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星崖山下,澎湃激流從山腹湧出,入地千丈不知通往何處。


    在山腹仙宮前,數十個披甲持槍的軍士捉住一尾電蛟,任它如何瘋狂扭動長身也無能為力。


    畢法炎笑看這些輕易捉住電蛟的軍士,微微頷首。


    “不錯,實力比前陣子那兩批人還要高上一籌,足以得我賜福。”


    這撥軍士追尋電蛟到此,偶遇這位仙人,隻瞬間就被他的仙風道骨和無上威壓所折服,擒著擾亂仙宮僻靜的電蛟當做投名狀,納頭便拜倒在地。


    “諸位與我有緣,不必行如此大禮。”


    畢法炎輕輕拂袖,又道:“此蛟終日擾我清淨卻不是大錯,我不舍殺生,你們放它離去吧。”


    眾人低聲應和一聲,將萬分委屈的電蛟扔迴水中,暗想此老真個心善,配上慈眉善目,和凡人傳唱的仙人倒沒什麽區別。


    畢法炎笑笑,“本仙看出你們之中有人或可得天地真法,於是索性賜下一份機緣助你們修行一臂之力,諸位有心可以靜聽我一言,能得出其中神名真諦者即可拜在我門下......”


    他正要忽悠有潛力的念力師紋上自己的睡海圖,但突然之間,仙宮所在的星崖山腹突然幽光盈滿,無限月光直接穿透這天下第三峰的山壁,照亮整個山腹。


    仙宮之上明珠粉壁多如泥沙,構成日月同天星海無垠的奇景,但此時瞬息而來的光芒將它們熄滅,所有人眼前不再是忽明忽滅的虛假星空,而是慘白光球內部。


    眾人驚唿一聲急忙閉上雙眼唯恐被光芒所害,又調動念力縈繞周身防備敵人襲擊。


    隻有畢法炎見之一笑,喜上眉梢。


    他感知能力極差,但轉身一眼看向西南方的羽衣部落,幽藍雙眼之中映著一輪明月,鋒銳目光仿佛穿透了千萬裏距離看到了啟吟等人。


    “如此大的陣仗,整個得望國的人都夜不能寐,不用幾天時間關乎這個神跡的流言就能傳遍南陸,到時候明都的人也會上岸。不錯不錯,那兩個小子沒讓我失望。”


    他心情大好,連連點頭,卻又搖頭:“這樣看來,太陰天靈已不是啟,他到底是入了輪迴還是做了野鬼尚未可知,會是我等計策極大的變數。”


    不過他困在星崖山,也無心計較不在眼前的事物,於是待得白光散去,他才繼續侃侃而談安撫諸位軍士,順便展露幾分自己的手段......


    客棧裏的啟吟也不傻,與而人談論了一番便知道症結所在。


    “陣術、頌神術相結合,使符夜得見光明絕對做得到。”


    他知道這陣圖終究脫離不了痛覺陣,而自己既是施術者也是感念通覺的另一方,多半要一同催動陣圖才能發揮一些功效。


    就像感應星辰時人和星辰的關係,此刻啟吟和符夜已經因為新陣圖的勾連而產生莫名感應,而視覺相通也是此陣施行的目的。


    符堅道:“看來還是有些麻煩的,單純催動陣圖就需要許多種不同的念力,尤其是那太陰光屬性的念力,接引催動都難以避開他人耳目。如今省力些的方式應該是你催動水光屬性念力,我家姑娘催動地靈珠和自身的木屬性念力,如此一來相互唿應,此陣方可成功。”


    啟吟聞言點點頭,適才花費大力氣來改造這個陣圖,更消耗了一次寶貴的頌空明神的機會,眾人自然以為陣圖一成會有出乎意料的效果,直接複明不在話下。


    “我覺得還是唱詞的原因,才致使這方陣圖無法發揮出真正的木的神力,所幸詞中處處是‘明亮’之意,太陰喧賓奪主之後必然給予符夜光明。”


    符堅也若有所思,道:“日乃火氣之精,月乃陰氣之宗,二者昭昭而明遍徹穹宇,而且從無缺損亙古不變。你和姑娘唱得其實恰得妙處,恐怕剛才的神跡不僅可以讓姑娘見識萬物,更有可能借此得到一絲日月真意。”


    符夜此刻激動萬分,連忙問道:“什麽是日月真意?”


    “這個不好說,我隻聽說和傳說中的成神法有關聯。”


    “老叔說得對,日月不變,正合成神長生之意。不過這種東西與今夜無關,應該先試驗一下陣圖的功用。”


    三人齊齊點頭,盡皆安靜下來,等待下文。


    符夜再度抬起抹上一絲灼紅的眼簾,雙眸之中映著照明石的幽光緩緩浮現一對相交的玉勾,雖然此刻的她矜顏含笑,但什麽也看不見的她做不到顧盼生輝,更別提美目流眄秋波颺颺,隱隱有些愁緒。


    啟吟暗暗心動,也集中感知於雙眼中,去感應那潛藏起來的陣圖。


    所謂的感知便是五覺,但一個人想要感應虛無縹緲的內在世界,實則是進入了人體大小的假想界裏,而念力這種發源於意識的力量,就是假想界的鑰匙,啟吟也深知念力師運轉念力時可以清晰感應到自己的肉身存在和“靈體存在”。


