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手楊迅忽然冷森森道:


    “邵兄可是發現可疑的聲音麽?”


    邵康那等老練之人,也禁不住渾身一震,含糊地晤了一聲。


    楊小璿睜開眼睛,笑道:


    “爹,我已複元了好一會啦,你的手為什麽還不拿開?”


    天罡手楊迅不做聲,收迴手掌,轉瞬之間,自家迅疾地把真氣在身體內運轉了一周天。


    聖手老農邵康暗暗叫聲“慚愧”,趕快收斂心神,驀地聽到十餘丈之遠,傳來女子笑語之聲。


    他腳尖點處,飛上小丘,小心地從樹身後露出一對眼睛,向聲音來路一瞧。


    隻見叢樹掩映中,隱約現出兩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短手長,麵黃如蠟,一人邵康眼簾,登時使他怔了一怔,心想天地雖大,但有時卻似甚狹小,此人怎的又到了此處?


    耳邊忽然聽到天罡手楊迅低沉的聲音道:


    “邵兄認得那男子麽?”


    聖手老農邵康又是一震,電光石火般想道:


    “楊迅一身武功,真個深不可測,就憑他能夠無聲無息地到了我身邊這一手,似乎比我想像之中的身手功力要高上不少……”


    當下輕輕點頭,隻聽楊迅又道:


    “那個女的楊某倒是認得,她原名宋玉蕊,但在敞堡時,卻更名為‘牡丹’,楊某以為她尚在堡中哩!”


    邵康移自打量那個女人,隻見她身材豐滿,曲線動人之極,麵貌妖媚無比,特別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煙視媚行,確是一代尤物風姿。


    楊迅輕輕問道:


    “邵兄你看此女長得好看不?”


    邵康測不透他這一問含有什麽深意,留心細瞧一眼,隻見那兩人身軀靠緊,緩緩分枝拂葉,正要橫過山丘前麵。


    他道:


    “此女長得妖媚之極,足可顛倒天下眾生,堡主以為如何?”


    天罡手楊迅冷冷一曬,道:


    “但據我手下報告說,此女甚是醜陋,非複人堡媚態。如今看來,恐怕是他們日夕相對,看得膩了之故。”


    邵康仍然摸不出頭緒,但他不再追問,輕輕道:


    “堡主大概未會過那個男的,他便是新近名震武林的冰魂秀士歐劍川……”


    天罡手楊迅兇睛圓瞪,忖道:


    “近來堡中怪事層出不窮,難道就是這歐劍川串通了牡丹?無論對不對,僅因牡丹得悉彭真之事,今日也非殺以滅口不可……”


    “原來是他,邵兄可肯放過麽?”邵康未答,楊迅又道:“楊某卻放不過牡丹!”


    邵康心中有數,知道自己毫無把握取勝冰魂秀士歐劍川,但目下又不能示怯,隻好硬著頭皮道:


    “老朽自身恩怨,本來暫時撇開,但既然堡主有意下手誅除牡丹,老朽可乘便出手!”


    天罡手楊迅陰森森微笑一下,道:


    “邵兄可肯讓楊某見識一下中原古代絕學?”


    邵康心想這正是求之不得,但故意遲疑一下,才道:


    “堡主之意,老朽焉敢不從!”


    一陣香風送人兩人鼻中,楊迅側顧道:


    “璿兒,你千萬不可露麵!”


    楊小璿見到歐劍川,怔了一下,又見到他親密地攙住牡丹同行,便問道:


    “爹,那女人是誰?”


    楊迅不能不答,簡短地道:“是溫柔鄉中的牡丹!”說罷,便從樹後走出去。


    口“口口


    楊小璿雖然沒有見過牡丹,但卻久聞豔名,此時細一打量,果然是麗質天生,一代尤物。


    邵康也同時走出去,暗自忖道:


    “好一個人間少見的妖姬,今日竟要喪命在老夫手下!她的妖媚-豔,比起楊姑娘的清麗出塵,各有所長,差堪匹敵……”


    天罡手楊迅縱落小丘,冰魂秀士歐劍川斜眸瞥見,心中一震。


    牡丹唉了一聲,雙腿皆軟,倒在地上。


    楊迅看也不看牡丹,相距尚有三丈,便停步道:


    “楊某久仰冰魂秀士歐劍川大名,深憾無緣會晤,想不到今日偶遇!楊某不擅虛假,就請歐老師在此賜教幾手如何?”


    歐劍川年紀雖輕,但頭腦敏銳,機智過人,尤其已摸熟楊迅脾氣,聞言之後,心念一動,想道:“楊迅一見麵便叫陣,恐怕誌不在我而在牡丹……”目光旁瞬,已瞥見隨後走下小丘之人,正是聖手老農邵康。


    目下情勢,根本不須多想,便知敵強我弱。以對方兩人而論,隨便挑出一人,均無取勝把握,何況兩人一同出現?


    心念立動,比電光還快,歐劍川這時已決定出其不意,迴身抱起牡丹逃走。


    聖手老農邵康人還在楊迅後麵,便已朗聲笑道:


    “歐老師,你的亮銀龍紋杖和歧龍雙令旗等物,還在老夫這裏楊迅矍然道:


    “他用亮銀龍紋杖麽?”


    歐劍川啞聲長笑道:


    “邵老兒,像你這等專門用詭計暗算的高手,歐劍);舊b不認栽麽?”


