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西蘭爾艱難地從身後的髒器中剜出血肉給段無延吃,而段無延也因這巨獸的髒器肉苟延性命。


    二人就這般在黑暗之中又過了不知多少時日。


    盡管諾西蘭爾還不清楚自己的精靈身份,但這並不妨礙精靈的種族優勢使她能在極大的程度上免受饑餓之苦。


    自從段無延恢複了氣力之後,他便又可以將自己的那枚骰子變大供自己和諾西蘭爾坐在上麵了。


    不過,盡管他們暫且不會死在這裏。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巨獸的髒器汁液會一點點地侵蝕段無延的法器。等到段無延再無功力之時,二人就會身陷那惡臭刺鼻的汁液之中,被逐漸化作流膿,徹底地從世間消失。


    “我的功力隻剩下不到五年的了……”段無延失落地說著,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諾西蘭爾此時的處境。


    諾西蘭爾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會有機會嗎……”


    段無延失落地笑著:“也許會有吧……若不是你之前救我,那我此刻也與那些變作膿水的海獸們無異了……”


    諾西蘭爾皺著眉頭,朝著骰子下的臭水看去。她並不認為自己和段無延最終的結果會與那些海獸不一樣。


    他們,真的盡力了,沒有出口,沒有光明。


    原本稀薄的空氣也近乎殆盡,段無延全憑功力在吊著,而諾西蘭爾也隻能借著獨特的種族天賦延續生命。


    “你在想什麽……”段無延朝著正不斷發呆的諾西蘭爾問到。


    諾西蘭爾微微笑了笑,並搖了搖頭。現在的她又能去想些什麽呢?


    段無延自嘲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之前所說的都隻是為了讓我活下去而已,如果真的有機會出去,我不會糾纏你的。”


    諾西蘭爾倒並不關心這個問題,聽聞段無延此言,她僅是緩緩應道:“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段無延不禁心中一陣酸澀,他不甘,也不願死在這裏,他還沒能完成清陽真人的任務,也未能衣錦還鄉去見那個老頭子……


    然而,縱使他心中有萬般不甘,卻又能如何呢?


    段無延長歎一聲,忿忿地用右拳捶著自己的膝蓋。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轟然巨響再一次從段無延和諾西蘭爾的上方傳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段無延和諾西蘭爾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洶湧的海水猛然噴出,將整個髒器近乎填滿。海獸,魚,或是船隻的殘骸都一並被衝進此中,一如段無延和諾西蘭爾來到這裏時的一樣。


    然而這一迴,段無延卻聽見了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那是人的驚唿聲,而且這個人……似乎還有些熟悉!


    段無延心中一驚,道:“可千萬別是陳長傾!千萬別是陳長傾!”


    在一聲悶響之中,一個全身濕透的白衣之人落到了段無延的大骰子上。


    段無延見狀,當即大失所望,歎道:“老子還指著你來就我們呢!現在你也掉在這裏麵,咱們一起死了算了!”


    而忽然間,段無延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光亮:“沒準陳長傾有辦法從這裏出去呢?”


    那白衣之人聽到段無延的聲音不禁一愣。隻見其從骰子上爬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汙垢,隨後雙眉緊蹙地看向段無延。


    而當段無延看清此人的相貌時,也是無不驚異。


    諾西蘭爾茫然地坐在一旁。她隻知道又有人不幸與自己一樣落難。


    段無延和那白衣人對視良久,而後異口同聲道:“是你!”


    段無延長歎一聲,心中大亂,眼前的這白衣人雖生著一副清秀麵容,與陳長傾同穿白衣,但卻不是陳長傾。這白衣之人左手持著一把破扇,右手拎著一隻畫筆,正是當日朝著段無延磕了三個響頭的落書生!


    落書生皺著眉頭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段無延,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段無延嘿嘿一笑,道:“當然是在此修煉!這妖獸每日能吃幾百隻海獸,我隻需在此坐著便有無數的妖獸從天而降。且不說它們身上能有什麽寶貝,就是它們那一星半點的修為加起來也夠我使個三年五載的了。”


    段無延此時僅剩下了不到五年的功力,像什麽借著妖獸修煉的那種話也隻不過是在唬騙那落書生罷了。段無延深知,落書生包藏禍心,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處境如何,那自己和諾西蘭爾豈不都會慘死他手?


    諾西蘭爾見段無延落書生二人神色各異,便明白了兩人的關係非常,定有什麽糾葛羈絆。當下諾西蘭爾也不再說話,隻是坐觀其變。


    而落書生聽到段無延這一番獨特的修煉方式,心中也不禁有了些許駭然之意。當日那幾道天雷著實可怖,段無延的性格又頗為跳脫,像這種在巨獸肚子裏修煉的方式,怕也不是假的。


    段無延笑著問道:“那你來此處又是為何?”


