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高台後,趙毅被背後二人按住雙肩。其中一人厲聲喝道:“跪下!待監斬官發話問斬!”


    聞言,趙毅不為所動,依舊挺著胸脯,傲然屹立於高台之上。


    他有自己的骨氣與原則。此生有三不跪!非天地者不跪,非君主者不跪,非親師者不跪!


    讓他為子虛烏有的罪名跪下,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另一人見狀,大喊一聲,“給我跪下!”,緊接著一記鞭腿掃至趙毅的膝彎處。


    膝蓋一彎,但他沒有立即跪下,雙腿運足力氣,再次伸直,整個人挺拔如鬆。此後任其兩人如何攻擊雙腿的膝彎處,就是不能讓趙毅生生跪下。


    怒不可及的兩人拿起手中的刀,用刀柄向趙毅的背部擊打而來。


    幾聲悶響後,他忍著巨痛,咬牙對這片天空吼道:“我趙毅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但遭黎川小人陷害,冠我叛國之名,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跪著死!”


    此話一出,下方的群眾炸開了鍋,紛紛議論起來。


    “我就說趙將軍是不會作出此等行為,定是他人陷害,沒想到竟是黎川!”,有人說道。


    也有人反駁,“我國天子以皇榜公告天下人,還能有假?他不過是在為自己開脫罪名罷了。”


    “一個將死之人有何理由出言欺騙我們?你們別忘了,這四年究竟是誰在抗敵禦國?又是誰給了我們安定的四年時光?”


    “這位兄弟說的不錯,如果趙毅有反叛之心,早就反叛了,為何非要四年後的今天?”


    一個瘦弱的男子站了出來,道:“我乃貴城人,家有一女。一次外出時,被城主之子看上。遂與光天化日之下欺霸小女,手下之人更是將我打成重傷,如果不是趙將軍及時出手相救,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人繼續顫巍道:“之後,他更是逼上城主府將那城主之子一頓教訓警告,至此那惡少再也不敢侵擾貴城百姓。但若那惡少聽聞趙將軍死去的消息,定會再次興風作雨!”


    “我堅信趙將軍是個英雄!而不是你們口中的叛國賊子!”


    眾人聽了他的一番言詞後,又有人站出身來,“我也堅信趙將軍沒有叛國!我是雲城人,當地父母官,受人賄賂,將我家的祖地給霸占去,是他幫我拿迴了那塊地!”


    “我堅信!”


    “我也堅信!”


    更多的人站了出來,說出自己被趙毅相助的經曆,其中包括阿嵐一家三人。


    旋即,一人接著一人向高台上的趙毅拜了下來,一眼望去,滿滿一廣場的百姓竟跪下了三分之一!


    他們齊聲替趙毅喊冤,“趙國英雄,枉遭陷害!望皇上撤迴聖旨!重新再審!”


    “趙國英雄,枉遭陷害!望皇上撤迴聖旨!重新再審!”


    聲聲嘹亮宏大,響徹雲霄,一句接著一句,循環往複。每一道都飽含著眾人的心聲!他們放開嗓子叫喊,希望皇帝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明白他們的所想,欲求重新對此事明察。


    高台上的趙毅看著腳下的這一幕,聲音顫抖道:“謝謝你們!謝謝!”


    “有你們相信我!我趙毅死而無憾!”


    廣場周邊的一處陰暗角落,黎川的身影顯現出來,此時的他一臉陰霾,低吼一聲,“可惡!連死都要擺我一道。”


    接而看向趙毅後方的監斬官,怒道:“你這個廢物幹什麽吃的!還不快下斬殺令!”


    趙毅後方,一人貼著監斬官的耳邊,開口道:“百姓如此行徑,我們要不要向皇上請示?”


    監斬官一想家中那一箱黎川所送的黃金珠寶,便結巴道:“這.這.這種事還請示什麽?皇上親自下的聖旨還.還.還能有錯?”


    他將斬殺令往地上一丟,急道:“管他站著死,還是跪著死!快快斬了他的頭顱,免得他再妖言惑眾,陷黎元帥於不義!”


