮裏搶人不成?


    今天也是他忍耐的極限了,下了朝也不迴府徑直就想要去要人,這才剛走到宮門口就跟她坐的轎攆碰上了,然後便是那驚魂一幕。


    所幸,她隻是碰上了額角暈了過去,並無什麽大礙,他這才放下心來。


    清嘉被他這樣不陰不陽的刺了一下,一時無言,心虛得很,強撐著要坐起來但卻感覺到額頭一陣隱隱作痛,這才想起自己給碰上,摸了摸自己的痛處,指尖下是一層敷了藥的紗布,登時心頭一緊,推了陳巘一把,憋出一句:“……快些把我的鏡子拿過來。”


    陳巘瞥了她一眼,隻見她皺著臉,滿眼驚慌,雖然還生著氣,但卻也不忍心她心急,暗暗歎了一口氣,拿了鏡子遞給她。


    清嘉趕緊對著鏡子細細瞧了瞧,傷口在右上的額角處,如今已經包紮好了看不清傷勢的嚴重程度,隻能感覺到傷口高高的凸起,可見當時也撞得頗狠。


    嗚嗚,她這是要破相成為醜八怪了嗎?


    清嘉動手就要去把紗布拆掉,想要仔細瞧瞧到底怎樣了卻被陳巘製住:“你又在胡鬧什麽?”


    陳巘以為清嘉是在置氣,若是這樣也著實任性了點。


    唉,真是個冤家。


    不知不覺得看著她那小可憐樣,他竟也漸漸的消氣了。


    本來去接她的路上還咬牙切齒的想要將她抓起來好好的打一頓屁股,讓她知道些厲害才好。


    但如今看她憋著嘴,紅著眼,一下子心又柔軟的不成樣子。


    夫妻做了那麽久,怎能不知道對方的意思,陳巘不自覺的輕聲道:“隻是給磕腫了,我已經給你用了藥,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清嘉一向愛惜容貌,若是真給破了相,那還得了。


    雖說自己不甚在意,但她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所以雖然隻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傷,他還是用了最好的傷藥,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給她包紮好。


    那個時候自己怒火中燒,氣得不行,一來是心疼她多災多難,遭了罪。二來是生氣她一點都不聽話,老是害的自己受傷。不過說到底也還是太過於在乎她的緣故。


    清嘉一聽,立馬就放心了,陳巘見她那小人得誌的模樣不由也笑了。


    她一見陳巘好像也不怎麽生氣了,趕緊打蛇隨棍上,不停的討好:“三哥,你這幾天過的還好嗎?想我了嗎?”


    陳巘瞬間臉一黑,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


    “嗬嗬,”陳巘皮笑肉不笑:“你說我夫人離家數日不迴,娶妻不賢,我能過得好嗎?”


    清嘉聞言啞聲了,趕緊躺下來,不自覺的將被子拉高了些將大半個臉都埋了進去,怎麽料陳巘還是不肯罷休:“有些人一出了門就樂不思蜀,家也不要了,丈夫也不管了,”他餘怒未消:“想你我還不如想個包子,好歹還能讓我咬一口呢。”


    清嘉又瞧瞧的把被子拉高一些,整個人都躲了進去。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別看平日裏陳巘對她溫柔的很,但口頭上若真是要厲害起來,定然能羞辱諷刺的人無地自容。


    清嘉在被子裏嘟著嘴,一個勁兒的腹誹:哼,你這個小氣的男人,我不跟你說話了!


    陳巘見她這樣子更氣了,這是什麽態度,若非是顧忌著她額上有傷,他一定將她拖出來,讓她曉得厲害。


    “你還記得你已經成親了麽?”陳巘怎麽也想不明白,問題出在了哪兒:“整日的在外麵跑得沒影也就算了,這一連幾天的離家不歸,真當自己沒家沒口了?”


    如果不是這女人越來越過分,他真的不想說這些,顯得自己多離不開她似的!但這樣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放眼偌大的華都,誰家的夫人像她這樣隨心所欲的?


