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還是個不講義氣的貨色。前腳跟著奪命刀尋求庇護,今夜後腳便脫離了組織。行,且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危急關頭為了保命舍棄老大也勉強算是無可厚非。但反過頭來嘲笑奪命刀是幾個意思?


    不幫他就算了,還得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還得在旁邊看上幾眼熱鬧,看到精彩之處,甚至恨不得呱唧幾巴掌,這樣的人,可就有點太惡劣了。


    比奪命刀都惡劣!


    所以在驛站掌櫃看來,這幾人可殺。而且這都是隻從道德方麵來評論,如果再加上他自己的性名和老虎兒的性名,那基本就是不需要任何猶豫了。同意奪命刀的條件,殺了他們!


    但驛站掌櫃並沒有直接動手,他還是有些猶豫,不過這猶豫跟殺不殺那幾人無關,而是他覺得即便殺了那幾人,奪命刀也未必會履行承諾。


    因為奪命刀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在他看來,如果老虎兒從自己的手中脫離了掌控,那也就相當於他的救命稻草斷了截兒,屆時再想翻身,幾乎毫無可能性而言。


    所以驛站掌櫃才遲遲不去動手,否則對他來說,殺掉那幾個嘍囉,無外乎一眨眼的事兒而已。


    “怎麽,還不動手,你是真想著玉石俱焚了!”奪命刀焦急咆哮,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應該怎樣,但最起碼先把那幾個王八蛋殺了,心裏也能痛快一些。且即便最後還是沒能逃走,有這幾號不仁不義之輩相陪,地府裏麵遭受折磨的時候,也好有個伴兒。


    他很清李,自己必下地獄。


    “你要保證,我殺了他們你就會放了老虎兒!”驛站掌櫃沉聲說道。


    “放心!我說到做到!”奪命刀立刻迴應,並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隻要殺了他們,我便放了這小孩兒,但你堂堂玄修,最好也能言出有信,我放了小孩兒之後,你們不要為難我!”


    “這個自然。”驛站掌櫃舒了口氣,奪命刀語氣放軟,說明在他看來還是性命重要,也就是不會為了一時氣短而做出衝動決定。


    放走他一個敗類對於驛站掌櫃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兒,頂多以後想到奪命刀又在其他地方害人的時候,自己心裏會有些愧疚。


    但這相比於老虎兒的性命而言簡直不值一提,故而答應下來,也很痛快。


    至此事情已經敲定,愁眉苦臉的人就輪到那幾位哥們兒了。


    “哥,咋弄啊!”一個長臉的家夥麵露驚駭,連連想旁邊的胖子問道。


    胖子還算鎮定,先咬牙切齒的衝著奪命刀剜了幾眼,而後又看向驛站掌櫃,道:“這位掌櫃的,咱們之間一無仇二無怨,你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便要向我們動手,且還是直接取我們的性命,這事兒,怕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吧?”


    還別說,是個牙尖嘴利的角色。


    “正人君子?你們就是群敗類,殺你們不正是行俠仗義麽!”奪命刀先前威脅驛站掌櫃,要他殺掉那多嘴之人,當時此人嚇得屁滾尿流,而此刻總算死中得活,多嘴的本性便又彰顯出來。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刷一下聚集過去。


    不管他說的對與不對,但大家真的是很好奇,多嘴這個毛病難道忍不住嘛,為什麽剛剛經曆過生死一瞬,現在就不長臉了?就把之前的教訓拋到九霄雲外了?


    “我是說……算了,我多嘴,我自己個兒掌嘴。”多嘴之人受不了眾人那奇異的目光,隻能連連痛扇自己耳光,以此謝罪。


    “掌櫃的,我希望你考慮清李。我知道,殺了我們對您來說就跟玩似的,不比折根柳條兒費勁,但你可想好了,殺了我們你就是亂殺,雖不至於無辜,但還是會讓你陷入心理折磨。心理折磨是個什麽滋味我不曉得你了解不,總之我是體驗過,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胖子又道。


    不得不說,此人的心智還真強大,即便死到臨頭,還能眼也不眨的胡謅八扯,且說的還好像有那麽一丁點道理。


    “王八蛋,趙六子,你他媽就是個狗,就知道搖尾乞憐!”奪命刀看不下去了,破口大罵道:“昨兒,你便是這般跟我麵前搖尾巴,現在又想在人家驛站掌櫃麵前玩這套?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