    劊子手聞言高舉大刀,一口酒噴至,將其懸停於趙毅的脖子後麵,下一刻便揮了過去。


    時間變得緩慢下來,趙毅迴顧了自己的一生。


    豐富多彩,又充滿悲傷。


    他歎道,他那短暫而又充滿遺憾與悔恨的一生。


    就這樣...


    結束了。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外皮,一絲血珠溢出,就在大刀繼續揮動之際。


    驚雷乍響,一道耀眼雷光落在高台上,閃爍的白光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不知台上出了何種變故。


    待到白光隱去,一切恢複如初,高台上的趙毅竟消失不見!


    劊子手撓了撓頭,一臉茫然的看向刀刃上沾染的一絲血跡。他清楚記得自己並沒有砍到實體感覺,但是趙毅人卻在眼前蒸發了!!


    “這是怎麽迴事?趙毅人哪去了?”,眾人暗暗發問。


    “活見鬼了!”,監斬官猛得站起身來,雙手撐案,雙眼大如牛目,猛瞪趙毅消失之處,驚疑道:“劊子手!犯人呢?”


    劊子手聽到對方的話,將他那滿身橫肉的身軀轉過來,一臉茫然道:“大人!我不知道呀!是不是被雷給劈沒了?”


    一角暗處的黎川也是一副完全不知發生何事的模樣。


    高台下方的人群裏,突然響起一串笑聲,“哈哈!趙毅壞事做盡,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用一道天雷將他劈得連骨渣都不曾剩下!”


    又有一人道:“天譴不會無緣無故劈他的,得如此下場,隻能說他是活該!”


    其他人聞言,立即有人訓斥,“你說什麽?趙將軍為我們做過多少事情,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良心,沒有一絲的感激之恩,讓你說出這種毫無羞恥的言詞來?”


    被嗬斥的老人,立刻激詞迴應,“老朽如何就沒有良心了,他做過什麽要讓我對他心存感激。我的大兒,小兒全被他們強召入伍,全死在戰場之上。保家衛國的名頭全落入他的身上,我的兩個兒子又有何人來銘記?”


    “我家也是,如今隻剩下我一婦人與我這懷中還未斷奶的幼兒,孤苦伶仃苟存於世,誰又來正真關心過我們!”


    “你們這是歪理!敵國入侵,這場戰役必不可免,不是趙將軍挺身而出,你們連生活之地都不會安穩!”


    廣場上的百姓分成兩個群體,一派維護趙毅,一派詆毀趙毅,也有極個別人兩邊都不去觸碰,在一旁看熱鬧。


    雙方針鋒相對,激詞相搏,甚至有些人紅著眼大打出手,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離他們相隔甚遠的一雲端,露出兩道身影來,正是啞仆和被他所救的趙毅!


    “原來我在他們的心中是這樣的一個人!”,趙毅緩緩歎了一口氣。


    “這也怪不得你。”


    啞仆的目光始終看著高燕殿的方向,繼續傳音道:“要怪就怪這場雨!”


    趙毅驚疑,這旁邊之人一直未開口說話,為什麽他的心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周圍又無他人,於是詢問道:“為什麽我的心中出現了一道聲音?是你在跟我說話?”


    “不錯!這叫神念傳音,因為我天生就有殘疾,不能開口說話。”


    啞仆收迴目光,迴過頭來微笑著看向趙毅:“毅小少,你不記得我了?”


    ‘毅小少’這個名號已經多少年沒人叫喚過了,當初以此來喚他的隻有一人!就是從小照顧趙千起居的公公,怪不得這人有些陰柔之感。


    趙毅激動道:“你!你是啞公公!趙千大哥的貼身公公!”


    那人點了點頭,“第一次見麵你認不出我就算了,連第二次也是如此。”


    “啞公公莫要怪我,隻是你的相貌變化頗大!與以前相比年輕了不止一分半點!故此沒認出公公來。”


    “這便是修行之路帶給我的變化!”


    “修行之路?”,趙毅反複呢喃這四個字。


    “所謂‘修行之路’,就是修天地之規則,行天地之能,做天地之初芒,與天地長存,至此笑看風雲!”


