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吟等人隨那小廝奔赴樓上,他們都是頭一次登上魚淵樓,免不得四處張望。


    二樓陳列皆是精致利落的屏風桌椅,一群群宮裝侍女托著玉盤侍奉一旁,主客相宜把酒言歡。


    啟吟翹首看去,那一對俗氣打扮小二般的男女正飛快打著算籌,一邊與幾名華衣雍容的貴客細細商榷,不知說的什麽。


    那男的英氣勃發,樸素衣著反而顯得他孔武有力,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利落勁兒。


    他似有所覺,抬頭和啟吟四目相對,輕輕一點頭又低下,自顧忙著營生。


    那女子沒有琴袖那般風塵妖媚氣息,懶散撐著下巴,像是清水芙蓉倚靠在檀木櫃台上,輕瞟了啟吟三人一眼,眉眼生笑並不招唿他們。


    “錦衣裏扮身短打汗衫,倒也能教別人看出自己與眾不同”,啟吟向符夜笑道,“咱們在鴛鴦樓吃過了,晚些再來這二樓吧。”


    於是三人不停,噔噔幾聲踩著懸梯上了晦暗無光的第三樓。


    攔在樓梯門口的是那人稱薛義士的玄甲漢子,此人滿口粗鄙像個莽夫,但啟吟卻發覺他雙眼陰沉麵色陰翳,不像暴躁性情之人,反倒有狡詐之氣。


    薛義士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啟吟卻率先拱手一禮,笑問道:“好漢,過這門檻需要使些銀兩嗎?”


    薛義士微微一愣,沒料到啟吟打個招唿都這麽古怪,次次都能嗆人。禁不住愁眉語氣一變:“四通境實力,便可進去,無需用銀錢打點......”


    他話還沒說完,啟吟就抬腳欲要跨進去,他又是一愣將之攔住。


    “喂喂,你小子怎麽沒點規矩好歹。你們三個除了這個老頭,其他人都沒有達到四通境,休想進去。”


    薛義士此時有些慍怒,啟吟三番兩次對他熟若無睹,已是激起他的幾分火氣。若不是今夜藍魚燈拍賣事宜必須啟吟參與,他早就將他扔到樓外。


    不過刁難卻是少不了的,客棧時他被聿西和地靈駁了顏麵,正好趁現在找迴場子。


    “你這人怪得很。她有地靈珠,我有頌神術,怎麽就進不去?”


    啟吟疑惑道,“釘頭大的事你也要鑿出窟窿來,比小溪邊搗衣撿話頭的娘們兒還麻煩?”


    符夜和符堅都噗呲而笑,想不通啟吟從哪學來的這些潑皮無賴說的話。


    啟吟側頭低聲道:“今天陪你逛街市地攤,有人對罵我就記下來了。”


    他們耳語聲雖小,但薛義士近在眼前隻有兩步之隔,又是實力強勁的念力師,聞言自然大怒。


    他焉能不知啟吟故意說給他聽,但偏偏不能施以辣手,也不敢譏諷啟吟讓他施展頌神術驗明實力再進門。


    “好漢莫要攔著我等,琴老板娘等著我給她唱詞呢。”


    薛義士有些擔憂雲狐大仙那樣的大能再次出現,也絕不相信啟吟和聿西兩人毫無關聯卻能聯合施展出強大的頌神術,擔心聿西從中作梗,權衡之下隻好放行,任由啟吟昂首闊步走過。


    “事事刁難,事事應付,多半是傻子幹的。他要是進不去,我還得親自出門請他過來......”


    薛義士咕噥一句,盤膝坐下不再理會他們。


    而啟吟等人借著遠處藍幽幽的一點微光,循著細碎人聲向樓深處走去。


    一排排朱漆桓柱,在晦暗燈光下如同墨色巨影,沒有絲毫華美風采,反而讓此處陰森無比。


    符夜聽覺遠勝啟吟二人,她秀發下雙耳微動,側身聆聽。


    便道:“那裏有水聲,還有幾個人在交談。”