    而普通人閉目沉思之時隱約感知到的“映像”中的自己,便是“靈體存在”,是完全存在於個人感官的虛幻事物,然而念力即是心動心念之力,但凡意識所到之處,都有虛幻成真的神奇力量。


    “下一次以靈體存在進入星空假想界之中,不知道會和哪一座星宿哪一顆星辰形成勾連?如果是‘心宿’就好了。”


    他自詡為念力師,但閉上眼沉心靜氣時仍和俗世之人一樣,會有紊亂思緒和即時迴憶,但隻消片刻就能掃去心塵,沉澱進靈體存在的感官中。


    啟吟思忖之時不忘快速將念力化作五覺媒介,很快就在靈肉重疊於瞳孔處找到那個陣圖,隻可惜符夜雙眼皆有陣圖,而他卻隻有特殊的左眼擁有那個玉勾虛影。


    念力無形,由意識所生,所以任由他調度注入到那個玉勾陣圖中去,不多時便充溢盈滿於陣盤、陣基、陣門各處,按照痛覺陣的運行路線行功,很快就催發此陣。


    但他的變化與符夜之間猶有差別,玉勾虛影一成他整個人氣勢一變,徒然具有陰森之氣。


    左眼幽幽如洞,已然不可視物,但依舊令符堅心驚。


    符堅佇立一旁謹慎觀望,目光不由自主被這對蒼白色的玉勾吸引,一時間目眩神搖癡癡輕笑,險些沉醉入夢。


    但他終究是神獸通的高手,突發一個激靈,將自己從渾噩之中扯了迴來。


    “使得什麽妖法,險些讓我睡著?”他暗暗心驚卻不敢出言詢問,靜待一旁。


    此時啟吟左眼玉勾旋轉飛馳,仿佛一輪圓月,又有刺眼光亮不斷迸發而來。


    符堅立在啟吟正對麵,狐疑雙眼左右瞪著啟吟和符夜,但啟吟的左眼此時像是一顆照明石,而且越來越亮。


    他一旦不小心與啟吟對視之後便會心神不寧無法集中意識,無奈之下隻好轉頭不去看他。


    “似乎,有些美妙。”


    而啟吟輕舒一聲,愛上了這種被陰氣環繞的感覺。


    和行靈與鐵穿的陰氣不同,這樣的陰氣是剛才接引太陰所得的星力,原本藏在身軀裏,如今躲藏於左眼之中源源不斷地滋養那個玉勾陣圖,亦能流轉周身,讓他大感心安。


    至少不會再被人察覺身上的太陰念力,足以做到收放自如。


    但他更關心符夜和符堅,連忙收斂念力,將令左眼放光的太陰之力散去一些,而眼中散發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下來,和對麵的符夜一般無二。


    符夜心有所感,轉頭與他四目相對。


    兩雙眼睛匆匆對視,小臉都泛起一點緋紅。


    符堅老臉一苦頗為不滿,正要出言打斷扭捏發呆的二人,但他的這個念頭轉瞬即逝,想到了關鍵之處。


    “姑娘你看見了?”他急忙問道。


    符夜輕輕點頭,嗯了一聲,一邊想轉頭迴應符堅一邊卻對著啟吟移不開眼睛。


    而她不再是晦暗呆滯的眼神,反而神采奕奕湧著無限的欣喜。


    “痛覺陣改為通覺陣,我原本以為隻是共享你我的視野,沒想到會是我瞎了一隻左眼而你雙眼可以清晰視物,甚至比一般的念力師眺得更遠。”


    啟吟心中微動,眨了眨眼睛,他的左眼已經什麽也看不見,但卻有奇異的一幕呈現眼前。


    右眼依舊,看到房間裏的老叔和嬌滴滴的符夜,左眼所見一片晦暗,和失明無異,卻在視野中多了異色霞光和兩盞綠色微燈。


    那霞光異彩紛呈,是各種念力;而兩盞綠燈便是符堅二人的魂魄,包裹在木屬性的本源念力之中。


    此刻的符夜催動了通覺陣陣圖,兩個玉勾也在啟吟左眼下無所遁形,遠比右眼所見虛影更為清晰凝實,紋理可察。


    五覺中的視覺變為兩重,不僅毫無弊害,而且適應之後可以開發出諸多奇效,至少進入神頭穀時,依靠念力多寡便可知獸族分布,對念力師來說是一大助力。


    他壓下欣喜,將眼中玉勾完全隱藏起來,而後仔細打量著符夜和符堅,看她從欣喜到泣涕如雨,再到二人相擁跪坐時而大笑時而大哭,他也不自覺笑了起來,不在乎剛剛體驗到一絲強大的左眼因為隱藏玉勾而突然變得空洞和黑暗,看不見那些念力和魂魄。


    他就地坐下,撐著下巴靜靜看著二人,而地靈也在此刻進門,察覺房內變化立即變作大狗乖巧地蹲在一旁,與之攀談。


    “空明八眼,其一射魄。”


    啟吟麵色一僵,低頭看著胸口。


    這聲突兀出現的神鬼之音,似是眼中而來,似是心竅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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