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青峰山脈徹底從極北閻魔地消失,山腳下的牧雲城也被殃及池魚,毀去過半。


    山脈綿延數十裏,途徑的所有妖蠻與邪修的洞窟,還有如風雪山莊一般的小勢力,均在這一場浩劫中毀於一旦。


    漫天的煙塵在天地間飄蕩。


    天下無數修士匯聚於此,他們從牧雲城幸存者口中得知此次崩塌除了與困龍陣抽去山脈山勢之力有關,更關鍵的是其中有隻遠古朱厭疑似現世。


    這些如朱厭一般,名列天地荒獸榜上的遠古兇物都是至寶,他們的精血可為天下修士所用,無論是人族亦或是妖族。


    人族晉升地缺境後可有一次凝練荒獸精血的機會,凝練荒獸精血的修士可使出類似法天象地的荒變,練至道體境後便可依此使出真正的法天象地。


    妖族若是沒有獲得同源的荒獸精血,便隻能走血脈覺醒的路子,尤為困難。


    這也是為什麽當年無支祁命赤睛白猿來此搜尋朱厭下落的原因,因為這朱厭便是赤睛白猿的荒獸先祖,煉其精血可讓白猿實力大增。


    而那白猿莊主,即使身為積年天脈境,卻也一直未獲得同源精血,使不出荒變。


    荒獸誕生於遠古初期,許多在上古便血脈斷絕,難覓蹤跡。


    這朱厭身為地荒獸榜第七位,惹得無數修士眼紅。


    近萬修士像深海中嗅得鮮血的鯊魚,聞風而動,熙熙攘攘而來。


    其中不少舊有仇隙之輩,在本就殘敗的青峰山遺址上大打出手。


    嘭!


    嘭嘭嘭......


    術法對撞爆炸而出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妖猴撓了撓頭,嘟囔道:“吵死了!”


    “唉?”丁一看到自己赤褐色的毛發與暗金色的長爪不由得一愣。


    對了,我現在是妖......這次不過是第二次使用猿魔變,還未適應自己新能力的丁一被自己嚇了一跳。


    恢複七尺人身,他四下觀察自己如今境地。


    洞窟黑暗幽深,即使用出破妄之眸也不過看到丈許距離,再定睛往外看便是無盡的深邃,仿佛要將自己目光一同吸走。


    撤迴視線,丁一暗暗心驚。


    好可怕的地方!


    即使前世修到了能渡劫的境界,丁一也從未遇見過能讓破妄之眸也無能為力之地。


    “淮渦水神,你終於醒了,沒想到你也變得如此弱小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惹得丁一背後寒毛倒立。


    朱厭!


    丁一顫抖的目光中,一頭白首赤足,身掛百道鎖鏈的兇獸橫倒在地,一點也無先前的風采,更似一隻風燭殘年的老猿。


    其身側,一個觸目驚心的場景映入丁一眼中。


    那是近百隻早已死去多年的朱厭骸骨,或老或幼,均身困密不透風的蒼勁鎖鏈。


    它們身體幹癟,仿佛被抽幹養分,猶如一具具幹屍。


    數十隻朱厭,此時隻有橫躺著與丁一對話的那頭還有氣息。


    “怎麽這樣......”丁一有些呆滯,他還未見過這般淒慘景象。


    “怎麽這樣?還不是因為我們是兵災。”一聲自嘲,透著無窮恨意。


    丁一闔眸,文明社會走出來的他實在難以接受這般畫麵。


    他輕聲道:“大陣將破,你現在應該可以脫困了,為何還不出去?”


    “出去?出去被天庭以兵災為名再抓起來?出去被現在外麵那些螻蟻瓜分我的精血?”


    朱厭嗤笑,目中毫無生機。


    朱厭如今這幅神情,丁一當年在流落十萬大山的人族奴隸眼中見過,沒想到竟會出現在這至少是道體境的強者臉上,不由得與之同悲。


    “天庭真不在了,我們隻是轉世,大多仙神都沒活到現在。”丁一道出了實情。


    朱厭仰首看著丁一,眼中掠過一道精芒,而後又暗沉。


    “剛剛白虎監兵神君逃離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了天帝的氣息,他竟然沒死在與星宮的爭鬥中......難道他真的贏了?”


    天庭與星宮的爭鬥?


    難道這是天庭覆滅的真相。


    聽聞朱厭似是在說著遠古的秘辛,無支祁傳承記憶畫麵中被封印的那部分,丁一趕忙道:“並沒有,天庭最後還是覆滅了,剛剛出手的也不過是天帝轉世罷了,不然他們也不至於狼狽而逃不是麽?”


