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宇文昊用了藥,才剛剛歇下。


    這些時日,他身子越來越差,每天到了夜間,總是難以入眠。


    隔三差五,宇文昊便能再次看到那個血紅著雙眼,一臉哀怨,站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


    如此精神緊繃的狀態之下,他更是虛弱不已,那雙眼睛之下的烏青,濃重不已。


    此刻他趁著天色尚未完全黑下來,才剛剛歇下,便聽到殿外傳來了李喻的聲音。


    “常在,陛下已經歇著了。”


    劉常在沒好氣地打量了李喻兩眼。


    她才被魏征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生那般對待,如今又被李喻一個閹人攔在禦書房外,麵色自是更加陰沉難堪。


    “本宮既是來瞧陛下的。公公隻管通傳一聲便是。若是陛下不肯見本宮,本宮走就是了。”


    這劉常在往日裏可是宮中最溫順嫻熟的一個,對待宮人們也一向都是十分溫柔。


    想不到,今日竟然會這樣氣惱地對自己說話。


    李喻不由微微一愣,帶著幾分錯愕,打量了劉常在一圈。


    許久之後,李喻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常在說得這是哪裏話,奴才這就進去通傳。”


    說完,李喻轉身,對身後立著的幾個小太監打了個眼色,自己快步進了殿中。


    宇文昊早已經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見李喻一臉尷尬錯愕地走了進來,他咳嗽兩聲,吩咐李喻請劉常在進來。


    不等李喻出去傳話,劉常在已經大步而入。


    莫說是李喻,便是宇文昊,也瞧出今日的劉常在似乎哪裏不大一樣。


    她眉眼簇動,腳步輕快,幾步走進了殿中,立在屏風之前,對宇文昊行了禮,“陛下,臣妾知您身子不適,特來給您請安。”


    宇文昊虛弱地抬起手,微微擺動兩下。


    劉常在這才快步行至臥榻之前。


    一邊的李喻還錯愕地望著劉常在。


    卻見劉常在打量了李喻兩眼,目光之中,多出幾分不悅之色。


    李喻一愣,初時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很快,他就明白了什麽,立即閃身到一邊。


    劉常在快步上前,坐在臥榻邊,身子微微向前探出,一雙手已經握住了宇文昊的手腕。


    宇文昊一愣,詫異地抬起眼,看向劉常在。


    宇文昊還從未見到劉常在這般過。


    自從劉常在入宮之後,一多半的時間,都是溫婉居多。


    即便是偶爾有什麽大起大伏的情緒,卻也都不肯在他的麵前表現出來。


    這些年,除了偶爾侍寢的時候,宇文昊幾乎難以看到劉常在的臉上,有除了那標準的笑容以外的任何東西。


    今日也不知她這是怎麽了,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一時之間倒是讓宇文昊不知如何應對。


    宇文昊迷惘地望著劉常在,露出幾分尷尬地神色,唇角微微勾動兩下,低聲道,“你今日這是怎麽了?”


    劉常在這才抬起眼,眉眼輕動,凝望著宇文昊,“陛下身子不適,皇後娘娘不許宮中妃嬪隨意前來探望。臣妾雖然擔心陛下,卻也不能來見一見陛下。臣妾這心中,實在是有些委屈。”


    說著,劉常在垂下腦袋,卻微微地抬起眼,楚楚可憐地望向宇文昊。


    那雙眼睛,顧盼生輝,眉目傳情,瞧得人心中更是一暖。


    宇文昊不由揚動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從前倒是沒有發現,這劉常在竟然有這樣嬌嗔的一麵。


    今日看到,還真是讓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皇後也是為了朕的身子考慮。”


    劉常在嘟著嘴,眉目之中的嗔怪更加濃鬱。


    “臣妾怎麽會不知道皇後娘娘的良苦用心呢?隻是,皇後娘娘為了陛下如此殫盡竭慮,可這宮中,卻有的是人,想要暗中忤逆皇後娘娘呢。”


    聞言,宇文昊不悅挑眉,露出不滿之色。


    “誰?”


    劉常在故意捂住唇瓣,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張皇失措地望向宇文昊。


    “都是臣妾失言了。請陛下不要怪罪皇貴妃娘娘。”


    說完,劉常在更是假意自己說錯了話,匆忙起身,便跪在一邊,抬手就給了自己狠狠兩巴掌。


    “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不好。”


    宇文昊看到劉常在這副神色,一雙劍眉蹙得更緊。


    他雙手強撐在身前,慢慢地直起身子。


    宇文昊盯著劉常在,眉目之中的怒氣更加濃鬱。


    “你說。有朕在,沒有人敢對你怎麽樣。”


    劉常在這才怯生生地望著宇文昊,喉嚨輕動,舔了舔自己有些幹裂的唇角,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今日皇貴妃身邊的小枝姑娘來見過臣妾。她說……”


    劉常在刻意停頓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見宇文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雙眼冰冷。


    劉常在這才低聲道,“她說,皇貴妃想讓臣妾與她聯手,一同在朝堂上參奏皇後娘娘一本。”


    宇文昊勾動唇角,冷笑一聲。


    “她想參奏皇後什麽?”


    “皇貴妃娘娘說,皇後娘娘身為中宮之主,卻苛責孕中的妃嬪,實在不堪為中宮表率。如此狠毒的婦人,就該……就該被……”


    劉常在說到一半,怯生生地望向宇文昊,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贖罪。那話實在是太難聽了。臣妾也說不出口。”


    宇文昊更是皺著眉頭,一雙手在榻上輕輕地敲擊兩下。


    “說!朕讓你說。”


    “皇貴妃娘娘說,像皇後娘娘這樣狠毒的婦人,就該被五馬分屍,車裂而死。”


    宇文昊的麵色更加陰沉,搭在身前的雙手,緊緊地攢著床單,那虛弱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好啊。”


    宇文昊冷著臉,逐漸點頭,冷笑兩聲,“這就是朕疼了這麽多年的女子!身為皇貴妃,每日不知道為皇後分憂解難,倒是成日裏在背後抹黑中宮。朕瞧著,不是皇後不堪為中宮的表率,分明是她急著要坐上中宮的寶座呢!”


    說著,宇文昊情緒激動,一陣血氣上湧,猛烈地咳嗽起來。


    見狀,劉常在匆匆上前,一邊為宇文昊順氣,一邊急切地道,“陛下切莫動氣,切莫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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