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金陵六十裏的棲霞山,山上名勝的棲霞寺相傳南唐時有一位隱士棲霞,在這裏修道,因以得名。


    棲霞寺在棲霞山南麓,群山環抱,每到深秋時節,滿山紅葉,像一片絢麗的晚霞,燦爛如錦!


    如今已是九月初九了,也正是滿山紅葉如火如荼的時候!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替已故盟主江土彥複仇內複仇大會,就在棲霞寺前一片廣場上舉行。


    棲霞寺,山門大開,大殿上素幃高懸,設立了武林盟主江大俠的靈位,山門外,坐南朝北,麵對棲霞寺,搭蓋了一座寬敞的高台。


    這座高台和棲霞寺大門,遙遙相對,中間隔著一片廣場,是留給與會武林同道的。


    高台上懸著一方藍綢金字橫披,寫的是:“江湖同道追悼故武林盟主江大俠遇害十三年複仇大會。”


    這天清晨,晨曦初升,棲霞寺前這片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擠滿了從各地聞風趕來的武林朋友,山外還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群像長龍般而來。


    以江湖同道的名義,替盟主複仇,當真師出有名,這名義夠響亮了!


    何況複仇對像,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林、武當、昆侖、峨嵋、華山五大門派,這題目更夠刺激。


    因此,複仇大會轟動江湖,震撼武林中人,誰都想來瞧瞧究竟。


    這時,已快到辰牌時光,高台四周,冠蓋雲集,大江南北的武林豪傑,十有八九全趕來了。


    台下,除了中間留出一條丈許寬的道路,直通棲霞寺之外,左右兩邊,各有三十排椅子,這些椅子上,坐著的人,全是應邀參加大會的各門各派,各幫各會的代表,或是望重一方的雄主。


    隻有左首兩排,是留給五大門派的位子,此時還全空著!


    不,這時也趕到了。


    一行人由年逾八旬望去枯稿如同幹柴的峨嵋掌門悟果長老為首,他身後隨侍峨嵋雙童阿耨阿難,手捧法華金輪,神色莊重,目不旁視。


    第二位銀髯飄胸,身穿銀袍,坐在一把輪椅上,由四名青衣佩劍漢子,緩緩推著出來,此個赫然是失蹤了十三年的華山掌門人銀袍叟商公直。


    第三位是昆侖掌門乾元道人,身後隨侍乙字劍南宮明。


    第四位是少林苦竹大師,隨侍木訥、木石兩尊者。


    第五位是武當掌門玄清道人,身後隨著他兩位師弟玄真、玄修。


    最後是一個老化子,丐幫長老雷手駱九公。


    這一行人的出現,頓時引起台下群雄的竊竊私語,因為今天這個複仇大會,也是要向五大門派討還公道的大會。對象就是他們。


    在大家的心日中,五大門派若是有人與會,來的該是門下弟子,掌門人決不會來,但如今卻出乎意外,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除了少林寺木鐸尊者,竟然全到齊了,少林寺的掌門人雖然沒來,但來的是掌門人的師叔,份量也夠重了。


    這是一般人不明底細,其實五大門派一行人,是從黃山來的,黃山會後,江湖上就傳出複仇大會的消息,於是他們原班人馬,就趕到了金陵。


    這時,棲霞寺傳出九聲悠長的鍾聲!


    台上適時走出一名身穿藍袍,麵目森冷的漢子,在台前站定,大聲說道:“與會武林同道請起立,現在由大會三位主持人向已故盟主江大俠上祭,大家請麵對棲霞寺致哀。”


    台下群豪紛紛站起五大門派的人也跟起立,轉過身去,麵向棲霞寺大門。


    寺內,奏起哀樂,三位主持人率同陪祭的人上香行禮如儀,然後魚貫步出山門,朝寺外走來。


    廣場上立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一行人由昔年威震長江,久已歸隱的徽幫領袖曹操閔世才,江北一尊冷麵老群郝古雲,和三洲奇俠鐵麵秀士宇文奇為首。


