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船離去時,身後沒有任何喊叫傳出。


    這很正常,媚舞出手,以她的霸道狠辣,怎麽會給人哭爹喊娘的機會。


    李尋連沒迴頭,也不屑迴頭去看,一群宵小之輩而已,不配他迴頭。


    其實說實話,如果周路之前沒有妄圖誅連李嫣然顧盼兮之舉,那麽今天李尋連還真就會給他一個單獨對決的機會。


    不過,事實不可更改,他既然這麽做了,那便無法挽迴。


    船上,顧盼兮還有些驚魂未定,她雖是玄修,但該是頭一遭經曆這種生死危機,估計不花點時間,怕是緩不過來。


    倒是大胡子,很讓李尋連意外,這家夥此刻竟跟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那般,還極為自來熟的和肅卻套起了近乎。


    “喂喂喂,你老實點,他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大胡子聞言看了李尋連一眼,又把興趣轉到他的身上,“兄弟,你倒是什麽來頭哇?”


    “我什麽來頭?李家李尋連啊,咱們不是早就見過,你也早就問過。”李尋連打馬虎眼。


    “可拉倒吧,我老胡雖不是啥能人,但小道消息可沒少聽說,你們李家,五年前李雄夫婦神秘失蹤,失了家主,早就一蹶不振了。豈能養著這麽四個怪物。”大胡子說話不經大腦,這一句話直接得罪五個人。


    先是三大劍奴齊齊投來冰冷眼神,再是李嫣然怒瞪他一眼,就連李尋連,都沒再接話。


    說怪物這一句,是玩笑,雖惹人不悅,但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李雄兩字,那可是李家最忌諱的名字。特別李嫣然,每次聽到,都要陷入傷心之中,難以自拔。


    李雄,李嫣然之生父,李尋連之義父。他本不是青霄國人士,也沒人知道來自於哪裏,反正流落至此後,經他數年努力,積累下頗多家資,於是便選了此地蓋起李月小築,定居下來。


    要說李雄此人,頗為傳奇。不但身為冶器聖師,且兼具神海初期之實力,更有家傳名器譜在手,就連青霄皇都對他頗感興趣。


    不過,也正是從青霄皇幾次召見之後,李雄突然在當年神秘離去,隻留書信一封,此後未再出現。


    而這封書信上的內容,簡單明了,無有對李嫣然未來的安排,無有對李家未來的勾畫,隻交代一件事——吾之離去,與青霄皇室無關。


    這是五年前的事情,當時李尋連已被大掌櫃接走,但通過書信往來,也知道了這件事。


    起初李尋連和李嫣然都認為必定是青霄皇室在背後操作,但大掌櫃卻告之李尋連,青霄皇與此事,真的沒有絲毫關係。


    雖然不明所以,但對於大掌櫃的話,李尋連卻堅信不疑。


    而李嫣然在經過種種調查之後,也漸漸相信,父親留下這句“與青霄皇室無關”,真的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的確與青霄皇室無關。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又是五年過去,時至今日,李嫣然都沒能找出一個答案……


    所以在聽了父親的名字後,她怎能不被牽動情緒,以至於隻是怒瞪胡萬一眼,連罵都罵不出來。


    看著老姐那傷心的模樣,李尋連暗中發誓,一定要把義父離去這件事的謎團查個水落石出!


    “唉,可我呢。”轉念一想,李尋連也跟著悲傷起來,相比於老姐,自己連生父生母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更加悲哀……


    不過,他打小就是個樂天派,想起臨下山時大掌櫃交代的任務,便又覺得有了希望。


    大掌櫃交代的任務是讓他去皇城找一個故人,此人綽號“通幽”,顧名思義,乃是有著溝通幽冥傾聽天意的能耐,找到此人後先把大掌櫃交托的任務完成,再仗著大掌櫃麵子賴皮賴臉的哀求一番,也許他能幫自己解開身世之謎也說不定呢。


    如此想著,李尋連便好轉起來。隻是船上的氣氛卻仍舊十分壓抑,不過這時媚舞趕迴來,將這氣氛打破。


    “公子,你為何偏要留下此人?”將那臉上長有紅痣已經嚇暈的殺手丟在船上,媚舞好奇問道。


    李尋連有心將這氣氛轉移,於是嗬嗬一笑,道:“我觀他出手之時處處留有餘地,還算有些良心,所以不想取他性命。何況,這件事有成王參與其中,兩個鐵衛已死,我需要人證。”


    媚舞仍是不解,又問:“又有那該死的成王?公子,依我看咱們還要什麽人證,直接殺上門去,這才符合咱們家的行事風格。”


    “哈哈!”李尋連聞言大笑,“媚舞,你真是生錯了女兒身,若是男子,必為梟雄!”


