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皇甫琴和虞飛燕走後,不知過了多久。


    某一刻,饑餓感襲來,趙毅迷糊地睜開了眼瞼,眨了幾下眼睛,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怎會被掛在這如此之高的樹幹上。


    暈眩感讓他不得不抱緊了樹幹,定了定心神,雙手一撐,身體坐在了樹幹之上,背靠主幹,仰頭看向被樹葉切得斑駁的斜陽。


    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迷惑道:“我身上的傷呢?”


    任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片刻後,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怪叫道:“哎呦,疼!”


    “看來這並不是夢。咦?這是?”


    趙毅勾著身子,伸手取下掛在下方樹叉上的紅繩,隻見上麵掛著一塊殘缺不全的玉。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掉下懸崖時,在空中看見的美麗女子,然後又甩了甩頭,嘀咕道:“不可能,一定是幻覺,是這樣的,嗯,沒錯。”


    旋即他沿著樹幹滑了下來,瞥了一眼成型不久的溝壑,向深林外行去。


    出了深林後,大致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向趙國軍隊駐紮地趕去。


    其實兩者距離並不遠,趙軍軍營就在燕山以南的數十裏,按趙毅現在的速度趕去,在日落之前就能抵達。


    路途中,他也顧不上吃喝,一邊跑一邊想著那蒙麵男子。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就出大事了,真沒想到我們兄弟之間竟出了一個叛徒!”


    “我要盡快趕去大哥那裏!”


    他內心一直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可是無論怎麽說服自己,不是他,但是那種熟悉感讓他無法反駁。


    趙毅從小單傳,並無其他兄弟姐妹。一開始踏入軍營,隻是一個小隊隊長,後來結識五位戰友,生死與共,最後結為異性兄弟。


    四年的戰場生涯,不單讓他們兄弟六人步步高升,同樣也積累了深厚的兄弟情義。


    這也是趙毅不願相信的原因,更是不敢相信,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目的又何在?


    在趙毅思慮間,一個個帳篷被一道木製柵欄圍住的巨大軍營出現在他的眼前。


    “終於到了!”


    就在趙毅準備進入寨門的時候,被兩杆長戈擋住。


    “什麽人?”,其中一人厲聲喝道。


    趙毅聞言將頭轉向出聲之人,並未說話。


    “趙將軍?”,那人看清楚了趙毅的麵容後,驚喜道:“將軍沒死?”


    “哦?誰說我死了?”,趙毅一挑眉宇。


    “是單將軍帶迴的消息!”


    “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我們軍營裏麵有敵人的奸細,消息泄露,被敵人埋伏,您與其他幾位將軍都已經…’”,


    “奸細?這是在說你自己吧?”,趙毅心中冷笑,繼續道:“帶我去見黎將軍。”


    “得令。”,士兵應諾,在前方帶路,邊走邊興奮的大喊:“趙將軍沒有死,他迴來了!趙將軍沒有死,他迴來了!…”


    聲音傳遍整個軍營,很快所有士兵都知道了,本來他們在聽聞幾位將軍哀訊後都一陣沮喪,現在趙毅能夠活著迴來,均露喜意,可想而知趙毅在他們心中如同一顆定心丸一般。


    軍營中央有一個比其他帳篷都要大上些許的帳篷,這裏是主帥所在的地方,本來這是趙毅所待之地。


    而此刻,裏麵有兩人,隻見他們有說有笑地坐在案上,吃酒食肉。


    下一刻,聲音就傳了進來。


    “趙毅還沒死!”


    黎川拍案而起,對下麵同樣坐在案邊的單元策喊道:“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我也不知道呀,我是親眼看到拓拔岩將他踢下了斷崖!”


    單元策慌了神,焦急道:“大哥,這該怎麽辦?”


    “你慌什麽!他又不知道你我的底細!”


    在他兩談論間,帥帳外傳來吵雜聲。


    “將軍,你不能進,黎主帥吩咐過,沒有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待我通傳一聲!”


    “好膽,我想進就進,誰人都攔不得我!給我滾開!”


    “將軍!”


