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之中。


    一名穿著繡花服,胸口紋著雙魚,麵容陰翳的漢子正神色恭敬的站在趙崇遠的身旁,手中是一摞拿了一半的文書。


    “這些都是老九這些日子派人打聽來的消息?”


    皇位的前麵,趙崇遠端坐在案台上,看完手裏最後一張文書之後,掀起眉頭,看著眼前麵容穿著繡花服,胸口紋著雙魚,麵容陰翳的漢子。


    這漢子雖然極為恭敬,但在大乾朝堂之內,卻是一個人人都怕的活閻王。


    內府司指揮使蔣裘。


    任何皇室不便出麵的事情都是由內府司進行。


    雖然是個正三品的官員,但就是當朝的一品大員見著這位也要發怵。


    統領內府司十二年,從沒有出過一件差錯,死在他手上的官員更是不知道多少。


    上至前任首輔,下至地方縣令,沒有一個見到這位不怵得慌。


    他是趙崇遠的眼睛,是趙崇遠的耳朵,更是趙崇遠的手!


    所有皇室不方便出麵的事情,都由這位出麵!


    “迴陛下,這些正是燕王爺這兩個月派人打聽來的消息。”


    蔣裘躬身道。


    此次這些消息雖然是牛不鬥等人打聽,但所有配合的事情皆是由內府司人暗中幫襯。


    所以打探出來的消息,自然也就出現了一份在趙崇遠的案台上麵。


    “這小子還真的有幾分悟性。”


    聽著蔣裘這話,趙崇遠咧嘴一笑。


    所謂的拉一派,打一派,籠絡一部分再打一部分,自然就是將其分化,而後分而治之。


    這是他趙崇遠對趙定的考驗,也是他趙崇遠對於趙定的提點。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趙定這小子還玩出花來了。


    分門別類的將這些人按照不同的家世,單獨成冊,如此一來,每個人的要害所求皆清楚。


    自然更好掌控。


    接下來隻要恩威並施的得當,自然能夠分而治之。


    “好小子。”


    越是看著這些記載在冊的信息,趙崇遠越發滿意。


    一旁的蔣裘也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著自家的這位主子。


    自從太子去世之後。


    陛下,好像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周善去了嗎?”


    正在蔣裘思索間,龍安上趙崇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聽著這話,蔣裘趕緊躬身一拜,如實迴道:“迴陛下,周大人一大早便領了陛下的手諭,去了南鬥巷候著。”


    雖說他不在南鬥巷,但周善這種朝廷大員的行蹤,自然有人會隨時稟報他。


    “去得倒是挺早。”


    趙崇遠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旋即抬起頭看向蔣裘吩咐道:“帶好內府司的人,我倒是要看看這一次到底誰會跳出來。”


    說到這裏之時,趙崇遠眼底已然帶著殺機。


    這乃是他嚐試改革的第一年,就冒出這麽多牛鬼蛇神。


    要是一次不給他們殺幹淨。


    後麵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幺蛾子。


    執掌大乾朝局二十年,趙崇遠容不得任何人挑釁他的權威。


    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也是如此!


    大不了殺了便是!


    “是。”


    蔣裘恭敬道,但走了兩步卻又有些猶豫的頓了頓腳步。


    “何事?”


    趙崇遠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鬥膽問一句,若是待會周大人有意阻撓,臣當如何?”


    這句話已經是在請旨了。


    大乾士族向來以周葉錢李四家為首。


    大乾曆朝三百年。


    周家出了十五個宰相,葉家出了二十一個,錢家出了九個,李家出了二十五個。


    如今雖然這幾大家族皆有衰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幾大家族潛在的底蘊依舊不容小覷。


    “按律辦事。”


    趙崇遠寒聲說道。


    此話一出,蔣裘神色一凜。


    他自然明白這四個字背後所蘊含的含義。


    “微臣明白了。”


    說完蔣裘便向著外麵走去。


    蔣裘走後,沒多久。


    門外王力士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陛下,太子妃在殿外等候,邀陛下您晚上去東宮用膳,說是皇長孫殿下最近和禦膳房的禦廚新學了一道菜,想請陛下您去嚐嚐。”


    “這齊氏最近怎麽了?”