    肅卻和胡萬跟著偷笑,媚舞一記爆栗敲上腦袋,兩人不敢再笑……


    “的確,咱家的行事風格該是殺伐全憑道義,什麽證人不證人的無關緊要,但媚舞你可知道,成王有錢到什麽程度?若不趁機敲他一比,怎麽對得起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害我?”李尋連笑著解釋道。


    “搶來便是!”胡萬一瞪眼,插嘴道。


    “你知道個屁,別跟著瞎嚷嚷。”媚舞又是一記眼刀。


    “搶,那是土匪的行為,我們‘客棧’行事,從不有悖道義。”坤山默默開口。


    “客棧?你們是開客棧的?”顧盼兮稍微緩過神來,好奇問道。


    “妹子,你咋那麽天真,你見過開客棧的出手便是幾十條性命麽,雖說他們該死,但就算黑店,也未必幹的出來呀。”胡萬插嘴道:“不過話說迴來,這個客棧,我好像從哪聽人提過一嘴……”


    “什麽一嘴兩嘴,我們就是開客棧。倒是你,大胡子,你實話跟我說,你是幹嘛的?”李尋連歪頭笑看胡萬,若有深意的問道。


    胡萬老臉頓時一紅,支吾道:“我是散修啊,普普通通,老老實實,正兒八經,如假包換,的散修。”


    “哈哈,你當本公子瞎呀,說!到底哪個山頭立柱的?”李尋連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胡萬底細。


    嘿嘿訕笑兩聲,既然被人看出,大胡子索性也就不再掩飾,自豪說道:“東山起火南山栽樹,西邊的廟裏磕頭上香,北邊的綹子有我一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稱混世小魔君,胡萬是也!”


    嘿,原來那個傳說中吃百家土匪飯長大的小土匪就是他,難怪這麽自來熟兒。


    “喂,他說的什麽呀,一套套的,我怎麽聽不懂。”顧盼兮碰了李尋連一下,好奇問道。


    起火、栽樹、上香、掛柱,這在土匪行話裏都是拜入山門的意思,至於東西南北四山,則寓意他拜過的山門之多,包羅四麵八方。


    李尋連簡單解釋一遍,顧盼兮這才明白,當即離大胡子遠些,目光中也有點懼意和敵意。


    見此情形,李尋連有些詫異,便問道:“怎麽了?對了,你的家又在哪裏,難不成被土匪害過?”


    “說說,若是真被土匪害過,小尋幫你報仇。”李嫣然這時也好轉不少,當即大包大攬起來。


    顧盼兮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開口,“我家在北林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落,北林城挨著邊境,十幾年前蠻夷作亂,雖然被鎮壓,但還是有許多餘孽逃進深山老林變成土匪。


    最可恨的是咱們青霄國那些逃兵降卒,他們竟然和土匪同流合汙,仗著了解地形,時常對我們和附近的村莊進行洗劫。我父親是當地的保長,他和母親也都是玄修,於是他倆就帶著村民反抗。當時我還很小,記得那晚的天火紅火紅的,就像是被血染過……“


    想起不願觸及的往事,顧盼兮有些哽咽,但說到這裏,她已經沉浸其中,仿佛當時情景,曆曆在目。


    “那天打了好久,我躲在柴堆後麵,親眼看著鄉親們一個個倒下,鮮血淌成湖泊似的,又像極了天邊的殘霞……”


    “直到我看見父親被人砍了一刀,我就哭了,死勁的哭,拚命的哭,最後哭昏過去。”


    “當我再醒來時,打鬥已經停止,父母也,也……”


    說到這裏,顧盼兮已經泣不成聲,一旁李嫣然把她攬過靠在自己肩頭,輕聲安慰起來。


    “放心,我們會幫你父母報仇,一定會的。”


    “北林城……”李尋連嘀咕了一句這個地名,旋即深思片刻,道:“按你所說的時間段,當時北林城附近最猖獗的匪寇當屬紅鷹幫和開山堂兩夥……”


