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瑞是真的很生氣,他氣的當然不是若薇擅離職守,而是她明知危險卻偏要以身試險的舉動。


    就如先前那一戰,她拉住他而自己跳下城樓,他看著她在叛軍包圍中時,他的心髒就仿佛被一隻無形怪手死死拿捏住般,說不出的難受與惶恐。最開始他是很討厭這個人的,一天到晚冷著張臉,剛來就給他下馬威,讓他在同僚麵前下不來台。他本該是最討厭他的,可後來卻慢慢的對他改觀了。甚至在聽到他與賈烈的說話後,不但沒有揭穿他假冒監軍的身份,還時時處處想方設法為他遮掩周全。城樓上聽到賈烈說出真相時,他恨不得立時跳下去割下他的舌頭,所幸這些日子以來,他成功的讓營裏的將士們接受了他並無條件的信任他愛戴他。他原以為自己心裏會不痛快,看著他輕鬆自在的與將士們玩笑,他心裏湧上來的卻不是憤怒與不高興,還會在心裏不由自主的想,啊,原來他笑起來是這樣的……


    不僅如此,他還時常為他感到擔憂,謊言總有被揭穿的一天,倘若朝廷知道了,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到時要如何發落他,他又該怎麽樣才能救得了他,為這問題他簡直都快愁白了頭發。


    活了二十來年,他還從來沒有為一個不相幹的人這般擔憂緊張過。而他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個人另眼相看時,賈烈死了。賈烈死的時候,他在城樓上看到他一瞬間張大的眼睛,那眼神似乎空茫黯淡了一陣,像被極冷的雪凍住了,好一會才慢慢化開,眼睛裏重新有了光彩。


    那種一瞬間下定決心如釋重負的璨亮光彩,讓他心中頓時咯噔一聲,他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去冒險了。


    白天他一番試探後,入夜後便等在這裏,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他趁著夜色溜出營地。[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李鳳瑞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從什麽時候開始,竟這樣了解這個人了?


    若薇沒心情研究他夜色裏閃爍著複雜光芒的眼睛,在聽到他的威脅後,慢慢眯起眼睛,目光淩冽,氣勢逼人,“你可以試試看。”


    李鳳瑞在她的逼視下,氣勢忍不住弱了下來,卻還是強撐著說道:“你這一走,有沒有想過路鎮韜卷土重來,將士們應付不了要怎麽辦?季大人,你也太不負責任了!”


    連這種理由都扯了出來,可見他確實是黔驢技窮了。他在完好無損時都沒辦法製服這個人,更別提現在傷痕累累的情況下了,又怕太過大聲驚動了將士們,徹底鬧出來對他更不好,李鳳瑞強忍著怒氣壓低聲音,自己全然為了這個人著想,他不但不領情,還威脅他,他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我不在,你們就連仗都不會打了?”若薇皺眉,頓了頓,“路鎮韜此時隻怕已經迴到毅州府了,他們輸了,賈烈死了,他這小人還不得趕緊迴去撇清自己的關係,將一切過錯推到死了的賈烈身上――你大可放心,今晚將士們都可以睡個安穩覺。”


    李鳳瑞立刻抓住重點,“你今晚能趕迴來?”


    “我盡量。”若薇見他終於不再強硬相攔,神色便也緩了下來。


    李鳳瑞看著她,神色複雜的歎了口氣。他讓開路,指了指方才隱身的大樹底下,“這是我的坐騎,腳程比普通的馬快。”


    樹底下一匹威風凜凜的大黑馬正踢踏著馬蹄。


    若薇神色愈發緩和,卻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是來阻止我的。”


    李鳳瑞苦笑,“本將有自知之明。”


    他哪裏阻止得了她,不過是不試過後不肯死心罷了。


    若薇鄭重的衝他抱拳道謝,“多謝!”


    “當心點。”最後,李鳳瑞終於說出了他出現在這裏,醞釀了半天的這三個字。


    若薇翻身上馬,瞬間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


    毅州府。


    燈火通明的瑞王府邸,來來往往的下人神色小心而緊張,走動間半點聲響也不敢弄出來。


    守衛森嚴的外書房,連窗戶都封的嚴嚴實實,一隊一隊的親兵嚴謹有序的來來往往。


    “大人,書房那邊連棵能遮擋的樹都沒有,咱們根本過不去。”一身黑色夜行衣裝扮的仙草伏在潮濕的灌木叢中,用氣聲與身旁一動不動的若薇說道。


    瑞王確是十分謹慎之人,瑞王府內格局奇特,與別的府邸大相徑庭,她們找了許久方才找到這外書房來。旁人家的府邸都愛種植花樹,瑞王府邸也鮮少見到高大的樹木,整個府邸空曠遼闊,這就避免了有人借助花樹藏身窺視的可能。


    若薇她們此時藏身的灌木叢,位於偏僻的牆角,因旁邊有井,四周便顯得格外潮濕,雖是盛夏,趴得久了仍是讓人覺得寒意難消。


    這裏的視角並不好,隻能遠遠望見外書房以及外書房巡邏的士兵。


    “過去做什麽。”若薇淡淡道,“就在這兒守著吧。”


    仙草疑惑,“咱們守在這兒有什麽用?”


