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間,他們皆不明其中緣由,都是一副驚然之狀。


    又過去一段時間……


    在草屋外,趙毅目觀樂清腳步不穩地攙扶董舒離去,他自己則迴殿,躺在了石床之上,心中想著董舒方才所說的話,喃喃道:“貓沅竟然是我宗宗主的女兒。應宗主在年輕的時候認識了貓沅的娘親,卻不知道對方是一流淌妖族之血的族人。相愛相戀後,才生下了她,得知真相後,他竟殺了自己的愛人,囚禁了自己的女兒,這其中究竟還發生了什麽?”


    “算了,我想不通透這一層幹係。還有,這等絕對的大秘密應該不會流傳出來才是,為何董師兄會知道?看來他身上也有著自己的秘密!”


    他想起了兩人初次會茶於亭的情形,對方那雙眸的黃色瞳光,讓他有些不安,因為不知道他用了什麽瞳術,所以直接讓兩人兵戈相接,好在沒有後續。


    按趙毅的判斷,董舒的秘密應該就在他的那雙眼睛,或是血脈賦予他的某種神通。


    趙毅也飲下了不少酒,眼睛眯著眯著就酣睡了過去,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時分,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皮,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不由印出了貓沅那毛茸茸的臉頰,以及那彷徨、懵懂的綠色眼睛。雖不好看,但趙毅沒顧及這方麵。


    “我得去尋她一尋。”


    趙毅清了清身子,重新換了一套幹淨的劍服,不過一刻就來到了眼前這座鬼氣森森的黑色山峰麵前。


    重重唿了口氣,趙毅邁步於其中,幽靜的大山中唯有趙毅的腳步聲格外響耳,他的眼睛左顧右望,尋影辨跡,細細找尋著貓沅的身影。


    豁然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趙毅猛地迴頭看去,隻見一道黑色的魅影出現在三丈之外的數幹上,黑袍下的綠色豎瞳一直盯著自己,卻又默不作聲。


    “貓師姐。”


    趙毅心中微動,大膽走近對方的樹下,向上躬身行禮,道:“上次見麵與這次見麵已有一月之期了吧,近來可好?”


    對方始終不迴話,不作為,不動目。趙毅再次鼓起心膽來,臨近躍上樹梢,探手向對方的黑袍伸去,將對方的袍帽摘了下去,露出一張長滿毛茸茸的鞭痕小臉。


    趙毅目光閃了閃,呆了呆,怔了怔,心中那種憐憫之意更甚,再三考慮便誠摯道:“我,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朋友?”那單薄的身影開始說話了,這對趙毅來說,可是一件好事,他可以和對方正常溝通了。


    “對,就是朋友!”趙毅將左手食指指向自己,而右手食指則指向對方,之後又將兩隻手的食指相扣在一起。


    她看著趙毅那渴望而又真切的目光,似乎知道了‘朋友’一詞的含義,似乎又不知道一樣。稍後小會兒,她主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顫顫巍巍地向趙毅的左手食指探來。


    趙毅麵露笑容,與她的食指緊緊扣在了一起,雙方目光對視在一起。趙毅第一次看到了貓沅的笑容,隻不過這種笑容很是青澀,看得趙毅心中極為難受。


    並非趙毅樂於好施,而是他希望對方不要一直孤獨存世,不懂世間美好,這是在教益她學會與人相處,與人相伴,與人同濟。


    在這些心思紮繞他心,還不待趙毅反應時,貓沅突然硬拉著趙毅穿梭在這座大山的樹林之間,帶著他一起捕捉山間的野味,一時間趙毅的雙手上便多了一隻隻小灰兔,小野鼠,小花蛇等等。


    “‘朋友’……快吃……”


    貓沅那雙綠色豎瞳,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趙毅,生道:“這是新鮮的食物,新鮮的!”


    聞言,趙毅有些哭笑不得,隨即開始去皮打理起來,將其串了起來,又升起了火堆,將它們放在火上炙烤了起來,還將一些輔料灑了上去。


    貓沅在一旁看著,雙瞳之色凝帶有不解之惑,癡癡道:“朋友,你這是在做什麽?”


    “當然是在烤肉了!”


    趙毅偏頭看了她一眼,笑道:“貓師姐以往吃得都是血淋淋的生肉,還未吃過這等烤熟了的獸肉吧,待會你嚐一嚐便知它的美味了。”


    三刻一過,這些小野味就被趙毅生火烤得金黃流油,極為香洌誘人。趙毅取下一隻烤兔肉,將它送到貓沅的麵前。


    貓沅探頭,伸出自己的小鼻子嗅了嗅,嘔道:“難聞!難吃!朋友壞!”


    “你還沒吃呢?怎麽就知道它很難吃?”


    趙毅將烤兔肉揚了揚,繼續道:“貓師姐嚐上一口,保證十分好吃,這些都是我平常吃的東西。一口就成!”


    貓沅看了看枝幹上的烤兔肉,又看了看趙毅的笑臉,見趙毅點頭,她將信將疑都咬了一口獸肉,嘴唇蠕動幾下後,竟一下子將趙毅手中的烤肉通通奪了去,大口大口朵頤起來。


    “好吃,好吃!”