    邵康吃他反唇相譏,老麵微赤,伸手從懷中取出那支套合起來僅尺半的亮銀龍紋杖,還有長蚊漢龍兩幫幫主所贈的令旗,遞給楊迅觀看,然後冷笑道:


    “歐劍川你胡亂辱罵,老夫不屑與你一般見識。今日你如敢與楊堡主較量,過了一百招,老夫把這些東西還你。”


    楊迅取過亮銀龍紋杖一看,與王坤使用的一般無二,他翻覆瞧了一會,冷笑一聲,殘酷無情的目光注定在對方麵上。


    歐劍川被他看得毛堅發立,寒氣直冒。


    楊迅冷冷道:


    “玉坤是你的什麽人?”


    歐劍川道:


    “是區區的小師弟!”


    丘上樹後的楊小璿芳心大震,差點衝出來質問他。


    楊迅陰森森獰笑一聲,道:


    “不見得吧,此杖杖身仍然留下我當日的指甲扣成的記號!”


    歐劍川無話可答,隻好不理他。


    天罡手楊迅墓地把手中亮銀龍紋杖擲過去,道:


    “本堡主要你死得心服口服,故此把趁手兵器還你!”


    其實這個黑道嫋雄乃因無法從兵器上確定對方是否就是王坤,故此想從招數功力上求證。


    歐劍川接迴自家兵器,暗想反正已瞞不了對方,何不索性取用?當下把龍紋杖拉長擰緊螺絲。天罡手楊迅更不打話,一掌劈去。


    他這一掌,不過用了七成功力,但已是石走砂飛,風翻飆轉。歐劍川不及出杖,先以左手發出一掌,略作抵擋。


    雙方力道一接,天罡手楊迅但覺對方掌力剛如萬載岩骨,而且暗蘊奇寒之氣,似乎比自己一生鍛練不輟的“青罡掌力”還要霸道得多。不由得心頭一凜,更加不容對方緩手,揉身撲近敵人,掌劈指掃,施展出近身肉搏的兇猛招數。


    歐劍川手中的龍紋杖更加施展不開,單憑一隻左掌以及靈巧身手,封拆得十分吃力。


    十招之後,楊迅勇如雄獅,掌力越發兇毒,手法詭奇辛辣,直把旁邊的聖手老農邵康看得眉頭緊皺,心想自己雖以手法靈巧快速著名,卻恐怕也難以抵擋他這等拚命的肉搏招數。


    歐劍川表麵上簡直沒有還手之力,但情緒反而鎮定下來,暗想天罡手楊迅威震天下綠林,隱然已是宇內黑道盟主,但目下自己僅用一隻左掌,應對起來還可再支持上二三十招。


    假如此刻能用雙掌應敵的話,決不致於落敗。


    這時連丘上樹後的楊小璿也不知不覺現身出來,凝神看下麵這一場大戰。


    聖手老農邵康忽然想起那牡丹,不禁暗罵自己一聲該死,便緩步向牡丹走去,故意露出要殺死她的樣子。


    牡丹吃一驚,尖聲大叫。


    口口口


    歐劍川最怕就是對方這一著,心神微分。楊迅暴喝一聲,乘隙攻人,右掌已堪堪拍到歐劍川麵門。


    楊小璿居高臨下,看得真切,眼見歐劍川立刻要死在父親掌下,不覺也尖叫一聲。叫聲出口,方始醒悟自己這一叫全無道理,為何要替那黃麵漢子擔心?


    歐劍川束手無策,對方那隻泛出青色的手掌,離他麵門不過兩寸,如山掌力,已壓得他無法唿吸。就在這千鈞一發間,他摹地撮唇一噓,吹出一縷真氣。


    但見人影倏分,歐劍川已退飛開尋丈。聖手老農邵康微微一笑,欣慰自己分散敵人心神之計成功。楊小璿則莫名其妙地從丘上急奔下來。


    誰知情勢出人意料之外,那歐劍川看似吃楊迅掌力震飛尋丈,但人卻好好直立,麵不改色。


    天罡手楊迅冷冷道:


    “想不到絕跡已久的少林絕藝‘玉龍吹浪’今日重現江湖邵康訝道:


    “什麽?他有這等功夫?”


    楊迅側目瞥見女兒下來,心中甚惱,怒聲喝道:


    “你出來幹什麽?”


    歐劍川瞥見她,駭了一跳,但此時形勢急迫,不暇多想,橫躍過去,“唿”的一枚猛掃邵康。


    聖手老農邵康拿捏時候,摹然後飄數尺,恰好讓對方之杖擦衣掃過。


    楊迅長嘯一聲,振臂撲到,晃眼間已投人對方杖圈之內,徒手相拚。


    邵康本應加人戰圈,幫楊迅的忙,但他卻一直退了丈許,然後盤膝坐在地上。


    楊小璿問道:


    “你受傷麽?”