    七分真,三分假,丁一想靠現有知道的情況從朱厭口中探聽些遠古天庭的事。


    朱厭盯著丁一雙眸,淡淡道:“我是看你是妖族少有在天庭為官之人,才不殺你,但你也別想誆騙我。”


    “是真的,天庭和星官,這兩個勢力都在遠古早就消失了,後世幾乎沒有什麽痕跡留下。”


    看著丁一真摯的眼神,朱厭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當年北鬥與南鬥兩位星官用時間之力將我族囚禁於此,此地一日,外界不過一刻,為的就是將我族用時間溟滅。”


    說著,他看了眼身上的鎖鏈,上麵透著與時之沙相同的氣息。


    而後接著道:“但那時我便知,天庭與星宮遲早會有一戰,北鬥答應過我,時機成熟會將我族放出,一同對付天庭。”


    “聽你現在所說,看來......天庭與星宮都沒有誰是真正的勝者啊。”


    丁一輕輕點頭,天庭在遠古覆滅是既定的事實,那所謂的星宮也沒在後世留下一絲墨痕,下場估摸著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為何爭鬥?”兩個這麽大的勢力相鬥,其中必有天大的緣由。


    “我又不是其中人,我當初不過是白虎監兵神君手下一頭兇獸罷了,隻聽說是因為一個女人。”


    女人?丁一想到青石廣場上李風雷談到光明宮帝妃時的神色,心中升起幾條猜測。


    朱厭眼中的恨意消散了一絲,看著丁一繼續道:“但沒想到他們還有轉世。你幫我個忙,幫我殺三個人,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你。”


    “你不自己留著?你終於要脫困了。”


    “脫困?我被困了無數年了,我與我族的一切力量都用在了為我延壽上,我與我的元神已經活得太久了,必然撐不到複仇之時......出去也難報血仇,幸好今日遇見了你!”


    朱厭的目光含著一絲希冀,看的丁一直發毛。


    丁一撓了撓頭,道:“如果我不逼死你那附身小赤睛白猿的殘魂,你是不是可以靠它東山再起。”


    朱厭直勾勾盯著丁一,認真道:“那也不如你來幫我的希望大。”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我會答應,即使我會答應,你憑什麽覺得我能辦到?”丁一苦笑道,這朱厭感覺關了太久,處事說話都太一根筋了。


    “你不答應我,我現在便殺了你!”朱厭狠聲道,“你現在境界應該還未到達妖帥吧,老夫雖是將死之人,殺你還是易如反掌。”


    “別突然就喊打喊殺的。”感受到兇獸周圍的煞氣夾著濃烈的殺氣,頓時充斥了整個黑暗空間,丁一連連擺手道。“你有話好好說,那為什麽我就能做到呢?”


    雖然看眼前之人這個狀態,他並不覺得對方肯定能殺死自己。


    畢竟前不久受了妖王一擊,十天前還挨了李風雷一指,今日更是被這實力深不可測的朱厭正麵拍了一掌,丁一此時對自己肉身強度有了膨脹般的自信。


    為啥自己做希望更大,要做啥事,做了有啥好處,先聽了再說。


    “因為你這乾元石體!”


    “乾元石體?”丁一怔住,這是第一次聽到與自己這個石胎肉體有關的消息。


    “我也不知你怎麽搞到這具肉身,但老夫從遠古開天不久便誕生,肯定不會認錯,這必是乾元石體。上一個用這個石體之人我還印象頗深。”


    “誰?”


    朱厭搖搖頭,道:“不可說,他肯定還活著,提他名字定會被他知道。”


    這麽強!丁一前世也聽聞有至強的道修可達那不可言的境界,但那種境界的人早就飛升到前世的仙界去了,沒想到這個世間竟也有這般強者。


    “乾元石體可納世間一切力量,號稱不死不滅之體。”朱厭說著,滿臉的羨慕,


    而後其小聲跟了一句——“若不是實在無力再分殘魂,我絕對奪舍你這肉身......”


    “你說啥?”


    “我說,你無支祁乃妖族不世出的天才,再有這乾元石體,配合我給你的寶物。假以時日必能拿下那轉世的天帝,我族大仇必能了解!”朱厭眼中似是燃著一道燭火,炯炯如炬,上下打量著丁一。


    後者卻是大驚,他可是知道現在這轉世的天帝實力至少也是道體往上,掌握一手詭異莫測的時間之力,要自己現在這個兵解境小妖妄談拿下他?


    別給老子這麽大壓力!


    想到前世被劈死不得飛升,被迫來這個世界尋找“掌控者”,現在還要殺這個世界的天帝。


    “這就是你說的要解決的三個人其中一個?你還是試試殺了我吧!”


    丁一含淚仰頭,苦歎人生不易。


    “你聽我說完,世間滄海桑田,萬世過去,另外兩位很有可能早就不在世上了,你若遇到再出手即可。”


    “哪兩位?”


    “中央鬼帝周乞,妖族大帝萬古青天。”


    “你......你動手吧!”


    朱厭啞然,道:“你就不問為什麽要殺?”


    “問了老子也不殺,你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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