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嘞!”


    隨著趙定的一聲令下,早就看孫藍有些不爽的張三頓時蹦了出來,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大大咧咧的一把接過北梁內侍手裏遞過來的筆墨紙硯。


    隨即沾了一口唾沫,直接趴在地上,臨了還不忘給趙定還一句:“王爺,我準備好了。”


    準備好尼瑪!


    趙定翻了翻白眼。


    在看著張三那撅著屁股,對著蕭道成的樣子,更是有些無語的翻了翻白眼。


    這什麽場合?


    能這樣嗎?


    但趙定也懶得管了。


    愛咋滴咋滴去。


    自家老子他都懶得給麵子,更別說蕭道成這個八字還沒一撇的準嶽父,我管你!


    而看著趙定和張三這對主仆的模樣。


    在場的一眾北梁大臣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這是鬧哪樣?


    寫個字沒有必要讓人代替吧!


    而且閣下這坐....趴姿也確實是有些不雅...


    就是孔秋月那秀氣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團,實在有些搞不清楚,趙定這是搞啥。


    唯有蕭玉奴忍不住捂嘴笑了。


    某些人,隻怕是覺得自己字醜,想找人代筆了.....


    不過看破也不說破,蕭玉奴依舊憋著笑,坐在蕭道成的後麵。


    主位之上,蕭道成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趙定,對著左右喊道:“來人,給燕王爺這位侍從賜座,賜位!”


    “哎呀,不用,我都是......我這麽趴著舒服。”


    張三下意識的想要說自己之前在幽州的時候,都是這麽給自家王爺代筆的,但想話說到嘴邊,隻感覺一陣冰冷的殺機襲來,張三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趕緊對著主位之上的蕭道成恭敬行了一禮。


    隨後在北梁內侍的伺候下,端端正正的趴在案台上。


    “故弄玄虛!”


    孫藍不屑的輕哼一聲。


    皇甫行倒是想睡,但摸著臉上被趙定那拍出的一巴掌,到現在還火辣辣的樣子,想了想,終究還是強行忍住了瞌睡蟲,半眯著眼看向趙定。


    然而趙定卻懶得顧及這些,不就是抄詩嘛。


    爺又不是不會?


    清了清嗓子。


    望向保和殿外,臉上故意做出一副深沉的樣子,朗聲開口道:、


    “今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這是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


    既然兩個世界都有公孫大娘。


    那他也隻能勉為其難的薅一次羊毛了。


    而聽著趙定這開場,在場的眾人眉頭先是輕輕一皺,可繼續停下來,臉色卻微微變了。


    這是一首寫意的詩詞,所描述的正是剛才公孫大娘舞劍的場景,可謂是刻畫的極為生動,但卻不缺文采。


    如果說剛才皇甫行所做的那一手更多的看公孫大娘舞劍,心中升起了俠客之情。


    那麽此刻趙定所做的這首詩,那就是純純的描述剛才公孫大娘舞劍之時的場景,而且是從觀看者的角度描寫,可謂是各有千秋。


    “此詩...”


    就是皇甫行的目光也不由得微微的睜了起來,眼中第一次帶著點趣味的看向趙定。


    似乎是有點意思。


    “哼。”


    孫藍輕哼一聲,眼神陰翳的瞥了一眼趙定,繼續自顧的喝著麵前的酒水,顯然依舊不把趙定放在眼裏。


    趙定也不在意繼續念道: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雷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說到這裏,趙定的話音陡然變得高昂。


    在場的眾人眼中,隨著趙定這高昂的聲音,思緒似乎也被拉到了剛才公孫大娘舞劍時的場景,那翩若驚鴻,動若狡兔的身形,那長劍飛舞之間,宛若九天靈語般的靈動。


    那森白的劍芒飛舞之間,那恐怖至極的肅殺之氣。


    漸漸地在場的眾人思緒,都有些不約而同的被帶入了進去。


    就是公孫大娘本人都是如此。


    趙定的聲音依舊高昂,邁步行走之間,猶如閑庭信步,話音一轉,繼續道:


    “絳唇珠袖兩絕倫,又有弟子傳芬芳。”


    “北梁美人在洛陽,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意,感時撫事增惋傷。


    今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傾動昏王室。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複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詩成步停,趙定抬頭看向殿內的眾人,微微一笑道:“諸位覺得此詩如何?”


