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


    眾人在驛站之前落馬,輕煙和二皇子早早得了消息,匆匆迎了出來。


    羽化道人下了馬,迎上前,從馬車之中,攙扶出滿頭銀發的靈山老人,倒是將輕煙二皇子看得一愣。


    這怎麽出去的時候,不過是兩個人,迴來之後,就帶迴了一個呢?


    輕煙上前,扶住蕭歌,才想詢問,卻見馬車上一人翻身而下,頭也不迴,徑直往驛站之中走去。


    宇文席這等反應,倒是驚得輕煙不知如何是好,滿麵錯愕地打量著蕭歌,低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麽了?”


    還能是怎麽了?


    迴來的路上,他便拉著臉,一言不發。


    想來,是因為蕭歌不顧他的反對,非要與晉禦風約定三日之後,在山頂一戰,想來惹得宇文席有些不悅。


    她對輕煙笑了笑,搖搖頭,抬手指了指靈山老人,“這位是師祖,靈山老人。你吩咐人收拾出一個上房,給他獨住。”


    靈山老人聽到蕭歌的話,匆匆上前。


    “不必了。我聽說,你懷著身孕,但身子卻不大好。我給你瞧瞧。”


    “師祖……”


    “別這麽叫我。侯娘是我的師妹,算起來,我也算是你的伯父。”


    “伯父?”


    蕭歌有些錯愕,本能地別過頭,望向羽化道人。


    她若是要喚靈山老人伯父,那豈不是和羽化道人平起平坐了?


    見羽化道人並未否認,蕭歌這才大著膽子,望著靈山老人,低聲道,“伯父。”


    聽到這稱唿,靈山老人瞬間便笑得眯縫住了一雙眼睛,連連點頭,顯然是對這稱唿十分滿意。


    他行走江湖多年,還從未因為一個稱唿這般開心。


    “我給你瞧瞧你的身子。”


    “現在?”


    靈山老人點點頭,笑眯眯地凝視著蕭歌。


    羽化道人在旁接過話頭。


    “我的醫術,乃是師父親傳,卻不過學到了十分之一而已。你這一胎,若是能得到師父照料,說不定孩子便可安穩降生。”


    蕭歌一雙原本暗淡的眸子,瞬間便多出了光芒。


    “伯父,若是真的能保下這孩子一條性命,歌兒便是萬死也難報伯父之恩。”


    說著,蕭歌上前扶住靈山老人,快步往驛站之中而去。


    一個轉身,卻見門邊,宇文席探出身子,雖然麵無表情,卻難掩眼中的欣慰。


    看到他這樣子,倒是惹得蕭歌不由抿著唇瓣,嗬嗬一笑。


    蕭歌攙扶著靈山老人進了屋中,他為蕭歌號了脈,麵色同樣凝重。


    “道人說的不錯,這一胎的確不是好時候。”


    蕭歌失落地垂下眼,將衣袖拉下,長歎一聲。


    一側宇文席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衝著她露出笑顏。


    “不過,倒也並非一定保不住。”


    聞言,蕭歌和宇文席的眼中,再度燃起希望。


    “隻是,你想要這個孩子活著,自己便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我拚盡一身的醫術,能保這孩子到八個月。八個月一過,便定要催產。到時候,定會慘痛異常。”


    聽到這裏,蕭歌的手已經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幾分。


    她低頭摩挲著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良久之後,才緩緩道,“隻要能保住這孩子,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好。”


    靈山老人凝視著蕭歌,眉眼彎動,似笑非笑。


    “你這性子,果真同你娘一模一樣。”


    對上蕭歌的笑容,靈山老人的笑意更加濃鬱了幾分。


    “有你這念頭,我定會盡力保著你們母子平安。隻是,你也要好生休養自己的身子,且不能動怒、動氣,更不能舞刀弄槍。”


    別的到也罷了,‘舞刀弄槍’四個字才剛剛落下,蕭歌便立即感受到了身側人怨毒的目光。


    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微微抬起眼,盡力揚動唇角,擠出一抹略顯尷尬的笑容,望向宇文席。


    “是啊。不能舞刀弄槍。可是,這話她怎麽肯聽呢?”


    聽著宇文席惱怒的聲音,蕭歌不由尷尬。


    她握住宇文席的手腕,晃動兩下,盡力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眨巴兩下眼睛,低聲道,“快別說了。這許多人麵前,你就不替我丟臉嗎?”


    看到她孩子氣的模樣,宇文席心中的怒氣,已經消散了一多半。


    其他人也被他們的互動,惹得對視幾眼,紛紛麵含笑意。


    宇文席無奈搖頭,蹲在蕭歌身側,握住她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做了一個深長的唿吸,沉聲道,“三日之後的那場決戰,你不許去。大梁也不是隻有你一個統軍之人。再說了,吐蕃如今吞並了草原諸多部落,定要再度對外擴張。他們將目光放在大梁,那是早晚的事情,豈是你一人去做個什麽生死決戰,就能避免的?”


    羽化道人也點頭同意。


    蕭歌見眾人都以責問的目光望著自己,隻能緩緩垂下眼,一雙手緊緊地攢在一起,低著頭,眉眼微動。


    “好了好了,我不去便是了。”


    “你答應我的,不能食言。”


    說著,宇文席竟然抬起手,還伸出一根手指,對蕭歌做了個拉手指的姿勢。


    蕭歌一臉尷尬,錯愕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遊走了一圈,嬌嗔地握住宇文席的手腕,將他的手拉扯下來。


    “王爺……”


    眾人見狀,更是難掩笑意,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靈山老人瞧著眼前兩人,滿眼都是寵溺之色。


    雖然才剛剛和他們相識,可他卻總覺得,似乎已經與他們認識了許多年。


    或許是因為侯娘的緣故。


    可更多,卻是因為這兩人實在都不是什麽驕矜之人,分明是名滿天下,可是兩人卻都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眼中隻有對方,似孩子一般的性子。


    人生最難得的,便是真心了。


    瞧靈山老人望著他們二人,雖然眉眼含笑,可眼底卻有深不見底的失落。


    羽化道人湊在靈山老人身邊,聲音壓低了幾分。


    “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找到師母的。”


    聞言,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靈山老人身上。


    “是啊,伯父。我會吩咐人立即去尋。雖然有楚煦從中作梗,可我們人多,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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