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玉白同孫氏肩並肩坐在院子裏,孫氏今日正在繡一方帕子,從形狀來看,大約是一朵牡丹花。???.?r?a?n??e?n `


    “真好看。”慕玉白由衷的誇獎了一句,不巧的是,剛誇完,天邊就驚起一聲響雷,讓她感到格外尷尬。


    “你公公還在的時候,我們就想過再要一個孩子。”孫氏用手撫過繡了一半的花,難得與慕玉白聊起了天:“最好是要一個女孩子,這樣我一手繡活,就能傳下去了也不一定。”


    “可惜我不是個心靈手巧的媳婦。”慕玉白低聲笑了笑,語氣裏帶著些撒嬌的意味。離開家五年多,沒了父母在身邊,沒了依靠,她甚至連個能撒嬌的人都找不到了。


    “即便你是個心靈手巧的,這活我也不會傳你。”孫氏也笑了笑,她很少笑,一張臉上永遠是古井不波,明明才四十出頭的夫人,因為日常的不苟言笑硬生生老了十歲,現在她微微一笑,倒也有些明豔。


    “為何?”慕玉白不解的問,又是一聲響雷炸起,隨著雷聲一同落下的,還有豆粒大小的雨珠,很快打濕小院內的青石板地。


    “我這手藝隻傳給我的兒媳婦。”孫氏說完,兩個女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慕玉白眨巴著眼睛望著孫氏,似是沒聽明白對方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她扭頭去看站在不遠處屋簷下的祁峰,少年常年習武,耳力很好,她想問問少年,剛才婆婆到底說了什麽。可是少年卻扭過腦袋,不願意再看她。


    “今早你離開後,那位段總兵來找我了。”孫氏重新拿起繡花針,開始就著烏雲背後的一絲光亮,細細密密的繼續繡著:“他同我說了當年北疆發生的那些事情。”


    “婆婆,那人的話不能盡信。”慕玉白有些著急,恨不得立刻衝到段昂身邊將他吊起來打一頓。


    “若他不說,我都不知這五年來,和我住在一起的女人這般厲害。”孫氏嘴上說著話,手下的針腳卻是紋絲未亂:“我瞧你是有本事的,沒想到居然可以擊退戎狄。”說到這,本該插下的一針卻定住,孫氏抬起頭,用她那雙已經有些泛濁的眼睛盯著慕玉白:“這樣的本事不該浪費在我這小院裏,你去替山兒,完成他爹,還有他最想做的事,去比這裏,更需要你的地方吧。”


    慕玉白找到段昂時,他正坐在臨著儷河的一間茶館二樓喝茶,賞雨打荷葉的婉約景色。當女人出現時,他絲毫不意外,但看著女人渾身濕噠噠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歎口氣,從口袋裏掏出帕子,起身走到慕玉白身邊,想替她擦去臉上的雨水:“你體內還有毒,你可知道?”


    “我隻知道段總兵為了我一個小人物,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慕玉白瞪著段昂,任由他擦拭自己的臉,臉色雖陰沉,一雙眼卻紅彤彤濕漉漉的,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瞧著這樣一雙眼,段昂有些愣住。他上次見慕玉白哭是在五年前,女人在三軍之前,趴在一具冰冷的屍體前慟哭,連見慣了死生別離的將士也都為之動容。


    而後,他再也沒見女人哭過。沒想到她今日又哭了,隻因為他想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柏立山就有那麽好?段昂忍不住迴憶起那個沉默的高壯武將,慕玉白沒來之前,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尋常守備,若不是帶迴了這女人,恐怕他壓根都不會知道軍營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的存在。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活著時讓慕玉白死心塌地,死了後叫慕玉白念念不舍。


    替慕玉白擦好臉,段昂屏退屋內其他人,緩緩牽起女人冰冷的手,替她擦掉手上的水。


    真小,真軟。段昂見過柏立山用大掌整個包裹住這隻手,也見過祁峰牽著這隻手,那時他就想著,牽起它時,到底是什麽感覺。


    而現在,他知道了,很小,很軟,讓人忍不住就想護在手心裏,不讓它經受風吹雨淋。


    驀地,段昂像是觸電一般抽迴自己的手,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愣愣的定在慕玉白臉上。


    不怪慕玉白見他總是那麽橫眉冷目,是他自己不配牽起這雙手,他能帶給她的,隻有無盡的苦難而已。


    “對不起,玉白,我知你不想離開這裏。”收斂起往日所有的嬉笑,段昂難得誠懇一次:“可我需要你,滕王也需要你。”


    “這樣的本事不該浪費在我這小院裏,你去替山兒,完成他爹,還有他最想做的事,去比這裏,更需要你的地方吧。”孫氏的話在此時,與段昂的話音重疊,慕玉白不知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傻了,她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不能選擇待在喜歡的地方,而一定要去需要她的地方。


    “趙哥,你為什麽要當兵啊。”思緒飄迴以前,那是高考完的暑假,閑在家百無聊賴的慕玉白在軍區裏閑逛,看見哥哥手下的一個兵在休息時間圍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跑。


    當兵真是件很苦很累的事情,這個兵是211大學的學生,即使不入伍,將來也能有個不錯的前程,慕玉白很不明白,為什麽放著更輕鬆的前程不要,這人一定要來軍營吃苦。


    “因為祖國需要我啊。”那兵摸了把臉上的汗,一臉憨笑的迴答:“它需要我。”


    店小二看著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柏家少奶奶,在樓上的雅間裏待了片刻,又失魂落魄的出來。


    她一身白衣已經濕透,貼著身子,勾勒出一個美好的曲線。隻看了一眼,店小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柏少奶奶來茶館裏吃過茶,出手闊綽待他們這些跑堂也和善,他不想這麽親待她。


    “不是讓你別跟著嗎?”走迴雨裏,慕玉白看見正像木頭樁子一樣,等在茶館外麵,也不管周遭的人,如同看瘋子一樣看他。


    “姐姐。”祁峰低著頭,像極了犯錯等著受罰的孩子:“對不起。”


    這是今天慕玉白第二次聽見有人同他說對不起。


    “怎麽一個二個都同我說對不起。”慕玉白苦苦笑了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但凡我心中有些家國大義,心裏也能早些放下阿山了是不是?”


    五年前的北疆大營,慕玉白曾跪在柏立山的屍身前問他:“你知道為什麽要死,你明明知道我等你迴來,為什麽要去送死。”


    她也在祁原死後一遍遍問過那個男生,你又為什麽要死,你剛和弟弟重逢,怎麽舍得去死?


    若是兩人的英靈能出現在她麵前,他們一定會這樣迴答自己:“隻要有需要,我可以隨時赴命。”


    …………………………………………………………………………………………


    感謝sky_碧澄打賞的月票~(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善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凰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凰影並收藏美人善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