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


    一瞬間。


    所有官差抽出腰間的佩刀,寧峰掄圓手裏的長刀,上百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那匹越來越近,能夠快若閃電般的棕色寶馬。


    寧峰虎目中精光一現,對著周靜嫻提醒道:“這是一匹千裏馬,來者定非尋常人。”


    “小心應對。”


    周靜嫻看到對方空著手,不像是敵襲,倒像是漏夜趕路,她也沒敢放鬆,生怕來安縣城外的突襲再次發生,河邊這十一車煙草種子,無論是哪一車有損毀,比殺了她都難受。


    隻要對方有任何異動,她都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駕!”


    “駕!”


    越來越近,越能感受到那匹棕色千裏馬帶來的壓迫感。


    周靜嫻借著明亮的月色,看到月色下隨著奔跑而起伏的棕色毛發,目光落在馬額的織錦上。


    上麵的蟒紋清晰可見,正中的紋路能夠清晰的看到一個大大的“晉”字。


    是晉王府的人?!


    “駕!”


    馬匹上的甲初也隔著老遠,便認出了周靜嫻。


    多日不見,以前在人前不喜張揚,低調不出眾的周靜嫻,此時猶如眾星捧月一般,被所有人圍在其中,全部等著她發號施令。


    甲初把用來阻擋風沙細雨的鬥笠挪正了一些,又用單手把麵巾捂住半張臉。


    由於晉王府下人的身份便於通行,這一點暴露了無妨,但他是王府暗衛,經常做髒活,像周靜嫻的表哥之死就是他動的手,不能在敵人麵前暴露真麵目。


    為防止如今已有品級的嫻郡主拔刀相向,死了可能白死。


    甲初特意繞開了河邊,往南十丈,迂迴著前進。


    他的這一舉動,無異於宣告沒有任何敵意,再加上他兩手空空,不具有較大的遠程威脅,寧峰等人明白這隻是一個路人過後,待到甲初一人一馬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便收起了刀。


    寧峰看向周靜嫻,卻見她依舊警惕地盯著那已然看不見的背影,暗生佩服。


    不愧是嫻郡主,果然認真負責,馬都跑了這麽遠了,還時刻盯著不放。


    “嫻郡主,我們今晚要在此地紮營休息嗎?”


    他問。


    像周靜嫻這樣時刻緊繃神經,還在騎馬隨行,寧峰都佩服這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姑娘。


    原本周靜嫻停下,便是準備安營紮寨,休息到明日淩晨再上路的。


    誰知遇到了甲初前往金陵。


    是晉王特意派人來讓周安迴京的?


    可是周安已經……


    “再往前走一個時辰後,選擇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休息吧,辛苦各位了。”


    周靜嫻本著能早一個時辰抵達京城,便早一個時辰讓皇爺爺知曉煙草種子的來龍去脈一事。


    如此一來,隻要趕在周安的死訊確認並傳到京城之前,讓皇爺爺分了心,那麽周安的死,帶給皇爺爺的悲傷就不會顯得那麽大。


    她知道這樣算計皇爺爺的心情不合適,但她真的不想讓皇爺爺為了一個不忠於大興的孫子傷懷。


    “啟程,再走二十裏,前方挨著洛河道邊境,或有響馬流竄,大家小心。”


    寧峰對於繼續往前走沒有任何意見。


    哪怕半賦閑二十年,但這種不敵軍營生涯強度的行程,於他來講還是很輕鬆的。


    車隊再次往西前行進了不到十裏地。


    地麵響起“轟隆隆”的震動聲。


    周靜嫻愣了一下,大驚失色。


    “戒備!”


    這個動靜,來者少說近百人!


    而且都是騎著馬載著重物的聲音,說明馬背上的多是壯漢。


    馬虎不得!


    “前方可是嫻郡主與寧校官的車隊?老夫徐幾道,特奉蘇刺史之命,前來護送諸位押運煙草種子進洛河道境內,與洛河道韓刺史做交接後,讓他們境內的官兵繼續護送你們上路。”


    周靜嫻看到徐幾道率領著上百官兵趕來,鬆了口氣,她趕忙迎上前去。


    “嫻郡主。”


    徐幾道作揖行了一禮。


    麵對著這個低品級官員對高品級郡主身份的行禮,換作別人她也心安理得的受了,可對方是詩王徐幾道,周靜嫻還有些不太適應,她隻能福了一禮,以示尊敬。


    “有勞徐巡撫了。”


    “職責所在,應該的,正好老夫平日出行用的馬車就在後麵,嫻郡主要不去休息片刻?”


    麵對徐幾道的關懷,周靜嫻擺擺手,示意不必了。


    她雖是女兒身,但在體能方麵絕對不比男子差。


    “寧校官他們能夠堅持得住,我就可以堅持到底。”


    周靜嫻說得擲地有聲。


    徐幾道讚賞地直點頭,也不再相邀,指示餘領將護防在車隊周圍,繼續上路。


    靠近洛河道,確實有響馬團夥,早已被有心人透露了消息,傳聞嫻郡主派了車隊押運一萬瓶香水前往京安城。


    一萬瓶香水在洛河境內,那可價值一百萬兩銀子。


    這筆豐厚的銀錢,引得不少響馬動心。


    隻是。


    在得知來安縣八十二個殺手全部葬身火海,又有徐幾道親自護衛,周靜嫻親自押運,還有當年名震關內的寧峰寧副將護法,洛河道刺史更是漏夜前往交接。


    如此大的陣仗,除非那些響馬是打算反了大興,否則誰敢去劫這個道?


    車隊前行一個時辰,抵達洛河道境內後,原地紮營休息。


    一晚上風平浪靜,直到次日清晨天不亮時,再次快馬加鞭朝西北方向駛去。


    早晨。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來安縣城時,常駐人口不足三萬的縣城,在煙火氣中喚醒了人們新的一天。


    北城樓下,啞巴護衛龜裂的嘴唇顫抖著,臉色發白,眼珠泛紅,但他的眼神依舊淩厲地盯著每一位騎著駿馬進城的過客,生怕錯看了一人,失去與晉王府最後聯係的可能性。


    可能是近日來安縣盤查越來越嚴,今日城門外等著排隊進城的,不過寥寥數人。


    啞巴護衛往樓洞子裏爬了爬,順手抓了一把野草塞進嘴裏。


    他已經多日沒有吃過飽飯,如今隻能啃食野草,或者咬掉一口那些想替他收屍體的野狗身上的一口鮮肉,來維持體能。


    離著樓洞口越近,便越能聞到從城內飄來的陣陣肉香。


    這好像是緊挨著樓洞口的李家包子鋪做的肉包子出鍋了。


    李家包子鋪的老板娘心地善良,前天晚上收攤時,還特意把兩個溫乎的包子,說是賣剩的塞到了他的手裏,不然,他都熬不過這兩晚沒有野狗出沒的日子。


    “聽說沒有,亂葬崗上埋的焦屍,爬出來好多具,現在都沒人敢往那裏走了。”


    “什麽爬出來,那是被野狗拖出來的,對了,你聽說沒,今日江知府下令,要把那群劫道的幕後主使,遊街示眾。”


    “被燒死了不說,還被仵作開膛破肚驗了屍,現在還被拖著遊街示眾,你說這個幕後主使當初他是圖什麽,敢去劫官府護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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