    “嘿,別人傻不傻我不敢說,但你肯定是傻子,不然怎麽能讓我們兄弟幾個跟在身邊呢。說實話我當時應該講的很明白吧?跟你,是為了讓你護著我們哥幾個,而現在你沒能力護我們,那我們從你的隊伍裏剃出來,有什麽不妥的嗎?”被稱作趙六子的胖子笑道。


    “再說了,你當時把自己吹噓的那麽厲害,不也是在欺騙我們麽。”瘦子插嘴道。


    “行了!”眼見越鬧越離譜,驛站掌櫃便大吼了一聲,老虎兒還在奪命刀的九環大刀下用脖子拖著刀刃呢,他可沒閑心在這裏聽這幫敗類窩裏鬥。


    “你們必須得死,但你,也給我記住自己剛才的承諾。否則的話,我便是拚的讓老虎舍生取義,也要將你碎屍萬段!”驛站掌櫃先指了指胖瘦兩人,繼而又將視線掃向奪命刀。


    “跑!”胖子趙六那邊傳來唿聲,兩人便唿唿跑走欲要逃竄。跟在他們後邊的還有一個瘸子,也是同夥,弄不好還是個啞巴,因為他即便落後也未曾唿喊求助,隻管憋足了勁兒的狂奔。


    “他們跑了!”奪命刀很是焦急。


    “你能不能保證,我最後問你一遍!”驛站掌櫃並不理會那逃跑的幾人,而是衝奪命刀厲色吼道。


    “能,自然是能,如有一言違背,你隻管殺我於千刀萬剮!”奪命刀是真的太想那幾人死了,焦急之下流露出的神情可不是裝的。


    驛站掌櫃見過世麵,自然能夠看出來他這次說的是真話。故而也不再多言,身形閃動間,便欲追去。


    然而這時候奪命刀卻又開口了,喊的是讓驛站掌櫃等等。


    聞聲停步,驛站掌櫃納悶迴頭。至於那幾人,先跑去吧,以他們的能力,就算先跑上半個時成,也經不住驛站掌櫃一柱香追的。


    “一定不要留全屍,你們玄修不是有那種爆發性的手段嗎,我要他們化為血霧,要他們永世不得超生!”奪命刀恨恨說道。


    然而,這一次他卻是在表演,那恨恨的表情中,分明藏著一絲奸猾和算計。


    驛站掌櫃著急去追殺那幾個人,故而也沒有細看,但一直處於觀眾狀態的張惠卻給看了個仔細,不過他看到沒有用,他才不會去出言提醒,管他誰好誰壞誰該死,有戲看才是王道。


    張惠如此想著,便又從桌上抓了一把毛嗑,低頭一看是人家嗑剩下的皮子,便啐了一句,又全都扔到地上。


    在這期間奪命刀又和驛站掌櫃說了幾句,說的都是廢話,沒什麽營養,無外乎就是自己有多痛恨他們,想要驛站掌櫃下手的時候達到什麽樣的效果,另外就是脅迫驛站掌櫃必須發誓,決不能偷偷把他們放跑了雲雲。


    這麽一拖,時間變過了一盞茶之久。


    當然了,一盞茶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此消彼長這個道理卻無論放在哪都很實用。


    那三人在逃,驛站掌櫃在原地聽奪命刀絮叨,此消彼長之下,差距一下子就被拉開了。


    因此,在驛站掌櫃終於聽完了奪命刀那些亂七八糟的抱怨之後,那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凝神感知,三人並沒有跑出去太遠,也就兩裏地左右,這對於他一個固玄境玄修來說不算什麽距離,須臾便可追上。


    怕隻怕,他們找到地方藏身躲避,眼下這黑燈瞎火的,即便有神識為輔,想要找到他們,恐怕也得費些力氣……


    奪命刀磨嘰了好一陣,驛站掌櫃才得以動身,而在他快速往追擊過去的同時,奪命刀卻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無比震驚的舉動。


    他竟然將刀刃內壓,意圖直接隔斷老虎兒的喉嚨!


    這個時候,驛站掌櫃已經追出去很遠,而如果奪命刀出刀夠快的話,再加上突然性,便足以在瞬間發難,讓老虎兒於無法發聲唿喊之前般一命嗚唿!