    啟吟心中一動,頷首示意繼續前行。


    他們早已習慣了由啟吟符夜並肩而行打頭陣,符堅殿後的隊列,從容不迫地向藍色燈光而去,不消百十步就到了藍魚燈更前。


    藍魚燈掛在朱漆大柱上,藍色幽光晃動不停,盡顯沉靜冷清。


    而琴袖便和一名侍女佇立在柱子一旁,不遠處還有另外兩個人,顯然便是來拍賣的豪客。


    啟吟微微一笑打個招唿,近前了才看清這兩人便是白天在魚淵樓外,那座院子裏遇見的兩人。


    一個是那渾身髒兮兮的青衫男子,瘦小猥瑣模樣依舊,笑嗬嗬對啟吟等人迴了一禮。


    另一個則是躺在地上曬太陽的青年,換上一身白衣白袍頗有些才俊風範,折扇掛在腰間玉帶上,也是微笑相對。


    “諸位白天睡夠了,如今倒是不乏。這藍魚燈雖是好東西,但要在深夜點上,我卻是乏得很。”


    啟吟把符夜拉到身後,對麵前人說道。


    琴袖似是忘了去客棧時的尷尬氣氛,依舊媚眼如絲,舉止詳妍,嗔怪道:“啟公子依舊風趣得很,想必是等不及競拍了,不必催促,我們這就開始。”


    “老板娘錯怪我了,今夜事多,能夠早些休息自然是好。”


    他瘸腿總是覺得不自在,四處尋找地方落座,向那名四通境的侍女問:“姐姐,你們魚淵樓近些日子虧損不小啊,此拍賣場韻調深幽舍不得燃燭點燈也罷了,怎不置備些座椅?”


    那侍女聞言一笑,“公子稍等,我這就去。”


    那兩個男子麵色古怪,提醒道:“人齊了要請寶貝出來掌眼,隻怕坐著見不到寶物的模樣。”


    符堅便問:“競拍之事,沒有呈物上前介紹、一錘定音的拍賣師,又沒有競拍的價牌和諸多豪客,似乎並不吸引人啊?”


    “我也覺得,這生意不便招攬,不知貴樓能借此賺足多少金銀?”


    琴袖笑道:“藍魚燈的拍賣不在於魚淵樓賣出寶貨,也不在於貴客交易錢財。我原先說了此為鑒寶樓,自然是鑒寶為先。”


    那青衫瘦小男子搶先答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此地寶物出自神頭穀,但凡落入人類獸類之手,便會被一種神秘的陰氣所封印,不見其形難尋其蹤。隻有藍魚燈可令之顯形,故而出入神頭穀的念力師都會在此地駐足,借藍魚燈鑒寶。”


    琴袖接過侍女手中梨木椅,親自請啟吟落座,又解釋道:“神頭穀寶物被陰氣所裹挾如同玉質藏於璞石之中,瑕瑜難辨如同凡人賭石,不同的人來此鑒寶,有緣者或能從中得到仙級寶器,倒黴的則會得到殘破無用的器具,連租借藍魚燈的費用都收不迴。”


    她頓一頓又道:“還有一種人,不敢賭,便把得來的寶物賣與我魚淵樓。而你們這樣的客人,既要出租借藍魚燈的錢,又要買下剝去陰氣的寶物。對了,我們既然稱為競拍藍魚燈,自然是鑒寶之後,寶物與藍魚燈一同出手,三日後再還迴來。”


    啟吟聞言臉色變了變,這才知道為何會覺得聿西可能會捉弄他。


    “糟了,藍魚燈租借三日便價值十萬黃金,鑒寶之後才可取走,如今我沒有錢財賭這石中是寶是廢,如何買下藍魚燈?”


    琴袖笑容更深,眼中映著桓柱上藍魚燈的幽光,提醒道:“魚淵樓不是善堂,這藍魚燈鑒寶隻租借一次機會,而寶物便藏在遠處藍魚水池中。花錢用燈一照,寶物得鑒才算得到競拍藍魚燈的資格。”


    啟吟心中凜然,原來魚淵樓做的是無本的買賣,十萬黃金隻能往水裏一照,看不見寶物便滾人,看到了就得花錢買下。


    他有些氣結但無可奈何。


    “怪不得人這麽少,而奢如聿西還要強買藍魚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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