    李尋連身為客棧公子,這十年來在大掌櫃的不斷敦促下,可謂閱盡百家長短,對九州各地大小勢力的底細都有所了解。此刻,他便是在迴思過後,緩緩道來。


    紅鷹幫,幫主徐鴻英,修為算不得多高,靈溪巔峰而已。鴻英諧音紅鷹,幫派之名便是由此而來。此幫幫眾不多,但極擅遊擊藏匿,幫派總壇更是時常變化位置,他們對深山老林的環境熟悉之極,號稱狡兔三窟,是以當官府數次圍剿都沒能成功。


    開山堂,北林最大匪幫,人數不少於三千,雄踞北林第一峰,常年對峙皇庭,仗著地形險惡之極,匪眾兇殘勇武,亦是能逍遙法外。其堂主天河境修為,力大無窮,手持八百斤開山大斧,江湖人稱開山魔王。


    “他們如此難纏,我何時才能……”顧盼兮越發低落,她生於當地,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匪幫的名頭,隻是聽李尋連說完,才知曉其底細竟如此強橫。


    胡萬聞言笑道:“小丫頭片子沒見識了吧,那麽大的匪幫會去騷擾你們小村落?依我的經驗,你的仇人不過是這兩個匪幫中的小分支而已,想報仇,等咱幾個實力稍微提升提升,也不算啥難事。對吧,公子哥?”


    公子哥自然是為了緩解氣氛的調侃,李尋連也不在意,不過他的想法卻和胡萬不同。


    若無匪王支持,分支豈能猖獗?是以報仇之時,首惡必誅之!


    李月小築風景秀麗,整個建築有一半與湖水相接,水榭兩旁栽種了許多秋荷,即便是現在,仍在爭相綻放。


    小築之後,是一片樹木繁茂、連綿不斷的矮山,此刻時至初秋天氣轉涼,那矮山上灌木楓木的樹葉紅黃斑斕,煞是好看。


    再者,李月小築之建築風格,皆以簡單樸素為主,頗有寧靜以致遠的意味。


    大胡子是個閑不住嘴兒的貨色,見得此景映人,便又感歎起來:“真是好地方啊,你們一直住這,難怪姐弟倆長得都這麽俊秀。”


    顧盼兮也是第一次前來,不過此刻她的心思卻完全沒放在眼前景色上,而是在腦海中不斷迴想著剛才李尋連的話語。


    “首惡必誅……聽起來好有英雄氣概哇。”顧盼兮用手指挽著馬尾辮,邊走邊想:“他這麽說,是因為嫉惡如仇麽。還是……為了幫我,而決心除掉那兩大匪幫……”


    如此作想,顧盼兮偷偷瞄了李尋連一眼,此刻後者正和四劍奴說著些什麽,一臉的認真。


    “其實他認真起來,還是很帥氣的……呸呸呸,我在想些什麽。”狠狠搖了搖頭,顧盼兮拋開這些少女心思,便和李嫣然閑話去了。


    這邊,李尋連正和四劍奴問話,問的當然是他們怎麽會出現的如此及時。


    四劍奴中媚舞和肅卻的性格比較開朗,屬於愛說愛鬧那類,此刻公子問起,便搶著迴答道:“公子難道忘了,咱們幾個除了玄修之外,最擅長的是什麽?”


    這麽一說,李尋連豁然開朗,四劍奴乃為天河巔峰之修為,又分別兼懷四字真經奧義,玄修戰力,可謂超群。


    但,他們還有一項不外秘技,那便是易容之術!


    在這易容之術上,李尋連倒也頗有建樹,而其啟蒙老師,便是這四大劍奴。


    順著肅卻手指方向看去,隻見水榭之上迎來四道身影,其裝束麵容,竟與四大劍奴如一個模子刻出來那般,若不細看,就連李尋連也無法分辨。


    想必成王的計劃就是敗在此處,他定然曾他派人到李月小築窺探,且見到這四人後,就認定四劍奴正留守李月小築,並沒有跟隨李尋連左右護持,所以才會有了湖心截殺一事。


    轉頭看了肅卻一眼,李尋連知道,這肯定是他的計謀。


    時光流逝,轉眼間李尋連等人已是迴到李月小築的第二天,這一天青霄皇派人將頭名獎勵金晶鐵玉送至,共百二十斤,以精致銅箱裝載。


    掀開銅箱,頓時便有燦燦金光映射而出,此金光之濃烈,竟把整個大廳都映的蓬蓽生輝。


    “不愧是極品冶器材料,看這賣相,便知珍稀。”李尋連見之心喜,反複琢磨。若是同等金銀,他也許都不會正眼瞧上一眼,但冶器材料可就不同了。


    “隻是,我出山時走的太急,那極寒玄冰卻留在了山上,若迴去取,又很是麻煩……”


