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楚煦卻騰地一下站起身,滿目怒色地盯著靈山老人,高聲喊道,“不可能!怎麽可能是一場戲?”


    “那屍首當日麵目全非,隻是靠著身上的嫁衣,就被認定,是侯娘的屍首。當初,你我都還年輕,再加上驟然得知侯娘死了的消息,還在悲痛之中,根本就來不及細思,其實當時有不少細節都出現了問題。”


    楚煦隻覺渾身冰涼,凝視著靈山老人,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仔細想一想,若是那屍首真的是侯娘,以侯家當日在江南的勢力,怎麽會查不出行兇之人究竟是誰?還有,為何隻有侯娘一人的屍首,那新郎官呢?傳聞中,新郎官可是和侯娘一同被人綁架。”


    “侯家家主半輩子都在經曆大風大浪。侯娘之死,固然對他打擊頗深,可是卻也決計不至於一蹶不振,以至於要賠掉所有家業的地步。”


    靈山老人說完,別過頭,望向蕭歌。


    “還有,她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當日的侯娘根本就沒有死,甚至侯娘可能都不知道她出嫁之後,江南發生的這些事情。否則何以,她連自己是江南侯家的後人都不知道呢?”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蕭歌身上,紛紛點頭,顯然都同意了靈山老人的說法。


    唯獨楚煦,卻依舊搖著頭,滿麵質疑。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靈山老人也不再多解釋,“往事如煙,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如今追究當年的真相,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就連楚煦,也失魂落魄地坐在一邊的石頭上,垂著頭,眼中的光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過了多久,蕭歌也終於從這些故事之中,迴過神來。


    她打量了靈山老人和楚煦兩眼。


    “自我出生以來,便從未聽人提起過我娘家中具體情況,也從未聽說,我娘迴娘家。我覺得,師祖的猜測並不是沒有道理。”


    這句話,成為了最後一根壓死楚煦的稻草。


    他仰著頭,閉著眼,倒吸一口氣,胸口重重起伏,似乎要將這些年所有的情緒,都硬生生地吞進胃中一般。


    “孩子。”


    靈山老人望著蕭歌,唇角輕揚,盡力擠出一抹笑容。


    “你娘,還好嗎?”


    蕭歌不知,該如何迴答靈山老人的話。


    好?


    侯娘如今看不到,聽不到,說不出話,如若不是身邊還有嬤嬤伺候,隻怕連起居都是問題。


    不好?


    自從侯娘離開了蕭府,臉上的笑容逐漸多了起來。蕭歌甚至偶爾能從侯娘的臉上,看到些許當年她抱著自己,坐在廊下,笑嗬嗬的樣子。


    許久,蕭歌抬起眼,對上了靈山老人期待的目光。


    “我娘如今過得十分安逸。”


    靈山老人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當年,他們三人一同行走江湖。


    他雖然對侯娘並無男女之情,卻也真的是將她當做自己的妹妹。


    如今,知道侯娘還活著,靈山老人的心中,也自是歡愉。


    靈山老人側過頭,打量了楚煦兩眼。


    “你多年來,一心尋找武林各種秘籍,自是為了修煉上乘武功,以彌補當年自己沒能救下侯娘的虧欠。如今,侯娘尚在人間,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眾人望向楚煦。


    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瞧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楚煦的目光,始終落在蕭歌身上,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方才說,你娘在林陽郡?”


    蕭歌緩緩點頭。


    “帶我去。”


    “楚煦!”


    靈山老人麵色驟然沉了下來,盯著楚煦,厲聲道。


    “你去做什麽?當初,是你丟下侯娘,如今,她已經有了孩子,你又要去做什麽?”


    楚煦依舊凝視著蕭歌,隻是用眼角的餘光,隨意睨了睨靈山老人。


    “你未免管得也有些太多了吧?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楚煦,你這些年做了多少事情,若是都被侯娘知道,你猜,她還會不會原諒你?”


    聞言,眾人皆錯愕地望向楚煦。


    楚煦眉眼一頓,喉嚨上下滑動,麵色陰沉不定,挑眉怒目凝視著靈山老人。


    “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嗎?”


    “靈山!”


    楚煦猛地站起身,怒色盯著靈山老人。


    “你沒有資格說我。你分明已經知道,當初的事情,根本就是侯家的一出戲,卻不肯告訴我。害我這麽多年,一直以為,侯娘真的死了。我會作出那些事情,你以為你就不用擔責任嗎?”


    “你……”


    靈山老人也猛地起身,二人對峙在一處,皆是胸口起伏,怒目凝視著對方。


    許久,卻聽到蕭歌緩緩道。


    “二位。”


    她慢慢地站起身,目光在靈山老人和楚煦的身上遊走了一圈,長歎一聲。


    “你們不用爭了,即便是你們都去了,我娘也未必能認得出你們。”


    瞧到二人驚訝的目光,蕭歌略顯無奈。


    她微微搖了搖頭。


    “我娘雙目已瞎,雙耳已聾,也無法再說話了。”


    “什麽?”


    靈山老人和楚煦幾乎是同時別過頭,詫異地盯著蕭歌,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會這樣?”


    楚煦一步上前,捏住蕭歌的肩膀,高聲問道。


    他手中力道極大,捏的蕭歌不由嘶啦一聲。


    宇文席即刻起身,一把撥開楚煦的手,將蕭歌護在自己身後。


    蕭歌揉著自己發痛的肩膀,望了楚煦兩眼。


    他越是緊張,便越能說明,侯娘在他心中,有著不可磨滅的地位。


    蕭歌垂著眼,良久之後,才緩緩搖頭,多出了幾分無奈之色。


    “這些年,我娘在京城過得並不好。如今到了林陽郡,也隻能算得上是是暫時安頓晚年。你們若是還顧及著當初和我額娘的師門情誼,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反正,你們如此天各一方,也過了這麽多年,難道還會差這麽幾年嗎?”


    聞言,靈山老人和楚煦對視一眼,兩人的麵色皆是微微一變,向後退了兩步,紛紛坐在身後的石頭上,垂著眼,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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