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煙傳了宴,立於蕭歌身後,一手搭在唇邊,湊在她的耳畔,低聲說了兩句什麽。


    蕭歌的眉頭微微一簇,別過頭,目光輕動,望向阿滿。


    他正專注地瞧著眼前的歌舞,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蕭歌。


    “好。”


    輕煙聞言,這才快步而出。


    誰也沒有看到,小皇帝的手,微微抖動兩下,杯子裏的酒水,險些灑了出來。


    不過,很快,阿滿就定下了自己的心神,重新擠出笑顏,望向眼前。


    最後一道鴨子湯,是阿滿最喜歡的。


    奴才們才剛剛將鴨子湯上定,輕煙正要為蕭歌舀湯,卻見阿滿已經站起身,端著湯碗,走到蕭歌身前。


    他掀開身前長袍,跪於蕭歌的小幾之前,重重叩首,將鴨子湯高高地舉過自己的頭頂。


    “額娘。”


    阿滿仰起頭,望著蕭歌,喉嚨上下攢動,一雙眼睛微微泛著紅。


    “阿滿自小,額娘就在北境為國效力,阿滿難在額娘膝下長大。”


    聞言,蕭歌的眉頭猛然蹙在一起,心底的酸楚翻湧而起,隻覺得自己鼻尖微微一疼,做了幾個深長的唿吸,才算是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咽了下去。


    “阿滿得先帝照拂,得了這皇位。日後,便要守在這皇位之上,守著先帝留下的基業。日後,隻怕阿滿要為這天下百姓效力,難為額娘再盡孝。”


    “阿滿……”


    蕭歌終於抑製不住心中之感,顫抖的手,落在阿滿的肩膀上,想要將他扶起。


    可阿滿卻硬著一股勁,依舊跪在地上。


    “今日是舊曆最後一日。阿滿希望,額娘日後能事事順遂,得償所願。請額娘飲盡此湯,了卻阿滿心願。”


    言畢,阿滿仰起頭,望著蕭歌,眼角不自覺地打著顫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才能勉強將那淚水控製在眼眶之中。


    二皇子和胡瓊蕊不知發生了什麽,為何阿滿要這般嚴肅,兩人皆是一臉不解,望向蕭歌。


    宇文席搭在身側的手,不住地打著顫抖,心中一陣陣酸楚湧動而起,指節泛白,手心之中,也是汗涔涔的一片。


    有那麽一刻,宇文席甚至想要阻攔蕭歌,好停止所有的計劃。


    不就是留在京城嗎?


    不就是這輩子或許都無法與蕭歌相守嗎?


    可至少,那樣一來,他們不用將阿滿一個孩子,一人拋在這滿是荊棘的朝堂上。


    安兒的眉眼不住地抽動著,立即別過身,帕子在臉上搵了搵,做了一個深長的唿吸,才算是穩住了心緒,重新望向阿滿。


    良久,蕭歌才慢慢地伸出手,水蔥的手指,落在那碗邊,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陛下,未來的路,隻能你自己走了。”


    說完,蕭歌便仰起頭,將那碗湯咕咚咕咚,盡數咽了下去。


    阿滿仰著頭,望著蕭歌,見到此幕,竟然笑了出來。


    蕭歌飲盡碗中之物,望向阿滿。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阿滿堅定地對她點了點頭。


    他退迴到桌邊,不管眾人錯愕的目光,長袖一擺,隻高聲道,“繼續。”


    歌舞繼續。


    眾人重新落座,宇文席側過眼,望著蕭歌。


    她眼眶微紅,始終盯著眼前的小幾,不發一言。


    半個時辰之後,蕭歌搭在小幾上的手,猛然抽動兩下。


    “娘娘。”


    輕煙第一個反應過來,蹲下身子,一手握住蕭歌抽動的手,仰起頭,望著她的側臉。


    蕭歌沒有答話,身子像一隻蝦米一般躬了起來。


    “娘娘,您沒事吧?”


    輕煙一聲低唿,宇文席等人這才立即起身,紛紛衝到了蕭歌身邊。


    “歌兒……”


    雖然知道這是假死藥在起作用,可看到蕭歌滿頭大汗,痛苦地躬著身子,宇文席的心中,還是湧起一陣不舍。


    “額娘。”


    阿滿已經衝到了蕭歌身邊,握住她的手腕,擔憂地望向蕭歌。


    她微微側過頭,凝望著阿滿,唇角揚動,露出一抹笑意。


    隻見蕭歌掙紮著站起身,一隻手由輕煙托住,另外一隻手抬起,才擺動兩下,剛要說話,身子一軟,卻又倒在了蒲團上。


    輕煙托著蕭歌的後背,一邊晃動著蕭歌的身子,一邊高聲喊道,“娘娘……娘娘……”


    蕭歌沒有力氣迴答輕煙的話,雙眼微微地眨動兩下。


    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模糊起來。


    她似乎能看到阿滿衝上前,想要扶住自己,卻被宇文席搶了先。


    宇文席打橫一把抱起蕭歌,一路往外衝去,一邊衝,一邊高聲喚道,“太醫!太醫!”


    那假死藥是他親自交給蕭歌的。


    確保那藥萬無一失。


    可是,隻要看到蕭歌痛苦,宇文席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


    即便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戲,可他依舊無法控製自己。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


    太後娘娘入宮赴家宴,驟然中毒,昏迷不醒。


    此事很快就驚動了原本已經歇朝的眾臣。


    以賀之光為首,不少朝中大員都匆匆入宮,候在乾坤宮外,等著太後娘娘的消息。


    宇文席和阿滿更是守在榻前。


    太醫來瞧過了。


    羽化道人的假死藥,太醫斷然瞧不出端倪,隻是一個勁地搖頭,請陛下為太後娘娘準備喪儀。


    二皇子和胡瓊蕊當時都在場,也被不少人仔細問了一遍。


    得知太後娘娘突發病症,加之前些時日,太後娘娘就一直稱病未曾入宮。


    前後一對應,眾人隻以為,太後是在北境多年,加之迴京之後,一直操勞。


    又經受了不少事情,隻怕早就是外強中幹,人已經虛耗了。


    眾臣雖然為了蕭歌的身子掛心,更多的,卻都放了心。


    畢竟,幼帝登基,若是太後想要把持朝政,垂簾聽政,難免引起朝中大亂。


    如今,太後若是真的就此撒手人寰,對於朝堂諸人而言,也未必不是好事。


    整個宮中,都被一股濃烈的悲傷籠罩,唯獨乾坤宮!


    太醫已經退了出去,殿中隻有宇文席、阿滿和安兒,還有昏迷未醒的蕭歌。


    阿滿握著蕭歌的手腕,盯著她蒼白的麵頰,“爹爹,之後的事情,你們都籌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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