    楊迅那邊出招奇怪,剛剛接觸,便拆了四五招,忽然覺察對方杖端有一樓奇寒之氣源源拂出,心知邵康定是被對方杖端的陰力震傷,心中微噫一聲,運足十成真力,一掌劈去。趁著對方微閃之際;掠空躍出圈子。


    歐劍川知他要取兵器,立即轉身把牡丹抱起,疾奔而去。


    楊迅皺皺眉頭,不去追趕,迴過頭去看邵康傷勢。


    此刻工夫,邵康一躍而起,道:


    “老朽十分慚愧,小題大做,反把那廝輕輕放走,其實傷勢甚輕。”


    楊迅道:


    “邵兄沒事就好了,以後慢慢找他算帳!那廝可能就是王坤楊小璿吃一驚,低頭忖思。楊迅又道:


    “但我還未想通其中道理。”


    三人迴到丘上,吃點幹糧,然後又向白水堡趕路。楊迅因方才叱責過女兒,心中不安。


    為了衝淡這種不安,一路上便把她失蹤以後堡中發生的大小事故,都詳細告訴女兒。


    楊小璿甚是發愁,隻因聽將起來,金陵鏢局請來的人,個個都有來頭,勢力比白水堡強得多。


    楊迅道:


    “璿兒別愁,為父早有準備。我的大援便是你大師伯笑書生金鳳翔,不但你未聞其名,連武林中知道有他這一號人物的也沒有幾個。昔年為父投在名列邪教三老中最末一位你師祖七指神翁門下時,你大師伯其時不但已盡得本門真傳,甚至青出於藍,比你師祖還勝一籌。


    他因嗜武如命,因而轉投在邪教三老中最高的一位,哀牢山銀月洞洞主商漚門下。為父與你大師伯感情最好,隻有為父知道他此行去處和目的,同時又得他應允,異日有甚大難,定必出力一次,這兩三日之內,他必趕到白水堡,有他一人,為父便穩操勝券。此外尚有數處大援,均不是呂雄飛和餘望之流可以比擬……哩……哩”


    不覺已走到黃昏時分,三人轉出官道,離白水堡隻有幾十裏。


    官道轉彎處,忽然走出一夥人,楊迅父女走在前麵,首先碰上。


    楊迅利眼一掃,認出這一夥人中間,有個是武當名手子母金環陸璣,又有個麵如冠王的少年,正是峨嵋派少俠陶澄。


    雙方腳步立刻停住,子母金環陸璣素知楊迅心毒手辣,怕他出其不意,出手傷人,便攔在眾人之前,嚴加戒備。


    楊小璿妙目一轉,但見這一夥人除了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之外,其餘均是少年男女,一共是四男二女。


    她都認不出這些人,隻有那個麵如冠王的美少年,好像有點麵善。


    她忽然注目著一個麵如滿月的少女,隻見她眉目如畫,甜美之極,頰上梨渦微現,一片溫柔。她本不識這位甜美溫柔的姑娘,但凝視一瞬,便似乎有感於心。


    對方連老帶小七個人十四隻眼睛,都注視著清麗冷豔的楊小璿。其中特別是曾經為她相思得纏綿床第的陶澄,此刻被楊小璿明亮的盈盈秋水掃過,神魂如醉,幾乎已忘了身在何處。


    他覺得楊小璿迅速的一瞥,眼光中好像含有無盡深意,恨不得立即問問她有什麽說話。


    子母金環陸璣道:


    “楊堡主日理萬機,尚抽暇遠行,足見能者多勞……”


    楊迅道:


    “好說,好說,陸老師雅興不淺,可惜附近沒有名勝古跡!”


    陶澄這時才想起來,輕輕道:


    “她就是楊迅的女兒”


    陸璣哦了一聲,道:


    “這位是令媛麽?老朽等這幾日白白走了一趟,毫無消息,方自失望。到底楊堡主望重一方,已慶團圓……”


    楊迅這時也不得不客氣兩句,楊小璿忽然走過去,含笑向那麵如滿月的甜美姑娘道:


    “你可是李瓊姑娘麽?”


    李瓊怔一下,道:“正是小妹……”心中卻奇怪對方何以識得自己的名字。


    楊小璿拉住她的手腕,道:


    “我已久仰芳名,我們談幾句話如何?”


    李瓊為人最是溫柔,任她拉走。趙遠秋和陸雲兩人趕過去,楊小璿迴眸一瞥,忽然冷如冰雪。趙、陸兩個年青小夥子同時一怔,都呆住了。


    口口口


    楊小璿把李瓊拉到大道轉角的樹林那邊,異常平靜地問道:


    “你可識得王坤?”


    她啊一聲,點點道,道:“我認識他,但我們卻不……”


    下麵“相熟”兩字尚未說出,楊小璿已含笑道:“那就行了,待我告訴你……”她的笑容卻甚勉強。


    李瓊覺得楊小璿把她的手腕握得甚緊,暗中掙了一下,沒有揮動,不好意思過於用力,便不再掙。


    楊小璿道:


    “聽說王坤已經死了,對麽?”


    李瓊嬌軀一震,心頭忽然一片迷惘,竟沒發覺對方正用奇異的眼光瞧著她。


    兩人沉寂了一陣,楊小璿嫉恨之極,同時又覺得心如死灰。心想以父親行事之法,這刻正好趁著對方腕門被自己握住之便,運力把她震死。


    李瓊身軀忽又一震,道:


    “你……你的眼光真駭人……”


    楊小璿潛運內力,五指宛如鋼鉤,牢牢扣住她的玉腕,冷冷道:


    “以後你不用驚駭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從那轉角走過來,正是麵如冠王的美少年陶澄。


    楊小璿眼角瞥見,立刻換上一副笑容,悄聲道:


    “我駭著你玩的。”


    陶澄走到五六步遠處,便停步道:


    “兩位當真是一見投緣?”


    楊小璿望他一眼,陶澄含笑道:


    “在下陶澄,去年在茅山群巒中,曾經見過姑娘一麵!”


    她目光一冷,道:


    “原來是你,此來可是想找雪人?”


    陶澄怔一怔,心想她的話有關心之意,但目光卻大冷了。


    楊小璿迴眸一笑,把李瓊放開,淡淡道:


    “我也曾被雪人所逐,險些遭了毒手,那怪物真不好對付呢!”