    接著是大會總連絡人混天星宋昶壽,金陵正義鏢局局主江北大俠宮仲山,賽王朗屈良臣,千人指王才掌,金筆鎮八方蕭雨聲,和已武林盟主江大俠的哲嗣江帆。


    最後是揚州八怪,徽幫總當家獨角虯龍柯長慶等人。


    一行人魚貫登台,揚州八怪和獨角虯龍等人便在台下站定。


    廣場左側,離台不遠處,站著一老二少三個灰衣樵髻道人,他們敢情是師徒,老的白髯飄胸,看去年事已高兩個徒弟,也有四十來歲,一個臉色蒼白,略帶病容,右一個五短身材,臉色白淨。


    挨著他們師徒,是兩個華服公子,身邊也跟了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蒼頭,和一個青衣小童。


    當然,這場大會,轟動江湖,趕來瞧熱鬧的,可說各式各樣的人都有,誰也不會去注意誰。


    就在江帆出現之際那五短身材的道人口中忽然“咦”了一聲,悄悄說道:“二哥,大哥果然和他們在一起。”


    麵帶病容的道人兩道眼神,隻是緊注著,江帆道:“三弟,你就是沉不住氣,莫忘了咱們是看熱鬧來的。”


    五短身材道人又道:“奇怪,這樣轟動江湖的大事,爸怎會不來的呢?”


    麵帶病容的人心中暗想:“這是人家挑明了找五大門派複仇,你爸自然不會來淌這場渾水。”


    但想去,口中還是說道:“台下成千成萬的人,老莊主就是來了,你怎會找得到?”


    五短身材道人道:“不,我方才一路都留上了神,爸要是來了,我一定會知道。”


    說話之際,隻聽台上那名藍袍漢子朝五大門派拱手一揖大聲說道:“大會即將開始,五大門派蒞會掌門人請台上坐。”


    “阿彌陀佛!”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處,峨嵋掌門悟果長老雙手合十,緩緩站起,說道:“老衲等人,已奉邀而來,台上台下,都是一樣,不用客氣。”


    原來那台上,中間是一張覆了黃綾的香案,案上放一令古銅香爐,冒著嫋嫋香煙。


    案右一排椅子,坐著曹操閔世才等人,左首一排椅子,果然空著,可見那是為五大門派掌門人預設的坐位了,曹操閔才站起身,拱手笑道:“今日此會,乃是武林同道替已故盟主江大夥複仇之會,江大俠當年出任盟主,原是由五大門派所支持,在這複仇大會上,五大門派算來也是正主,諸位道兄自該請上台來就坐。”


    說得好聽,但這也是正話,武林盟主是五大門派支持出來的,複仇大會豈能少得了五大門派?


    他話聲甫落,台下立時響起了一片掌聲,也有人大聲叫道:“五大門派掌門人請上台去。”


    “請上去啊!”


    悟果長老合十道:“老施主既然這麽說法,老衲等人恭敬不如從命。”


    苦竹大師起身合十道:“貧衲並非少林掌門,不便登台四位道兄請吧。”


    奔雷手駱九公大笑道:“大師不上台去,正好和老化子作個伴兒。”


    混天星宋昶壽拱拱手,陰聲道:“苦竹大師望重武林,駱老必是丐幫長老,既然來了,自然也請上台。”


    坐那站在台左的白髯老道心中暗暗忖道:“看來今日此會,真正主持之人,是這姓宋的魔頭了。”


    曹操閔世才連連拱手道:“大師是代表少林寺來的,理應上坐,就是駱老哥,也是昔年泰山大會六位證人之一,自然也非上台坐不可了。”


    駱九公大笑道:“台上有我老化子的座位麽?”


