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猜到會被秋後算賬的葛侍郎,已經料想到了陛下會對他動手。


    可他沒想到的是,對他發難的竟是謝長安。


    更沒想到,謝長安在吏部呆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竟將他的罪名羅列得如此清楚!


    這哪裏是秋後算賬,這分明是秋後砍頭。


    撲嗵!


    葛侍郎跪倒在地,剛要嘴硬的反駁,待看到謝長安,從寬大的朝服袖子裏,拿出一件血衣的時候,瞳孔猛地一縮,再也繃不住,以頭抵地,哭天搶地。


    “陛下!罪臣隻是一時糊塗,還望陛下看在罪臣在吏部辦差這些年,兢兢業業的份兒上,原諒罪臣!”


    血衣是葛家一個奴仆留下的證據。


    上麵縫著他私底下寫給那些犯事的官員們的信件內容。


    那個奴仆事發生咬舌自盡,投入了河裏,屍體一直沒有找到,他還當是被野狗叼走了。


    此時看來,竟是被謝長安找到了。


    但那件事已距離今日有一月之餘,謝長安此時才發難,可以想見,這是想讓他死!


    這些罪名其實還有為晉王派辦事擦屁股犯下的,不能光衝著他一個人來。


    想到這裏,葛侍郎朝著沒有一人開口的朝臣隊伍中看去。


    誰知。


    平時裏與他稱兄道弟的那些人,此時紛紛扭頭躲避著他的視線。


    有些人甚至輕輕甩了甩袖子,表示與他劃清界限。


    最後。


    葛侍郎隻得朝著他的頂頭上官吏部尚書看去。


    像那些評審的打點,其實大半都進了尚書的口袋,隻是其中的打點,都是交到他手裏,他再往上送的。


    別看吏部尚書平時偽裝得很好,每日朝服底下露出來的衣袖都是脫線的,實際上,府邸裏卻藏了一個地下金庫,裏麵的金銀價值,沒有五百個,也有兩百個了!


    察覺到葛侍郎目光的吏部尚書,淡定的甩了甩袖子,露出脫線的裏衣,朝著周乾拱手一拜。


    “真沒想到,老臣手下的葛侍郎,居然犯下如此大錯,陛下,此事老臣也有失察之罪,還望陛下寬恕。”


    一句話。


    既定了葛侍郎的罪。


    也免了自己的罪。


    這讓葛侍郎心裏湧起一股怒火,脫口而出道:“陛下,罪臣自知有罪,可此事並非臣一人能夠做成的,臣隻是一個侍郎,最終的評審,還得由尚書大人來決定,臣隻是替人拿刀而已,還請陛下明察秋毫!”


    此話一出。


    所有人都看向吏部尚書。


    其中不少人是知情的,眼中不免流露出擔憂之色。


    但更多的人,則是更加擔心葛侍郎這番攀咬,有沒有實際的證據。


    如果有。


    那麽吏部尚書的位置便能空出來,他們爭不到尚書之位,退而求其次,弄個侍郎之位也不錯。


    因為看到謝長安發難,大家知道這是陛下授意,應當是打算讓謝長安去吏部曆練。


    不出意外。


    謝長安這可是按照下任丞相來培養的。


    如果隻是葛侍郎下台,可能謝長安會屈居原尚書之下,當一個左侍郎,待原尚書告老或是來年有其他任命變動,謝長安再頂替上去。


    眼下這個情況,看來是打算把原尚書也拖下水。


    吏部尚書斜了一眼咬他的狗腿子,淡定的開口反擊。


    “陛下……”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聽信葛侍郎一人之言,便定下他人的罪名,臣建議,先將葛侍郎收押,交由大理寺審問,為了還吏部尚書一個公道,還請陛下派專人徹查此案,在查案期間,吏部尚書暫停差事,以免他人懷疑其利用職權替自己開脫。”


    謝長安的一番搶白,終於讓吏部尚書慌了神。


    六部尚書,特別是吏部尚書,那是關係著整個大興官員評審考核的,能說停下差事就停下來嗎?


    隻怕是停了以後,由他人代管,代著代著便成正式的。


    他這個吏部尚書在任的時候,都有葛侍郎這種沒有腦子的手下攀咬一口,若陛下同意謝長安的提議,隻怕那些認定他會倒台的,直接把他推倒在地,還會落井下石痛踩他兩腳。


    “陛下……”


    “朕準了謝愛卿的提議,事關所有官員的評審考核之事,不容有失,即日起,便由謝愛卿暫代吏部尚書一職,另,著大理寺卿查辦此案,葛侍郎若是言之有實,從輕處罰,若言之不實,朕定斬不饒!”


    周乾淩厲的鳳眸一睜,渾身猶如實質般的殺氣,令吏部尚書根本開不了口。


    “還有,查封葛侍郎與吏部尚書的宅子,派京衛軍一寸一寸地搜!”


    早在謝長安打算把葛侍郎拉下馬時,手裏便已掌握了吏部尚書的疑點。


    君臣二人,還想著若是葛侍郎認罪後,便以失察為由,暫停吏部尚書手裏的權力,給讓更多的臣子來檢舉。


    沒想到葛侍郎竟狗急跳牆,直接攀咬了吏部尚書。


    周乾深深地看了一眼隊伍有些淩亂的晉王派朝臣們。


    吏部尚書表麵上是一個忠君之人,實際上早已與安家串通一氣,成為了晉王派暗中的守護者。


    這件事,還是他從吏部尚書縱容手下參奏靜嫻丫頭一事看出來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葛侍郎沒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等著晉王派的朝臣去救,反倒把吏部尚書拖下水。


    看來老十不在,晉王派這群大多數以利益匯聚在一起的朝臣,就像是一盤散沙,經不起任何的大風大浪,一吹就散了。


    “愛卿們還有何事啟奏?”


    周乾一口氣解決掉了吏部的兩大毒瘤,心情舒爽,語氣都輕快了不少。


    再看下麵的朝臣們,對於他們今早的順從,也是越看越順眼。


    雖說這堆朝臣,大多揣著自私的想法,但隻要能夠順從他,把他的政令通達下去,也就還能接著用。


    否則。


    就隻有吏部尚書與葛侍郎一樣。


    隻要讓他抓住把柄,隨時都能找個機會清理掉。


    而站在下麵的朝臣們,膽子小的,已經兩股戰戰,快要支撐不住了。


    許多想著啟奏事項的朝臣,更是在這種肅殺的氛圍裏,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把他們早就想好的刁難問題,扔給周乾去處理。


    特別是晉王派的人。


    除了安家撈到了第一批琉璃盞的售賣權,剩下的事都超出他們的控製,正盤算著下了朝,該如何聚在一起,共商應對之策呢,哪有心思理會國事。


    “既然眾愛卿沒有本奏,也沒有事議,那便退朝。”


    周乾也樂得輕鬆。


    反正有些事不交給他來處理,那些臣子為了保住官帽,也會自行處理好。


    抓大放小,才是他這個帝王應該做的。


    “老十四和季愛卿,你們二人來一趟禦書房,朕有要事與你們二人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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