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湊到正在抄錄稅目清單的書吏麵前,假裝不經意地掃了一眼。


    頓時瞳孔猛地一縮。


    “寧家香水鋪子僅五月和六月兩個月,交了十三萬七千五百的坐稅?!”


    這得賣多少瓶香水才能交出這麽多稅來?!


    寧無恙看到蘇瑞驚得幾乎用吼的吼出這句話來,漫不經心的說道:“光是昨日預售,上午便賣掉了兩萬瓶,我還準備再生產三萬瓶,想著來交稅,便一起交了,再加上之前的,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還好趙老板辦事效率高,昨天給他送錢的人多。


    不然他還得去錢莊取錢來交稅,可真是脫褲子放屁了。


    蘇瑞看著交這麽多稅,居然還能一臉雲淡風輕的寧無恙,心情十分複雜。


    你還沒想到?!


    蘇瑞知道金陵商業發展繁榮,二十取一的坐稅是挺高的。


    可沒有那“二十”,哪來的這“一”?


    寧無恙昨日數錢一定數到手軟了吧?


    “寧先生這香水鋪子的坐稅,抵得過整個金陵這一季度所有私人鋪子加起來的坐稅了。”


    蘇瑞不是在給寧無恙戴高帽,而是在講述一個事實。


    換句話來說。


    金陵府這一季度的坐稅,比之前多了一倍!


    而府衙的稅收基本靠坐稅撐著,因此是考核地方官員功績重要標準。


    “江宴明日一迴來,知道府庫賬麵上多了這麽一大筆稅賦,必定要親自登門給寧先生你道個謝。”


    蘇瑞不得不感歎,他在看待寧無恙此子的眼光上,不敵同窗好友。


    難怪江宴拚了命不要官帽,也要保下寧無恙。


    此子,乃是大興的人財!


    “蘇大人這話說得我實在是不敢應承,交稅是商戶們本該做的……況且,我交的稅,按蘇大人的說法,應該比整個金陵私人鋪子加起來的季稅還要多一點點。”


    寧無恙朝著另一張賬目上使了個眼色。


    蘇瑞這才想起來。


    寧無恙方才提起還有一個製冰的工坊。


    工坊的坐稅與商鋪的坐稅又不可同日而語,隻要不涉及零賣,隻是生產與批發的話,後續可能會因地域稅收不同,產生其他稅費。


    所以,工坊一般是五十取一的坐稅。


    蘇瑞其實不太重視工坊的稅收,可當他拿起稅收賬目,看到兩萬的交稅額時,整個人呆若木雞。


    製冰的工坊能有一百萬的收入?


    這是季稅不是年稅。


    關鍵是。


    寧家製冰工坊登記日期,是六月二十七。


    也就是說。


    “寧先生你家的冰坊三天賣了一百萬兩銀子的冰?”


    從冰坊出來的冰再倒水賣的話,經過幾倒手,最終花錢買冰的人,少說得用花三百萬。


    金陵的冰不要錢了嗎?


    還是金陵的富得流油的人多到爛大街了?


    這還是他認知裏的金陵府嗎?


    蘇瑞感覺在府衙呆了幾日,怎麽像是隱居山野十幾年,不知外界竟發生了如此之多的變故呢?


    麵對蘇瑞的震驚,寧無恙哭笑不得地拿出賬目給他看。


    “蘇大人,不是賣了一百萬的冰,是預售,這冰是用硝石製成的,分為多種用途,其實純冰預售最多,占了總收入了一半還要多。”


    蘇瑞翻開具體的賬目一看。


    掏錢最多的,不是別人,正是旁邊站著的沈幼初。


    還有兩個眼熟的人。


    嫻郡主和季府的小姐季謹。


    再看那些純冰的價格——一斤一百文?!


    蘇瑞倒吸一口涼氣,翻頁再看其他預售的賬目。


    在看清價位後,終於明白,寧無恙是如何在短短三日裏,硬是賣出了一百萬的冰塊出去。


    便宜!


    太便宜了!


    “寧先生,你說的硝石製冰,造價如此之低嗎?”


    “對。”


    寧無恙也沒藏私,把硝石製冰的大概方法,以及它可循環利用的事說完後。


    蘇瑞和記錄稅務賬目的書吏和衙役們,全部跟聽天書似的,驚得目瞪口呆。


    在他們的認知裏,隻有冬冰儲存夏天來賣,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一味藥材泡了水之後,便可以製成冰塊。


    “寧先生,其中的配比,你是如何得知的?”


    別看寧無恙說得很簡單。


    但蘇瑞知道,其中一定是經曆過成千上百次的失敗,才獲得的成功。


    硝石一斤也不便宜,還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硝石,才成功的掌握了製冰的火候。


    “一點一點的試出來的,這個方子其實是源自於日常生活中的觀察,夏日買硝石買得多,偶爾在旁邊放上些水,便會感覺清涼,後來嚐試了許多次,終於知道了該如何製冰。”


    寧無恙的話符合蘇瑞對這件事的猜想。


    那些聽著內心火熱的人,此時也被潑了一盆冰水。


    他們還想去買幾斤硝石嚐試製冰試試呢。


    結果一聽要嚐試很多次,會失敗許多次,誰也不願意去堵那個未知數。


    一百萬的賣冰錢確實令人眼饞,可若是花了一大筆銀子,最後打了水漂,特別是把反複利用硝石,必須用上酒坊的蒸餾器,普通人可沒辦法弄來。


    蘇瑞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寧無恙,隻覺得此子的形象,頓時高大了不少。


    此子不僅精通詩詞,還擅長觀察。


    更重要的是,明明都是預售,他還舍得按部就班前來交稅,說明是一個正直的愛國者。


    “寧先生,你交的季稅占了金陵全部商鋪的一半有餘,你放心,你名下的這兩個鋪子,本官會讓江宴好生照看,絕對不會再像當初葉家那般,讓人影響你的收益。”


    稅收到手,功績到手。


    蘇瑞對於支撐金陵賦稅的商鋪,必然有所表示。


    對於這一點,寧無恙早在交稅的時候便猜到了。


    他也確實需要官府出麵,震懾住那些可能垂涎製冰方子的肖小之輩。


    隻要他先交了稅,出售的冰塊貼上寧家的標簽,市麵上若再流通其他私製的冰塊,光憑它們不交稅擾亂市場這一點,官府便能直接查抄。


    “多謝蘇大人抬愛,我爭取下一季能夠多交些稅。”


    寧無恙說得很認真。


    蘇瑞聽得也是滿心激動。


    無他。


    寧無恙不到兩個月,便能夠有如此收益。


    若七月到九月整整三個月,如果沒有意外,下一季度的稅額,定然比現在還要多!


    再聯想到葉家,身為金陵富商三甲之一,所有月稅加起來,一年到頭也不過七八萬兩,算下來還沒寧家一個月交的多。


    蘇瑞覺得,這可以充當一個典範了。


    “好!”


    “寧先生有如此誌氣,定當引領我大興商業繁榮,再上一步台階!”


    蘇瑞心中之前便萌生的一個想法,此刻生根發芽,在稅額的刺激下不斷的生長,他按捺不住,試探著問:“寧先生誌在四方,應當不會隻在金陵開店鋪,不知有沒有想去京城開鋪子的想法?”


    “如果寧先生不想去京城開鋪子,其實也可以去結交名地的才子,讓更多的人知道詩仙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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