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下歎息聲傳來之處,恰好生著十分濃密、高幾及人的野草。因此,他們兩人望去,隻見黑漆漆的一團而已。


    而沈覺非連問了兩遍,卻是一點迴答也沒有!


    董小梅道:“剛才聽來,好像是女子的聲音!”


    沈覺非道:“是!”他一麵說,一麵便自身形展動,向前掠去。因為他剛才,不但聽出那下歎息聲是女子所發,而且,他還覺得,那歎息之聲,聽來竟是冷雪的聲音!


    他掠到了那叢野草之前,又道:“什麽人?剛才是什麽人在這裏發聲?”


    他一連問了兩遍,仍是沒有人迴答。


    沈覺非見那叢野草,十分濃密,他又不能肯定剛才發聲的人,確是冷雪,因此也不敢貿然踏進野草叢去,想了一想,後退一步,“唿”的一掌,向前疾掃而出!他那一掌,掌力所及的範圍,足達丈許方圓!


    隻見掌風過處,所有的野草,盡皆偃伏!而野草雖然倒下,卻未見有人出現。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若有人藏在草叢之中,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說,那人在發出了一下歎息聲之後,早已離去了!


    沈覺非本來,根本不能肯定那發出歎息聲的人,是不是冷雪。


    但如今,那人一發出了歎息聲,便自離去,這情景,卻更叫沈覺非懷疑那人乃是冷雪,他一想及此,不禁心亂如麻,忙道:“小梅,我們有話,明天再說,今晚該分手了!”


    沈覺非話一說完,也不理會董小梅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身形展動,便自向前掠去!董小梅一連在他身後,叫了他七八聲,也未曾聽到他的迴答,氣得她眼淚直流,幾乎大聲哭了出來,隻得自迴自己的住所去了不提。


    卻說沈覺非身形疾展,在朝日峰頂上,轉了一轉,除了在上山處等候來賓的那幾個黑道上人之外,卻又不見有其他的人。


    沈覺非心想,如果冷雪上了朝日峰,那麽這幾個人是一定會知道的。他雖然不屑與這些人交談,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卻不得不走了近去,道:“敢問列位,可曾見一位美貌姑娘,上山來麽?”


    那些人相視大笑,其中一個道:“要美貌的姑娘,到山下城裏去找,這裏可沒有!”其餘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沈覺非心中勃然大怒,但是轉念一想,又何值與這些人一般見識?所以他隻當沒有聽見,轉過身子便走,又在峰頂之上,轉了兩轉,卻是絕未見冷雪的影子,隻是在經過董小梅住所的時候,聽得黑衣僧在埋怨董小梅黑夜亂闖。


    而董小梅則似乎正在啜泣。


    沈覺非本來想走進去的,但想及一則藍施羅多盜劍不成,心情一定十分惡劣,自己走進去,隻怕會自討沒趣;二則,小梅的心情,自己是知道的,除非自己能夠愛她,要不然,又用什麽話來勸她好呢?所以,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走進去。


    沈覺非心中懸慮,迴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連燈都不點,便在桌旁,坐了下來,以手支頤,歎了一口氣。


    他一歎氣,忽然看到桌上,似乎有一張白紙,因而掀動了一下。沈覺非心中大奇,連忙將那張白紙,拿了起來,光線十分黑暗,他隻是依稀看出,白紙上,有著幾行字跡。


    沈覺非心頭,怦枰亂跳,連忙自懷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晃晃著,照著那張紙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在他還未曾看清那紙上麵,寫的是一些什麽語句之際,他便已看出,那些字是冷雪的筆跡!同時,他心中便已知道不妙!


    因為,冷雪既已到了朝日峰,但是卻留下了一封信給他,由此可知,冷雪是不願和他見麵的了!他一麵心頭狂跳,一麵強自鎮定心神,定睛看去。


    隻見信上並無稱唿,也無署名,隻是寫道:“夤夜上山,得見君與董姑娘相偎相依,私心竊慰,君與餘,實宜從此不見,餘以為君必以不能見餘而傷神,今見君與董姑娘之親密神態,始知佘自作多情矣。君見此信之際,餘已遠走天涯矣。”


    沈覺非一口氣將那封信看完,他身子不由自主、輕輕地發起抖來。他的額上,也不由自主地滲出了汗珠!


    如今,他已經可以肯定,當他和董小梅兩人,在懸崖邊上,並肩而立之際,自身後傳來的那一下歎息聲,正是冷雪所發的!


    冷雪誤會自己和董小梅之間,已經有了愛情,所以才飄然引去的。


    從她所留下的那封信來看,她毫無懷恨,隻是充滿了哀怨,由此可知,她心中仍是極愛著自己!