    清嘉討厭人家這樣沒完沒了的說她,一下子把被子拉開,幽幽的瞪著他,倒也不說話。


    陳巘被她這樣幽怨的眼神看樂了,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不管不顧的離家出走那麽多天,我說你幾句還不成了?”


    這樣大的氣性,果真是被自己寵的無法無天了,陳巘心中也是無奈。


    清嘉抓住他的手就咬了一口:“我沒有離家出走,你冤枉我!”


    陳巘都被她咬得習慣了,倒也不掙紮,任由她咬著,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動作也是輕柔的很,生害怕觸碰到了她的傷口。


    “你一走這麽多天,沒心沒肺的,如今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他也真是命苦:“你看別人家的夫人哪兒有你這樣無法無天的?”


    清嘉不開心:“你這麽小氣,離我遠點,小氣到我了!別讓以後孩子生出來也這麽小氣!“


    陳巘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略微有些不敢置信,他剛才聽見什麽了?


    “嘉嘉?”他伸手想摸摸她,但清嘉不給他這個機會,趕緊又像是烏龜一樣縮迴自己的殼裏:“你剛才說什麽?”


    清嘉不理他,把自己緊緊的包裹成一個繭。


    陳巘小心的把被子扒開一部分,隻見清嘉氣鼓鼓的看著他。


    “我有孩子了!你要當父親了!”清嘉扯他的頭發:“但是你這麽小氣,一點都不寬宏大度,以後像你那還得了!”


    猜測得到證實,陳巘內心狂喜,說不清道不明那一刻的感受,隻感覺自己的感情在這一刻得到了升華。


    “真的啊?”他有些難以置信,驚喜來的這樣突然,他還有絲毫的準備就被這樣的喜訊給驚到了。


    清嘉推他:“假的!假的!你繼續罵我吧,看它見你這樣兇神惡煞的訓斥它娘親還敢不敢出來!”


    陳巘卻是一把抱住她,任由她四下作亂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亂錘亂打:“嘉嘉,我好高興。”


    曾經,他以為有沒有孩子真的不是很重要,隻要她在身邊就好。雖然也會偶爾幻想一下,以後他們有孩子了會怎麽樣?


    但無論再多的想象也沒有此刻真的從她口中聽到這幾個字來的震撼,狂喜,感動,驕傲。


    是的,孩子沒有她重要。


    但是,隻要一想到那是自己和她的骨血,他就激動地難以自控。


    清嘉這個時候卻傲嬌起來了:“高興?你高興什麽了?罵我高興麽?”


    可惡,可惡!


    她懷了他的孩子呢,竟然還要受氣,真生氣。


    陳巘連連求饒:“好好好,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說話,真對不起嘉嘉,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對孩子多不好。”


    嘉嘉看他:“哼!”


    如果她此刻有尾巴,那一定都翹到天上去了。


    陳巘把手伸進被子裏,摸了摸她的肚子,無限欣喜:“……還真的一跳一跳的,但怎麽還這麽平坦?”


    清嘉被他氣樂了:“你是笨蛋嗎!誰的肚子不會動啊,那就死掉了好嗎!?”她拍開他的手:“我餓了!你光顧著訓我,飯也不給吃,我是你的犯人嗎?”


    她都餓得抓耳撓心了,肚子當然是扁扁的啦!


    陳巘趕緊道:“嘉嘉不要這麽說,孩子它會聽到的,我馬上讓人給你送吃的來,不,我現在親自去。”


    一刻也不耽誤,陳巘趕緊去給自己夫人張羅吃食去了。


    清嘉抱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心裏既是滿足又是開心,快樂的幾乎都要炸開了。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夠給陳巘生個孩子,緩解他成親多年卻無後的壓力。


    他們夫妻一路來波波折折,曆經坎坷,如今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兩人感情甚篤,如果能有個孩子,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陳巘很快就迴來了,帶迴來許多清淡的粥品點心小菜。


    他親自喂她吃東西:“怎麽樣,我讓廚娘給你做的清淡了些,你現在不能吃太刺激的。”


    清嘉真覺得他太囉嗦了,直接拿了一塊芙蓉糕塞進他嘴裏,不讓他說話了。


    陳巘從善如流,乖乖的吃掉。


    兩人一來一往,很是溫馨和樂。


    末了,陳巘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驚奇道:“哈,果然大了許多!”