    曹操閔世才陪笑道:“駱老哥多年不出江湖,大會沒想到老哥你也會蒞臨,不周之處,還望老哥包涵。”


    說話之時,已有手下之人添設了一個座位。


    駱九公嗬嗬一笑,側臉朝苦竹大師拱手道:“大師,看來咱們是非上台不可了,那就請啊。”


    由悟果長老為首的五大門派掌門人依次登台,在香案左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混天星宋昶一臉笑眯眯的迴頭去,朝站在台前右側的藍衣漢子點了個頭,那藍袍漢子立即大聲說道:“複仇大會開始。”


    他這喝聲出口,緩緩來進台前,立即靜了下來。


    曹操閔世才首先站起,緩緩走進台前,朝台下拱手作了個環揖,說道:“諸位武林同道,全都應約蒞臨,兄弟至感榮幸,兄弟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此時係奉藤杖仙翁祁老之命責成兄弟和冷麵老君郝道兄,鐵麵秀士宇文老哥,共同出麵,為已故盟主江大俠主持複仇大會……”


    他聳著雙肩,個子高大,當真像戲台上的曹操,隻是聲音低沉嗓門太低了些。


    但他縱然隨口說來,聲音不響,站在廣場成千成萬的人,莫不聽得清晰入耳,如同對麵說話一般!


    即此一點,足見此老功力非凡,台下群眾,立時鼓起了一片如雷掌聲。


    閔世才等掌聲稍歇,接著說道:“現在兄弟先替諸位引見本大會兩位副總管,這位就是江北一尊冷麵老君郝古雲道兄。”


    他伸手朝冷麵老君郝古雲一指,冷麵老君站起身朝台下拱了拱手,台下報以一陣熱烈掌聲,閔世才又朝鐵麵秀士一指,說道:“這位就是三湘奇俠鐵麵秀士宇文奇老哥。”


    宇文奇同樣姑起身,朝台下拱手為禮。


    台下也報以一陣熱烈掌聲,也聽有人低低的說道:“隻怕不是吧!”


    這人能在一片如雷掌聲中,居然把許聲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曹操閔世才臉上飛過一絲驚異之色。


    鐵而秀士宇文奇正待坐下,聞言不禁目射奇光,朝發話之處掠來!


    但台下人山人海,你要向哪裏去找人?


    就在他日光轉動之際,隻聽那人又說道:“朋友高踞台上,還要不要臉?”


    宇文奇聽的勃然大怒,沉喝道:“朋友是什麽人?好像是衝著兄弟來的了?”


    那人低笑道:“這是朋友衝著了我,可不是我衝著了你。”


    這話聲起自台右,大家目光,互相搜索,希望找出這發話的人來,曹操閔世才巨目如電,怫然道:“朋友這是有意搗亂來的了?”


    那人低啊一聲,道:“老哥這頂大帽子,可壓得我老頭透不過氣來了,更其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看來是在非上台說說清楚不可。”


    隨著話聲,一個莊稼人模樣的幹癟老頭,一手扶著梯子,拾階往台上走去,好像還走的十分吃力。


    台左兩個華服少年,不禁掩嘴而笑。


    原來他們身邊那個老蒼頭,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那幹老頭走到台上,結結巴巴的朝曹操閔世才拱拱手道:“這件事,要請老哥替我作了主兒。”


    站在台上的藍袍漢子突然攔到幹癟老頭而前,沉喝道:“糟老頭,這是什麽地方?”


    探手一把朝他前胸抓去,幹癟老頭輕輕讓了開去,喝道:“我和大會總管說話,你幹麽要攔我老人家?”


    抬手一指,迅抉朝藍袍漢子掌心點去。


    這一下,快得連藍袍漢子想躲的念頭都來不及轉立時如遭電殛,機伶一顫,霍然飄起,右手再也抬不起來。


    曹操閔世才看的一怔,雙目異采飛閃,聳然動容,揮手令紫袍漢子退後,目注幹癟老頭,問道:“朋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到台上來,究有何事?”


    幹癟老頭連連拱手,陪笑道:“兄弟方才說過,這件事要你老哥作主。”


    鐵麵秀士宇文奇霍地跨前一步,獰笑道:“此人衝著兄弟而來,還是由兄弟料理吧。”


    幹癟老頭氣唿唿的搖搖手,腳下後退了兩步,大聲道:“曹總管,你老哥非給兄弟評個理不可,啊,啊,五大門派的掌門人也全在這裏,大家說句公道話該才行……”


    曹操閔世才皺皺濃眉,道:“老兒,你可是和宇文老哥有仇?”