    金晶鐵玉,雖是冶器材料中的極品之物,但卻局限性極強,隻能與少數幾件材料融合,而那極寒玄冰便是其一。李尋連早年曾偶得一塊,但此番出山卻忘記帶來。


    正思慮間,大廳外卻突然傳來大笑之聲,那聲音豪放不羈,讓人不禁便能聯想出一個莽撞大漢的容貌。


    李尋連一喜,便道了句:“二掌櫃,你怎麽來了!”


    沒錯,來人正是李尋連所在勢力,也就是“客棧”的二掌櫃,此人身高八尺容形粗獷,但凡開口,便是極大的嗓門。


    四劍奴聞聲,當即恭拜相迎。


    “嘿,小子,不歡迎老子還是咋地?”


    揮手示意無需多禮,哈哈大笑中,二掌櫃已經走進大廳。他生的豹眼環須皮膚黝黑,身上穿了件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若不知情,估計都得認為他是個趕腳的苦力,誰會往那堂堂客棧二掌櫃的身份上聯想。


    “當然不歡迎,您這一來,我們李月小築的糧食可就不夠吃了。”李尋連也是哈哈大笑,玩鬧一句。


    二掌櫃看著李尋連長大,早就習慣了此子的憊懶,自然不會介意。他沒再說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物,直接丟進裝放金精鐵玉的銅箱之中。


    此物從他懷中拿出的那一刻起,整個大廳登時如墜冰窖,無窮寒意漫徹而出,甚至讓人眉宇發梢瞬間凝結一層薄薄的冰霜。


    極寒玄冰!


    “小子,老子得知你在冶器大比上拔了魁首,這不特意來送東西的麽,咋樣,講究不?”滿屋子都在震驚極寒玄冰的神異,隻有二掌櫃神色如常。


    “這東西……”胡萬是個好奇的主兒,忍不住便想去摸摸那極寒玄冰,可手還沒伸到地方,隔著數寸,便聽得他慘叫一聲,直接被極寒之氣凍傷了手指!


    被凍傷手指之後,胡萬反倒不再驚訝於極寒玄冰的寒氣,而是用見鬼般的神情,望向二掌櫃。


    這得是多深的修為,才能做到極寒玄揣放在懷而麵不改色?


    “那愣頭愣腦的小子,你瞅我老子做啥。”二掌櫃豹眼一瞪,說道。


    “沒……沒啥……”大胡子砸了咂嘴,趕緊避開目光。


    李尋連見狀一笑,道:“二掌櫃,這愣頭愣腦的小子名叫胡萬,說起來此人的性子和你還真有點像,沒出山之前,我記得您不總是嘟囔,要找個對脾氣的徒弟來著?怎麽樣,找到沒呢?”


    被李尋連這麽一說,二掌櫃還真就仔細打量了胡萬幾眼,片刻後他抓了抓雜亂的環須,道:“你還別說,這小子真與我有那麽幾分神似。”


    “這就對了,我就是照您模樣給您找的。混世小魔君這個外號你該知道吧,便是此人。”


    “就是他?”二掌櫃也有意外,那個傳說中吃遍百家土匪飯長大的小土匪,竟是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子。雖然說這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不過放眼九州土匪史,好像也沒出過這麽奇葩的人物。


    “可不就是他麽,我覺得此人極適合跟您學藝,您看呢。”


    “嗯……”二掌櫃點頭沉思片刻,道:“先跟著我混倒是可以,能不能做徒弟,那得看他日後的表現。”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相當於默認了。李尋連見大胡子還在那愣著,恨鐵不成鋼的道:“幹嘛呢,趕緊給你師父奉茶啊!”


