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寧公子受了重傷,沒辦法來送你最後一程,你莫要怪罪,來日下葬頭七時,希望我能帶著寧公子一起來看你。”


    沈幼初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蘇培元。


    皇陵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


    她倒是能夠利用沈家的權勢,偷偷地潛入皇陵之中祭拜。


    但寧公子萬一來了被人抓住把柄,那就不好說了。


    蘇培元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哭笑不得的說道:“沈小姐,這事還得你親自去和陛下說,陛下仁德寬厚,寧大人又是陛下信得過的臣子,來這裏祭拜華師,應當不是問題。”


    “多謝蘇總管!”


    沈幼初順手將荷包裏的一片金葉子塞到蘇培元的手裏。


    有蘇培元這句話,她就知道自己無論怎麽說,老皇帝都會答應她這個請求。


    剩下的。


    便是等著寧公子傷好,再帶他來看望師父了。


    誠如蘇培元所講。


    當沈幼初向周乾提出要帶寧公子一起來祭拜華易的請求時,周乾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寧愛卿好歹也算是半個弟子,自當常來祭拜。”


    周乾答應完,話鋒猛地一轉。


    “沈小姐繼承了華大師的衣缽,不知有何打算?”


    提起正事,周乾一雙鳳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幼初,不放過她任何的表情變化。


    身為帝王看似坐擁天下,但實際上,周姓皇室勵精圖治二百餘年,卻依舊不及千年世族的沈家。


    早在當初華易收徒時,周乾不是沒有推薦過皇室子弟,可惜的是,沒有緣法。


    而華易選中的沈幼初,原本是拒絕成為其徒弟的,這次事出有因,周乾無法阻止,卻也不想讓華易的畢生所學,全部歸於沈家所有。


    “陛下問我,我自然是隻想作畫作樂,可是,師父他留下的手劄裏,留下了他的遺願,梅香。”


    沈幼初似是早有準備,她朝著梅香招了招手。


    梅香馬上將一直揣在懷裏的那本手劄掏了出來。


    周乾看到手劄的瞬間,眼睛一亮。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他還是克製著伸手去要的衝動,正準備問一下華易的遺願為何時。


    沈幼初主動將那本手劄,雙手捧著,奉到了他的麵前。


    “陛下,師父說了,這上麵除了占卜的內容以外,其他的都可以抄錄後,放入皇家書閣之中,一些他標記的那些簡淺的學識,希望能夠傳授給金陵村學裏的孩子們。”


    之所以要分類,是因為手劄裏有許多高深且專業的知識。


    普通人學不會容易鑽牛角尖,再加上實用性不強,反倒不如不學。


    至於占卜方麵,它除了學識以外,更重要的還是有沒有靈性。


    同樣是沒有這方麵天賦的,隻學其表沒有其能力,最終光按照手劄上記錄的去迷信,反倒誤人子弟。


    沈幼初記在心裏的這些話,手劄前麵的空白頁上清清楚楚地寫著。


    周乾翻看了三頁,發現中間有一頁半的空白之處,再看筆跡深淺,意識到這是華易為餘生所感所得留的空位,如今,卻成了絕筆無法續存。


    再看那最新的字跡,不似以前那般遒勁有力,想起華易臨終前還在生病,卻特意寫下了手劄後續的處置,他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發紅。


    “華卿為大興付出了太多……”


    “陛下能夠讓師父葬入皇陵,師父也算是值了。”


    沈幼初並沒有奉承的意思。


    因為埋入皇陵是莫大的殊榮,從大興開國至今,除了皇室與後宮者能入皇陵的文臣武將,也隻有開國時那些戰死沙場或英年早夭無後的英賢。


    其實她在拿到手劄,按照師父吩咐,在他死後打開時,便看到了如何處置這本手劄。


    但她在去皇莊的路上沒有說。


    就是想著。


    如果老皇帝對待師父的身後事不上心,那她便冒著欺師的風險,把裏麵所有內容公布於眾,也不給姓周的半點好處。


    經過師父下葬,她知道老皇帝確實不是卸磨殺驢的人,便按照師父交代的去辦,她甘願當這個傳話人。


    周乾站在當場將手劄從頭至尾翻看了一遍。


    其中大部分內容,他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特別是一些玄妙的東西,看上去十分感興趣,但仔細定下心來一想,隻能研究,不能用於實際用途。


    但他是身為大興皇帝,加上年歲大了,看開了許多事情,才有這樣的決斷。


    若是碰到那些好奇心強又愛鑽牛角尖的年輕有誌之人,確實得到這本手劄,極可能是毀人而非塑才。


    “華卿的良苦用心,朕懂了。”


    周乾將手劄合上,重新交到了沈幼初的手裏。


    他從落筆的日期裏,便知道沈幼初特意在這個時候才把手劄的處置方式告知於他,是打的什麽主意。


    但這個丫頭並非是想霸占,而是出於維護師父的初衷才這麽做,他便原諒了她的欺瞞之罪。


    “陛下你看完了嗎?”


    沈幼初一臉狐疑的接過。


    作為世家子弟,尤其是沈家的大小姐,表麵看上去心裏不存事,但該學的察言觀色,她自小便沒落下過一堂課。


    她都明說了這本手劄要分類處理,並且手劄交給了老皇帝,現在還給她是什麽意思?


    讓她負責這件事嗎?


    “朕看完了。蘇培元,傳朕口諭,沈氏塗靈畫技卓越、學識過人,自比試過後,便進上書房擔任皇家畫師,並監任抄錄華卿手劄一職。”


    “陛下我……”


    “另外,華卿之墓再擴加一條甬道,疊高一層空間,每年以國師之禮祭奠!”


    周乾假裝沒聽到沈幼初打斷他的話。


    直到全部說完,他才笑得一臉慈祥的看向像被掐住脖子一樣,說不出話來的沈幼初。


    “沈師想與朕說什麽?”


    “……”


    這個老皇帝!老狐狸!


    他都把師父封成國師了,還讓她來監督手劄分類抄錄的事。


    她還能說什麽?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唄。


    正好爹娘覺得她無所事事不太好,想給她找點事做,這個清閑的職位對她來說還不錯。


    心情好了帶著那些皇室子弟去寫生,心情不好了找點錯誤罵罵他們,還能一邊做事一邊研究師父所傳授的知識。


    “陛下,我願意去上書房當畫師,但我想請陛下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先說朕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麵對這隻小狐狸,周乾自是不會放鬆警惕。


    沈家雖一直未表現出有圖謀霸業之心,但始終需要防備。


    如果沈幼初是扮豬吃老虎,想要更多的權力,他也正好給沈家下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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