    幹癟老頭搖搖頭道:“沒有。”


    閔世才又道:“那是有什麽過節?”


    幹癟老頭又搖搖道:“其實那也算不了什麽過節。”


    台下有人道:“趕他下來,這老兒無理取鬧,存心搗蛋來的。”


    一人開口,大家跟著叫嚷起來:“趕他下來!”


    幹癟老頭急得雙手直搖,說道:“諸位,這場大會,是替已故武林盟主江大俠的複仇大會,對不對?”


    他目光轉動,朝台下看了一遍,又道:“三位正副總管都是應藤杖仙翁祁老之邀,出麵主持大會,對是不對?”


    台下誰都沒有作聲,幹癟老頭指指自己算子,又道:“但兄弟也是應祁老之邀來主持大會的,怎的台上沒有我兄弟的座位?反而被不相幹的人坐了去,我該不該上台來評個理?”


    台下群豪可聽他這麽一說不由都笑了出來,這老兒敢情有些毛病,藤杖仙翁會邀約你來主持大會,你這糟老頭名不見經傳,算得了老幾?


    鐵麵秀士宇文奇冷冷的道:“誰是不相幹的人,占了你老哥座位?”


    幹癟老頭的笑道:“這還用問。”


    鐵麵秀士宇文奇目射寒芒,冷笑道:“那是區區占了你老哥的座位?”


    幹癟老頭縮縮頭道:“這是你自己說的。”


    鐵麵秀士怒笑道:“如此說來,閣下竟是宇文奇了?”


    癟老頭道:“你當我是誰?”


    鐵麵秀士問道:“你是誰?”


    幹癟老頭低笑道:“你方才不是說了麽,怎麽又問起我來?”


    台下群雄這下聽出興趣來了,居然憑空冒出一個老頭,當著鐵麵秀士宇文奇,冒充鐵麵秀士宇文奇來!


    站在台左那個五短身材的道人朝白髯老道低聲問道:“老前輩,宇文老前輩到底是誰?”


    白髯老道捋須笑道:“你看下去自會知道的。”


    曹操閔世才眼看那幹癟老爭不休,自是存心搗亂來的,忍不住道:“老哥和宇文老哥之間,有什麽過節不妨待會再說,兩位這般爭執下去豈不耽誤了大會進行?”


    幹癟老頭道:“兄弟不是早已告訴老哥,咱們沒有過節,兄弟是奉祁老玉符之邀,趕來襄助老哥主持大會來的,如今被他占了缺了,這事隻有當著天下英雄,不分清楚,如何待會再說?”


    鐵麵秀土宇文奇怒笑道:“閣下當著天下英雄,何不取下麵具來,讓大家瞧瞧?”


    人隨聲發,身形電閃,抬手朝幹癟老頭臉上抓去,這一下出手奇快,幹癟老頭似乎沒防到他會突然出寺,身子呆滯了一下,他臉上果然戴著一張皮麵具已被宇文奇劈手揭了下來。


    但在場之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那會看不出來,那幹瘦老頭似是有意讓宇文奇抓下來的,不是麽?宇文奇伸手抓去之時,他還故意脖子一伸湊了上去。


    說也奇怪,幹癟老頭先前彎僵弓背,分明是個身材矮小的人,但經宇文奇揭下麵具的一刹那間,隻見他脖子一伸背骨一挺,一個人突然長高了許多,已經變成了瘦高小子!


    場中群雄,不禁齊齊一怔,敢情此人練成“縮骨工夫”顯見他一身修為,已臻上乘!


    那幹癟老頭哈哈一笑,兩手一反,迅快無比脫下了身上的莊稼衣服,雙方動作奇快,當大家定睛瞧去,那幹癟老頭那裏還是幹癟老頭?站在台上的,已經變了一個臉色清臒,頜下留著疏朗朗幾縷花白胡子,身穿一襲破舊青衫的老窮酸一手拈發,麵含微笑!這人,在場群雄,誰也不認識他!