    而場中,驛站掌櫃已經離開,其他人礙於奪命刀的淫威,根本就不敢唿喊報信。


    奪命刀的如意算盤便是這樣打的。


    他拿捏住了驛站掌櫃實誠的性子,先是假意抱怨訴苦以拖延時間,待得那幾個歹人跑的遠了,能為自己拉出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之時,他再讓驛站掌櫃前去追擊。


    然後,利用這個時間差,他殺掉老虎兒而逃竄,一切都是安排的如此完美,現在隻差最後一步。


    聽到這裏,李尋連麵色已然大變,他和老虎兒之間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這個小孩兒卻十分受他喜歡,如果老虎兒真的被奪命刀殺害,那麽他在解決掉手頭上的事務之後,絕對會親自尋找奪命刀,並讓其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慘痛代價!


    九州雖大,但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奪命刀血債血償!


    “那後來呢,如何了!”李尋連忙問,因為張惠說到這兒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後來啊,你且別急,聽我慢慢道來。”不得不說,張惠要是去做說書先生,絕對會火上一把,最起碼生計不用發愁,就他這卡點的選擇,簡直可稱完美。


    “道你姥姥,趕緊給我說!”然而李尋連可不是忠實的聽眾,起腳將張惠踢倒,同時閃身上前將其衣領揪住,麵色已然森厲,這貨若是再敢賣關子,恐怕下一刻就得歸西去了。


    “是是是,小爺您別激動,我這就說。”張惠嚇得趕緊從說書狀態中脫離出來,咽了口吐沫,仔細迴憶片刻,再度開口。


    且說眾人眼看著奪命刀將刀身向內猛壓,幾乎隻需要半個唿吸的時間,便可將老虎兒的頭顱割下來。


    但眾人不敢開口,也來不及開口,因為這麽短的時間都不夠他們做思想鬥爭的。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間隙裏,場中卻突然卷過一陣異常的寒流,那寒流不是冷熱的冷感,而是一種讓人從心裏麵發冷的寒意,


    大家便有些驚奇,奪命刀亦是如此,但他驚奇歸驚奇,該做的事兒卻還是要做。總不能白白浪費到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手腕繼續用力,刀身逐漸內壓,可是……手腕為什麽沒有力量了,不對,為什麽動不了了……


    緊接著,隻聽哐當一聲,厚重的九環大刀砰然落地,而奪命刀那握到的手臂,竟也跟著自動軟軟的垂落下來。


    然後人們便看見血液沿著他的胳膊想下流淌,不一會兒,便在地上構成了一個小水窪。


    當然了,那所謂的水都是鮮紅滾燙的血,奪命刀的整條手臂,悠然滑落……


    他竟是被斬掉了一條手臂!


    可是,這是誰出的手,又是怎麽做到的,還有,是什麽時候動的手啊!


    滿場十多人,竟無一人能夠發覺絲毫端倪,便連最熱衷於看熱鬧,也是看的最認真的張惠,都沒能找到線索。


    “嗷!”


    足足五六息時間,奪命刀才反應過來,哀嚎聲如同殺豬一般響徹夜空,便連已經遠在幾裏開外的驛站掌櫃,都聽得十分清晰。


    聽到這聲音,他臉色立刻大變,也顧不得去追殺已經近在咫尺的那幾個惡人了,隻能掉頭迴返,生怕老虎兒發生任何意外。


    然而當他迴來之時,老虎兒已經站在了一個黑袍人的身邊,是安然無恙的,甚至臉上還帶著激動。


    驛站掌櫃便楞了一下,心頭隱約泛起一種強烈的預感。


    “你也太不小心了。”那黑袍之人淡淡開口,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大,大掌櫃!”驛站掌櫃驚駭出聲,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掌櫃竟會在這裏出現。


    大掌櫃是什麽鬼,難道這破破爛爛的驛站,還是個分店不成?


    張惠如是作想,便將那被驛站掌櫃叫做大掌櫃的黑袍人仔細打量起來。


    然而打量了半天,他卻沒能發現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同時,也沒能發現任何尋常的地方。


    總之這個人處處透著古怪,那是一種令他們這種級別的人無法看透的的奇怪,深沉如海,卻又鋒芒畢露的衝突感覺。


    反正,這肯定是個大人物。


    當時張惠就是這麽覺得的,現在也是這麽跟李尋連說的。


    李尋連聽後便笑了起來,原來是大掌櫃親自,否則他還真的很好奇,這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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