    然而保和殿內卻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被趙定這一首詩給驚得說不出來話。


    就是皇甫行此刻也都連飲酒都忘記了,迴過神來,當即哈哈大笑:“好詩,好詩!


    單是憑此一詩,便當浮一大白!”


    皇甫行醉意全消,滿麵紅光,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首詩的讚賞之意,但剛端起酒沒喝兩口,就噗通一聲倒向了後麵。


    喝得實在太多了。


    悠長而綿延的低吟聲響起。


    眾人都是苦笑不已。


    這皇甫行,當真是皇甫行!


    但在場的眾人看向趙定的眼神卻也古怪不已。


    一共一十三句詩,皆是一氣嗬成,此中難度簡直比俠客行還高。


    不僅生動的描述了公孫大娘舞劍之境,更是帶入無限的感慨,且大氣磅礴,迴味悠長。


    大乾真的是出龍了!


    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是白丁,能身居此位者,除了必要的家世之外,更加需要飽讀詩,


    如此之下,眾人又如何聽不出一首詩詞的好壞呢?


    而且此詩同為七律,創作難度比之皇甫行的俠客行難度還高,也更加的老練,也更加的雄渾大氣。


    但論詩詞高度,或許不相伯仲,同樣都是傳世名篇。


    但若論貼合場景。


    無疑趙定所作之詩,更加貼合!


    蕭道成身後,孔秋月眼中異彩連連,一雙美眸之中充斥著莫名的色彩:“他竟有如此詩才?”


    趙定不但發明了一種與圍棋迥異,也更加容易上手的象棋,而且還彈出了《十麵埋伏》此等足以傳世的琵琶大曲。


    如今更是做出了一篇才華絲毫不下於皇甫行的傳世之篇。


    她實在看不透這儒雅和放蕩不羈兼並的外表下到底還潛藏著什麽。


    也難怪之前,孫藍挑釁之時,趙定渾然不懼,原來一切都早胸有成竹。


    “孔姐姐,剛剛趙定做出的那首詩如何?”


    蕭玉奴急切的看向孔秋月,抱著孔秋月的胳膊一直甩,嬌憨的臉上充斥著焦急。


    保和殿裏麵是沒有白丁沒錯,但也算是有白丁。


    雖然她自幼琴棋書畫在蕭道成的逼迫下,也學了一點,但評論兩首同樣足以傳世之詩的好壞,則明顯有些觸及她的知識盲點了...


    孔秋月溫婉一笑道:“你覺得趙定這首詩如何?”


    蕭玉奴摸著下巴道:“我覺得比起皇甫行的那首,趙定這一首,明顯更加貼合公孫先生剛才那一舞,而且在意境上也絲毫不輸。”


    孔秋月愛憐的刮了一下蕭玉奴的小鼻子,笑道:“那不就對了。”


    “真噠!”


    蕭玉奴頓時一喜,一臉驚喜的抓著孔秋月的胳膊。


    “那自然是真的。”


    孔秋月不置可否的看了蕭玉奴一眼,隨即伸手“噓”了一聲。


    說完又努了努嘴,示意蕭玉奴看向前麵。


    主位之上,蕭道成龍顏大悅,看向趙定的眼神愈發的柔和,笑道:“此詩極好,連朕也難以評判,公孫先生,你覺得趙定和皇甫行這兩首詩..,咦,公孫先生為何流淚?”


    蕭道成一臉詫異的看著公孫大娘。


    聽著蕭道成這話,眾人紛紛望去,隻見大殿下方,公孫大娘不知道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聽到蕭道成的話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趙定,隨後望向主位的蕭道成,躬身道:“迴稟陛下,民女隻是觸景傷情了而已。


    諸位也知民女乃是大離之人,自幼苦練劍舞,後因為國君昏聵,乃遭兵亂之苦,梨園盡散,國破家亡,輾轉蹉跎二十載....


    沒想到燕王爺居然也知曉此事...”


    公孫大娘望向趙定,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裏麵充斥著複雜之色。


    趙定臉上雖然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一笑。


    但心底卻是有些.....


    這也能湊巧嗎?


    他這是抄的杜甫的詩詞而已,而杜甫當年寫這首詩的時候已經是晚年,情景與心境與現在有很多的不同,所以他便略微做一些改動。


    沒想到還湊巧對上了。


    感謝作者大大打補丁來得及時...