    隻有台左一老一少三個道人,和邊上兩個華服少年,知道他是宇文奇,方才還站在兩個少年身邊扮成老蒼頭,後來,變成了莊稼老漢,再搖身一變,反過來,又變成宇文奇。


    鐵麵秀士宇文奇心頭暗暗一震,目注對方,喝道:“閣下到底是誰?”


    宇文奇嗬嗬笑道:“朋友膽怯麽?”


    鐵麵秀士冷嘿道:“宇文奇豈是怕事之人,隻是朋友實在眼生的很。”


    宇文奇道:“我看你也眼生的很。”


    鐵麵秀士朗聲道:“在下……”


    宇文奇未等他說完,截著道:“閣下當著天下英雄何不也取下麵具來讓大家瞧瞧?”原來鐵麵秀士也戴著麵具!


    三湘奇士奇俠鐵麵秀士宇文奇,精擅易容之術,江湖上隻聞其名,見過他的人不多。大多數人認為不覺是戴著麵具,但也未嚐不可能。


    鐵麵秀士宇文奇冷笑道:“閣下有本領,何妨也來一試。”


    “不錯,來而不住,非禮也,閣下既然當著天下英雄,揭下了兄弟麵具,兄弟自然也隻好當著天下英雄,揭下閣下的麵具了。”


    鐵麵秀士雙掌微提,冷傲的道:“很好,兄弟等著。”


    宇文奇道:“兄弟不相信會揭不下來…”


    隨著話聲,緩步走了過去,大家誰都看得出來,鐵麵秀士功凝雙掌,宇文奇隻要再逼半步,他立可雙掌擊出,雙方除了硬拚,要想揭下他麵目,談何容易?


    就在此時,隻聽宇文奇一聲輕笑,人影一幌,抬手向鐵麵秀士胸前點去,出招如風,快得簡直無以複加。


    鐵麵秀士悚然一驚,匆忙間雙掌一抖,硬向宇文奇脈腕點去。


    隻聽輕哼一聲,宇文奇人影幌動,宛如一縷淡煙,手臂伸縮,閃電而出,這迴抓向了鐵麵秀土的麵門,鐵麵秀士大吃一驚,方待變招,已是不及,嗤的一聲,一張人皮麵具已被宇文奇抓到手中。


    這一手當真快如閃電,除了有限幾人,幾乎連宇文奇揭下鐵麵秀士的麵具,都沒看清楚,急忙凝目瞧去。


    鐵麵秀士宇文奇揭去麵具,登時換了一個人,那是一張白慘慘的臉孔,表情冷漠,除了雙目兇光畢露,簡直不是生人麵目。


    當然,這張臉孔,大家同樣感到十分陌生,這一來,每人心頭,禁不住暗暗起了狐疑:“難道此人不是鐵麵秀士?”


    宇文奇揭下對方麵具,收手後躍,目注鐵麵秀士,問道:“閣下到底是誰?”問得好,這話是方才鐵麵秀士問宇文奇的。


    鐵麵秀士目中兇光一斂,朗笑道:“朋友膽怯麽?”答得更妙,這話正是方才宇文奇問鐵麵秀士之言,原封不動迴了過來。


    宇文奇大笑道:“區區豈是怕事之人,隻是閣下實在眼生的很。”


    鐵麵秀士冷嘿道:“我看你也眼生的很。”台下群雄聽的哄然大笑,這幾句話,都是原式原樣,翻版來的。


    宇文奇嗬嗬道:“很好,朋友既然覺得眼生,那你再瞧瞧我是誰?”說話之時,舉手朝發鬢輕輕一揭,又揭下了一張人皮麵具。


    這一揭,大家止不住心頭一震,暗暗“哦”了一聲。


    “原來他才最真的鐵麵秀士宇文奇了。”


    不是麽?宇文奇揭下麵具,竟然生得和方才的鐵麵秀宇文奇一模一樣。


    “哈哈………”鐵麵秀士宇文奇仰天一聲狂笑,點頭直道:“閣下果然高明,那麽閣下再看看兄弟是誰?”