    趙崇遠眉頭微微一皺,放下手裏的折子,呢喃自語一聲。


    這一段時間,不是齊式三番五次的過來送飯,就是趙青詹過來給他送飯,甚至就是最近文華殿內的大學士也時常在他耳邊誇讚趙青詹,恭敬有禮,讀書頗為用功,也變得頗為上進。


    這裏麵透露著古怪。


    “讓她迴去吧。”


    思索了半晌之後,趙崇遠冷聲說道。


    “嗻。”


    聽著這話,養心殿外,王力士恭敬的迴了一聲。


    隨即向著台階下麵走去。


    見著王力士走來,原本還有些散漫的齊氏,頓時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一旁的侍女,隨即整理起自己的有些散亂的發絲,讓自己重新變得端莊大氣。


    看著王力士走到近前。


    齊氏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試探性問道:“公公,陛下他?”


    王力士壓低著嗓音,恭敬的迴道:“陛下讓太子妃您迴去。”


    “迴去?”


    齊氏怔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王力士:“公公陛下當真這麽說?”


    王力士苦笑道:“太子妃,奴婢在陛下身邊當差這麽多年,還從未傳錯過話的,如今這簡單的一句話,奴婢又如何會傳錯?”


    說完,王力士也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向齊氏。


    皇帝的不見是什麽意思?


    這是不滿意,不願見,更是一種疏遠。


    更加的是一種態度。


    一旦傳出去,這裏麵所蘊含的意為可就有無數人會揣度了。


    “這....”


    齊氏聞言一顫,端莊秀麗的臉上都不由得變得蒼白了一分。


    不見?


    什麽意思?


    陛下那是徹底的下定決心了?


    看著齊氏臉上的蒼白。


    王力士也是有些不敢去看。


    跟隨趙崇遠多年,他自然明白不見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


    不見的不是齊氏,而是趙青詹,當今的皇長孫。


    這裏麵的意味可就大了去了。


    看著依舊站在麵前的王力士,齊氏欲言又止,到了最後所有想說的話,終究是化為了一句:“迴去!”


    說完,轉身便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隻不過那身形略顯的有幾分悲涼。


    看著昔日如日中天,大有即將母儀天下的太子妃如此悲涼的模樣,養心殿外,不少人心底眼中也是目露不忍。


    誰能想到,這風水輪流轉會來的如此之快呢?


    “爺爺,陛下這是?”


    看著齊氏離去的背影,養心殿外,王力士身後的一個小太監踮起腳尖,看著齊氏離去的背影,有些懵懂的問道。


    王力士冷冷的瞥了一眼這個小太監,冷冷的道:“當心你的舌頭!”


    說完便向著養心殿內走去。


    身後的小太監,聽著王力士這話,心神一顫,這才迴過神來。


    後背卻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冷汗大濕。


    議論天家大事乃是大罪,更別說他們還是死後都不入祖墳的閹人。


    剛才是王力士心善提醒他。


    換做是別人,那現在就是他掉腦袋的時候了。


    皇宮就是如此。


    這座矗立了三百年的大乾皇宮,什麽都缺,唯獨不缺他們這些因為所錯話,操錯心,而往死的閹人魂!


    “陛下。”


    養心殿內。


    王力士看著坐在案台後麵的趙崇遠,恭敬一拜。


    “走了?”


    趙崇遠看著手裏的奏折,手中的朱筆不斷在上麵圈圈畫畫,頭也不抬的迴了一句。


    “走了。”


    王力士恭敬的迴道。


    “哼。”


    趙崇遠輕哼一聲,冷冷的道:“一個女人操心起皇家的事情了,吩咐下去,以後齊氏再來,不用稟報,一律不見。”


    以往他對於齊氏頗為滿意,但在此事上,齊氏明顯越界了。


    自古以來後宮幹政乃是大忌,更別說這皇儲人選。


    這皇儲之位,最終落到誰頭上,是趙青詹和趙定的事情,而非一個女人在其中指手畫腳。


    迴去的路上,齊氏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


    她也沒想到事情便變化的這麽快?


    難道老爺子真的是下定決心了?


    越是想到這裏,齊氏心底就莫名的有些悲涼。


    若是益文太子在,他們母子何至於如此。


    可越是想到如此,眼底的恨意越重。


    若不是那趙定,這皇位本該就是屬於她兒子的!


