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點,鑒於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雨化田沒有陪無情一起用餐,而是在門外和鐵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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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情有慕容淑照顧,雨化田很放心,慕容淑是思女中最年長也是最成熟的一個,順理成章地擔負起了姐姐的職責。


    拿起筷子,鐵手一如既往的當起了悶油瓶。


    不過今天有一些不同,鐵手雖然一言不發,但卻時不時用怪異的眼神朝雨化田瞥一眼。


    雨化田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有話就說吧。”


    鐵手比雨化田年長十歲,從小就扮演著一個憨厚的長兄形象。


    可誰要是被他的外表欺騙,那他才是個真憨憨。


    鐵手一連殺了十一個江洋大盜、八名高(貪)官,在各方追捕下潛逃六年,直到諸葛正我親自出手才將他擒獲……


    鐵手朝門內掃了一眼,輕歎一口氣,好不容易張開了嘴,最後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即便什麽也沒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雨化田身為一個太監,私生活是不是有些過於混亂了……


    “要不要叫他過來?”


    雨化田的話,吸引了鐵手的注意,朝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昨晚那個姓盧的書生。


    鐵手對他的印象不錯,在書生裏,他是鐵手見過武功最高的。


    鐵手是個行動派,真就立刻把他叫來了……


    書生早就饑腸轆轆,也不像其他文人那樣死要麵子,幾口酒菜下肚,聽到雨化田的問話:


    “盧兄,今天應該可以告訴我們來曆姓名了吧?”


    盧姓書生神情一黯,雨化田心道果然,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呐……


    “在下名喚盧象聲,南直隸宜興人……”


    話說到一半,卻被雨化田突然打斷:“你叫什麽?!”


    雨化田的莫名亢奮,讓二人皆是一愣。


    不過這盧象聲也絲毫不怵:“盧象聲,莫非是在下的名字有何不妥之處?”


    妥,這可太妥了,雨化田也算是對曆史有些了解。


    盧象聲,綽號盧閻王,這可是晚明時期能與袁崇煥比肩乃至更甚的猛人呐!


    而且讀書人、會武功、江南人士,每一樣都對上了,應該是沒跑了……


    同時,雨化田也感到一些奇怪,這不是個武俠世界麽……


    算了,連魏忠賢、袁崇煥都出現了,再來個盧象聲也沒什麽稀奇。


    隻是眼前的盧象聲看起來有些淒慘,上了船連飯都沒得吃……


    “盧兄的名字,讓本督想起了一位故人。”


    嚴格來說雨化田這也不算是假話。


    此時他也動了些別的心思,既然知道這是位猛人,而且正處在落魄時期。


    雨化田雖然沒有插手朝堂政務的想法,但能結個善緣總不是壞事……


    酒足飯飽,三人也算是熟絡了起來,但在問到盧象聲為什麽一路跟著他們時,盧象聲沉默了。


    但他也明白,若不說出個所以然,讓雨化田心存疑慮,必不可能讓他繼續跟著,甚至還有殺身之禍。


    朝艙門望了一眼,長歎一口氣,道:“在下隻是想送她最後一程……”


    這話聽著,總覺得有些瘮人……


    但雨化田聽懂了他的意思:“盧兄和慕容小姐,乃是舊識?”


    何止是舊時,如果沒有雨化田選妃這一出,他們應該都快要成親了。


    為此,盧象聲連鄉試都沒去參考,否則以他的才學,早該是進士了,怎麽可能才是一個區區秀才……


    聽完盧象聲和慕容淑的故事,就連鐵手也不禁仰頭,暗自唏噓。


    造化弄人呐,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


    而雨化田這邊,忽然覺得有些“危險”。


    他是存著與盧象聲交好的心思和他套近乎,這麽一來,反倒成了棒打鴛鴦。


    於是雨化田決定,立即甩鍋!