    話聲一落,親自抬手從發際緩緩撕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來,原來他白慘慘的臉上,還有一張人皮麵具,這迴大家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瞧著,但當他揭下麵具之後,台下群雄,禁不住驚咦出聲。


    你當他揭下麵具,是什麽人?大家做夢也猜不著鐵麵秀士揭下麵具,竟然是方才的幹癟老頭!


    這下邊坐在台上的人,也全都傻了!這兩人變來變去,居然對換一個人,鐵麵秀士如今變成了宇文奇,宇文奇卻又變成了鐵麵秀士。


    台下左側站著的五短身材道人,睜大秀目,忍不住搖著白髯老道手臂追問道:“老前輩,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白髯老道微笑道:“他們方才不是互相揭下了對方麵具麽,你幾時看到他們丟棄了?”


    五短身材道人低哦一聲,又道:“他們是什麽時候戴上去的呢?”


    白髯老道笑道:“旁人要是瞧的出來,那就不成其為鐵麵秀士了。”


    五短身材道人追問道:“到底誰是鐵麵秀士?”


    白髯老道笑道:“兩人之間,總有一個是真的。”


    五短身材道人嘟起嘴唇,道:“這話等於沒說。”


    而帶病容的道人輕輕拉了一下五短身材道人的衣角,低聲道:“三弟,快瞧。”


    隻聽台上宇文奇哈哈大笑道:“閣下手法果然高明,連兄弟都快要相信你真是是鐵麵秀士了。”


    鐵麵秀士冷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柄烏骨折扇,喝道:“不要多說,咱們不妨在手底下見個真章。”


    鐵麵秀士宇文奇精擅易容之術,江湖上縱然沒有過他真麵目,但他終年不離手的烏骨折扇,江湖上無人不知,此刻大家見他取出折扇,那當然不會假了。


    宇文奇端詳著他手上那柄烏骨折扇,點點頭道:“虧你也找到這樣一柄折扇,從這一點看來,兄弟退出江湖,教了二十年書,閣下冒名頂替,大概也已經很久了。”


    鐵麵秀士目射兇芒,折扇一指,冷厲的道:“閣下認定兄弟是假,你敢不也在假的鐵麵秀土扇下走上幾招?”


    宇文奇微笑道:“你不假,那麽兄弟是假的了,哈哈,兄弟自然要領教領教你的七禽身法和流星扇……”說話之時,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柄又黑又亮的烏骨折扇,口中朗朗道:“扇底風雷昔已收,青衫漸白少年頭,此生偏為浮名累,迴首江湖二十秋。”


    吟聲蒼勁鏗鏘,台前內功較差的人,莫不被震的耳中嗡嗡作響!


    尤其他亮出來的折扇,竟然和鐵麵秀士手中烏骨扇,一般無二,這一下,不僅台下群雄滿腹疑,弄不清孰真孰偽,就是連坐椅上的曹操閔世才,也臉現驚訝,迴首朝大會總聯絡人混天星宋昶壽瞧去。


    混天星依然風著兩顆豆眼,笑眯眯的望著兩人,毫不動容。


    鐵麵秀士合忍著心中憤怒,早已迫不及待,折扇一挑,笑道:“接招。”揮手一扇,疾點而出。


    宇文奇笑道:“闊下這就是‘流星扇’麽?”隨看話聲,手中折扇斜斜發出,這出手一招,守中寓攻,封開了鐵麵秀士扇招,反手削去。


    鐵麵秀士縱身讓開,長嘯一聲,揮扇疾出,但見玄光流動,交織成了漫天扇影,直罩過來。


    他心中憤怒已極,一出手就全力搶攻,宇文奇卻好整以暇,靜立不動,手腕連挑,扇頭迎住來勢,隨便到極點,以鐵麵秀士的扇法,攻勢發動之後,一招緊似一招,綿綿不絕,其間絲毫找不到空隙根本沒有敵人反功為守的機會。


    這原是極為厲害的攻著,一片扇影,從四下流轉,看的人眼花撩亂,當真像煞天上流星,劃空下舞!如果說他不是鐵麵秀士,何以會使“流星扇法”?