    趙毅直接闖了進來,守衛也跟著進來,無奈道:“黎主帥,我已經盡力奉勸趙將軍了,可是他……”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黎川作了一個讓人出去的手勢,轉而對趙毅道:“六弟,軍營有軍營的規矩,士兵有士兵的紀律,無規矩不成方圓,你應該知曉吧?”


    “知道!不過事態緊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來!”


    黎川挑了一下眉毛,疑惑道:“什麽事情?”


    趙毅剛要說燕山的遭遇,結果一眼看到了旁邊的單元策,霎時怒發衝冠,衝了過去,一把揪起對方,怒吼道:“你這個叛徒,還有膽子迴來?”


    單元策被氣勢洶洶地趙毅嚇住了,被其奪走了自己腰間的佩劍,怯道:“六弟,你這是做什麽!”


    “我今天要為二哥,三哥,四哥報仇!殺了你這個叛徒!”,趙毅一手抓著單元策,一手舉起了對方的佩劍。


    “快住手!”


    黎川惶恐大喝,趕忙下來,擒住趙毅舉劍之手,厲聲道:“六弟!你這是作甚,快把劍放下,有事慢慢說,我們兄弟間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


    見趙毅沒有放下劍的意思,繼續勸道:“如今,我們六兄弟隻剩下三人,莫在要做糊塗之事!”


    “大哥,我並非要行糊塗之事,你有所不知,這次的行動失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消息泄露,而這個泄密者就是他,單元策!”


    “趙毅,你休要誣陷與我,我單元策豈是這種害兄叛國之輩!”


    有黎川在一旁,單元策立即壯起了膽子,挺起胸脯道:“你要拿出證據,否則按照軍紀,你這可是大忌!”


    黎川連忙道:“對!你說五弟出賣了我們,至少你得拿出證據?”


    “你要證據?我親眼所見就是證據?當時我正在跟拓拔岩單挑獨鬥,正是他將裹著二哥頭顱的黑包袱給拋到我腳下,亂我戰心!”


    “這算什麽證據?”


    單元策笑道:“如果僅憑你一麵之詞就是證據,那我想問,既然消息泄露,其他人都死了,為什麽唯獨你能活著迴來,而且還是安然無恙!”


    這也是單元策不理解的地方,當時趙毅受了多重的傷,他是親眼所見,還被踢下了斷崖,怎麽現在又毫發無損的迴來了?


    現在經他這麽一說,裏麵的貓膩就變大了。


    當然趙毅也知道他話裏有話,怒道:“你休要賊喊捉賊!”


    “好了!好了!六弟你要是拿不出鐵證,此事就此作罷,莫要糾纏了!”,黎川在一旁勸道。


    “我有!”,趙毅一掌掀翻單元策,脫下了他的一隻鞋子。


    “你!”


    趙毅沒理會單元策的斥怒聲,拿劍一削,灑落下零零碎碎的泥垢。


    “果然!”,趙毅驚道。


    “燕山的土質特殊,表皮與平常土色無異,皮下成紅褐色,當時是五更天,露水打濕了地麵,行走過必定會沾染至鞋底。”


    趙毅捏著偏紅的細小齏粉,繼續道:“當時隻有我,二哥,三哥,四哥出去執行任務,而你和大哥坐鎮軍營。那麽請問你是何時去的燕山?”


    “當然是...是次日卯時去的。”,單元策結巴答道。


    “何時而歸?”


    “辰時迴的軍營,我怕遇到敵軍就提前迴來了。這一點,黎大哥是知道的。”單元策看向黎川。


    “這個我可以作證,包括幾個同去的士兵也可以為五弟作證。”,黎川辯護道。


    趙毅哈哈大笑:“我忘記跟你說了,單元策。實際上我說‘燕山表皮與普通土色無異,皮下呈紅褐色。’這句話沒錯,但是僅僅隻在斷崖那一塊。而你說辰時就離開了燕山,還真不巧,那斷崖背靠東,隻有到了辰時以後才會被升起的初陽照射到,而地麵是被雲氣所打濕,濕地不過一刻又會被陽光所蒸幹。”


    “所以鞋底想要沾到這種紅泥,還真不容易呢?”