    啞仆為趙毅簡短釋意,神念傳音道:“這也是主子想為你打開的嶄新之路!”


    “趙千大哥嗎?”,原來他對方一直在乎自己,重視自己,當初自己竟無情痛斥對方,不禁為當初的行為暗暗後悔起來。


    “之前說:‘要怪就怪這場雨’這是何意?”,趙毅提出了一個先前交談的疑惑之處。


    “此雨並非尋常之雨,乃是陣法神通所化。”


    “陣法神通?”


    “不錯,正是陣法神通。先前處刑你的高台上便刻著上魁陣的陣圖!”


    “那些鬼魅玄異的刻紋便是陣圖?”


    “嗯,此陣圖乃是控雨之道的神境者雨神所創。凡是與他對戰,便會陷入一片雨幕空間,雨中神通層出不窮,讓對戰者難以防備。而此陣一開,雨神便會將神識參於雨水之中,陣中之人無論用何手段都將暴露在他的眼中,一切虛妄無所遁形!”


    啞仆接著道:“而萬青,也就是你們口中所喚的國師。他乃是一位陣法師,用這上魁陣行雨,目的並不是為你們祈福所用,而是將自己的神識摻於雨水之中,遍布整片空間,尋找上界大帝的一座遺世帝器!”


    “這並不影響你們,但壞就壞在他用上了一道禁物,上古時期的魔皇汙血!這邪惡汙血不但汙染了這片空間的精氣,還隨雲雨落下,逐漸汙染你們所有人的凡軀。”


    趙毅又問,“汙染了,後果會怎樣?”


    “它會將人心底的黑暗麵呈現出來,持續的暴怒,變得異常嗜血,不管是誰!最後,最後...”


    “最後隻剩下一味的殺戮!”,趙毅將啞仆還未說完的話續上。


    他在一次麵對二十位刺客的爭鬥中就感受到了。不管是刺殺者,還是他自己都親身經曆過。後來他更是陷入了迷失之中,腦子裏全是一個聲音,殺!殺!殺!全殺完!


    他已經看到了下方廣場上的人打鬥了起來,甚至有人已經身受重傷,而自己似乎就是那一道*,提前將他們心中的黑暗麵引爆了出來,這樣下去一切都將完蛋!而這一切的罪源便是這天上的雨!國師所召來的雨!


    他不禁急迫道:“難道就沒有辦法阻止了嗎?”


    “我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啞仆搖了搖頭,又道:“或許主子有辦法!”


    “趙千大哥?那他現在人呢?”


    “隨萬青五人去了地底世界。”啞仆迴道。


    “那我們快些走吧!帶我去見趙千大哥,他一定要救救這些人!這都是他曾經的子民啊!”


    趙毅瞥了一眼遠處的關外,隱隱覺得有魏國的軍隊隱藏其中,隨時都有可能進攻燕城。


    到時,大軍壓境,燕城變得岌岌可危,無將可敵,所有的人都會化為火海中的一具灰骨。無論是哪一種結局,都不是趙毅所希望看到的。


    “我不能帶你一同前去?”,啞仆的聲音於趙毅心中響起。


    “為什麽?”,他不由問道。


    “主子與他們五人必有一戰,我要幫主子一臂之力,無法照顧到你!”


    “我不用你照看,我自己會小心的!說不定,我還會幫到你們!”


    眼觀趙毅那希冀的眼神,啞仆一聲輕歎,“罷了,罷了,反正你遲早要走上與我們一樣的修道之路,提早見識一番也無壞處。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安排!”


    “好!”


    “另外把這一顆療傷丹藥吃下去!我來助你化解藥力。”,啞仆雙指夾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向他遞來。


    趙毅看向那顆晶瑩雪丹,再看看自己的身子,不禁苦笑一聲,他一直關心著其它事情,卻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再觀己身,遍體鱗傷,用體無完膚來形容此時的他再貼切不過了。那些疼痛感早已麻木,整個身軀脆弱無比,一陣風吹來頓時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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