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恙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收迴了契約書,一個字沒有說。


    這讓阿拉提心裏不免犯起了嘀咕。


    寧無恙不相信阿努耶的話?


    難道是因為阿努耶光顧著吃,看上去不可靠?


    “公子,你別看阿努耶貪吃,但他記性不錯……”


    “我知道,所以我允許他在我這裏隨便吃。”


    寧無恙含笑望著還沒明白形勢的阿拉提。


    “既然阿努耶說出了種子在何處,阿拉提像與老賈也相熟,不如就請你跑一趟蕪湖,聯係上那位做海上生意的貨商,告訴他把所有粉花種子送來,如何?”


    此言一出。


    阿拉提頓時感覺,坐在對麵的少年郎,並非良善忠厚的老實人。


    而是一個表麵看上去人畜無害,實際非常狡猾的奸商。


    先是說好了,他們留下來必須種植粉色花草,又讓他們提供了粉色花草的消息,最後幹脆讓他們直接去找粉色花草的種子,送到這裏來。


    就算是瀟湘館後院拉磨的驢,都沒有這麽使喚的。


    阿拉提心中不滿,神情有些微惱。


    要不是眼前的桌子是石頭做的,他都想掀桌子走人了。


    再看坐在旁邊,吃完杏梅,伸手去拿葡萄串的阿努耶,他沒好氣的喝道:“這裏的葡萄再好吃,能有我們家鄉的葡萄好吃嗎?”


    哦?


    寧無恙眉鋒微挑,沒想到自己隻是試探一下阿拉提,竟得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這二人的故居是葡萄量產地的話,按照這裏的地況來看,他們的家鄉,應該是在烏茲或龜茲附近。


    “阿拉提,這裏的葡萄比家鄉好不好吃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在這裏呆著有葡萄吃,總好過在瀟湘館呆著當馬凳,受人白眼,我們到這裏來,不就是想換個好的環境生活嗎?”


    阿努耶知道阿拉提很急。


    可他同樣知道,留不留得下來,主動權在寧無恙的手裏。


    作為兩個普通混飯吃又走投無路的人,麵對寧無恙得寸進尺的要求,就算有脾氣,也不可能當眾發火。


    阿努耶反倒覺得,寧無恙是故意試探。


    阿拉提沒有想到這一層麵,聽到這番提醒後,額頭冒出了冷汗。


    再看端坐在對麵,一直淡定自若以對的寧無恙,他緊張地咽了聲口水。


    剛才是寧無恙故意試探他?


    那他露餡了沒有?


    這時,阿努耶拎起一串葡萄站了起來。


    “公子,阿拉提這幾天被蚊子咬得滿身是包沒休息好,因此才做錯事被趕出了瀟湘館,他沒休息好,說話可能不中聽。”


    “我對蕪湖那邊的情況比較熟,公子,我去找那個海上的貨商,你是派個管家跟著去付錢,還是讓他們送貨上門?”


    寧無恙倒沒想到。


    兄弟二人,看似阿拉提是領導者。


    結果吃貨阿努耶,才是不開口則己,一開口便將事情擺平的那個深藏不露的人。


    這兩個人倒是有些意思。


    “送貨上門吧。”


    寧無恙毫不客氣的給阿努耶的蕪湖之旅增加了難度。


    “三日內能送到嗎?”


    “能。”


    阿努耶一口答應下來的同時,他更加不客氣,直接把整個果盆抱在懷裏。


    “公子,我能邊吃邊走嗎?”


    邊吃還靠走的,三日內能完成采購花種的事?


    寧無恙聽出弦外之音,對著老管家吩咐道:“給阿努耶安排馬車。”


    隻要能成功把種子送來。


    別說邊吃邊走。


    阿努耶再讓他去找幾個瀟湘館的姑娘陪著,邊唱邊跳他都能滿足。


    至於阿拉提……


    “既然阿拉提你沒休息好,這三日便留在莊子上好生休息,養精蓄銳,等到花種來了,也好正式開始做事。”


    送上門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尤其這兩個人還自帶貨商那邊的人脈,就必須得扣下來壓榨一下他們的極限。


    阿拉提得償所願的留了下來。


    可他看看被老管家領出去的阿努耶,再看看盯著他笑得越發狡黠的寧無恙。


    總感覺自己像是被扣押在這裏,等著阿努耶迴歸才能得到自由的人質。


    但想到阿努耶剛才的提醒,他決定扮演好一個,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普通人。


    “我既然來到了這裏,以後全聽公子的。”


    從今往後。


    公子讓我睡我就睡。


    公子讓我醒我就醒。


    身為一個細作,為了刺探情報,絕對不能帶有個人情緒。


    “對了,阿拉提你先把桌子底下的桃皮杏皮掃一掃,免得誰踩一腳再滑倒。”


    寧無恙這迴倒不是故意試探了。


    而是阿努耶吃剩的垃圾,讓阿拉提來打掃,他覺得沒啥毛病。


    兄弟嘛,就是要相互照顧、相互替對方善後。


    阿努耶方才都能為了阿拉提撒謊,擺脫他的懷疑,讓阿拉提掃掃地,體驗一下兄弟二人嘴裏說的打雜生活也不錯。


    被迫真的開始打雜的阿拉提,深吸一口氣,再次默念了兩遍當好細作的心得,開始去找掃帚。


    ……


    “咳咳咳!”


    三更閣。


    周安艱難的灌了一大碗平心靜氣的藥湯,被苦到冒泡的口水泡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端上藥湯的護衛見狀,隻能掏出銀針,對其後背紮了幾針,緩解了周安咳嗽的症狀後,護衛沉聲提醒:“小侯爺切不可再動怒了,於身體無益。”


    “你讓我不動怒我就能不動怒嗎?那寧無恙欺人太甚……”


    不等周安再次亂發脾氣。


    護衛隻能歎息一聲,加重語氣:“再動怒,或是大聲說話,耗費了氣血會折壽的。”


    還想罵人的周安,直接咬住了舌頭,疼得他一個激靈。


    他這個人向來不聽勸的,但若是發怒和大聲說話會折壽,他必定選擇閉嘴。


    假如命沒有了,那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父王還沒熬到當上太子,晉王府還沒立世子。


    他的這個小侯爺還是因為深受皇爺爺喜歡,再加上當年鬧水患,組織捐了二十萬兩銀子給朝廷才破格敕封的。


    哪怕小侯爺的地位比世子高,但他看不上這個小侯爺的身份,他的目標可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暢想了一下,自己當上皇帝的美好生活,眼下的這些挫折,仿佛顯得微不足道。


    咚咚。


    周安看到來者略微佝僂的身影,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


    “進。”


    掌櫃老者推門而入,手裏拿著六塊銅牌,摩擦得沙沙作響。


    周安在看清楚銅牌的數量後,頓時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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