    “慕容世家和皇家世代聯姻,聖上讓本督到江南選妃,其實也是遵照祖訓、意有所指……”


    此言一出,倒是讓盧象聲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秀才,雨化田如此身份,卻好像專程為他做解釋。


    其實原本盧象聲就對雨化田的事跡頗為敬佩,五千萬兩白銀,就算是換成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雨化田那般。


    再加上剛才這句,盧象聲有了定論,雨化田這人,能處……


    “在下絕無怪罪提督的意思,而且,淑兒已經挑明了心意,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盧象聲眼裏,充滿了絕決……


    這時,船老大急匆匆趕來:“督公,方才清點時又有幾人失蹤,在他們的艙室內發現了弩箭,與昨晚襲擊督公所用的一樣。”


    “知道了。”


    “是……”船老大應聲退下。


    又有人失蹤,而且應該可以確定和昨晚的刺客是同一夥人。


    是跑了還是死了?


    雨化田倒不是太在意,一心隻想早些迴京,遠離這些是非陰謀……


    又過了一個風平浪靜的下午,雨化田照例與鐵手輪流值夜。


    夜深人靜實在無聊,幹脆玩起了轉輪劍上的轉輪。


    “玩”這個字或許不太準確,應該說是練習。


    既然轉輪劍有這麽強大的功能,不用的話太可惜。


    等迴京後,再讓鐵手改一下轉輪劍,把“風刀”加上去,以後就作為雨化田的佩劍……


    等等,話說武器越怪死得越快,會不會……


    艙室那邊的開門聲打斷了雨化田的胡思亂想,聲音極為緩慢輕盈,一個熟悉的身影逐漸浮現在雨化田眼前。


    “不睡覺出來幹什麽?”


    出來的正是鐵心蘭,此時她的身上僅有一件純白單衣,應該摸黑從被窩裏出來沒找到衣服……


    夜間船上頗為寒冷,雨化田解下了身上的鬥篷,不動聲色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鐵心蘭雖然心裏一甜,但反應在臉上也隻是努努嘴:“睡不著,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處置……雨化田聽得出,這丫頭大概是又受了什麽刺激。


    當然有人主動刺激她的可能性很小,更多或許是因為自己想不開……


    “什麽處置?”


    “你!”鐵心蘭好像有些著急:“你不想負責嗎?”


    好熟悉的一句話,雨化田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他第一次和女朋友分手時,就有聽到這句話。


    他已經不當渣男好多年了,不,甚至都不能算是男人,怎麽還能聽到這句話……


    “負責?”


    雨化田裝作什麽都聽不懂的樣子。


    “你親了我,還背我,你……”


    像,太像雨化田的第一個女朋友了。


    正因如此,他太知道這種女孩有多難纏。


    原以為鐵心蘭也算是江湖兒女,不應該這麽保守才是,沒想到……也不能說是沒想到吧。


    畢竟這個世界,女孩保守才是絕對的主旋律……


    “那你想我怎麽做?”


    這話一出,雨化田就有種抽自己嘴巴的衝動,原因無他,這句話也太渣了……


    “娶我!”


    雨化田收迴對鐵心蘭保守的評價,這就是江湖兒女的颯爽英姿麽?


    “可我是太監。”


    雖說宦官結婚也並不是什麽稀罕事,但雨化田還是想著讓鐵心蘭知難而退。


    畢竟“娶”這個字,對雨化田來說實在是太重、太沉。


    他上輩子就是因為不想結婚,所以……好吧,渣就是渣,找什麽理由也沒用。


    “我不在乎,而且……”鐵心蘭忽然聲音極小,細弱蚊蠅:“還有羅摩遺體……”


    “如果羅摩遺體沒用,你怎麽辦?”


    “我……”鐵心蘭一下語塞,說不出話。


    大概停頓了三個唿吸,雨化田能感覺到她的心跳極快:“明白了,迴去睡吧。”


    這能怪鐵心蘭嗎?


    雨化田搖頭,隻怕換誰都會猶豫的吧。


    畢竟嫁給一個太監,這已經不能單純地用“勇氣”二字來形容了……


    “你什麽意思啊?我都說我不在乎了。”


    “睡覺去!”雨化田的話鋒毫無征兆地猛然轉冷。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鐵心蘭一下懵了,下意識答道:“哦……”


    目送鐵心蘭迴房,雨化田關好艙門,轉輪飛速旋轉,發出陣陣低鳴,劍尖直指某處黑暗的角落。


    為什麽這些人總是藏頭露尾?


    “出來。”


    話音剛落,果有一人從暗處緩緩走出。


    船體是木製的,因而盡量少用燈火,直到那人走近,雨化田才看清。


    來人是名女子,一手持劍,另一手提著個紅色包裹。


    讓雨化田大費周章找了許久的細雨,沒想到見麵時會是這副情景。


    “昨夜偷襲本督的幾人,是你做的?”


