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哥,你是山東人,為什麽要來這山西尋摸這點財貨,若是碰上太行匪,隻怕連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值嗎?”


    看著唱著自編小曲的武七,李青蓮問出了心裏話,有些時候以他的思維真的很難理解這種聖人之行。


    “值,怎麽不值?這個世道窮人想要有出路不受人欺負就得識字,可是教書需要地方,教書先生也得吃飯吧,那就得有財貨置辦土地。


    挨個村仔細尋摸一趟,最起碼能得出置辦三畝地的財物,置辦了三畝地明年就又有兩個孩子可以免費入義學了,你說值不值。”


    武七說話之間並沒有防著李青蓮,這麽多年下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觀人之術,知道麵前這位不是什麽亂匪惡霸,不會貪圖他這點銀錢。


    “值,照你這麽說怎麽都值!旁的我也沒有,這匹馬就送給你了,多置辦幾畝地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雖然心中有感,但是真的聽到麵前這位陌生青年願意將馬贈送給自己,武七立馬跪下磕頭迴謝。


    李青蓮很是平靜的接受了武七的叩首,因為他知道,這是武七做人的方式,你不接受他反而會不安。


    據記載,武七一生跪人無數,有幾跪更是載入史冊。


    三十五歲時,他母親去世了,分家得三畝地,變賣為一百來吊錢,連同多年行乞攢的一百來吊,共有兩百吊錢左右。


    武七想找一個可靠的人存起來放貸生息,為興辦義學積攢更多的資金,打聽到縣裏有位楊舉人很正直,於是,他特地跑到楊府求見,結果楊舉人一看他是乞丐,就拒絕了,武七就在楊府門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水米皆不進嘴,這才終於感動了楊舉人。


    義學建成後,他親自跪請當地有學問的進士、舉人到學校任教,


    接著他又跪請貧寒人家送子女到義塾上學,學費全免,所需費用全部由他置辦的田產獲利所得承擔。


    開學那天,他宴請老師請鄉紳作陪,他卻一個人站在門口,等到進酒進菜的時候,他就向來客磕頭致謝。


    有一日他發現學生都已到齊,老師崔隼卻沒來上課,他就悄悄走進老師臥房,不聲不響地跪在床前不住流淚,崔隼醒來之後羞愧萬分,不該再有一絲一毫懈怠。


    如果有學生曠課,他就跪在學生麵前,流著淚勸說:讀書不用功,迴家無臉見父兄,讀書不用心,迴家無臉見母親。


    這人一輩子膝蓋就沒硬過,但是他的骨頭和風氣卻硬的永世難以折斷。


    有些人跪下丟到的尊嚴,而他跪下收獲的卻是尊敬。


    受了武七一跪,李青蓮不在停留,提刀就走出,他在義氣堂說的那些話可不是白說的。


    他屠眾生方知眾生疾苦,自然也要那些造成眾生疾苦的士紳官僚體會一下眾生最後的歸宿。


    太行山讓他將自己磨成型,希望這廣闊土地上的士紳官僚不會讓自己失望。


    大同縣十裏鎮,縣太爺方同伍正在對一樁殺人案進行現場勘察,這等血腥事若是死的是賤民,他自然不用理會,更不用親自出馬,至多派一縣尉前來就是。


    可死的人裏麵有一位有著舉人功名的鄉紳,這就不得了,這大清可是滿人和文人的大清,死了一位舉人,這可是能驚動省府的大事,他若是不親自到場,日後被問責起來,可就麻煩了。


    “王二,擺轎,迴縣城。”


    “是,老爺。”


    看著紙上的案牘,方同伍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白白胖胖的臉都快皺成一個包子了。


    這賊人乃是突然冒出來的,為什麽殺人,殺人動機是什麽根本無從得知,下手也極其果決,所有被殺之人都是一刀致命,在場確實還有其他人還活著,可接觸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根本無法清晰的描述出賊人的形象。


    這樁案子他是沒本事破,還是上報上去等待上麵發落吧,今天晚上還是去西城翠竹園好好放鬆一下才是。


    突然之間轎子停了下來,差點沒把我們縣太爺給幌出去:“王二,搞什麽鬼,你要死啊。”憤怒的嗬斥聲立馬自心情不是多順暢的方同伍口中傳出,可這迴他卻沒有聽到熟悉迴應聲。


    “方同伍,前年大旱,你配合萬舉人低價侵吞土地三千畝,破了千人之家,破家的縣令你當的起,萬舉人已經下去了,你也下去吧。”


