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恙抬起寬袖,從裏麵抽出兩個巴掌大的灰色布包。


    布包散發著一股特殊的味道,有些類似於熏香裏的鬆葉,但氣味更加讓人提神醒腦。


    江宴精神一振,剛想打開查看一番,寧無恙又將布包重新塞迴了袖子裏。


    “時間不早了,江大人,我先去找蘇大人了。”


    現在還不是抽出一根卷煙,請江宴品嚐一下個中滋味的時候。


    寧無恙轉過身的同時,不忘記提醒江宴:“江大人,張貼官榜的事有勞你了,畢竟安置傷兵的諸事,都是你來處理的,我想蘇大人應該不會插手。”


    “也好。”


    江宴深深地看了一眼寧無恙的袖子。


    到底還是忍下了心中的好奇,沒再挽留,把布包打開一探究竟。


    但心裏還是有一絲狐疑。


    “江洋,寧先生為何不讓我們知道煙草如何使用?”


    以往寧先生說話做事,可都是坦誠不已,把事情說透徹、做周全。


    今日他提出查看一下煙草,卻被搪塞過去,實在是令人費解。


    江洋沒有想太多,而是以寧無恙說過的話作為依據,迴答了這個問題。


    “大人誒,方才寧先生不是說了,這煙草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它帶有殺蟲的毒性,像嗜酒的、體虛的這種,使用煙草可能會有反作用。”


    “本官隻是近日勞累臉色不太好,說我體虛,我能一個人打你和江河兩個。”


    江宴深深吸了一口還有殘留的淡淡的煙草味道,還在為沒能嚐試一下煙草的滋味感到失落時,卻見江洋嘴角狠狠一抽。


    “可是大人您嗜酒。”


    江洋剛才沒聞到那股煙草味,不明白自家老爺為何突然對治病的煙草如此感興趣。


    突然意識到自己愛酒的江宴,連忙退後半步,吐出一口濁氣。


    他決定了。


    為了在下次寧先生送煙草來的時候,能夠嚐試一下煙草的滋味,他這些天滴酒不沾。


    “江大人,牛車上除了花露水以外,寧公子還特意送來了十斤蒸酒,外麵卸車的人問放在哪裏。”


    一個小兵衝進來匯報,饞得直咽口水。


    剛剛下定決心戒一段時間酒的江宴,想到上次喝到寧家烈酒還是在上次,在烈酒與煙草之間左右權衡了片刻,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搬到我的營帳中來。”


    煙草還不知道幾時才能見到。


    酒壇子就在外麵擺著,他當然選擇看得見摸得著的。


    “先寫好官榜張貼出去,等找到了煙草種子,遲早能夠嚐試一下這煙草怎麽個吃法。”


    江宴重新落座,打開公文,有烈酒與煙草的加持下,下筆如有神助。


    ……


    離開了駐兵所的寧無恙,踏著落日的最後一縷餘暉,來到了府衙。


    門前當值的衙役認出他以後,也沒有通傳,直接引領著他往衙內大堂方向走。


    “寧先生是找照磨大人還是找刺史大人?”


    “找蘇大人。”


    “找蘇大人往前走,找照磨大人……他正在演武場考校大家的武功,若寧先生前去,還望替小的美言幾句。”


    看著衙役討好的笑臉,寧無恙知道。


    不出意外,二伯這個照磨官當得是如魚得水,開始培養自己的人手了。


    考校武功除了測試實力外,更重要的是樹立威望,從中挑選心腹。


    按照二伯的身手,挑選人手的基本原則,那必然是順我者留下、逆我者等待觀察。


    “好,若我有機會見到二伯會和他說的。”


    麵對衙役提出的請求,寧無恙也沒有拒絕。


    畢竟像衙役這樣有眼力見兒,又想追隨二伯的人,哪怕武功不過關,光憑這個態度和做事的勤快勁頭,也不會被排除在外。


    衙役高興得連說好話,直到距離大堂不過十步遠,生怕蘇瑞看到,這才噤聲止步,同站在門口的護衛支會了一聲。


    外麵的動靜,並沒有引起大堂裏伏案辦公的蘇瑞的注意。


    寧無恙還沒進門,便聞到大堂裏散發出一陣血腥味,眼尖的看到板凳上已經幹涸的黑血,想到自己挨杖打的事,又急忙收迴了視線。


    “寧先生,那是打葉家犯案的人讓他們招供留下來的,葉家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


    護衛蘇舟特意解釋了一句。


    寧無恙眉毛一揚,心道:查了這麽久還隻是差不多,看來蘇瑞是鐵了心要再拉幾個官員下馬。


    該說不說,蘇瑞呆在這金陵府這麽久,再加上江宴還有長史的官位在,他都懷疑朝廷是不是要把江南道刺史長駐地,由每年巡駐,改成長駐金陵了。


    “寧先生來找刺史大人有何要事嗎?”


    蘇舟聲音放低,知道寧無恙無事不登三寶殿。


    若非要事的話可以直接去找江宴。


    “有。”


    寧無恙並未解釋。


    但蘇舟得到答案後,便朝著大堂裏走去,在蘇瑞耳邊低語幾句。


    蘇瑞連忙抬起頭,放下手裏的毛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清瘦的臉上擠出幾道明顯的笑紋,朝著寧無恙招了招手。


    “寧先生,外麵曬得慌,快進來。”


    一進入大堂裏,悶熱的感覺讓寧無恙覺得還不如呆在外頭。


    再看蘇瑞隻穿著手肘、膝蓋打補丁的單衣,旁邊負責抄錄的書吏也是汗如雨下,他不免佩服起這個艱苦樸素的刺史大人。


    “蘇大人,如今的冰價便宜了,何不買些冰放置在辦公的桌椅旁呢?”


    “哈哈,此等好物就算便宜了一斤也要幾十文,省下這筆錢去照顧民生不是更好嗎?反正我上了年紀,不怕熱。”


    蘇瑞嘴上說著不怕熱,可抹汗的帕子都要擰出水來了。


    寧無恙尊重他的選擇,沒就此事再發言,等到蘇舟搬來椅子坐在蘇瑞旁邊,他在蘇瑞的注視下,直入主題,從袖子裏掏出兩袋布包後,看了一眼大堂裏的其他人。


    “蘇大人,請屏退左右。”


    此事的重要性,他連江宴都沒說。


    府衙的書吏自然不適合知道。


    蘇瑞撫須低笑,朝著豎著耳朵的書吏揮了揮手。


    “下去吧,找個涼快的地方避避暑,吃過晚飯再來。”


    “謝大人體諒。”


    書吏走後。


    蘇瑞讓蘇舟守好大門,又主動把屁股下坐的椅子往寧無恙的方向拉了拉,在相隔不到一尺遠時停下,一下子便聞到了布包裏散發的氣味。


    “這是何物?”


    “雲飛,你去守著後門。”


    寧無恙如此慎重的安排,讓蘇瑞雙眼閃過一道亮光。


    在他的印象裏,寧無恙做事算是一個直來直往的人,因為那些事對於寧無恙來說,並非大事。


    而上次寧無恙這麽神神秘秘的做事,還是差人去香水鋪子拆解蒸餾器,獻上酒方的時候。


    這讓他不禁期待起,這兩個布包裏的東西,是否與那蒸餾器一樣,能製出振興大興某個產業的秘方。


    雖說現今有的那些產業,哪一個都不敵酒業,但有勝於無。


    更何況這還是寧無恙的一腔愛國之心,他絕對不嫌棄。


    蘇瑞調整好心情,臉上堆起慈祥又欣慰的笑容,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話。


    “寧先生,這是何物,讓你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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