    若薇沒說話,仙草便也不再詢問。


    若薇原是不想仙草跟來,老魯的死給她打擊太大,又激戰過一場,不論是身體抑或是心理,隻怕都已經到了極限。但仙草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就像她從京城離開時一樣,仙草一路跟著她,直到到了毅州府方才現身。


    因仙草之前有份參與毅州府的暗查行動,因此對毅州府非常熟悉,若薇也十分慶幸,若不是有仙草領著她,恐怕她早已經被人發現了。


    賈烈在高城吃了敗仗,還不幸被割了人頭,瑞王等人勢必要召開緊急會議。若薇要找瑞王,又不知道他住哪個院子,更何況滿宅院的跑也增加了危險係數,索性就等在這裏,隻要瑞王出來,跟著他也就行了。


    四更天的時候,一直緊閉的書房大門終於打開,有人陸陸續續的從裏麵出來,人人神色嚴峻,出來後相互之間也不說話,行色匆匆的離開。


    “大人,穿著靛藍色寬袖直綴長袍的那一個就是瑞王。”仙草遙遙指著其中一人對若薇說道。


    若薇凝足目力也隻能看清那人的衣服顏色,五官長相是半點看不清的。那人站在門口,與一個身高與他相仿的男子說話。


    “跟他說話那人,便是湘王。”


    “福王二人也住在此處?”


    “那倒沒有,瑞王到底還是要顧忌人言,福王等人被他秘密安排在莊子上住著。”仙草頓一頓:“大人,你打算如何拿到解藥?”


    若薇見瑞王拍了拍垂頭喪氣的湘王一下,湘王又說了兩句後,便先離開了。瑞王一直等到湘王看不見人影,方才緩步踱迴去。


    隨即,門又關上了。


    若薇皺眉。


    仙草咬著草根道:“瑞王難不成要歇在書房裏?”


    兩人又等了半日,書房裏頭依舊沒有動靜,屋裏亮著的燈倒是可以說明瑞王此時並沒有睡下。


    吃了這樣一場敗仗,換作誰也睡不著吧。


    若薇看了看天色,再這樣等下去隻怕要徒勞無功。


    正想著,兩個家仆過來取水。


    “聽說了嗎?咱們殿下今兒吃了打敗仗,賈將軍也死了。”


    “早就聽說了,你沒見殿下書房的燈還亮著?你說,萬一皇上趁機派兵攻打咱們毅州府,咱們可怎麽辦才好?”


    “還能怎麽辦,倘若毅州府沒了,咱們估計也活不了了。你沒過說書啊,但凡是……像咱們王爺這樣行事的,一旦敗了,所有家人都要遭殃的。”


    “那,那咱們不是死定了?牛二,你的爹娘老子不是在莊子上嗎?你看能不能想個法子,把咱們弄到莊子上去?”


    “弄去莊子就能活命了?你別天真了好不好?”


    “你聽我說,我上迴聽見錢管事安排他兒女去莊子上,就是擔心王爺事敗他一家人活不了命。你想啊,到時候毅州府亂起來了,在府裏頭的人肯定要遭殃,可是莊子上就不一定了。若有什麽不對,還可以提早做準備嘛。”


    “你的意思是――逃走?你別忘了,咱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能逃到哪裏去?”


    “反正,我就是不想死在這裏。牛二,看在平日裏我也挺照顧你的份上,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丟下我啊。”


    “行了,真到了那一步又再說――王爺還等著洗澡水用呢。”


    若薇與仙草對視一眼。


    仙草已經竄了出去,片刻便輕鬆的拖著兩個家仆過來了。兩人二話不說,動手扒下他們的衣裳,又將他們綁縛的嚴嚴實實,方才換上家仆的衣裳。


    打好水,兩人低著頭往廚房走去。廚房裏隻留了兩盞燈,兩人又低著頭,有人打招唿時便含糊不清的應一句,倒也沒有引起旁人注意。


    “洗澡水備好了沒有,王爺等著用呢?”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匆匆走進來。


    廚房的管事連忙應道:“好了好了,這就讓人抬過去了。錢管事,這水是直接送去書房還是怡景軒?”


    “送去怡景軒吧,王爺今兒歇在那裏。再讓廚娘做兩樣小菜送過去,王爺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錢管事又吩咐了一句,這才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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