    陶澄忙道:“多謝姑娘指點……”


    李瓊抽空瞧瞧手腕,隻見瘀青了一道指痕,在那皓腕之上,分外分明。心中浮起一種感覺,好像和楊小璿乃是一冰一炭,不能相容。不過卻不好意思說什麽,隻道:


    “小妹先過去那邊,你們暫且談一會。”


    楊小璿冷冷一笑,眼看李瓊縱走,便也款步迴去,隻聽陶澄道:


    “可惜楊姑娘深居堡中,難以拜晤!”


    她的心情壞極,迴頭白他一眼,飄然而去。陶澄卻大為顛倒,自個兒細想她的眼色之中,含著什麽意思。


    口口口


    兩下和平分手,楊迅這次迴到堡中,方始正式和呂雄飛見麵。呂雄飛告訴他說,邱山百獸神君祈寧還要卷土重來。楊迅早知祈寧功力甚高,又有不少奇禽怪獸,此人如來,自是一大幫手。


    東方樂水那邊已派人把邵風送迴來,但沒說明如何把他找迴。邵風本人則因那晚被薛三娘虛言恫嚇,以為已被她神針閉穴,故此晚上如言出堡,誰知剛巧碰上歐劍川,暗中用隔空點穴手法,把他擒住。是以見到楊迅之後,也說不出自己如何被敵人擒去,更不知是哪一路敵人。


    本來白水堡與金陵鏢局攤牌之事,甚為秘密。但因當中被楊小璿失蹤而延遲了十日,登時傳遍了天下武林,江湖豪客紛紛南來。


    楊迅在堡外半裏處選定一塊極為寬廣的草場,搭了一座七尺高的擂台,通知對方屆期清晨在此會麵。


    離決戰之期尚有三日,黑道豪雄雲集白水堡,其中如四川餘望也趕來了。但楊迅都不重視,直到有人報告說,黃河一霸石磊和百丈飛輪馬封一齊到達,他才略現喜色,親自迎接。


    那黃河一霸石磊數十年來,單人匹馬,橫行黃河南北,未逢敵手,在當今天下黑道中,聲譽最隆。百丈飛輪馬封則是南方黑道巨孽,與石磊均是同時享名的前輩人物。


    這兩人俱無仆從,楊迅率著倪盾、郝衡、尹尉、蘇進、蕭敬。顧雄、劉辰等七員大將,其中隻少了一位東路管領赤猊狻林剛,一同出迎。其餘慕那兩位一南一北,馳名黑道的前輩的後起之雄如威震河洛呂雄飛,獨霸四川餘望等十數人,都一同出迎。


    那黃河一霸石磊人如其名,年紀雖逾六旬,但身量偉岸,頭大如鬥,滿麵橫肉,露出一股兇霸之氣。百丈飛輪馬封身軀瘦長,麵目冷峻。


    他們一見楊迅,都躬身行禮,石磊朗朗道:


    “老朽一接到盟主綠林箭,便即趕來!”


    馬封也道:


    “一別數年,盟主英姿如昔,老朽衷心欣慰……”


    楊迅抱拳還禮,道:


    “兩位前輩遠道而來,楊某感銘不盡。但盟主稱謂,小弟不敢妄僭!”


    石磊環眼一翻,宏聲道:


    “誰敢不服白水堡堡主是天下綠林領袖,先來跟老朽等說一聲,馬兄說對也不對?”


    百步飛輪馬封手撫腰間特巨的革囊,冷冷仰天一笑,道:


    “石兄說得對,可有誰不服麽?”


    這兩人本是黑道前輩,聲名之盛,遠過天罡手楊迅。但見麵之間,忽有這等驚人之言,在場黑道群雄,雖然均是一方巨孽,突聞此言,都不禁呆了。


    白水堡七員大將也大大一怔,像這等驚人之事,堡主一直都沒泄露一鱗半爪。“飛蛇倪盾首先高聲道:


    “兩位前輩推許敝堡主為天下同道首領,自然無人不服……’”


    郝衡等數人同聲附和,呂雄飛餘望等人誰也不敢說出懷疑的話。於是在突然之間,天下黑道竟然有了雄主。


    楊迅情知這樣登上黑道盟主的寶座,其餘的人心中一定不大服氣。但他似乎胸有成竹,不再多言,把石磊、馬封兩老迎人堡內。


    飛蛇倪盾等人匆促籌備,至堡門燃放數以千計的鞭炮,同時又趕製了一麵大旗,四邊鑲著黃流蘇,紅底白字,當中鬥大的一個“楊”字,下麵寫著“領袖同仁,替天行道”八個字。


    這麵大蠹從堡門上升起,在半空中飄揚,四下一片鞭炮之聲,氣勢果然雄壯無比。


    聚集白水堡中的黑道人物,除了呂雄飛餘望等十餘人,尚有六七十位,地位稍遜。這一群亡命之徒,幾乎大部分和白水堡堡主手下的八員大將接觸過,是以深知楊迅能夠鎮伏這八人,武功深不可測,俱都服氣他做天下黑道之首,紛紛來向楊迅道賀。


    口口口


    堡中筵開百席,喜氣洋洋,黃河一霸石磊和百丈飛輪馬封以他們在黑道地位之尊,在這場麵中,對天罡手揚迅執禮甚恭,更加抬高了楊迅身份。


    正在觥籌交錯之時,手下朗聲報告西塞野叟聞昌,冀魯奪命銀蟬方秉雙雙抵達。


    天罡手楊迅離座道:


