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江愛卿是一定要給金陵府增兵。”


    幸虧有蘇瑞上了奏折,有蘇瑞作保,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換作別的知府這麽幹,周乾定會懷疑這是想養私兵,繼而派在江南道的皇家密探前去查證。


    想到江宴這麽實誠,連上頭的顧忌都不考慮,周乾臉上的笑容收斂。


    “倭人在江南道已經如此猖狂了嗎?”


    對於倭國,周乾向來是秉持著,相隔太遠,不當迴事的態度。


    特別是倭國有沒有困難,就跑到大興來打秋風。


    有事相求,就以一衣帶水來要求他們幫忙,願意附屬大興。


    無事相求,就乘著海盜船跑到沿海興風作亂,翻臉不認人。


    對於這種賊寇,周乾其實是想找個機會徹底消滅他們,正巧這次增兵趕上了時機,奈何倭國有了天災。


    若是趁著天災時打擊倭國,實在是缺德,師出無名。


    “如果他們自己找死的話,休怪朕不顧顏麵,徹底將其剪除!”


    江南道離著倭國的海岸線最近。


    但倭國一般都會南繞至嶺南甚至更南登陸,借助那裏易攻難守的地形,作亂後利用海上的大船南下逃竄。


    如果倭國盯上了江南道,那便讓他們有去無迴!


    周乾大筆一揮,便在兩封奏折上批了“允”字。


    有蘇瑞盯著,還有江宴這個注重兵事的金陵知府在,其他的細節方向,放手交給他們去做。


    “江宴以前在朝中當翰林時,朕對他沒有什麽印象,江家人做事,也是平平無奇,沒想到這江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既體現了他能夠充足賦稅的能力,還具有兵防的意識,堪當大任。”


    能得周乾如此誇讚的臣子可不多。


    蘇培元暗中記下了這個名字。


    心裏明白,不出意外的話,這位江知府,等到蘇瑞調迴京城後,便能接替蘇瑞,成為江南道刺史,成為手握重權的一方大吏了。


    由於翻開了江南道的奏折,周乾幹脆先查看積壓的奏折。


    翻了又翻。


    發現除了江宴以外,隻有個別的縣令在每個月例行上奏時,寫上了倭人增多一事。


    “蕪湖縣的縣令也是一個有心的,不愧是靜嫻丫頭封地的屬官。”


    周乾剛誇完,看到後麵標注著,此事是由寧護興提出的,想了片刻,才輕輕拍了拍腦門。


    寧護興。


    這不是寧峰的大兒子嗎?


    “朕記得小時候還曾經抱過他,據說他的武藝承襲自寧將軍,是手把手的教的,沒想到年過四十,還隻是一個……”


    後麵的話周乾沒有說。


    但蘇培元看到陛下唏噓的神情,哪裏還不明白。


    陛下這是覺得,寧家一脈的官職太小,這些年受到了怠慢。


    實際上,自從陛下偃旗息鼓不再征戰,當年跟著陛下興起的那些將門,便逐漸淪落為寒門的事情可太多見了。


    像寧家這種熬出頭的,還是少數。


    大部分都是守著祖業或賞賜的薄田度日,其中酸苦自是不必多說。


    “朕愧對他們。”


    周乾朱筆懸空,想了又想,還是在下方批閱了一句。


    朕已知悉,讓寧護興再探再報。


    寧家在江南道的勢力不小,周乾並不擔心寧護興因為官職卑微而受到刁難,但寫下這句話,是告訴當地縣令,他已經記住了寧護興這個人。


    剩下的意思,就讓那些官員們自己去猜。


    將奏折蓋上之後,周乾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瞥了一眼特意放在案頭的那兩封奏折,忍不住暗中腹誹:蘇瑞也是夠摳門的,寧家義膽忠肝,文武雙全,提拔一些人選當縣官也足夠用,實在不行也能當副手,淨給安排一些可有可無,勉強算得上有官階,連直接給他寫奏折的權利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麽安排的。


    “朕記得上次賞了寧家夫人赦命,寧將軍如今也是三品武將,待到他征兵完成,朕便追封寧老夫人為三品誥命。”


    蘇培元知道這是讓他幫忙記著,連忙點頭應著。


    周乾這才將奏折一並扔到與蘇瑞、江宴一道的兩封奏折上麵,召來侍衛,先將這三封奏折返送迴江南道。


    並特意叮囑,全部送到蘇瑞的手上。


    奏折送走沒一刻鍾。


    專門負責盯著嫻郡主府的侍衛來報,寧無恙給沈家遞了請帖。


    邀請沈家人明日登門會麵。


    啪嗒!


    周乾把朱筆往桌子上一扔,臉色不善。


    嚇得蘇培元與侍衛,急忙跪倒在地。


    “起來起來,朕又不是衝著你們撒氣,都起來。”


    周乾沒好氣的說著,撿起朱筆,在正巧寫了一堆阿諛奉承的奏折上,寫了大大的四個字——不幹正事。


    江南道按察使,不去監督官員行為,趁著徐幾道不在,明裏暗裏想要再試著當一當巡察使,想代替徐幾道當巡撫。


    真當他年事已高,忘記了當初葉家案子的時候,這個黃愛卿做了什麽好事嗎?


    “要不是念在你這些年做事並不出格,且江南道重要職位還暫時不能動遷,朕先革了你的職。”


    也不等字跡幹了,周乾氣憤地把它往摞成堆的奏折裏一扔,氣唿唿地朝著前來匯報的侍衛揮了揮手。


    蘇培元見狀,連忙端了一杯溫茶,小心翼翼地放到矮幾上麵,有心想勸陛下別生氣。


    但一時間也摸不到陛下生氣的脈門。


    侍候陛下多年,蘇培元見到過不少官員,閑著沒事上奏折,不寫正事,專問陛下吃了沒、睡了沒,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日日感念皇恩浩蕩的廢話。


    陛下大多一笑置之。


    隻有個別官員寫得多了,寫得煩了,才會笑罵一句“不著調”,然後讓給奏折分類的侍人,下次把那個官員的奏折壓在當日的最後處理。


    像今日發這般大的火,實在是罕見。


    這讓蘇培元覺得,陛下這股無名火,可能不是衝著那個黃按察使發的,隻不過是這位黃大人倒黴罷了。


    “蘇培元,你說寧愛卿是不是賞詩會當日摔到了腦子?”


    “啊?陛下何出此言?”


    蘇培元聽到這麽問,便解決了心裏的疑惑。


    明白陛下的怒氣,極可能與侍衛匯報的內容有關。


    但陛下的問題,又讓他更加糊塗了。


    陛下這幾日,整天念叨著寧大人趕緊好起來,怎麽現下又有些像是在詛咒寧大人,病得更嚴重些呢?


    周乾說完也覺得自己失言了,但他還是咽不下心裏的那口氣,灌了一杯溫茶,還是氣不平,又對著蘇培元說道:“他不是剛剛能坐下來,稍微活動一下,他站都站不穩呢,居然要接待客人,還專門給沈家下請帖,你說,他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沈塗靈那丫頭,這才上趕著要巴結沈家?”


    “……”


    蘇培元哪敢迴答這個問題。


    他對寧大人不了解,對陛下的脾氣還不了解嗎?


    此時他順著陛下的話說,等到陛下重用寧大人的時候,他就裏外不是人。


    此時他逆著陛下的話說,寧大人都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不是要巴結沈家,那也是相當重視沈家了,所以……陛下還是得自己開解自己,老奴隻能裝次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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