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席瞥了一眼枯井,又盯著蕭歌,打量一圈,頗有些不滿,沉聲問道,“你要下去做什麽?”


    他的語氣,倒像是一對情侶,一個正在責怪另外一個。


    辰嬪等人自是聽出了宇文席言語之中的嗔怪,不由對視一眼,紛紛暗笑兩聲,退到長廊之中。


    蕭歌委屈地嘟著嘴,揚動下巴,指了指那枯井,將宇文昊告訴自己的事情,一一告訴宇文席。


    “這枯井竟然就在我宮中。可當日,宇文昊說起此事,並未提起。我自是想要下去探看個清楚。”


    聞言,宇文席心下一緊,一道靈光從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隨即,他又冷著麵色,打量蕭歌一圈,不滿地道,“即便如此,這青天白日之下,你一個皇後,鑽進這井道之中,若是被他知道了,豈不是麻煩?”


    方才一時衝動,蕭歌也沒想那麽多,此刻聽到宇文席的責備,蕭歌才定下了心神。


    宇文席說得是。


    方才自己若是真的下了這井道之中,被宇文昊知道了,難免又要多出一樁麻煩之事。


    “今夜我想法子來乾坤宮,隨你一同下去。”


    宇文席低聲道。


    蕭歌這才露出幾分笑意。


    “聽說你今日一早,就去了椒鹿苑?”


    蕭歌昨日答應羽化道人,不將他的行蹤泄露出去,此刻自是無法說明自己為何要前往椒鹿苑。


    “蕭綰昨日的話,我總要去求證。”


    聞言,宇文席雙目一動,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也緊緊地攢在一起。


    他目光微動,凝望著蕭歌,喉嚨上下滑動,緊張不已。


    良久之後,宇文席才長出一口氣,低聲試探道,“那你求證了嗎?”


    蕭歌知道,當年之事,宇文席定是也放在心中多年。


    這些年,宇文昊每每利用此事,威脅逼迫宇文席,他心中的痛苦與委屈,半分也不比自己少。


    更何況,他明知阿滿是他的孩子,卻還要眼睜睜地瞧著阿滿在宮中受盡苦楚,又怎會甘心?


    “你既知道當年之事,為何不一早告訴我?”


    蕭歌低著頭,輕聲問道。


    “我也想。”


    宇文席情緒微動,“可我不能。”


    “為何不能?”


    蕭歌猛然抬起頭,盯著宇文席,沉聲問道。


    宇文席與蕭歌對視一眼,垂下眼,“你誕下阿滿,便獨身前往北境。阿滿在宮中受盡磋磨。我若是將他的身份公布,隻會讓宇文昊動殺心。”


    “可你為何不能告訴我?”


    蕭歌凝視著宇文席,“從前,我不知你心意,不知你存在,你不告訴我,我不怪你。可你我既然已經明確了對方心意,何以不肯將阿滿的身份告訴我?難道你就不怕,宇文昊用阿滿,將我一直關在這皇城之中嗎?”


    “我自是想要告訴你。在北境的時候,我無數次地想要開口,將阿滿的真實身份告訴你。可你才剛剛接受我,若是就知道阿滿是我的孩子,知道當年的事情,我擔心,你會恨我。”


    蕭歌不由扶額,有時候,她還真是看不懂宇文席。


    “我為何要恨你?恨你被人利用?恨你為了進宮救我,誤入陷阱?還是恨你這些年受盡磨難苦楚,一言不發,隻為了守在我和阿滿身邊?”


    蕭歌說著,不由紅了眼眶。


    見狀,宇文席的心中也是一陣說不出的酸楚之感。


    按理在宮中,他一向不會過於暴露自己的情緒,可是此刻,宇文席卻是一把將蕭歌攬入懷中。


    蕭歌後半句話尚未說出,整個人都跌進了宇文席的懷中。


    她雙手錯愕地搭在宇文席身後,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宇文席的雙手,在蕭歌身後輕輕地摩挲兩下。


    “對不起。”


    宇文席一句對‘對不起’似是將蕭歌所有的委屈都一把撕開。


    懷中的蕭歌,竟然落了淚。


    她像一隻小貓咪,委屈地在宇文席的懷中來迴蹭動兩下。


    一向見到蕭歌,素來都是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哪裏見到過這樣的蕭歌。


    宇文席一時錯愕,隻能將蕭歌抱得更緊。


    良久,蕭歌才收住了淚水,從宇文席的懷中仰起頭,望著他的側臉,眉目動了動。


    “昨日蕭綰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宇文昊如今時時刻刻都盯著我這乾坤宮。宋書算是他身邊最得力之人,如今卻入了牢中。隻怕,宇文昊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宇文席與她對視一眼,揚動唇角,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濃鬱了幾分。


    “無妨。”


    他將蕭歌散落在耳邊的碎發,輕輕地別到耳後,目光輕柔,凝望著她的眉目。


    “如今,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宇文席。宇文昊便是想要對我如何,也要問問,他那些把戲,能不能吞得下我才是。隻要你在宮中安然無恙,我自有法子對付他。”


    想起羽化道人昨夜的話。


    先帝最看重的皇子,並非已經登上帝位的宇文昊,而是眼前之人。


    無論是文韜武略,他都在宇文昊之上。


    這些年,一直忍辱蟄伏,竟然真的讓眾人都忘記了,他才是先帝諸子之中,最優秀的那個。


    能讓宇文昊這些年如此欺辱,並非他無力反擊,隻是顧及蕭歌與阿滿罷了。


    如今,他既已經明確了蕭歌的心意,自是不會再容忍宇文昊的那些醃臢手段。


    猶豫片刻,蕭歌還是將東境的消息告訴宇文席。


    “大饗?”


    宇文席與蕭歌一樣,一臉詫異。


    “大饗與我大梁一向交好,怎麽會突然起了攻打東境的心思?”


    “大饗國內,幾位皇子正在爭儲。我看,許是想要用這等方式,在國中立威。”


    蕭歌雙目輕蹙,接著道,“此事,是快馬加鞭傳到了我的手中,想必朝中尚未得知。我倒是有個主意,既能穩定東境之亂,也能讓你我從京城抽身。”


    蕭歌並未將羽化道人傳遞消息還有自己的真實打算告訴宇文席。


    她擔心,宇文席知道了她的打算,會阻止她。


    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卻非做不可!


    宇文席打量她兩眼,湊到蕭歌身邊,兩人耳語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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