    “各位擔待楊某失禮……”


    黃河一霸石磊大笑道:


    “聞老兒也趕來了,足見盟主威名不虛,遠達西睡。老朽和他已有二十年未曾見麵,理當陪盟主出迎。”


    百丈飛輪馬封無聲無息地起身,突然插口道:


    “老朽久仰西塞野叟聞兄大名,總恨無緣相見,這迴可以聚上幾日,還有那奪命銀蟬方兄,雖然出道稍遲,但聽說卻是當今同道中第一流高手,老朽渴欲先睹風采。”


    天罡手楊迅微微一笑,當先向堡門走去,後麵跟隨了數十人,均是慕那西塞野叟聞昌和奪命銀蟬方秉的威名,而跟隨出堡。


    席中隻剩下寥寥數人,呂雄飛想了一下,起座道:


    “石老是呂某前輩,他既有言,呂某無法不從。”


    餘望哼了一聲,轉念想到西塞野叟聞昌比石馬兩人幾乎更有名,奪命銀蟬方秉雖然出道比這三人稍遲,但在方今黑道之中,隱然已有盟主之勢,如果他也服貼,自己尚有何話可說,不覺也站起來。


    座中尚有六七人,均是兩湖、兩廣、江左、山右等地的綠林重鎮,名望和呂餘兩人一般,此時見他都向堡門奔去,猶疑一陣,便紛紛離席跟去。


    三樓上的楊小璿眼看數十席都空空蕩蕩,心中大為興奮,最近壓住芳心的那一層愁鬱陰霾,忽然被一股豪情勝慨驅散。


    轉眼間人群湧迴來,天罡手楊迅在當中,被黃河一霸石磊。百丈飛輪馬封,還有一個手持藜杖,發白如霜的獰惡老者,與及一個年約四旬,瘦如猿猴的人簇擁而行。


    眾人紛紛就坐,一會兒便沉寂下來。那白發老者手拄藜杖,巍巍起立,慢吞吞道:


    “在座諸位俱是當世英雄人物,野叟今日借此良機,向諸位介紹一位最傑出的人,便是本堡堡主楊迅。他不但武功蓋世,尚有雄才大略,足以領袖天下同道,各位如有疑惑,無妨先問問我這個塞外野老!”


    全場一片寂靜,都在尋味這西塞野叟聞昌的話。


    聞昌毫無表情地緩緩坐下,奪命銀蟬方秉驀地站起來,吸引住近百對眼光。


    他先向同席上三老頭子抱拳為禮,然後道:


    “兄弟一向在冀魯走動,但對楊盟主心儀已久。……”他的聲音洪亮異常,和他矮瘦猴的身材大不相稱,座中不少人被嚇了一跳。“兄弟要說的話,和聞老前輩的一樣。這次帶來一件禮物,聊表申賀微忱!人來……”


    一個勁裝疾服的壯漢應聲走過來,雙手捧著一個黃色方形包袱,恭恭敬敬送到奪命銀蟬方秉麵前。


    方秉把黃布打開,隻見內中一個長約一尺,上尖下粗的長方形紅木匣。


    席上近百綠林豪傑都定睛注視,等看那紅木匣中之物,大家都想知道威震黑道,獨霸冀魯的奪命銀蟬方秉,有什麽出奇珍寶,送與綠林盟主楊迅。


    方秉捧起木匣,朗聲道:


    “這件禮物唯有咱們同道首領才配保有,大半年前,方某從一個不知姓名的武林人手中得到,但一直不敢讓第二人知道……”


    群雄聽他說得神秘,更增加好奇之心。


    方秉緩緩打開匣蓋,取出一隻長腳白鶴,通體晶瑩雪白,沒有半點雜色,兩顆眼珠卻紅光四射,生似轉動顧盼,雕工之精巧,世上罕見。


    呂雄飛輕輕啊了一聲,道:


    “是漢代貢物朱睛白玉鶴。”聲音雖不大,卻全場皆聞。


    群豪登時都明白此鶴何以值得方秉如此鄭重之故。敢情除了這是大內寶物,價值連城之外,還關係到白水堡今日之局。那金陵縹局大舉尋仇,正因失去這件鏢貨,以致停業。


    天罡手楊迅仰天大笑道:


    “承方兄瞧得起楊某,贈此寶物,委實意義深長。今日楊某當著天下英雄說一句話,異日這具朱睛白玉鶴落在誰手,那人便是天下同道盟主。”


    楊迅氣度威嚴,聲音極為有力,群雄漸被他的特異氣質所懾,加上西塞野叟聞昌、奪命銀蟬方秉、黃河一霸石磊、百丈飛輪馬封等四人,俱是當今黑道中前輩高人,威名廣布,尚且對他如此敬服,這些比他們低了一等的人,哪還能夠不服。當下歡唿之聲大作,觥籌雜舉,紛紛過來向楊迅敬酒。


    摹然間十數席盡皆沉寂,眾人眼光都向高樓望去。


    大家都瞧見一位冷豔如仙的妙齡女郎,嫋娜走來。這位美人容色雖冷,但清華高貴,望之有如神仙,眾人雖是江湖豪客,也不知不覺被她冷豔容顏所奪,寂靜下來。


    這位美人正是武林皆知的白水堡美人楊小璿,她走到父親席前,嫣然一笑,嬌靨生春,脆聲道:


    “爹爹今日被天下英雄尊為同道盟主,女兒喜不自勝,特地來敬賀爹爹一杯!”


