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均覺得自己的女兒,明擺著是先斬後奏。


    他沒記錯的話,早上來的時候,他就看到女兒讓菊香,去沈家金庫裏,取了那一瓶價值千金的秘藥。


    如果不是菊香攔著,說寧無恙用不了那麽多,她可能把世上僅有的五斤秘藥壇子,全部挖過來,送給寧無恙。


    現下再問,表麵上看,是要聽取他的意見,實際上根本沒給他任何選擇的餘地。


    “女兒啊……”


    “我就知道爹爹心地善良,一定不會舍不得這二斤秘藥的。”


    沈幼初從梅香手裏接過秘藥,轉手捧到了寧無恙的麵前,小聲同他咬著耳朵。


    “寧公子,我知道你傷很很重,但為了爹娘不讓他們覺得,我是因為你傷得太重,才來看你的,所以隻能裝作不知道,不過,以後你再遇到這種事,可不準瞞著我了。”


    “……”


    寧無恙還能怎麽樣。


    他隻能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沈幼初這是什麽意思?


    她不是因為自己傷重才來看自己的,難道是為了別的事?


    不能胡思亂想。


    不要自作多情。


    應該就是以前玩得來,經常在一起見麵,就算是朋友受了傷,來看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


    沈幼初她對自己確實有些意思。


    一向冷靜自持的寧無恙,手裏捧著沈家秘藥,感覺自己像是灌了迷魂藥一樣,目光不停地跟隨著沈幼初。


    見她先扶著沈夫人落座,又反客為主,讓沈庭均也坐下。


    最後,才來安排他。


    “寧公子你還站著幹嘛,你身上還有傷,靜嫻說了,你不能久站,快坐下來說話吧。”


    關於傷勢嚴不嚴重的問題,就這麽輕飄飄的被沈幼初揭了過去。


    “寧公子,大後日就要比試了,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最近這不是在忙著配合陛下給工部添進項的事,還沒來得及準備。”


    “那你可要好好準備,上次你寫的那首《詠鵝》,可是難住了不少人,外麵那些西域的才子們,把原本想要挑戰的目標,全部選成是你了,然後他們選的考題,還都是你擅長的,八成是打著在你最熟悉的領域打敗你的天真想法。”


    沈幼初來到嫻郡主府上,也和去寧家一樣。


    就像是來到自己家一樣自在。


    哪怕有爹娘在場,她與寧無恙的交流,也像尋常好友一般。


    倒讓原本有些緊張的寧無恙,也放鬆了下來,問起了她外麵那些西域才子的情況。


    盡管寧無恙是真的沒空準備比試的事,但既然是比試,不論是戰場還是文壇之上的較量,都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


    而沈家對於情報這方麵,遠比皇宮裏的消息還要靈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著哪個西域國家的知名才子,對哪種題目比較擅長,偏向何種風格。


    哪些人是保守的防禦派,哪些人則是霸道的進攻派。


    麵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戰術。


    由於那些西域人的名字,演變成大興的名字有些煩瑣難記,寧無恙還特意讓雲飛搬來小桌子,不時的在紙上認真地記錄起來。


    他們旁若無人地聊起了正事,倒讓沈庭均和沈秦氏,誰也無法開口再問別的。


    寧無恙倒是想招唿一下兩位長輩,可他身體力行行不了,每次想要岔開話題時,又被沈幼初拉了迴來。


    他又不傻,當然明白,沈幼初這是故意的。


    應該是怕她爹娘“閑聊”時,問到讓彼此難以收場的問題,這才揣著明白裝糊塗,幹脆當那個不講禮數的小霸王。


    沈幼初一直拉著寧無恙講了一個時辰。


    等到外麵的太陽轉到正南,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才裝作恍然迴神,捂住小嘴驚訝的叫道:“是不是要到吃午飯的時辰了?沒耽誤寧公子你喝藥的時辰吧?”


    “啊……”


    這……


    他不信,他是飯前喝藥還是飯後喝藥,沈幼初沒有掌握到這項消息。


    寧無恙看到她浮誇的表情,好險沒有笑場。


    沈秦氏定力不太好,直接捏起帕子掩住半張臉,肩膀微聳。


    寧無恙見狀便明白了。


    沈夫人也早看出了沈幼初的小心思,隻不過沒有拆穿,硬是在這裏幹坐了一個時辰。


    看得出來,沈夫人對沈小姐是真的寵愛。


    再看旁邊坐著喝了一壺茶的沈庭均。


    似乎滿臉心事,但說又說不出來,有些憋屈。


    寧無恙也不知道對方想問什麽,但他尊重沈幼初的決定。


    既然沈幼初覺得晾著他們,讓他們幹坐著更合適,他就配合。


    其實沈庭均是因為對當日北郊獵場發生的雷擊一事,想仔細詢問一下當日的經過。


    如今到了飯點,加上提出要吃藥的事,他也不便再留下來,站起身來,便欲告辭。


    走到門口,寧無恙突然開口喊住沈庭均。


    “沈家主,我有話想對你說。”


    隻對你說,那就是私底下聊。


    沈秦氏和沈幼初投來狐疑的目光。


    就連沈庭均,也不知道寧無恙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明明先前那麽配合自家女兒,故意晾著他們,到最後卻要拆女兒的台?


    哪怕之前寧無恙甩鍋,想讓他欺瞞傷勢嚴重的事,他知道寧無恙是為女兒考慮,並沒往心裏放。


    反倒覺得寧無恙敢冒著得罪他的風險,也要讓女兒心安,是一種在乎女兒的做法。


    但現在寧無恙如今的做法,卻讓他轉變了這一印象。


    他心道:寧皇商你最好是有別的事要說,否則的話,這郡主府的大門,我是不會再踏入第二次了。


    “寧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我知道沈家主對當日雷擊一事心存疑慮,應該也調查過此事。”


    寧無恙沒有女兒,但他能夠理解一個身為父親,想要弄清楚,女兒險些被雷擊是天災還是人禍的心情。


    再加上。


    當時確實是北狄國師想要暗害沈幼初,他不免擔心,北狄國對沈幼初是否還有其他非分之想。


    沈庭均見寧無恙的心思,還在女兒身上,緊繃的臉色緩和下來,輕輕“嗯”了一聲。


    沒有否認。


    但也沒有傳達出查到哪裏。


    換作別人的話,可能會繼續追問下去,但這事相當是北狄國師與寧無恙一手策劃的,他怎能不知道,就算沈家手眼通天,也找不到線索。


    正因如此。


    他才要提醒沈庭均至為重要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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