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歌已然打定了主意,阿滿也未在多言。


    他低著頭,一雙小手交疊在身前,右手握著左手手掌,不住地前後摩挲,不知在想些什麽。


    “若是想要喚你楚王叔進京,必得要快。”


    蕭歌自言自語,立即喚虹冰進來。


    可進來的人,卻不是虹冰,而是李喻。


    他幾乎是撞進了殿中,跪倒在地,也不管蕭歌作何反應,抬手便拜。


    “皇後娘娘,您不能帶大皇子離開。”


    言畢,李喻抬起眼,望著蕭歌。


    看樣子,他已經在外麵聽了許久,一得到機會,便闖了進來。


    蕭歌挑眉打量。


    “娘娘,陛下早就留有聖旨,要大皇子接替皇位。”


    聞言,莫說是蕭歌,便是阿滿也是一臉詫異,猛然抬起頭,驚訝地望向李喻。


    蕭歌和阿滿對視一眼,即刻便擰著秀眉,顯出怒色。


    “李喻,你胡說些什麽?陛下去的突然,本宮是眼睜睜瞧著陛下離開的。陛下哪裏留過什麽聖旨?”


    “娘娘,李喻所言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有半分欺瞞。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開了禦書房的門。陛下書桌下有一暗層,聖旨便置於那暗層之中。”


    眼看著阿滿已經答應自己,不想卻又冒出這一樁事,蕭歌心下,不安愈濃。


    “不可能!”


    她幾乎不做任何思索,便脫口而出。


    “陛下明知阿滿身份,怎麽會將江山傳給他?”


    “娘娘。”


    李喻重重叩首。


    “陛下早就屬意大皇子繼承大統,彌留之際,也曾與娘娘商議。是娘娘您不肯讓大皇子留下的。”


    想到那日宇文昊哀切地望著自己,無神的眼中,滿是絕望和祈求。


    蕭歌心中不寧。


    “娘娘……”


    見狀,李喻接著道,“陛下知道,過去種種,皆是陛下對不住娘娘和大皇子。可正是因為如此,陛下才要將江山傳給大皇子,以求能稍作彌補啊。”


    蕭歌猛然看向李喻,雙眼驟然瞪大,惱怒之色,溢於言表。


    “什麽彌補?阿滿才是多大的孩子?讓他接手江山,他分明是不想我們母子好過!分明是擔心他的江山被旁人覬覦,才強留阿滿,讓我也留下來替他守江山!”


    李喻聞言,果真心虛地低下頭。


    或許旁人看不清楚宇文昊為何非要將皇位傳給一個並非自己血脈的兒子。


    可李喻伺候他多年,卻看得清楚得很。


    “他為了讓我替他鎮守北境,已經算計過我一次。如今,他撒手人寰,還想要再來算計我的兒子?”


    蕭歌見李喻低下頭,知道自己說對了。


    她猛然上前,抬起手,指著臥榻上的宇文昊,“從前是我愚笨,由著他愚弄。害得我們母子二人得以有今日的下場。今日,我絕對不會再被他戲弄了!”


    說著,蕭歌側眼盯著李喻,“本宮還是皇後。陛下既已駕崩,自是本宮說了算。李喻,你若是再敢阻攔,當心本宮要了你的性命!”


    李喻緩緩抬眼,目光灼灼,望向蕭歌,眼底閃爍著血紅之色。


    “娘娘,奴才伺候陛下二十餘載。如若不是為了了卻陛下最後一樁心願,奴才早早地就跟著陛下去了。隻要有陛下的聖旨在,不管是娘娘想要迎楚王迴京,或是二皇子有意謀反,都無濟於事。大梁的皇帝隻能是大皇子!”


    李喻與蕭歌四目相對,他眼中的堅定,便是蕭歌,心中也是一陣不寧。


    “你……”


    “皇後娘娘今日便是要了奴才的性命,奴才也不能讓娘娘帶著大皇子離開。”


    “李喻。”


    蕭歌聲音驟然尖利起來,拖著尾音,顫動的手,指著一側的阿滿,“你瞧瞧,阿滿才有多大?何況他的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被有心人翻了出來,他並非陛下血脈,到時候,那些諸侯王,豈不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娘娘,陛下為何要留下聖旨?而非口諭?不就是為了保著大皇子嗎?外麵那些風言風語,不管怎麽傳,隻要有陛下的這一紙詔書在,便永遠隻能是流言。永遠傷不得大皇子半分。”


    李喻言畢,雙手高舉,重重叩首,“求娘娘看在您也是大梁護國將軍的份上,為百姓憂思,為江山社稷考慮。”


    言畢,他跪在地上,身子折成一個團,久久未曾抬頭。


    這就是宇文昊想要的!


    用她護國將軍的身份,將她死死地拴在這朝堂之上,讓她永生永世,都為了他的江山付出一切!


    從前,宇文昊還隻是算計她一人。


    可現在,他卻連著她的兒子也算計了。


    久久沒有聽到蕭歌迴話,李喻緩緩抬起眼,望向蕭歌。


    “何況,皇後娘娘若是今日走了。那娘娘想要知道大皇子的事情,可就永遠都沒有答案了。”


    聞言,蕭歌心中一沉。


    阿滿也詫異地抬起眼,凝視著李喻,不由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說來這孩子也真是可憐。


    父皇崩逝,他這才發現,圍繞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竟然有這麽多。


    李喻隻是瞥了阿滿一眼,便又望向蕭歌。


    “娘娘,那件事情,如今隻有奴才一人知道了。隻要娘娘肯讓大皇子登基,繼承皇位,奴才便將那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娘娘。”


    蕭歌雙手緊緊地攢在一起,指節泛白,身上也有一絲寒意湧動而過。


    她知道,李喻所說的事情,便是阿滿身重劇毒之事。


    蕭歌也曾經懷疑過此事的真假。


    可她身為人母,沒法子拿自己兒子的性命玩笑。


    原本,蕭歌想要帶著阿滿離開,到了北境,再尋羽化道人為阿滿診治。


    沒想到,卻會被攔在這宮中,半分也動彈不得。


    想到這裏,蕭歌不由冷笑,側過頭,目光落在宇文昊身上。


    活著的時候,他便心機深沉,算計人心。


    蕭歌萬萬也想不到,如今,他撒手人寰,竟然還織下了這樣的天羅地網,將她和阿滿拴在其中。


    屋中陷入了沉默。


    就在蕭歌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屋外驟然傳來一陣慌亂之聲。


    虹冰跌跌撞撞,闖進屋內,高聲道,“娘娘,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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