    天罡手楊迅心中大樂,笑容滿麵。須知平日他不大在女兒麵前提及此事,便因楊小璿時時勸他不可鋒芒大露,言詞中似乎對統領天下綠林之事,不甚重視。但今日居然一改常態,教他焉得不樂?


    父女兩人幹了一杯,楊小璿又向同席的聞昌、石磊、馬封。方秉等敬了一杯。之後轉麵向著其餘諸席上的黑道群豪,敬了一杯,斂衽行禮,才坐在父親身邊。


    口口口


    自從楊小璿出現席上,那一大群江湖豪客都拘謹起來,盡力表現斯文有禮。忽又有人到楊迅席上來報告一些話,楊迅微微動容,站起身來。


    楊迅的陰沉毒辣,天下聞名,而此刻居然動容,可見事情不小。登時將近兩百隻眼睛,都移到這位新任盟主身上。


    天罡手楊迅道:


    “有兩件事要告訴各位,第一件,嵩山少林寺前數日宣布,有一名低家弟子,因品行不端,已逐出少林門牆。嗣後所作所為,與少林寺無關!”


    群豪麵麵相覷,都想詢問這個俗家弟子是什麽名字。像少林寺這種名山大派,把門人逐出門牆,算得上是件轟動武林的大事。尤其少林寺說明那人以後作為,不關少林之事,無疑說任何門派的人,均可誅殺他。


    楊迅道:


    “少林寺沒有公布那人姓名,但相信不久便可查出。第二件事,江南武林名宿歐元平業於昨日夜間,在宅內練武場與一個不知來曆之人比武,被對方用一種絕世神功,震碎了五髒六腑而死。此人是誰,尚望大家有便留意……”


    第二件事果然引起一陣騷動,隻因歐元平雖然少履江湖,但近數年來,已成為武林中有數名家之一。以他的身手,尚且被人震碎內髒而死,那下手之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在場群雄特別關心這事另有一個原因,便是那歐元平乃是正派名家,號稱為俠義之流,是以殺他之人,定是邪派高手無疑。大家便是想知道這位高手是誰?


    一時席上議論紛紛,到了將近散席時,白水堡一名手下奔到席前,朗聲稟到:


    “金相公駕到……”


    楊迅矍然起立,宏聲喝道:


    “楊某的大師兄笑書生金鳳翔駕臨本堡,請諸位一同出迎與楊迅同席的西塞野叟聞昌等人,一齊麵露肅然之色,匆忙離席。


    楊迅率著群豪,浩浩蕩蕩走出堡門,隻見半裏之外,一個白衣書生,還有一個身材嫋娜的女郎,站在大道當中,四麵指點談笑。


    堡門已排著一隊鼓樂手,楊迅一出來,便立刻吹奏起來。


    白衣書生聽到鼓樂之聲,遙瞥一眼,便放聲笑道:“一別十載,師弟已貴為天下綠林盟主,愚兄特地趕來道賀……”


    笑聲語聲,清晰已極,宛如在每個人耳邊說的一般。群豪哪曾見過這等功夫,心中無不驚服。


    隻見白衣書生攜著那位女郎皓腕,緩緩舉步走來,神態從容。群豪方想這等走法,恐怕要走上大半個時辰。念頭剛剛轉完、那白衣書生已和那女郎走到堡前。這半裏來路,在他們似乎隻有六七步之遠。


    呂雄飛啊了一聲,原來和笑書生金鳳翔一道的女郎,正是他的師侄女水明鳳。


    楊迅跪下叩見師兄,他是天下盟主身份,這一跪下,群豪都得跟著跪倒。呂飛雄一肚子別扭,想不到自己以師叔之尊,居然也得向師侄女下跪。


    笑書生金鳳翔長得甚是清秀,滿麵長年掛著笑容,但眼神卻隱隱顯露出陰鷙光芒。


    他等楊迅率著群豪起身,這才還了一揖,目光一掃,瞥見西塞野叟聞昌等四人,口中打個哈哈,道:


    “幾位也來了麽?很好,很好……”


    那西塞野臾聞昌、黃河一霸石磊、百丈飛輪馬封這三人年紀比笑書生金鳳翔老得多,便奪命銀蟬方秉也比他大,但此時人人恭容肅立,敬畏無比。


    笑書生金鳳翔轉目向師弟,正要說話,嘴巴剛剛張大,忽然中止,竟沒說出一字,連麵上常年掛著的笑容,也斂了一下。


    口口口


    楊迅背後走出一人,斂枉行禮,鶯聲嚦嚦地道:


    “侄女楊小璿,叩請大師伯福安……”


    笑書生金鳳翔瞬即恢複常態,嗬嗬笑道:


    “原來是小璿你,一別多年,已經出落得這等美麗,師伯竟認不出來。”


    他轉麵問楊迅道:


    “小璿一直隨侍著你麽?有了婆家沒有?”