    落書生臉色一變,自己當然是被這巨獸吞下去的,但是他又不想這般告訴段無延,隻得硬著頭皮說道:“我也是來修煉的!”


    段無延聽聞此言,差點拍手大笑,自己方才不過是胡言亂語一番罷了,卻沒成想這落書生竟當真信了。


    段無延故意問道:“那你可知道自己該如何脫身?”


    落書生眉頭一皺,道:“這有何難?我隻需畫筆一揮,便有畫獸萬千,隻需那等虎豹狼猿將這巨獸的肚子咬爛,我想出去還不是輕而易舉?”


    段無延一聽,頓覺有理,現在若是自己和諾西蘭爾想要出去,估計還是得靠這個傻小子。


    落書生又反問道:“那你怎麽出去?”


    段無延心中微微一緊,既然話到此處,那他也不得不將那不到五年的功力再勻出一點,用一次黃風咒。


    霎時間,一聲雷震驚天響,落書生當即臉色一變。


    段無延笑道:“要想出去,不過隻需將這巨獸劈死罷了,哪有那麽費事?”


    落書生一時駭然,心中想到:“此等大乾之力足以縱橫九州。觀今天地間,也隻有這等人才能用如此的方法修煉。”


    落書生一時默然,他一心想要使自己修為大成,但每次見到段無延,他又會不禁心生自卑。落書生眉頭緊鎖,將折扇緊握,哀憤一歎。


    諾西蘭爾望著落書生,隻覺此人是好生奇怪。而就在諾西蘭爾默默地盯著落書生時,目光卻又和那落書生的視線相觸。


    落書生見諾西蘭爾一表國色,姿色甚佳,又富異域之風,當即又是一歎,心中道:“看來也隻有這等仙人才配得上那大乾之命。先前我竟然還想要去奪這段無延的修為,現在一看,我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落書生又自哀良久,而後向段無延抱拳歎道:“段兄在此修煉,既有妖獸自來,又懷美人作陪。小生就不打擾段兄雅興了。這就告辭離去了……”


    言罷,落書生便要揮筆喚獸。


    段無延見狀,當即心中大喜,他還巴不得落書生趕緊喚出一群野獸將這巨獸咬死,放自己和諾西蘭爾出去呢!


    然而就在落書生剛一提筆時,他卻又將手停了下來,轉身向段無延問道:“段兄,我若是這般出去了,豈不是會打擾你修煉?”


    段無延不禁覺得好笑,自己之前讓這落書生朝自己磕了三個響頭,卻沒成想他卻一時對自己磕出了感情,變得對自己如此的恭敬。


    然而那落書生又怎可能是真心對段無延恭敬,隻是他自知修為不如段無延,若是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與其自己挑釁打輸了,再朝人家磕頭,還不如恭恭敬敬地對待人家。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便落書生自認縱是再有十年光景,也勝不了段無延。


    段無延大手一揮,瀟灑笑道:“無妨!你且去吧!大不了我再找一隻,反正我在這裏也呆的煩了。”


    落書生聽聞此言,又是一歎,隨即轉過身,麵朝著那巨獸的髒器壁,豪揮筆墨,恣意作畫,僅片刻間,那“萬獸伏天圖”就在一次出現在了段無延的眼前。


    諾西蘭爾一見這諸多猛獸,不禁頓時怕了起來。


    段無延緩步走到諾西蘭爾的身旁,將諾西蘭爾擋在身後。


    落書生皺著眉頭,對著段無延抱拳道:“段兄,那小弟就先行去了。”


    段無延此時的心裏簡直是樂開了花,連忙笑道:“去吧!去吧!”


    落書生右手一揚,筆墨飛出一點,落在了那髒器的肉壁上。眾畫獸一聽得號令當即紛紛朝那髒器壁撲去,連抓帶咬,甚是血腥。


    諾西蘭爾不敢再看,隻能躲在段無延的身後。


    段無延臉上表情漠然,心中狂喜萬分。


    沒過多時,這一群猛獸便將這巨獸的髒器咬了個大窟窿。


    於當時間,聲聲長吼驚起,顯是這巨獸吃痛,受不住這般折磨。


    而就在三人都覺得自己出去有望時,這巨獸竟似乎在朝海底墜去。


    落書生咬牙又是一指,命群獸將那最後一塊肉皮咬穿。


    可就在這群畫獸衝出巨獸腹中時,一股股海潮竟猛然湧進,其勢甚威。


    落書生、段無延以及諾西蘭爾看著那滔天駭流奔著自己撲來,皆是臉色一變,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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