    這邊胡萬一陣愕然,旋即滿臉驚喜,隨後奉茶倒水伺候的好生殷勤。


    要知道,這對於胡萬來說可是天大的造化,有二掌櫃做師父,那他的身份可就是客棧中人了,以後行走江湖,不說達到李尋連那種抬出身份就鎮住禁衛統領的程度,最起碼也能讓人高看九分。


    更何況,二掌櫃的綜合實力,放眼青霄國,那可是頂尖的存在——


    冶器之聖師,神海之大能!


    有這樣的人做師傅,還愁將來沒前途麽。


    給兄弟安排個好歸宿,李尋連心裏也是十分高興,畢竟大家未必就能一直在一起,不說別的,單就這客棧二掌櫃親徒,該也足夠在緊要關頭,為胡萬解決不少麻煩了。


    “現在就隻剩下顧盼兮那個呆貨,該也把她好好安頓……這樣!若有機會我當求大掌櫃收她為徒,這樣可就圓滿了。”李尋連心裏浮起這樣一個念頭,尋思片刻,覺得十分可行。


    之後自然就是備宴,有二掌櫃在場的地方,美酒佳肴必不可少,否則他那大嗓門永遠也停不下來。


    酒席很快備好,眾人吃喝間,話題不覺轉到成王周家之事上,二掌櫃當即暴怒,便要上門尋仇。


    李尋連卻是神秘一笑,道:“二掌櫃莫急,此事我已有計劃,那成王還欠我一座礦場,明日就讓四劍奴陪胡萬前去交接,成王見了必有異動,而您也無需浪費腳力,在此坐等即可。”


    李尋連打小就鬼聰明頗多,二掌櫃又是個不願動腦子的人,一切都按李尋連安排就是。


    吃飽喝足,今日眾人便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胡萬在四劍奴的陪同之下,大張旗鼓前往皇城,將先前就說好賠償給李尋連的赤鐵礦場,交接過來。


    赤鐵礦場方圓十裏,每月都能產出數以十萬計的上等赤鐵,商客往來頻繁,且魚龍混雜,當然需要一個自己人坐鎮,而胡萬無疑是最佳人選。畢竟這貨吃著百家土匪飯長大,人際周旋的能力,很是強悍。


    讓他去,李尋連放心。再加上四劍奴護持,想必也無人膽敢鬧事。


    不過,這還不是最終目的。


    在臨行時,李尋連囑咐胡萬刻意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一定得引起成王的注意,還要順便透漏一個消息,那就是周家截殺之事敗露,有俘虜落在李尋連手中。而那俘虜,招出了一些很有價值的口供。


    想必,成王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該就會坐不住了吧?


    周家湖心截殺一事,與他脫不了關係,如果不想再度被李尋連拿捏,他定然會率先采取行動。


    會是誰來呢?


    暗梟鐵衛全部出動,亦或是蕭南天親自出手?


    無所謂,不管誰來,有二掌櫃穩坐釣魚台,他們咬鉤之後,可就再也沒有脫鉤而逃的道理了!


    交接之事進行的很順利,事實證明,胡萬的辦事能力的確很強,李尋連沒有看錯人。


    他首先從成王府庫務總管那裏以契約換來赤鐵礦場的執掌印證,然後留下肅卻看管監督成王府的人撤出礦場,之後又在其他三大劍奴陪同下走遍了皇城所有冶器材料交易場所,將李月小築接管成王府赤鐵礦一事宣布出去。


    最後,又與之前成王累積的所有主雇打過招唿,至此,便算是將交接之事,高調完成了。


    而他做完這一切同時,成王書房中,消息如約而至。


    將手中書卷怒擲在地,成王腦海裏迴想起剛剛得到的消息,便是一陣暴怒難抑。


    “你確定四大劍奴都已在皇城?”冷靜下來,成王似乎看到了一絲可乘之機。


    “迴王爺話,小人親眼所見。”


    “必是本人?”成王又確認一遍。


    由於有了之前的事情,成王不得不謹慎萬分,憑他的頭腦,事後自然能夠想出先前在李月小築所見,乃是易容的假四劍奴,而這次四劍奴又高調行事,不知是否又是那小雜種的陰謀詭計。


    “備輦,本王要前往赤鐵礦場。”心中計較已定,成王果斷吩咐下去。


    約莫半個時成之後,成王的儀仗來開至赤鐵礦場,這一路上他也不是單純的趕路,從路邊行人耳中,他聽到了一件頗有價值,卻又令他很是頭痛的消息。


    周家截殺冶器大比冠軍,事情敗露,竟與成王有關!