    楊迅一生之中,為了女兒而殺死不知多少人,隻有這一迴,被人觸犯了忌諱而無法發作。


    師兄弟兩人說起兒女閑事,把群豪大夥兒冷落在一邊。笑書生金鳳翔生似沒有瞧見這一班人,簡直當他們是樹木石頭。


    可是西塞野叟聞昌、石磊等四人卻沒有一絲鬆懈之色,肅立如故。


    人叢中的聖手老農邵康知道火山豹子薑陽快要不耐煩,便暗暗以目示意。原來這次楊迅登上天下黑道盟主寶座的過程之中,聖手老農邵康一直壓住其餘三人,夾雜在大夥中間,端木公子則獨自留在一座靜院中。


    火山豹子薑陽的確忍耐不住,邵康打了一個眼色給他,他裝作不知,用力咳一聲。


    他用力充沛,咳聲響亮之極。笑書生金鳳翔驀然一扭頭,兩道比電光還銳利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火山豹子薑陽生平不知“害怕”為何物,可是這個清秀書生的兩道目光,迥異凡俗,除了具有武功極高之士那種湛湛眼神之外,好像還有點邪門,能夠看透人心裏想頭似的。


    他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強自裝出不在乎地笑一下。


    笑書生金鳳翔笑容如故,口中卻冷冷問道:


    “他是哪條線上的?”


    楊迅道:


    “這位是火山豹子薑陽老師,不是道上朋友。”


    笑書生金鳳翔連笑數聲,然後道:


    “這位薑老師武功走的是剛強路子,怪不得性急一些!明鳳,你在路上不是學過三招不連貫的手法麽?現在可趁機向薑老師請教一下,看他接得住接不住你那三招手法?”


    火山豹子薑陽渾身疙瘩剛剛消失,滿腔火氣又起,發鬢蝟立。水明風盈盈走開兩丈,招手道:


    “薑老師過來吧”口氣中竟是贏定了他的意思。


    口口口


    近百位黑道豪雄無不失色相顧,要知這水明鳳在江湖上頗有名氣,但她有多大道行,大家也肚中雪亮。目下據金鳳翔所說,她隻學會三手,又不連貫,居然敢如此托大說話,難道這籍籍無名的笑書生金鳳翔真有神鬼莫測之能?


    聖手老農邵康想了又想,低低道:


    “薑老二千萬小心……晤,她左手有古怪……”


    話聲低之又低,全場之人皆沒注意。但邵康眼睛一抬,卻碰上笑書生金鳳翔那雙有點邪門的生像能看透人心的眼光,不禁微微一凜。隨即又發覺除了金鳳翔以外,楊迅、聞昌、石磊、馬封、方秉等五對奕奕有光的眼睛,先後向他注視。


    聖手老農邵康心中叫聲慚愧,敢情武林中果真能人甚多,正如思主端木令所言,以自己這等狡詐機智,暗中發音警告薑陽,卻也瞞不過這幾個人的眼睛。


    火山豹子薑陽心中十二萬個不服,一躍而出,落在水明鳳麵前大半文之處。


    他舉目環掃麋聚在堡門前的近百群豪,正想誇個口,向大家宣布若是贏不得這個女孩子,便從此退出江湖。誰知最後和那笑書生金鳳翔的目光一觸,登時毛骨微驚,把誇口之言咽迴腹中。


    水明鳳安心在天下黑道成名人物之前,大大露一次臉,是以全神貫注薑陽,麵含詭笑。


    薑陽沉聲道:


    “姑娘小心了……”相隔大半丈,便自一掌劈空擊去。


    這一掌功力深厚,掌風勁烈,武功再強的人,也不願硬接。這時八九十位黑道高手幾乎全部認為火山豹子薑陽應付得宜,已是有勝無敗之局。隻因水明鳳功力有限,劈空掌力未曾練成,薑陽隻要一味相隔半丈以上出掌,已是穩操勝券。


    水明鳳神色如故,左掌護胸,右掌一招“推窗望月”向前迎擊。這一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加上掌力不強,毫無威勢。


    眾人中單單呂雄飛那顆心一沉,暗中歎口氣,心想這個侄女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白出乖露醜。


    哪知水明鳳右掌的招式隻發了一半,驀然已化為“倒轉陰陽”,玉掌虛虛劃個圓圈,然後輕輕往側邊一帶。“唿”的一聲,火山豹子薑陽那股沉雄無比的劈空掌力,絲毫不曾收迴去,全部斜劈在她右側數尺的地上,空自激起滿天砂石。


    水明鳳掌勢尚未使完,一帶之後,隨即收迴胸前,然後隔空向薑陽胸口印去。


    火山豹子薑陽但覺自家第一掌掌力發盡欲竭之際,一股餘力反撞迴來,大大一駭,不敢不避,身形疾如陀螺般急轉兩匝,方始站定。


    群豪睹狀無不瞠目結舌,都不識這是什麽功夫手法。連薛三娘、秦水心兩人也大惑不解,駭然碰一碰邵康。邵康啞聲道:


    “大概是內家無上心法‘天魔印’吧?”


    薛三娘為之一震,低低道:


    “難道真是衷牢山銀月洞的功夫?”言下不勝駭然。


    在邪教三老中,以哀牢山銀月洞洞主商漚位居第一,早在四十年前,商漚便已走人火魔,半身不遂。消息傳出江湖,他的仇人不論正邪兩派,都紛紛赴哀牢山報複,那商漚所居的銀月洞洞內別有天地,出洞秘徑甚多,但世人僅知銀月洞的正門二商漚便日常盤坐在洞中竹榻之上,行動時須由門下抬榻而行。他常坐洞口的用意,便是對付尋仇之人。經過開始數年時光之後,所有強仇大敵,均告鍛羽而歸。於是更加奠定了他在武林中的地位。


    商漚仗以擊敗所有強仇的武功,單單用這“天魔印”手法,再厲害的內家罡力,也無法擊中他。不但如此,凡是對方越強,所受到出其不意的反擊更為陰毒難防,是以那七八個最著名的強仇大敵敗歸之後,再也無人敢去相犯。


