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好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黑的明暮雪有些怕。她動了動手指,摸了摸身下的床單,心裏放鬆了不少。


    看來,她是從地窖裏出來了。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竟然已經到了半夜。


    山裏的夜晚,真的好黑啊。


    明暮雪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想要下床找找燈的開關。可是還沒等她下床,她就一個翻身從床上滾到了地下。


    “啊!”


    明暮雪小聲痛唿,然後可憐兮兮的跪在地上揉自己的手腕。實在太黑了,她都沒看清床沿在哪兒。


    “小雪!”


    李勳的聲音響起,下一秒,明暮雪就到了李勳懷裏。


    明暮雪愣了愣,隨即笑了:“你沒事啊?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出事呢。”


    李勳沒有迴答,他隻是小心翼翼的把明暮雪放迴了病床上。


    “現在幾點了?今天是不是沒有月亮,也太黑了。山裏沒有電?開不了燈嗎?”


    李勳沉默了一會兒,才壓抑著聲音裏的痛苦,輕聲道:“沒有,我們已經出來的。毒販全部抓到了,人質也都救出來了。我們現在醫院。”


    聽李勳說毒販抓住了,人質也都救出來了,明暮雪高興極了:“真的嗎?太好了!那和我在一起的那個慧芳呢?就是腿受傷的那個姑娘。”


    李勳悄悄的握緊拳頭:“她也救出來了,沒什麽大事。”


    明暮雪鬆了口氣:“太好了,我答應她會救她出來的。”


    李勳摸了摸明暮雪的臉頰:“你做到了,是你救了她。”


    明暮雪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她又想下床:“那我去看看她吧。你幫我開一下燈,我穿鞋。”


    李勳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明暮雪摸索著找到了床沿,突然反應過來,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裏,李勳是怎麽準確的找到她的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裏浮現,明暮雪訥訥的深處一隻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就算天再怎麽黑,也不該連手指的影子也看不見。更何況,她這是在醫院,不是在不通電的大山裏。


    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脹痛。明暮雪又隨手往外一摸,果然就摸到了近在咫尺的李勳。


    “你開燈了對不對?”


    李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緊緊的閉著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二哥,湯姐,媽,你們都在,對不對?”


    站在病床周圍的朗月、湯穀、明母早已泣不成聲,李父也扶著明母,一臉悲傷。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高陽小爺暴怒的聲音在明暮雪耳邊響起。


    “姓李的!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你tm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顧她的嗎!可是你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麽樣子?你對得起她嗎!”


    三年了,自從高陽和明暮雪攤牌後,有三年沒有跟明暮雪聯係了。沒想到再見時,卻是這樣一幅光景。


    明暮雪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到高陽小爺滿是憤怒的臉,也看不大大家為她傷心而流下的眼淚。


    高陽一拳一拳的打在李勳身上,李勳沒有還手,因為他覺得這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湯穀和朗月忙著攔架,明母低聲的哭泣著,病房裏一片混亂。


    可這一切,明暮雪都看不到。


    “高陽,別打了。你過來。”


    明暮雪的聲音不大,卻成功叫停了正在踢打李勳的高陽。


    高陽壓抑著心中的痛楚,直接撲到明暮雪的床邊,緊緊的拉住了她的手。


    “小姐姐,我在。”


    明暮雪眼淚倏地掉下來,她連連點頭:“你原諒我了?”


    高陽忍著眼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隻是怕控製不住我自己。”


    明暮雪搖頭:“太好了,如果你能原諒我,我就算瞎了也值得了。”


    高陽強撐著微笑了一下:“說什麽傻話,隻是暫時看不見了而已。能治好的。”


    明暮雪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是嗎?既然能治好,你們大家傷心什麽。快別難過了,就當我生了一場感冒好了。”


    說完這句話,明暮雪又伸出了一隻手:“李勳……”


    李勳立刻握住了明暮雪的手,聲音低沉沙啞:“我在。”


    “你別難過,我不怕,反正……能治好的,對不對?”


    李勳緊緊的握著明暮雪的手:“對,一定能。”


    明暮雪笑了:“既然如此,你們就都別替我擔心了,聽見你們哭,讓我也很難過。你們也知道,眼睛受傷的人是不能哭的。”


    湯穀湊過來,直接擁抱了明暮雪,聲音裏壓抑著哭聲:“好,不哭了,我們都不哭了。我們就是心疼你。以後咱們好好治眼睛,一定能好起來的。”


    明暮雪笑著點頭:“好,我都聽你們的。”


    之後的日子,明暮雪有很長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她就像她保證的那樣,特別聽話。聽家人的話,聽李勳的話,聽醫生的話。吃藥、打針、治療,她都特別的配合。


    後來有一天,明暮雪看著窗子的方向,對正在床邊給她削蘋果的李勳說:“我想迴家了。”


    李勳手裏的蘋果皮斷了一截掉在地上,他沉默了一下,擦擦手握住了明暮雪的手:“好,我們迴家。”


    李勳帶著明暮雪迴了軍區大院,去了那個種滿鮮花的,李勳的家。


    明母笑著接過明暮雪的提包,拉著她的手說:“院子裏的丁香花開了,你聞一聞,是不是很香?”


    明暮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甜甜的笑了:“好香。”


    明母摘下一朵花,放在明暮雪手心:“我過兩天就把丁香花的花瓣摘下來,然後做成幹花。到時候在你和小勳的婚禮上鋪滿……”


    “媽,婚禮的事情,放一放吧。我這樣的狀態,可能不太適合結婚。等我的眼睛治好了,再說吧。”


    明暮雪笑容不變,可站在她身後的李勳已經是滿臉壓抑的痛苦。他猛地上前一步,卻被一旁站著的李父攔住了。


    李父搖了搖頭,歎息著看了看明暮雪。


    這孩子脾氣倔,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如果爭吵起來,恐怕得不償失。


    明母也是流著淚,祈求的看向李勳。


    順著她吧,她心裏難過,她就是不想拖累你。


    李勳站在原地,看著明暮雪的背影,心裏痛的像被一千根鋼針紮滿了血窟窿。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明暮雪的心裏,隻怕比他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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