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改革?對哦!”


    趙定聞言一怔,不過卻迅速的反應了過來。


    其實到現在所有一係列的爭鬥,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他改革國子監而起。


    改革國子監,擠走了周興,打破了國子監內,皇權和士權的平衡。


    從而導致周興對他的報複,連同汪僖篡改科舉,最終事情敗露,提前被內府司察覺,由他出麵主查此案,又導致周興身死,周善被擼去了吏部尚書的職位。


    然後因此惹怒了士族。


    再到後來,他去臨宜賑災,殺了常胤熊,劫富濟貧,徹底動了士族的蛋糕,這才遭到了士族的反製,而最終的結果就是他老子趙崇遠暴露了一些底牌以周善自殺此事才算過去。


    而為什麽士族會對於國子監的改革如此抵觸?


    那自然是因為國子監的改革動了士族的蛋糕,招納寒門和平民階層的子弟,打通了上下流通的渠道,也打破了士族對於官權的壟斷。


    長久下去,大乾朝堂之內必然在士族之外還會多出一股力量。


    如此一來,自然會遭到士族的抵製。


    而他老子趙崇遠之所以說,他自己此生是沒機會了,那是因為這批新的官員需要成長,但卻又不能拔苗助長,所以需要時間慢慢來,而他趙定有機會。


    一旦等這些寒門和平民階層的子弟占據了朝廷的重要位置,那就會成為他趙定改革的中堅力量。


    當然這個過程同樣也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稍有不慎就會再次引起士族的強烈反彈,錯一步那都是萬劫不複。


    說到底,大乾並非是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周邊還有列國環伺,而大乾也並非一個新生的政權,已經曆經三百年之久,其內土地兼並,士族盤根錯節嚴重,早已病入膏肓


    久病需慢藥!


    若是急了,便如同烈火烹油,到了最後隻能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如那南陳一般,讓大虞成了最後的贏家。


    所以這也是為何不能急的原因。


    所以這也是為了明知道《火耗歸公》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充實國庫,但趙崇遠卻寧願放棄不用的原因。


    說到底,大乾這艘船太老了,也太舊了,也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了,隻能在原有的基礎上縫縫補補了。


    “所以,你還感覺這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嗎?”


    見著趙定不說話,趙崇遠笑著開口。


    “唉。”


    趙定長歎一聲,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就是心底有些莫名的沉重。


    常言道治大國如烹小鮮,說得容易,但做起來卻難啊。


    各方各麵的利益都要顧及到,而在這顧及到的同時,也還要在死局之中找到一條生路。


    可真的是太難了。


    越是想到這裏,趙定的心底就愈發的有些壓抑。


    “唉,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話誠不欺我啊!”


    趙定悠悠一歎。


    心底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唏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趙崇遠愣了一下,聽著趙定著有感而發的話,眼中也是閃過一絲異色,越是品味,眼中的異色就愈發的濃鬱。


    “沒想到你小子說大道理倒是一通一通的,你要不是當王爺,那當夫子,那指定也能有口好飯吃。”


    趙崇遠咂巴著嘴,笑著說道。


    趙定:“……”


    “唉,不過,雖然知道卻也有些無可奈何啊。”


    不過很快趙崇遠又是長歎一聲道,“若是遇到有良知的帝王,他們或許會考慮老百姓的死活,但若是遇到沒有良知的帝王,那就.....”


    說到這裏,趙崇遠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自己親身經曆過了前朝的慘劇。


    餓殍遍野,千裏無人,百姓十室九空,大荒之年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朱門之中燈紅酒綠,靡靡之音亂耳。


    越是想到他沒登基時,奉旨下訪時候所見到的場景,他心底就是莫名的壓抑。


    “父皇,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趙定安慰道。


    如今大乾百姓雖然過得依舊不富足,但至少不用麵對官吏的橫征暴斂,不用麵對官吏的各種亂擬的稅收。


    而且據他所知,他老子趙崇遠在位的這二十年裏。


    大乾的人口數量已經從近百年的不斷凋零的狀態下,在緩慢的提升。


    這已經是很難得的結果了。


    常言道春江水暖鴨先知。


    野獸都知道環境不適合生存而進行遷徙,更別說人類,活不下去誰願意多生孩子?


    “唉,你小子。”


    趙崇遠笑罵一聲,拍了拍趙定的肩膀道:“記住了作為一個帝王,首先要對得起自己身上的這份責任,而不是隻對得起自己。”


    說到這裏,趙崇遠又一次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但趙定心底明白。


    他老子這是在暗戳戳的罵他趙定的爺爺。


    若是此時此刻,他趙定來一句大逆不道,你敢罵你老子!


    會如何?


    唔....


    那應該是菊花朵朵紅吧。


    想了想趙定就有些不寒而栗。


    於是乎,神色也愈發的恭順了起來。


    又是坐了一會。


    看了一眼遠處山間還在耕作的百姓,趙崇遠神色之中帶著唏噓,:“好了,天色不早了,迴去吧。”


    站起身拍了拍趙定的肩膀,:“今天出來能讓你見識見識一些東西,理解一些東西,也就夠了。”


    趙定點了點頭,他明白自家老子的意思。


    “至於你說的由朝廷開辦殘疾士兵培訓工坊的事情,你老子我記下了,等迴去之後,我就叫田拱和徐進過來,草擬一下章程。”


    趙崇遠悠悠開口。


    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在山間勞作的百姓。


    這麽長時間了,他們用耒耜推進翻墾了二十步,效率實在太慢了。


    等等!


    趙定忽然叫住了趙崇遠:“父皇,如果兒臣沒猜錯,他們用來墾地的叫耒耜吧?”


    趙崇遠:“……”


    “廢話,他們用的不是耒耜,還能是什麽?”


    趙崇遠翻了翻白眼,旋即罵道:“你小子一天天的鬼機靈不少,但你能不能沾點煙火氣,虧你還在幽州當了八年的藩王,連耒耜都忍不住來!”


    嗬嗬....


    趙定一臉尷尬。


    他是真的忘記掉了,也沒想到大乾居然還會用這麽老式的耕作工具。


    “父皇,我在想,我能不能,將耒耜換成其他可以耕作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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