    細雨不答,隻是靜靜站在原地,緊盯著雨化田手上的轉輪劍,眼神似乎有些複雜。


    她雖然一心想脫離黑石,而麵對黑石如今近乎全軍覆沒的境地,也難免有所感觸。


    轉輪王待細雨,也算是如師如父,而今他的配劍卻到了另一人手上……


    半晌,二人依然就這樣沉默對峙。


    終於,細雨動了,她將手裏的紅色包裹放下,麵無表情道:“羅摩遺體在此。”


    雨化田目光一虛,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你不會,也想用它換命吧……”


    從一開始的趙靖忠,到轉輪王,再到細雨,怎麽一個個都這麽篤定雨化田不會殺人?


    “我隻想活下去,有錯嗎?”


    果然,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人,細雨大概也隻是其中之一。


    但雨化田不是陸竹,沒想過要勸她迴頭:“你該去問張海端、張人鳳。對了,張人鳳還沒死。”


    細雨略微一怔,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訝色。


    張人鳳是被她親手一劍穿心,怎麽可能活……


    “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


    趁著這個機會,雨化田閃身向前,出其不意不能叫偷襲,習武之人的事怎麽能說是卑鄙……


    細雨顯然是沒想到雨化田動手如此幹脆,一言不合就動手。


    而且出劍極快,細雨倉促間失去主動,隻有招架的份。


    好在細雨的四十一路辟水劍法極為靈動飄逸,細雨本人又經驗豐富。交手之初的幾招內,並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但細雨也深知轉輪劍的厲害之處,盡量減少對拚。


    原本就處於被動的她,心有忌憚之下終於轉入頹勢。


    更兼雨化田的劍招迅捷多變,讓她根本無從預判,短短數招之後,身上已添了數道劍傷……


    “等等!”細雨突然大聲道,但雨化田的劍並沒有停,直直刺入她的左肩,原本是衝著心髒來的,可惜被她躲過。


    雨化田的每一招都直逼要害,既然動手,就一定要置對方於死地!


    轉輪劍在強悍內力的加持下,直透肩胛,細雨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強忍著劇痛,單手抓住劍刃,一時間竟讓雨化田無法拔出。


    緊接著辟水劍扭曲著飛來,雨化田隻得用手臂抵擋,全身後撤。


    劍雖然拔出,可雨化田的左手也被刺了一劍,鮮血直流。


    雖然雨化田的葵花寶典陽錄可加速新陳代謝,傷口愈合速度大幅加快。


    但這一劍蘊藏著內力,受傷頗深,短時間竟難以止血。


    “如果殺了我,就永遠也別想知道錢在哪。”


    “砰!”


    一聲悶響,細雨突然直衝雨化田飛來,口中噴血。


    原來是剛才的打鬥驚醒了鐵手,剛才是他在細雨身後來了個鐵山靠。


    細雨落地,雨化田沒有著急補刀,他很清楚鐵手的實力,就連諸葛正我也不敢用血肉之軀硬接他的招式……


    “哥哥!”


    艙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看來他和細雨的打鬥吵醒的人不止有鐵手。


    無情在慕容淑的攙扶下,快速上前,一眼便看到了雨化田滿是猩紅的左手。


    連忙將其握住,也顧不得鮮血沾在衣服上,雙眉緊鎖,幫雨化田止血。


    無情的身後不遠處還站著鐵心蘭,她雖也有心上前,但看到眼前一幕,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


    “放心吧,我沒事。”


    有沒有事,無情比雨化田本人還清楚,她可是深得諸葛正我醫術的真傳。


    這段時間裏鐵手也沒閑著,確認細雨隻是昏死過去後,找來繩子將其五花大綁。


    既然雨化田剛才沒有動手直接殺了她,那應該就是留她還有用……


    “哥哥不用擔心,我知道她把銀子藏在哪。”


    幫雨化田包紮好了傷口,無情揚起小臉,似乎是在邀功?


    此舉雖然有些反常,但雨化田不疑有他,捏了下她的小臉,露出會心的笑容。


    此時無情身後的鐵心蘭默默退迴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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