    不知不覺便走錯了路。


    原本東宮的方向,不知不覺便變成了乾寧宮的方向。


    “娘娘,這不是迴宮,是去皇後娘娘那。”


    一個宮女,在齊氏身後悄悄的提醒。


    齊氏迴頭。


    溫和端莊的臉上,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是那樣的柔和。


    她笑了笑,微微動動嘴角。


    依舊溫柔端莊,可說出的話卻冷酷莫名:“賤婢,本宮要去哪,需要你多嘴?”


    “娘娘恕罪,奴婢該死。”


    此話一出那宮女頓時跪下,麵色慘白。


    “嗬!”


    齊氏又溫和的笑了笑,在轉頭,眼神卻變得異常陰冷,:“來人,掌嘴。”


    啪啪啪啪!


    冬日深宮內,皇宮的夾道上。


    齊氏依舊如常而行,腳底軟布鞋的踩在石板路上,沒有任何的聲音。


    但在她的身後。


    幾名太監正圍著一個宮女,左右開弓的抽著那宮女嘴巴子。


    即便打得滿臉是血,但卻依舊沒有停下。


    ……


    南鬥巷,夫子廟內。


    巳時已過。


    科考雖還未開始,但一應的準備流程已經在進行。


    夫子廟的側門外。


    一名名穿著吏部官服的衙役,差事在有條不絮的首查著每一名考生身上的東西,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翻了一個透徹。


    這一世的科考,實際上和前世高考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高考,那是用電子儀器搜尋考生身上的電子物件,而這一世則簡單粗暴的很多。


    兩名互相來自於吏部不同衙門的差役將一名考生帶入夫子廟旁邊的小門內,盯著考生從裏到外將身上的衣服脫掉,然後換上考生專用的袍服。


    這個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是真的長。


    三千名考生,就是這首查換衣服都要大半天的時間。


    夫子廟內,主考大廳中。


    趙定端坐在主位上,周善坐在趙定的左手邊,而右手邊則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戶部郎中田齊。


    這田齊乃是一個中年儒生,神色冷峻,一看就是不苟言笑之人。


    而在三人的麵前則是一名戶部的主事。


    乃是一名身形矮胖的中年儒士。


    同樣也是此次所選出來的十六名考官之一。


    施祥看著麵前的三位頂頭上司,尤其是坐在最中間的趙定。


    雖然他為官多年,多大的風浪都曾看過,但麵對著麵前這位如今在大乾朝局中如日中天的燕王爺。


    施祥的心底不免還是有些緊張。


    咽了一口唾沫,施祥恭敬的道:“稟,燕王殿下,此乃此次科試士子的名單,文試和雜試一共三千人,請燕王殿下過目。”


    說著便從袖子中掏出一疊文書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趙定簡單的看了一眼隨後便把這本記載著所有士子的名單放在一旁。


    看著趙定這幅架勢,一旁的周善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對於這份名單,可否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


    趙定笑著迴道。


    說完便推手,坐在椅子上,一副閉目養神的架勢。


    看著趙定這幅架勢,整個大廳之中,那十六名負責此次監考的官員一時之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為燕王爺並非如之前的禮親王那般,每次科考事無巨細的過目所有的細節,而是自從進入夫子廟之後,便直接坐在大殿內。


    對於此次科舉的所有事情也都是簡單的了解一下,其他的細節則一概不問。


    可反倒是越是這樣,在場的眾人心底就越是發怵。


    平地起驚雷,樹愈靜而風不止。


    這位在大乾如日中天的燕王爺,他們可不相信會是真的來簡單的走個過場。


    不僅是在場一眾的吏部官員心底摸不清楚頭緒。


    周善坐在一旁漠然不語。


    昨晚趙崇遠一紙手諭讓他來此,他便已然明白,今日趙定到底要做什麽。


    而他能做的也僅僅隻有作壁上觀,否則的話,他這個吏部尚書,內閣次輔,甚至乃至他周氏一族三百年的榮耀也要到此結束。


    又過了半晌之後。


    大殿之外,一名穿著吏部官服的衙役快步跑了進來。


    對著在場的眾人一拜之後。


    隨即望向趙定恭敬道:“稟燕王,此次科舉三千士子所有人已經首查完畢,進入考場。”


    “好,那就都拿下吧。”


    趙定古井無波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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