    趙毅擲地有聲地大吼道:“你在說謊,當時你就在那群魏兵中!”


    當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的吼出來,單元策直接被震懾到了,久久不語。


    “這麽多年來,我還真沒看出趙毅有如此縝密的心思,看來以後不能再輕瞧於他了。這個單元策也真是愚蠢,這樣就被嚇住了。”


    黎川暗自心想,隨即在一旁提醒道:“也許在別的地方也有這樣的一塊特殊土質,被露水打濕,再被經過的五弟沾到了鞋底,這又說不清了。”


    單元策必定不是常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附和道:“一定如大哥所講,我不小心在別的地方沾到了這種泥質。”


    “不可能!我很清楚…”


    在趙毅還未說完話時,黎川打斷道:“之前你不在時,我接到密旨,命我們迴守燕城,迎接國師的到來,不如我們就請國師出手如何?如果國師說單元策說的不為真,不用你說,我立刻斬了他!”


    “好!”,趙毅也很相信國師的神奇手段,畢竟他親眼見識過國師祁雨。


    “那就這麽說定了!”


    黎川拍了拍趙毅的肩膀道:“六弟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去吧!”


    目送趙毅離去後,單元策道:“真沒想到這小子現在這麽難對付了,當時我蒙著麵都被認出來了。大哥,他留不得呀!”


    “這還用你說!”,黎川迴道。


    “那該如何?”


    黎川附在單元策的耳邊,道:“明日我們這樣……”


    “大哥好計,進了燕城,我雖然不懼,但是也殺不了他。”


    一夜無話。


    黑白交替,白日接管了大地,驅趕了一夜的寒冷。


    趙毅一早就被黎川叫醒,一行人驅馬向燕城進發。


    雖是燕城,但離這燕山旁的駐紮地有好些路程,要穿過兩片平原和一片林子。


    途中,趙毅與黎川並駕而行,問道:“大哥為何我們不與軍隊齊行?而是單成一小隊趕往燕城?”


    “與軍隊齊行太慢,如果怠慢了國師,影響到了他祁雨,那罪過就大了,我等擔當不起。”


    “國師又要祁雨了?”,趙毅驚訝道。


    “是!”,黎川感歎道:“別說是你,我也想再看一次國師祁雨,那簡直是神跡!”


    聊了一會,兩人再次沉默,一路上,隻能看看周圍的景色。


    當眼前出現一片林子時,趙毅明顯感覺到了後麵馬蹄落地聲的頻率變快了些。


    下意識的往後瞥了一眼,其中一個騎兵讓他頗有點印象,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隨後又搖了搖頭,這都是他的手下戰將,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點熟悉感是正常的。


    可當他們即將要進入眼前這片林子時,趙毅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糟了!”


    趙毅憤怒地看向黎川,大吼道:“是你背叛趙國!是你泄露了消息!是你害二哥他們丟了性命,你這個叛徒!”


    一手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臀上,戰馬嘶吼連連,沿著林子的外圍向西奔跑而去。


    黎川還沒反應過來,趙毅就已經跑出百米之遠。


    “給我追!”,黎川滿臉陰翳地道,“他是如何察覺出來的?”


    不是趙毅察覺到了黎川的心思,而是他將後麵的一人給認了出來。


    起初,那人低著頭,趙毅隻是覺的熟悉,沒想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後來注意到這人拿韁繩的方式屬於典型的魏國人抓韁繩的方式,慣用雙手各拉兩邊,用雙腿來撞擊馬肚控製戰馬的速度。


    而他們趙國人喜歡用單手抓韁繩,用鞭子抽打馬臀來控製速度。


    再仔細一想,此人正是拓拔岩身邊的副將,即使喬裝一番,還是被趙毅識穿。


    而當趙毅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黎川已經背叛了趙國,這也就解釋的通,為什麽之前一直辯護著單元策,以及燕山的遭遇,甚至這次的陰謀。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進了那片林子,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世界之初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執筆文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執筆文生並收藏大世界之初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