    清嘉已經白眼都懶得給他了,這男人已經徹底傻掉了麽。


    *******


    這邊在福延宮裏的顧琰聽聞清嘉受傷的消息坐立難安,轎攆走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倒下了呢!?


    她命人將那些轎夫找來卻得知其中兩個已經‘畏罪自殺’了,但事情到這裏她已經全然明白了。


    心中大恨,傅安蓉——!


    ……


    昭陽殿內。


    傅安蓉剛沐浴過,整個人懶洋洋的,殿內的總管太監迴來了。


    “娘娘,事情已經辦妥了。”


    傅安蓉媚眼如絲:“手腳需得幹淨些,莫要讓人瞧出什麽蛛絲馬跡。”


    大太監迴稟:“遵照娘娘的吩咐,知道內情的都已經處置了。”


    “將軍府那邊如何了?”


    “將軍府並未召見太醫,想來應該隻是受了些輕傷。”大太監趕緊解釋:“……事情原本都已經計劃好了,但不想陳巘突然出現,底下人的慌了手腳,害怕事情鬧大被人查出來便失了手,還請娘娘恕罪。”


    傅安蓉撚起一塊蜜瓜吃了,擦了擦手,道:“罷了,來日方長,這次且算那個小賤人走運吧。”她似笑非笑:“雖然結果差強人意,但人總歸是在她顧琰的眼底下出的事,有這一點就夠了。”


    傅安蓉對於清嘉自然是沒有半分好感的,如今更是新仇舊恨一起算,下手當然不會留半分情麵。


    顧琰打得什麽算盤,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隻是,她想要拉攏陳巘卻是癡人說夢,無論如何,自己定然是不會讓她如願的。


    既然她想找靠山,那她就讓她嚐嚐靠山山到,靠水水幹的滋味。


    “這麽多年了,沒想到竟還有這麽一朝,嗬嗬,到底也是有趣,人世間啊總有那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呢。”


    傅安蓉似有感歎,不曾想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閨中密友反目成仇,還有那個陸清嘉,經年前驚鴻一瞥,沒曾想她搖身一變竟也成為了當朝大將軍的妻子。


    大家似乎都已經有了歸宿,隻是她和顧琰卻早已不能迴頭。


    傅安蓉生性自私好妒,最恨誰比自己過得更舒坦了,憑什麽她一個尚書府的庶女竟能高配陳巘?自己卻隻能在這深宮之中消磨時光?


    如今的傅安蓉早已經沒了當初對皇宮的向往,所以心態更加扭曲起來。


    那天見了清嘉,見她數年如一日的容貌的真是要將心腸都恨斷了。


    如果說這世上她最討厭誰,顧琰若是第一,恐怕她就要是第二了。


    如今她最厭惡的兩個人就要擰成一股了,她能不生氣嗎!?


    真是有恨又怕,她不能讓顧琰真的和陳巘拉扯在一起,若真如此,那這宮中哪裏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所以,她才策劃了這一出,清嘉是死是活不重要,離間顧琰和陳巘的關係才是重點。


    若是清嘉真死了,那自然大快人心,若是沒死,那以陳巘的性格定然對顧琰多有微詞,這樣也就夠了。


    畢竟,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對了,人安排進去了?”


    “將軍府守衛森嚴,若要臨時安插進去恐怕不易,所以奴才便重金收買了一個下人,如今隻等那人的消息了。”


    “很好,”傅安蓉十分滿意:“下去領賞吧。”


    “多謝娘娘。”


    華都,無數的繁華與誘惑的地方,好則上雲霄,壞則下地獄。


    一切皆有命定。


    隻是清嘉還沉浸在喜悅之中,不知道前途茫茫,人心險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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