    話音落下,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刀就捅破了轎子的幕簾,插進了方縣令的白胖的身子裏,這讓方縣令簡直不敢相信,不過是一些賤民無家可歸而已,為什麽要讓他這個朝廷進士抵命。


    轎子之外,一眾想要反抗保護方縣令的衙役家丁都被砍翻在地,其中數人更是無了生息,這些人都是在當地惡名昭彰之輩。


    按理來講作為世襲的小吏,這些衙役總該顧及一些情麵不讓吃相太難看。


    可到下這幾位不,前年正是倒在血泊中的這幾位助紂為孽,害得鄉裏鄉親家破人亡的,當然了,他們作為第一線衝鋒陷陣之人,自然也撈的一個盆滿缽滿,所以他們當殺。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出了太行以來,他殺了不少惡吏劣紳,這是死在他手下的第一個縣官,隻怕這三晉大地又要不平靜了。


    正值晌午。


    晉中府知府衙門外,兩名當差的衙役東倒西歪,無精打采的曬著太陽。


    自古衙門就是用來伸冤,斷案,協查的地方,這諾大的知府衙門卻是冷冷清清,空空蕩蕩,這當然不是說晉中府治下長治久安,風調雨順。


    而是晉中知府烏信雄嗜錢如命,上行下效,致使整個知府衙門上至主薄典史,下至小吏衙役都貪婪無比。


    一旦撞上案犯,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不擇手段的敲詐勒索,正合一句古話:衙門大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所一般來說除了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舉人,和人脈關係極廣堪稱坐地虎的豪紳,沒人迴來這裏打官司,就是人命官司也不會。


    兩名值班衙役正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想要閉上眼睛繼續小憩,突地眼前一暗,一人自大街踱來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衙役一愣,隨即瞪眼大怒:“那個殺才敢在知府衙門放肆?不要命了是吧!”


    隨著他這一怒,另外一個打瞌睡的衙役也全都驚醒過來,朝著來人看了過去,可這一看之下,麵色立時歡喜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不留辮子,太祖爺定下的規矩你是當耳旁風是吧,把手乖乖伸出來,爺們今天給你拷住再說,告訴你,沒有三十兩你就等著接受太祖爺定下的規矩,留發不留頭吧。”


    對於衙役的問話敲詐,李青蓮的迴答是直接給他一刀,斬落他說話的頭顱。


    看著自己的同伴一下子就被殺了,平時隻是欺負欺負平民百姓的衙役立馬就嚇尿了。


    沒有理睬另外尿褲子的衙役驚恐不安的目光,李青蓮抬頭看向了正從衙門裏衝持著水火棍拿著刀劍衝出了諸多捕快。


    其中一個像是捕頭的人看到地下的鮮血與被斬首的衙役大吼一聲:“大膽逆賊,休得狂妄,諸位同袍給我上,拿下他,我會在知府大人麵前為諸位請功的。”


    聽到此話,此時就連已經尿褲子的衙役,都壯起膽子掏出自己藏在背後的鐵尺向李青蓮攻來,他們這位知府雖然貪但是很能團結手下,對於有功之人從來都不吝嗇賞賜。


    更何況在他想來,這位賊人剛剛未殺自己應該是心有疑慮,又或者不殺無關人等,那自己怕啥,要是抓住他或者殺了他,這個功勞可不小。


    可惜他誤判了形勢,李青蓮不殺他隻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可不是真有什麽心裏壓力,太行匪那麽多難保有幾個無辜的,可他依舊未經甄別就屠了,指望他為了所謂的無辜而心存顧忌,找錯人了。


    閃身撲進,經曆過太行匪磨礪的李青蓮最善群戰,數息之間就用手中之刀收割走了所有衙役捕快的性命。


    這一幕看的躲在後麵的捕頭心驚膽顫,他能在知府衙門當差,還是當捕頭,自然也會上兩手,雖然高不成低不就,可眼光還是有的。


    看到對方殺人如此簡單嫻熟,立馬留轉身朝著衙門內跑去,這人可不是他一個普通捕頭可以應付的,不跑等他來殺自己啊。


    可看到賊人轉瞬之間就如同鬼魅一般到了近前,他立馬膝蓋一軟啪嗒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大俠饒命啊,我,我還不想死啊。”


    唿啦一聲,又有近十來名捕快衙役聽得外麵動靜大,從班房跑了出來,想要看看到底是誰不長眼睛居然敢在知府衙門鬧事。


    這些捕快衙役一見自家捕頭跪倒在地,其他同袍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頓時各個變色,其中有機靈之人立時急聲大喝想要明確自己在眾衙役之中的指揮權:“大膽逆賊,竟敢擅闖知府衙們,你這是自尋死路,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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