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雄後麵這話到叫梁左丘暗叫僥幸,如此一來,這學士府地位大增,若是剛才自己真的推掉了總編纂之職,豈不是講授孔孟之道的私學也要任由那楊德亮拿捏,看來這百名學士的人選,既要才高,又不能太過迂腐,儒士才能在學士府中競爭中占得上風。


    梁左丘送走吳英雄便迴書房,四名弟子仍然沉浸在興奮之中,“師兄,若你們做了那大匠師,隻要晉身為大師,便可脫身匠戶,成為學士呢!說不定還能列名典籍,和老師一起流芳百世!”蔡瑞歎道。趙平、錢仁也頗為意動,四人眼快手快,不多時便將老師新寫好的文章排好。


    清晨,十五張活字版被放置在箱籠內送到浮海行參股的書商那裏,沙洲書院的文稿向來是即到即印,隻一天功夫,便印好了第一批,次日一早便搭上軍府的驛馬分送各州縣,五天之後,到達靈州。


    清晨暖暖的陽光裏,剛剛結束拉弓練習的顏淵翻開昨日剛到《沙州文集》,讀到梁左丘一篇《士論》的佳作,不禁為之擊節讚賞,反複看過數遍,隻覺愛不釋手,便將這份《沙州文集》仔細放好。祖籍肅州的顏淵乃是世代耕讀傳家的,因為吳英雄頒布《長子繼承法》而離開家鄉,隻身遷移到了靈州,這裏新到附近的百十農戶倒有二十幾個小孩,因為顏淵識字,便湊了束修,請他為孩童啟蒙,於是顏淵繼續維持著半耕半讀的生活,後來安西節度使府為了推行強製識字,準許每十名軍士延請一位識字先生,兼為軍士和民戶教習識字,這顏淵便成了這方圓數十裏內有名的一位教書先生了。


    教書先生是吳英雄親自庇護的蔭戶,現在暫時由蔡斯的稅吏府管轄,年俸50貫。更後來,成立了學士府,教書先生們又轉由學士府考核管轄。按照吳英雄的規劃,鄉間學校最終要修築成為兩百餘民戶的避難所在,所以顏淵現在居住的這棟房屋乃是軍士隊長召集民戶,在匠師指導下按照工程圖樣修築的,用石頭壘砌的十分規整,高踞在一處山崖之上,旁邊一棵柏樹,當真有幾分出塵之感。華夏曆來傳統便是尊師重道,雖然隻是蔭戶,眾位軍士對他也十分尊敬。但為了早日晉身文士,顏淵每天都拉弓練箭。


    學堂裏二十多個孩子陸陸續續已經到齊了,此時紙和筆皆是不可浪費的物事,農家孩子和軍士都是以沙盤習字,而顏淵則是以一根綁在木棍上的布條筆,沾著水在在一塊掛起來的青石板上教字。雖然簡陋,一筆一劃皆顏淵皆寫得十分用心,“這是‘天’,這是‘人’。”他指著那濕淋淋的遒勁大字,帶著肅州鄉音念道,“天!人!”孩童們稚嫩的聲音讓這個簡陋石屋子有了許多生氣,顏淵滿意的點點頭,長聲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正所謂天人之際,合而為一。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


    見下麵的孩童全都是一片茫然的表情,顏淵心裏對自己搖了搖頭,雖然軍府隻要求教習識字,顏淵還是改不了模仿舊時私塾先生傳道授業解惑的習慣。他看見一個男孩眼睛望著窗外,心頭火起,拿著戒尺走到他跟前,大聲道:“霍驃朓!”鄉下農戶不識字,男孩長到七歲連個大名都沒有,這驃朓二字還是顏淵給取的。


    那男孩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山下三四個騎馬的人,被他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站起來,指著外麵道:“老師,你看那些是什麽人?”顏淵順著他的手指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這股馬賊,居然趁著軍士出征未歸,鄉間防備空虛的空隙,偷偷流竄到這邊來了。這座山崖並不太高,從馬賊所在之處到達分外顯眼的石砌學堂,也不會太久。


    “快!都給我躲到地窖裏去,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出聲!”顏淵轉念間便做了決定,這些孩童乃是附近二十幾戶人家的心頭肉,決不可出事。但馬賊見不到人的話,勢必要到處翻找,自己唯有留在這裏抵擋一陣了。他推開屋角隻擺了寥寥幾本書的木頭架子,後麵是一處暗門,通向石屋下麵的地窖,見孩子們逐一進去之後,顏淵方才把門關好但不鎖死,又搬動書架將那暗門掩住。拿出自己平常練習的弓箭,盯著石屋外麵越來越近的馬賊。“士者,節操若冰雪,浩然貫日月……”顏淵喃喃念著斷斷續續地詞句,“生死不足論,唯存義與責……”他一邊給自己壯膽,一邊點燃了學館屋頂上的烽火,“雖死不能屈,若董太史筆,若蘇中郎節,若段太尉笏。”一縷孤煙直衝天際,在一片藍天白雲中顯得格外清晰。