    這便是他聽到的消息,而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成王行事之心便更加堅定了。要知道,自從上次在李尋連那裏吃了一次大虧之後,至今想起,成王都倍感憋悶。


    “此次,決不能再讓舊事重演,待得確定四劍奴到底是不是假冒之後,我當先下手為強!”


    如此想著,成王邁步走入赤鐵礦場之中。


    胡萬得到消息趕緊出來相迎,身後自然要跟著四大劍奴。見到成王後,胡萬拱手一笑:“王爺大駕怎地不事先知會一聲,沒能遠迎,真是失禮了。”


    這貨,角色適應的真快!


    若放在以前,他見到這名動天下的成王,恐怕早就被上位者氣場震懾的跪拜請安了。


    而此次,他隻是躬身拱手,略施禮儀。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可是客棧中人,更是二掌櫃的親徒,即便見皇,亦可不跪!


    成王眉峰一挑,但終究沒有節外生枝。當然了,他也不屑於和胡萬較勁。


    目光掃過四劍奴,憑他的眼力,百分之百可以確定,這次的四劍奴,絕非易容冒牌之輩。


    為保無虞,再催動天河玄氣試探。果然,四劍奴紛紛麵露戰意,將自身玄氣威壓散開,與成王對抗。


    “哈哈,這赤鐵礦交到你們手裏,本王放心,好生經營,終有一天,還是要歸還王府的。”說罷,成王轉身離開。


    其實他最後這句話,也不是隨口說出,而是有心計在裏麵的。看似因憤怒而上門施壓,實際上,這樣才更不容易被人懷疑他前來確定四劍奴身份的動機。


    成王之老謀深算,可見一斑。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聰明,反倒促成接下來的損兵折將!


    是日正午,暗梟鐵衛盡數出動,避過皇城守衛,一路直奔東南而去。


    為首者,天河巔峰——蕭南天!


    但,有一事卻極值得提起。那便是暗梟鐵衛出動不久,朱誠偷偷逃離王府,亦是尾隨而去……


    ……


    今天是個極好的天氣,上午時碧空如洗,萬裏無雲。時下傍晚,亦是繁星早露,擺滿天穹。


    初秋的微風頗有涼意,趕走了惱人的蚊蟲,也驅散了夏末的燥熱。


    李月小築水榭角落,一位粗布麻衣的大漢正握著竹竿,看似垂釣,實則早已昏昏欲睡。


    在他正前方渡口處,李尋連衣袂飄動,俊秀的臉上掛著慵懶笑意,目光遙望湖心處隱約可見的那急速而來的數十道黑影,笑意一轉,變為邪魅。


    須臾,黑影越來越大,已至水榭百丈。


    但聞喝聲頓起,一句“出來受死”吼過,原本平靜的湖麵,似乎都沸騰起來!


    喝聲由遠及近,如同雷霆轟鳴,李尋連隻覺耳鼓一痛,便要護住耳朵。


    不過,這時那垂釣的大漢卻突然笑道:“上鉤了!”


    這幾字一出,李尋連頓時覺得壓力消退,先前那狂霸的喝聲,竟是被一層無形的音浪阻隔,再也傳不進來。


    也正是這片刻的功夫,黑影盡數落到水榭之上。


    嗒……


    人數當有三十餘眾,但踏落在水榭木板之上時,卻隻傳來一聲踩踏木板之音。


    其實,並不是一聲,而是整齊劃一,竟達到同時同刻!


    這,便是暗梟鐵衛。


    由於這兩次和李尋連過招,原本的三十六暗梟鐵衛折損了三人。眼下還剩三十有三,今天,全部聚集於此。


    他們身形相仿裝束相同,皆著色澤如暗夜般深沉的黑甲,腰間掛著碎玄高等寒蛇匕,就連那掛放的位置,都是絲毫不差。


    齊齊站定,唿吸統一,如果閉目細聽,怕是都會覺得此地隻有一人。


    “嗬,你是知道老夫要來,提前出來等死麽。”


    人群後麵,蒼老而陰鷲的聲音傳來。隨後,暗梟鐵衛唰的讓開一條道路,有白發老者緩步走出。


    蕭南天!