    小生佩服!


    “原來如此。”


    蕭道成這才恍然,點了點頭,隨後又望向公孫大娘問道:“那公孫先生覺得這兩首詩,哪一首更好?”


    而聽著蕭道成這話。


    一直坐在一旁,故作無事的孫藍也不由得微微挺直的身子,耳朵微微側了過來。


    皇甫行卻微微眯了一眼,隨後又閉上了眼睛,繼續酣睡。


    公孫大娘秀眉微皺,略作遲疑之後,這才清了清嗓子看向趙定。


    而隨著公孫大娘開口。


    一瞬間,整個保和殿內所有人也不由得輕輕的側過腦袋。


    孫藍藏在袖子裏麵的手更是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便聽著公孫大娘清婉的聲音響起:“皇甫先生和燕王爺所作的兩首詩自然都是極好的,足以傳世,為傳世之篇。”


    聽著公孫大娘這話,孫藍長舒了一口氣,但下一刻,眼神卻陡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公孫大娘繼續說道:“但妾身以為,既然今日皇甫先生與燕王爺皆說此詩為妾身而作,那妾身便以為當是燕王爺所作之詩更好,也更加貼合妾身心意。


    若是兩首之中隻能選擇一首的話,妾身寧願選燕王殿下所作詩篇!”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是微微點頭。


    皇甫行的俠客行側重表現自己從公孫大娘舞劍中體悟到的心境。


    好則好矣,但卻並非在描寫劍舞,更多的是在抒發他心中的俠義之情,卻是有些不太貼合今日的主題。


    但趙定卻完全不同了,整篇詩詞雄渾之中帶著一絲悲戚,開篇雄渾大氣,結尾卻是引人深思。


    雖然各有千秋,但僅以貼題而論的話。


    自然是趙定所做這一首更加合適!


    “我倒是覺得皇甫兄做出的那一首更加合適。”


    然而就在此時,孫藍的聲音又一次冷不丁的響起。


    呦,急了呀。


    趙定咧嘴一笑。


    但還不等趙定說話,原本趴在孫藍身後睡得四躺八叉的皇甫行卻猛然從地上坐了起來,醉眼蒙矓的嘟囔了一句:“我覺得燕王兄的詩詞比我更加貼切。”


    說完噗通一聲,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繼續酣睡了起來。


    “這酒鬼。”


    趙定翻了翻白眼,無奈一笑,隨即麵色微冷的望向孫藍問道:“孫大人,皇甫先生剛才那句話也已經說了,你覺得如何?”


    孫藍嗤笑一聲,一揮袖子,不以為然道:“醉鬼之話如何當真?”


    說完,便扭頭轉向一邊。


    這是鐵了心的不認賬了啊。


    鏘的一聲!


    趙定直接拔出身後一名禦林軍手裏的長劍,望向主位之上的蕭道成,拱手一禮道:“陛下,敢問出爾反爾之人,當如何懲治?”


    “你要幹什麽?”


    而看著趙定居然一言不合直接拔劍,孫藍葉頓時愣住了,急急忙忙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色厲內荏的指著趙定道:“大膽,此乃三國邦交之地,更是大梁皇宮所在之處,梁皇如今正在上位坐著。


    你豈敢仗兵行兇?藐視天威嗎?你眼底到底還有沒有梁皇?”


    孫藍色厲內荏,雖然一口一個大義,但說話的時候,卻明顯有些顫抖,張口結舌的指著趙定。


    然而趙定卻並未看向他,依舊看向主位之上的蕭道成:“陛下作為見證之人,陛下覺得,在下今日該如何懲治此人?”


    蕭道成意味深長的看了趙定一眼。


    心底暗罵一聲。


    好小子,把難題丟給我了。


    倒是機靈。


    此刻他若是答應了趙定直接當殿殺了孫藍,那他大梁和大虞便是徹底交惡。


    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是默認的規矩。


    可若是不答應,那也難辦,畢竟他是這場比試的見證之人,若是偏向孫藍,那就是向著所有人說,他蕭道成的麵子不是麵子。


    越是想到這裏,蕭道成越是饒有趣味的多看了此刻,依舊持劍而行,氣勢洶洶的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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