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峰最後是在慕玉白的房間裏找到她的。


    房間裏黑漆漆的,慕玉白一根蠟燭也沒點。早已適應黑暗的眼睛首先注意到擺在房間一側的水桶,和散落在水桶周圍的衣服。


    這幅景象讓祁峰忍不住皺起起眉頭,這很不符合慕玉白的風格。


    “白姐姐?”祁峰嚐試著喊了一句,而後響起嘩啦的水聲,一個人頭從水桶裏冒了出來。


    “小峰啊,你迴來了。”慕玉白說話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像是剛哭過。


    “白姐姐,你怎麽了?”祁峰一改往常的避忌,徑直朝木桶邊走去,他感受不到桶內的溫度,伸手去摸,桶裏的水果然透著刺骨的涼。


    不像是放涼的熱水,是直接從水井裏打出來的水才會有的溫度。


    “姐姐今天動手打了人,濺了一身血,想洗幹淨。”慕玉白沒再潛到水裏練憋氣,而是扒在木桶邊上,露出被水打濕的,白膩膩的肩膀,又伸出一隻手揉揉祁峰的腦袋。


    “為什麽不用熱水洗?”祁峰沒有躲閃,任由水滴低落到他的臉上,眉頭蹙得更緊:“這樣會生病。”


    “熱水洗不幹淨。”慕玉白說著,又迴想起那晚看到的,那個人在冰冷的自來水龍頭下衝了整整一個小時的畫麵:“隻有冷水才能洗幹淨。”


    “你就是個怪物。”她記得那時她這麽對那個人說:“哥,你們為什麽能容忍一個怪物做戰友?”


    太殘忍了,真的太殘忍了……


    “現在洗幹淨了嗎?”祁峰又問,他能感覺到慕玉白在顫抖,那是寒氣入侵後,身體不受控製的顫動。


    “還沒到一個小時呢。”慕玉白抬起手,瞥了眼腕上的手表,這手表防水,她就戴著手表泡。


    她也想試試,用冷水衝一個小時是什麽感覺。


    最大的感覺是冷,其次是絕望,從心底裏蔓延出的,被世界拋棄的絕望。


    祁峰送開眉頭,他一雙手直接伸入水中,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願意,直接把慕玉白從水裏撈了出來,而後打橫抱在胸前。


    慕玉白萬沒想到有一點自己會被一個還沒長過自己肩膀的小豆芽公主病,更沒想到,自己被公主抱的時候一件衣服都沒穿。


    慕玉白下意識的用手去捂住自己的關鍵部位,掙紮著想從祁峰的懷裏跳下來。


    可是祁峰人雖不高,但勝在力氣大,無論慕玉白怎樣掙紮,就是無法從那雙比她胳膊粗不了多少的臂彎裏掙脫。


    幸好從浴桶到床的距離並不長,祁峰三兩步就抱著慕玉白走到床邊,而後將人往床上一放,動作飛快的扯開被子將慕玉白整個蓋進被子中。


    “臭小子你想造反啊!”慕玉白一隻手拽過被子,將自己的重點部位蓋好,一隻手就要去敲祁峰的腦袋。


    這小鬼,反了他了!


    慕玉白的手剛伸到一半,不出意外就被攔截下來,祁峰按著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按迴床裏,而後乖巧的幫慕玉白蓋好被子。


    在蓋被子的過程中,他還很認真的摸了摸慕玉白冰涼的手腳,像小大人一樣道:“手和腳這麽冰,我給你灌個湯婆子吧。”


    “去你的湯婆子,這可是六月,你要熱死姐姐我啊。”慕玉白徹底被祁峰用武力鎮壓在被窩裏,隻能憤恨的等著祁峰,之前所有的傷春悲秋都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你凍得發抖。”說著,祁峰的手又摸了摸慕玉白的腳,還是很涼,男孩子也不管自己一身塵土,幹脆直接鑽進被窩中,將慕玉白的腳直接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慕玉白不說話,她嚐試動了動腳,祁峰握著她腳的手沒怎麽用勁,卻還是輕輕巧巧的讓她動彈不得。


    勾著腦袋瞪了瞪自己頗有霸道總裁味道的弟弟,有點認命的鬆懈下來。


    房間內又恢複靜謐,祁峰抱著慕玉白的腳,一直沒開口,他的手指偶爾摩挲過慕玉白的腳麵,卻也讓慕玉白感覺不到任何不妥。


    “我認識一個人。”慕玉白的聲音忽然打破了沉默,有一些啞,又有一些低落:“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兵王的選拔賽上,我看見那個男人從四層樓上摔下來,強忍著骨折,完成了比賽。”過往的種種如同電影鏡頭一般在慕玉白眼前閃過,她至今還忘不掉看到那一幕時的恐懼,鮮血淋漓的男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拖著自己幾乎不能動的胳膊以及接近半殘的手臂,一點點向前挪,直到挪至一個死角,向原定目標掰動扳機。


    “後來那個人就成了我哥哥最得力的部下,哥哥經常帶他迴家吃飯,我也常看見他。”說到這裏,慕玉白忽然笑了笑:“我從來沒見過如此自律的人,吃飯永遠不超過2分鍾,即使是吃一頓家常便飯,站如鍾,坐如鬆,搖杆永遠筆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當兵的。


    最可怕的是……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幾乎看不到他笑。他不怎麽說話,也不怎麽笑,就像個傀儡一樣。我那時候小……不,有17、8了,也不小了,但看著那樣的人就是怕,還特別厭惡,每次他來家裏,我總會給他臉色看。後來有一次,他和哥哥一起去出任務,任務是完成了,但我聽說他為了完成任務,將一名俘虜折磨死了。這件事放在大盛也許沒什麽,可放在姐姐的家鄉,卻要遭受道德譴責和法律批判。有我哥哥護著,又因事出有因,最後他躲過了法律,可自認站在道德最高點的我,卻義正言辭的譴責了他,我罵他是‘怪物’,告訴我哥哥,如果再跟這種‘怪物’做隊友,我就不認他這個哥。就在我罵完他的那天晚上,我看見那個男人站在自來水龍頭下衝了一個多小時,那晚之後我很久都沒見過他,再見時,他已經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與人溝通交流了。


    又過了一兩年,那個人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我再也沒見過,後來有一次我在吃飯時和哥哥提及他,哥哥跟我說了一點他的過往。


    那個人三歲的時候被自己的父親賣掉,後來被人販子用去乞討,為了能讓他看起來更可憐,人販子甚至想弄殘他,幸好有警察即使感到,救下了他。


    由於找不到父母,他就被送去了孤兒院,孤兒院的工作人員也並沒有電視裏宣傳的那樣富有愛心,他們更多的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似的把那些孩子帶大,直到他16歲參軍離開孤兒院。我哥哥說,剛接觸那個人時,感覺他就像機器,隻要你有要求,他總能想盡一切辦法完成。國家需要這樣的機器,但作為他的朋友,哥哥又想讓他坐迴正常人,所以才常常帶那個人迴家裏,希望他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可惜啊,遇到我這麽個熊孩子,他最後還是選擇做了一台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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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當年伊人一夢望醒的打賞,我會努力更新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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