    李尋連見後麵露淡笑,道:“蕭老親自前來,小子怎敢不提前恭迎。”


    “哈哈,倒是誠心可鑒,隻不過……這誠意有點不夠。”蕭南天負過手去,逼視李尋連道:“真正的誠意,是你把頭顱準備好,老夫到了取過便走,省的麻煩。”


    “蕭老這麽說,可真是冤枉小子了。我倒是也試過,奈何脖子太硬,這頭顱,取不下來。”李尋連仍是笑意不減,迴視蕭南天。


    “太硬?那老夫試試?”說罷,蕭南天舉掌便向李尋連脖頸劈去。


    正在此時,但聞兩聲輕咳,角落處那名漁翁,便站了起來。


    聽到這輕咳之聲,蕭南天劈至半途的手也停了下來。目光不禁透出一絲訝異,向那望去。


    憑他修為,根本不用眼睛去看,但凡方圓裏許如有玄修,自當清晰感受得到。


    落上水榭之前,他那喝聲便是試探,經過反饋的玄氣波動得知——


    這李月小築裏麵,玄修共有二十三人,境界皆在開玄浮動,其中兩女一男,年齡稍小氣息不沉,該是李尋連李嫣然顧盼兮三個小娃。另外那二十人,氣息陳定且似有規律,當是時常訓練的李家護衛。


    這些人,在蕭南天眼裏可以直接無視。


    不過,那垂釣漁翁是何時出現,蕭南天卻絲毫沒有感知。


    亦或是,他一直就在這裏,卻能壓製住全身氣機,麵對天河巔峰之斷喝,做到玄氣絲毫不漏!


    臉色一凝,蕭南天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這釣魚呀,最是難熬。精神頭足的時候,他偏不咬鉤,可等你困了倦了,他就蹦出來了,你說是不是很惱人?”漁翁將手中竹竿甩動,一尾肥大的黑鯉被甩到蕭南天腳前。


    “蕭老是吧?你看看,我坐這兒一天了,釣上的這條魚,算不算大魚?”


    蕭南天低頭掃了一眼,心裏已然明了,今日之事,怕是又落入李尋連小兒的算計當中!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條魚隻是從魚,真正的大魚還在蟄伏,且它也不夠李家眾人分食,不如放了,也算累積一場因果。”蕭南天一目不瞬的盯著那人說道。


    他們的對話,皆有深意。漁翁自然是二當家,他口中的大魚,便是指蕭南天。而蕭南天的話裏,卻有求退之意,隻是不知二掌櫃能否答應。


    聞言,二掌櫃哈哈大笑,道:“大魚蟄伏?你要這麽說,那我就更該燉了這小魚,吃飽之後再親自去水裏抓那條大的。”


    如此,當是不給退路了?


    蕭南天冷笑一聲,道:“你想好了,有些渾水蹚不得……大魚,可是會吃人的!”


    “哈哈哈,老子生平蹚了無數渾水,但也從沒見過那樣的大魚,你還別說,搞得我真想見識見識!”二掌櫃說罷,將那粗布衣衫扯掉,喝道:“來,老子現在就要下水了!”


    筋肉虯結,如同鬆根勁藤,而他的背上,則是紋著一副煞氣十足的鬼麵刺青。


    “索命!”


    見此,蕭南天驚唿一聲:“你竟是索命修羅……秦殺!”


    數十年前,曾有一名絕巔高手突然現世,此人自稱修羅轉生,須拿玄修之魂練功才可重返幽冥。他所過之處,必定伴隨腥風血雨,一時間,江湖陷入恐慌。


    眼見事態越發嚴重,皇室方麵果斷派出無數高手,再以佛宗宗主、道宗掌教坐鎮統禦,曆經三年零六個月的圍剿,終將此人困於怒江絕壁之巔。


    後來發生了怎樣的大戰誰也不知道,但從此索命修羅這個名號就再也沒在江湖上出現過,久而久之,人們便覺得當日一戰,他肯定是死了。


    可今天!


    他竟出現在李月小築,而且明顯有相助李尋連之意。莫非……當年一戰,他並沒有死,而是加入了那個勢力……


    那個勢力,自然便是客棧。


    蕭南天以為,今日暗殺李尋連乃是必成之事。縱然他身為客棧之人,既是暗殺,便不會走漏絲毫風聲。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李尋連不僅是客棧中人,還是客棧公子!


    他的布局,和這“客棧”兩字一樣,讓人無法揣度,可謂高深莫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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