    安西的規矩,每一學館都以大石砌成,屋頂上建烽火台,烽火又分為兩種,一種黃煙,是求援的,即來敵不多,但學館勢單力孤,左近的軍士民戶見此烽火須立刻騎馬赴援。一種黑煙,是報警的,即來敵強大,左近的軍士民戶各自疏散。此刻顏淵點燃的便是這求援的黃煙。


    點燃烽火後,顏淵便躲在學館屋頂垛堞後麵,隱藏身形,手中緊握著弓箭,緊盯著加快打馬過來的賊人。剛剛到一百步內,他便“嗖”的一箭放了出去,那箭杆擦著當先賊人的馬首插入地上,將馬匹驚得噅噅長叫人立,差點將賊人摔下馬來。顏淵暗罵自己沉不住氣,若是這一箭射出時手再穩一點,就定要射中那賊人。馬受驚了的賊子手忙腳亂的同時,其餘幾人大聲叫著,打著馬匹跑動起來,嗖嗖兩箭射到顏淵藏身的垛堞上麵,嚇得他趕緊趴在了地上,連滾帶爬地到了幾步之外,剛想探出頭去,嗖的一箭迎麵而來,幸虧他躲得快,箭矢擦著發髻飛了出去。草原上的馬賊經過驃騎軍不斷剿殺,能活下來還有膽量到漢地騷擾的,莫不有些手段,百步穿楊的箭法那是基本功夫。


    五個馬賊見這石屋隻有一個弓弩手,便留了兩人彎弓搭箭在外麵守著,另外三人則找大段木頭當做檑木來撞門。石砌的學館門戶修得不甚高大,門板卻極厚,後麵更有整根的木頭作為門杠。馬賊隻能以馬匹拖著檑木不斷撞擊才能破門,除了這大門之外,其它牆壁皆是石料砌成,便是放火燒也不懼。那幾個馬賊以為這石頭砌成的宏偉房屋的主人必然富庶,便費心去尋找製作檑木,他們探聽清楚,附近一帶軍士不久前出征未歸,所以對顏淵所點燃的烽火也未放在心上,以這五個人的騎射箭法,等閑的民戶來了百十個也不懼。


    “他爹,看那黃煙莫不是學館遭了賊人?”王於氏差點沒哭了出來,沾滿黃泥土的手指著學館的方向,時值隆冬,王於氏的頭臉都包裹在厚厚的布帕裏麵,免得凍傷耳鼻,布帕外麵凝著一層冰霜。王慶的心頭也是一沉,將手裏的鋤鎬丟在剛剛刨出來的羊馬糞堆上,搓了搓手上的糞土,轉身迴屋取出弓箭和劍,牽出挽犁的草馬,騎了上去,王於氏拚命抓住丈夫的馬韁,眼淚已欲奪眶而出,馬賊的厲害,他們這些生活在邊地的民戶最是清楚。馬賊以殺人放火為樂的殘暴心性,更讓本分的百姓膽寒。


    “放手,”王慶沉聲道,艱苦而危險的邊地生活,讓原先有些懦弱的王慶多了幾分強硬,“咱家還有孩兒。”王於氏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哀求。“咱家的孩兒總歸也是要上學館的。放手。”王慶將馬韁從媳婦的手裏奪了過來,轉動馬頭,雙腿一夾馬腹,那馬兒便得得得便向學館方向跑去。王於氏望著丈夫騎著矮小的草馬,雙腿幾乎要垂到地上的背影,抽泣著坐倒在地上,過了好半天,才又拿起鋤鎬,繼續刨挖著硬得像石頭一樣的牲畜糞便,這些糞土,冬天收集起來,到了開春,就是最好的肥料。要在邊地掙紮著生存,不管發生了什麽,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停止。


    驃騎軍十夫長尚忠信望見遠方升起的狼煙,臉色一凜,喝道:“學館示警,速速隨吾去救!”雙腿猛夾馬腹,波斯種的戰馬不滿地嘶鳴一聲,奮起四蹄朝那黑煙升起之處跑去,後麵九名驃騎軍軍士也都策馬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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