    這“天魔印”手法正式地說,應稱為邪派無上心法,練時歹毒異常,必須殘害不少生靈,是以正派中人,縱然識得訣竅,決不肯練這等功夫。


    笑書生金鳳翔朗朗長笑數聲,道:


    “薑老師站穩了,可別摔個斤鬥……”


    聖手老農邵康那麽深沉之人,此時也忍受不住,冷冷哼了一聲。笑書生金鳳翔笑聲陡收,冷冷凝視著他。四道目光相觸,互相對峙,隻隔了片刻,聖手老農邵康但覺心頭一片迷惘,跌墜在平日輕易不肯撩撥起的往事中。


    口口口


    薛三娘瞥見邵康神色不對,大駭中一掌拍在他背後“至陽穴”上。


    邵康腦中“嗡”一聲,恢複清醒,暗自打個寒噤,忖道:


    “那廝恐怕練有邪法,老朽平生閱人無數,從未見過這等邪異的眼睛。”


    他低低道:


    “三娘,把青芒針準備一下……”說時,薑陽已攻了兩掌,均被水明鳳用同樣的一招,拆開劈空掌力,然後反印迴去,弄得狼狽不堪。


    觀戰的八九十位黑道豪雄,雖則大部份認不出水明鳳的功力叫什麽名堂,但看這形勢,已知薑陽今日碰上詭術邪道,隻有落敗的份兒。


    火山豹子薑陽駭怒交集,猛一跨步,迫到水明鳳身前,迎麵一拳擊去。這一拳沉雄無比,卻不帶劈空真力。


    水明鳳冷冷一曬,護胸左掌五指伸直,如拂琵琶般向他拳頭上拂去。


    薑陽鬥然記得邵康說過須防她左手,不敢吃她拂中,猛然化為“橫江截鬥”之式,鐵拳變掌,疾擊敵腹。


    水明風纖纖五指拂出如故,底下卻曲起一膝,身形微聳,升高一尺左右,膝頭恰好迎上敵掌。


    近百黑道好手都為之一怔,無法測透水明鳳這一招有何奧妙。第一點她左手照拂不誤,但離敵人麵門尚有兩尺,毫無作用。第二那火山豹子薑陽掌力何等厲害,這一掌足可擊碎木石,她的膝蓋焉能保存?


    好個火山豹子薑陽武功湛深,眼力不凡,百忙中已瞥見對方五指指甲尖中射出數縷奇幻奇細的銀光,直撲五官,心中一動,仗著數十年苦修之功,腰上猛一叫勁,硬生生把上半身向後仰退,但鐵掌原式擊去,分毫無差。


    人影墓地亂問,先是數縷極細的青光,從火山豹子薑陽麵上掠過,奇準無倫地把水明鳳指甲中拂出來的數縷銀光-一釘上,飛墜一旁。這數縷青光正是薛三娘平生絕藝,她因苦練這等體積奇細的暗器“青芒針”,是以眼力絕強,比火山豹子薑陽更早一點瞧見對方指甲射出的銀線,立刻發出青芒針,全數射落。


    聖手老農邵康的身形幾乎與青芒針同時飛出去,食指上的“誅心環”早已轉出指尖,隨時可下毒手。


    對麵的笑書生金鳳翔身形一晃,長衫飄飄,疾逾閃電般到了水明風身邊,雖是後發,竟比邵康先到,衣袖一揚,便把水明風卷到身後。


    這兩人同時搶出之際,薑陽的一掌已擊在水明鳳膝蓋之上,掌鋒到處,但覺對方膝蓋上不知墊上什麽東西,奇硬驚人,而且還有鋒銳如針的極短芒尖,刺入手掌皮內。


    近百對眼睛還沒看得清楚,場中四人已經站定身形,卻是聖手老農邵康與笑書生金鳳翔正麵相對,早先對敵的兩人,反而分開在他們背後。


    笑書生金鳳翔根本不瞧邵康,迴眸望著水明鳳,笑道:


    “你還有一招未用,卻已如此,實在難得……”他歇一歇,又道:


    “原來薑老師練有鐵砂掌力,怪不得你的衣服破了……”


    眾人移目瞧著水明鳳的膝部,果見露出一個破洞。可是水明鳳膝蓋卻毫無創傷,不禁又是一陣詫駭,都在尋思她怎能禁得住鐵砂掌一擊而毫無損傷之故。


    聖手老農邵康沉聲道:


    “薑老二,讓我看看你的手掌”


    薑陽舉起右手,隻見那老繭厚布的手掌,毫無異狀,掌鋒邊緣隻有數點極細的白印。


    邵康朗聲道:


    “老二你幸虧練的是鐵砂掌,否則銀月洞金銀兩種毒蠱,各盡其妙,大羅神仙也無法挽救!”說到這裏,轉眼望著笑書生金鳳翔,又道:


    “老朽等今日得睹絕世奇功,心服口服。此行本是為盟主助威,孰料得罪金爺,恐怕無法再留……”


    薛三娘和秦水心聽了,心中好不難過,想不到真個踏人江湖,便連番受折,昔日雄心豪氣,一時消磨殆盡。


    天罡手楊迅走過來,含笑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印證武功,本是常事,邵老何必要這等說法,大師兄你說是也不是?”


    笑書生金鳳翔麵上滿是笑容,淡淡道:


    “不錯,邵老師別認真……”說罷,便牽著水明鳳向堡內走去,眼光一掠,掃過楊小璿麵上,忽然摔開水明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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