    他這一輪攻勢,迅快絕倫,淩厲無匹,但他可惜遇上了宇文奇,你快,他也快,你扇勢漫天,他隻是扇頭向空連點。


    但聽兩人之間,響起了密如連珠的嗒嗒輕響,鐵麵秀士每一記扇招,都被宇文奇扇頭敲個正著。


    這一來,鐵麵秀士的淩厲攻勢,頓時大減,一時隻看四周觀戰群雄,個個心中震動不已,這兩上比較之下,如說鐵麵秀士使的扇招“流星扇法”,那麽宇文奇扇頭連點,宛如點點寒星,更像“流星扇法”了!


    轉眼之間,雙手在台上已交手三十餘合,宇文奇突然一扇,快若流星,逼開了鐵麵秀士的扇勢,說道:“兄弟已經領教了閣下的流星扇法,那也不過如此而已,當心我要反擊了!”


    話方出口,折扇倏然打開,輕輕一抖,玄影飛旋,宛如匹練暴射,橫及五尺,席卷過去。


    鐵麵秀士緩了一緩,已然失去先機,但覺宇文奇扇勢如潮湧而到,心頭不禁大駭!


    就在這時,突覺匹練般席卷而來的扇影,忽然消失,連身前所感受到的壓力,也頓然大減,正待連扇反擊。


    耳中隻聽“啦”的一聲,橫及五尺的匹練,倏然收縮,張開的折扇,合而為一,化作一點寒星,閃電當胸飛射而來。


    扇頭未到,一縷強勁暗勁,已然襲到身前!


    鐵麵秀士急忙舉起手中折扇,往上斜撩,待得手上折扇和宇文奇折扇一接之際,口中突然沉喝一聲,右腕一震,一股內勁,從扇上傳出,側擊旁敲,盡力反震過去,這是一記借力打力,使的是四兩拔千斤。


    他和宇文奇動上了手,已然發覺自己在招式變化上,隻怕無法勝過對方,是以想憑自己的修為,冷不防震脫對方折扇。


    要知四兩拔千斤使的該是巧勁,但他卻貫注上全身功力,這一震,他自以為萬無一失,那知事實上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鐵麵秀士右腕一震,全力向對方扇上反震過去,但宇文奇的折扇,卻並沒有被震脫手,反而“咯”的一聲,粘在他折扇之上,不,肩頭一沉,奇快無比朝下疾落,一下敲在鐵麵秀士“欺門”穴上。


    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複加,旁人連看都沒有看清楚,隻聽宇文奇嗬嗬一笑道:“朋友看清楚了,這就是區區的流星一擊。”人影倏然分開,鐵麵秀士木立當場,右手一鬆,一柄烏骨折扇,“篤”的一聲,脫手落地。


    台下群雄不禁紛紛鼓起掌來,混天星宋昶壽臉色微微一變,突然站起身來,雙手向空中搖了兩搖,台上掌聲,立時靜止,宋昶壽笑嘻嘻的朝宇文奇拱拱手道:“兄弟宋昶壽,是這次大會總聯絡人。”


    宇文奇冷冷的道:“兄弟早就知道了。”


    宋昶壽仍然含笑道:“老哥知道了就好,兄弟既負大會聯絡之責,這位宇文老哥就是應祁老之邀而來。”


    宇文奇道:“兄弟難道不是應祁嵩老之邀而來?”


    宋昶壽笑嘻嘻的道:“老哥是不是應邀而來,兄弟不清楚,但兄弟是奉祁老之命邀人,邀的是這位老哥。”


    他說話之時,用手朝鐵麵秀士指了指,這話說的很清楚,他並沒有邀請宇文奇,宇文奇道:“有何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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