    她一邊抱著獸肉啃食,一遍向趙毅點頭,隻會用‘好吃’一詞來稱讚趙毅的絕味。


    “別急,還有很多,這些都是你的。”


    趙毅又取出自己所藏下的獸肉,炙烤了起來,笑道:“慢點吃,小心別噎著。”


    可貓沅壓根就沒聽到趙毅所說的話,狼吐虎咽地吃完了一隻又一隻的野味,這些本來都是她送給趙毅的‘禮物’,現在反而被她自己給吃完了。


    片刻後,她的身邊就隻剩有一小堆骨頭渣子,貓沅將烤肉食了個幹淨,雙眼放光的看著火堆上新搬上的烤肉,似乎還未吃夠。


    趙毅看她這幅樣貌,心中不免有些欣慰,對方本就該如此,可命運偏偏不斷地作弄與她,讓她有了一個不快的幼年,日日如此的絕人環境,讓她的心智一直得不到成長,這是一個生靈的悲哀。


    被時間所遺忘,又得不到任何一人的照顧,疼愛,憐憫,她是如此的讓趙毅心疼,忍不住地就想接近與她,像大哥哥一樣照看著自己的親妹妹,就是這種心緒讓趙毅付出了行動,但這絕不是憐憫和施舍,而是會心般的照看。


    新的獸肉烤熟出爐,立即就被貓沅抱在懷中啃食,和個小饞貓一樣,直到她的小肚子撐不下去了,嘴中的動作才停了下來,但懷中的烤肉一直不離其體,生怕有人搶了她的。


    “你既然喜歡吃,那下次我教你如何去烤這些小野味怎麽樣?”趙毅微微一笑,提議道。


    “嗯!”


    她重重一點頭,滿眼星星閃爍,興奮道:“朋友,你真好。”


    “好與壞,都憑你的直觀感受嗎?”


    趙毅暗想,心中又有些惋惜:“這樣的半妖生活於世,真不知幸與不幸?生活了數十年之久,心智還是這般低下。若是我的親人,我便不忍心看她如此存世,應宗主為何那般狠心,何況她還是他的親生女兒,就算是半妖也不能如此對待吧,這臉上的鞭痕又是何人所為?”


    貓沅緩緩站起身來,徑直牽上趙毅的手,貓著步子帶著趙毅向一處行去,不過一刻便帶著他來到一顆大樹下停下。


    趙毅抬頭看去,隻見這顆古樹極大無比,主樹幹的頂端成鳥巢般盤旋起來,就像朵剛剛綻放一半的花苞,很是奇異。


    “這是你的居所?”趙毅心中微動,詢問道。


    “對的,朋友。”


    貓沅幾爪子便爬了上去,低頭看向趙毅道:“朋友,上來。”


    趙毅點頭笑了笑,驅腿縱了上去,躺在她的一邊,貓沅無邪道:“朋友,睡覺!”


    “天還沒黑呀,你就讓我睡覺?”


    趙毅意外,道:“能不能等天黑了再睡?”


    “不行,朋友睡覺!”貓沅一直盯著趙毅的眼睛看。


    “好吧~”趙毅裝腔要睡,緩緩閉上了雙目,過了好一會,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對方居然還在盯著自己看。而且對方發現趙毅裝睡,立即就開始生氣起來。


    趙毅見狀趕忙合上雙眼,一直到半夜,發覺貓沅在一旁睡了過去,他這才起身離去。


    “真是孤單的一個人的。”


    歎了口氣,他漸漸走出這座大山,心中卻想著第一次與貓沅相遇的情形,對方不喜人多,因而要將他們那群誤入之人驅趕出去,但貓沅又渴望與外人相交,故爾當初在趙毅逃離天劍崖時,與之相觸。


    “不想這個了,既然她缺人相伴,那我就做她的一個朋友罷了,分出點時間多去看看她,與她說說話。她每次說話都是短短幾字,看來是很少與人交談……”


    迴到藥穀的地下宮殿時,趙毅安然睡下,又是一日清晨,本是大夢酣時,卻又被一群雜亂的聲音喚醒了,趙毅似乎忘卻了一件事情,今日是打理藥穀之日,藥穀眾女已有數十人在外麵候著了。


    其中丘思思,歐陽倩,葉七之輩早在廬前等候,嘴中更是‘唳嘯’不絕。


    “這臭師弟怎麽還不出來?我口水都快喊幹了……”旁邊幾個女子喃喃道。


    歐陽倩看了看身後一群躁動不安的同門,將目光放在矮人一頭的‘狗屋’門裏,入目漆黑一片,看不得裏麵的東西。


    “還不出來,那我就一把火,為你促促駕!”她冷哼一聲,提手一抬便是火道神通,掌中火球漸變漸大,將周圍的空間灼得扭曲起來,稍後就轟了過去。


    眼看這威力不俗的即將包裹著草屋,但就在它碰至的一瞬間裏,火球忽然被豎直切開,一分為二從茅屋兩側飛了過去,不沾燒一根茅草。


    轟隆兩聲,那被切開的火球將遠處地麵轟了個兩處焦黑,並且還在冒著黑煙。


    “怎麽?歐陽師姐還想燒了我的草廬不成?”


    三兩根白色鵬羽落地,一道身影彎著腰從草屋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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