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像極了那個千古第一憂鬱美男子的代言人--潘安!那個大批少女看見他就擲果盈車的美姿儀少男,那個念念不忘前妻而開創了悼亡詩先河的癡情美男子,那個因為英俊的外表和橫溢的才華而流芳百世的人!也許隻有探花郎這般的清綺模樣,才能與傳說裏潘安的風姿相符吧!


    不知道,這個探花郎會不會也像潘安般,文風華美卻不失於雕琢,細致尚不致繁蕪?是不是也善寫清綺哀豔的悲情文章?是不是也有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專情?


    我思緒悠揚,在麵紗下肆無忌憚地盯著儀公主身邊的探花郎駙馬猛瞧。


    那個潘安十餘歲定婚,對發妻楊容姬一往情深。就算愛妻英年早逝,但他終身未再娶妻。連思念亡妻的悼亡詞都寫得纏綿悱惻,情真意切,而成了聞名遐邇的開先河的名篇。


    這個探花郎駙馬,與儀公主舉案齊眉,溫情脈脈。可若他原先的愛人是哲明珠,那麽,他就算再文采斐然,也比潘安差遠了!不專情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哪!


    說他始亂終棄是過分了些,畢竟皇帝妹妹看中的男人,怎麽可能跑得掉!自古以來,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更不用說皇帝的妹妹了!


    如果他本與哲明珠兩情相悅,金榜題名後突然被皇帝一道聖旨賜婚,生生拆散了這一對有情人,那他們也真是夠倒黴催的了!


    我看著盛世白蓮般靜美的探花郎駙馬,突兀的充滿了憐憫,低低的呢喃:“才子佳人,無可奈何啊!”


    “你,看出來了!”滄海紋絲不動的坐姿端莊優雅,讚賞的聲音清淺如浮雲,細微得我勉強能聽清,“哲明珠在探花郎微時相識,原本金榜題名時便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哲太傅家連囍堂都準備好了。隻可惜,新郎官被賜婚成了駙馬。”


    “啊!情深緣淺呐!”我長長一歎,果然不出我所料哇!這狗皇帝,又亂點鴛鴦譜,讓這世間多添了一對怨偶啊!


    坐在滄海右邊的銀滿川斜著頭靠近我,輕輕地聲音裏滿是忐忑不安:“公子,那調料待會兒就要發作了,可怎麽辦?”


    “安啦!”我也學著滄海眼觀鼻,鼻觀心地靜坐著,聲音輕悄,老氣橫秋,“有我哩,你放心啦!”


    “噢!”帶著麵紗的銀滿川嬌憨地一點頭,把歪著的頭縮了迴去,這模樣就好像銀滿川對著坐在正中央的滄海撒嬌賣萌般,嬌俏而矯情。


    幾道頗有深意的目光如流星在銀滿川身上掠過,一閃而逝。


    這時,二皇妃指揮著一排長長的待者,踏上了平台,跪行而入,在每一個案幾邊靜靜地低頭跪著。這些,就是試毒的人了吧!


    我收迴目光,看著領頭的三個待者呈上的三碗加蓋的青花瓷海碗,畢恭畢敬地放在滄海麵前的案幾上。


    銀滿川伶俐地把調羹和銀筷子布在滄海手邊的白綢上,接著麻溜而靈巧的掀開了薄瓷勝雪蓋子。騰騰熱氣頓時嫋嫋升起,鮮美誘人的香氣不可阻擋地流轉在這清冷的霜雪氣息間。一時之間引得廳堂中的人紛紛轉頭注視,口舌生津。


    這鵪鶉鮑魚紅棗枸杞粥的滋味鮮美就不用說了,為主是濃鬱的香味兒不負我所望啊,讓我們成功的成為了焦點。


    “滿川,開吃。”我邊低低的說了一聲,邊伸手揭開麵前的碗蓋。這東西來得眾目睽睽,二皇妃是絕對不敢下毒的,即使我們吃了拉肚子,她都脫不了幹係!所以說,這美味怎麽可以不享用呢?


    銀滿川怯怯地看了看滄海,再次擺正了滄海的調羹,才掀開自己麵前的碗蓋,開始低頭吃了起來。


    不同滄海的不屑一顧,我和銀滿川吃的津津有味,雖然帶著麵紗吃起來麻煩許多,但絲毫不影響我們吃的速度。於是,一陣毫不客氣咀嚼食物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令靜靜的廳堂間氣氛莫名的詭異。


    二皇妃一下子氣的嬌豔如春花的臉龐直抽搐,無法克製地扭曲著。


    就好像在最高格調的宴會場所裏吃手拉麵般,高雅脫俗的氣氛全被我們唏哩唿嚕的吃東西聲音完攪沒了,唿吸間還滿是肉和海鮮的庸俗市井味道,連霜雪的清冽高貴和梅香的馥鬱絕塵也都被掩蓋了!


    二皇子的風流儒雅聞名遐邇,舉辦的賞梅盛宴必需的要成為街頭巷尾流傳遠久的美談。傾力準備許久才營造出來的勝景,就這樣被兩個不入流的男寵破壞殆盡。


    一想起夫君責怪的眼神,二皇妃隻覺得唿吸都不順暢了。


    “皇上駕到!”細長尖柔的嗓音,標準的皇帝出場方式。我停下吃東西的動作,故意不蓋上碗蓋,跟著滄海低頭跪在地毯上。我滿意地看一眼銀滿川,機靈的她不用我教,就已經麻溜地跪下了。


    一串腳步聲過後,在環佩輕碰的叮當微響裏,我聽見渾厚低沉的男中音:“平身。”


    終於,可以直接麵對滅我族人的罪魁禍首了!如果我能拔刀而起,這是近得唾手可得的絕佳機會!我咬緊牙關,緩緩起身,竭力壓製著心底一波蓋過一波的恨意,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必需冷靜,現在還殺不了他,就必須得繼續忍耐下去!


    但是,我也一定要試著,把這太平盛世父慈子孝的假象揭破,讓狗皇帝氣個半死!


    我微微抬頭,看向東麵尊位上的皇帝,不由得一愣。


    靠著白虎皮椅背的人與記憶中的那個叱吒風雲的帝王相去甚遠,若不是眉眼依稀,我幾乎懷疑換了個人!


    一襲繡著滄海龍騰圖案的明黃長袍,袍角的金色波濤萬裏江山圖洶湧澎湃,這精美絕倫的富麗堂皇的繡工,襯得皇帝蒼白的臉色異樣顯眼。龍袍燦爛錦繡,九龍盤珠金冠光輝耀,依然掩蓋不住眉宇間蒼茫的倦怠。細細看去,他梳得油光水滑的鬢角,隱隱有幾絲隱藏不住的銀白。


    我的疑心大盛,狗皇帝最多不過四十多歲,不正是春秋鼎盛的年歲嗎?怎麽會顯得一副衰老病弱的模樣?!


    記得,和軒轅煦一起,為了去看大皇子寶王爺軒轅焄逼宮敗落的落魄,進了皇宮,在淩霄殿裏看見過皇帝的模樣。


    那個運籌帷幄的至尊,在被自己親兒子逼宮的極端傷感和極致不堪裏,依然從容不迫穩操勝券,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那時的我,還是蕭家嬌滴滴的大小姐。


    而那時的皇帝,收伏了前皇後漣翩躚,還一舉把漣家兵權收入囊中,是淩雲壯誌的穩健男子。


    現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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