    沈覺非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火折子燃盡,眼前陡地變成了一片漆黑,他才猛地驚起,順手將那封信放在桌上,身形向外,疾掠而出。


    在他掠出之際,他是想去尋找冷雪的。


    然而,他一出門口,卻又立即站住不動了。


    冷雪到什麽地方去了呢?


    她在信上說“遠走天涯”,那她一定是懷著一顆極其痛苦的心靈,遠遠地避開了自己。如今,離她下山,少說也已有大半個時辰,就算知道她的去向,要追趕她也不是易事,更何況自己根本不知她向何處去,天涯茫茫,從何追尋?


    沈覺非一想及此,萬念倶灰,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胸口一陣陣作痛,似乎口角有了一點鮮味,像是有鮮血湧出。但是沈覺非自己,卻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否在咯血,他身形打橫,踉蹌跌出了兩步,手伸處,勉強扶住了牆壁站定。


    他頭重腳輕之感,越來越甚,眼前在迸出了一陣金星之後,立即又變得黑漆無比,而在那時候,他也什麽知覺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沈覺非才又感到了胸口隱隱作痛,同時,他耳際像是聽到了有一個女子,正在嚶嚶曝泣。


    沈覺非想睜開眼來看個究竟,但是他卻隻覺得全身軟綿綿地,竟一點力道也運不出來。


    他隻是聽得一個人道:“他怎樣了?”


    那一句問話,聽在他的耳中,像是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了過來一樣,但沈覺非心中,卻還依稀可以認出,那是黑衣僧的聲音。


    他心中想迴答道:“我已醒過來了。”但是,他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接著,他又聽得董小梅道:“我……我不知道!”


    黑衣僧道:“小梅,你別哭了,師父說他服過懶龍逆麟,若是常人,心中受此打擊,必然鬱傷致死,難以救藥,他卻不打緊的。”


    董小梅一麵哭,一麵道:“你看,天都亮了,他……還沒有醒過來。”


    聽了兩人的交談,沈覺非的心中,便又明白了些。


    他記起自己是在讀了冷雪的留書之後,才眼前發黑,昏了過去的,其時正是午夜,如此說來,自己足足昏迷了小半夜的功夫了。


    他聽了黑衣僧的話,知道自己是無礙的。然而,他想起了冷雪來。冷雪心中的哀痛,隻會在自己之上,而絕不會在自己之下,她這時候不知怎麽棒了?她忍受著那麽大的哀痛下朝日峰去,會不會一個失足,跌下萬丈峭壁去呢?


    沈覺非越想越覺可怖,猛地,他尖聲叫了起來!


    他出聲一叫,隻聽得黑衣僧和董小梅兩人,同時“啊”的一聲。沈覺非在叫了一聲之後,勉力睜開眼來,陽光滿室,天色早已大明。


    黑衣僧和董小梅兩人,坐在床前,他自己則躺在床上,董小梅的眼都哭腫了,麵上更滿是淚痕!


    沈覺非的眼光,緩緩移動,移到了桌麵上。


    他想起昨晚曾順手將冷雪的那封信放在桌上的,他不願意讓董小梅看到那封信,所以想將信收了起來。但是,當他向桌麵上望去之際,那封信卻已不在了。


    沈覺非心中一奇,但是繼而一想,或者是給風吹去了,也未可知,所以也不再尋找,口唇翕動,道:“小……梅,我……醒了。”


    他發出的聲音,十分微弱。


    然而,當他一睜開眼來之際,董小梅便已湊過身子來,所以她聽得十分清楚,隻見她一麵哭,一麵笑,道:“你醒了,沈大哥,你醒了。”


    她一麵說,一麵眼淚又如斷線珍珠也似,落了下來,令得沈覺非的衣襟,也濕了一大片。


    沈覺非道:“我服過……懶龍逆麟……不礙事的,你別哭了。”


    董小梅道:“是,我……不哭了!”


    可是她說著,眼淚卻下得更急,像是她心中有著更傷心的事,不隻因為看到沈覺非傷重而難過一樣,沈覺非勸了她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住了哭聲,但仍然抽噎不已。


    就在這時候,隻聽得門口一人冷冷地道:“他醒過來了麽?”


    董小梅忙道:“師父,他醒了!”


    沈覺非這時,也已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頭大身矮的怪人,正是藍施羅多,腰際懸著自己借給他的五柄寶劍,走了進來。


    沈覺非道:“多承前輩關注。”


    藍施羅多“嗯”的一聲,雙手倏地揚起。


    當他雙手剛揚起之際,他人還在門口,可是,他身形已如輕煙也似,向前掠來,到了床前。隻見他將雙手按在沈覺非的前後心。


    沈覺非隻覺得一股暖氣,在“靈台”、“華蓋”兩穴交流,轉眼之間,便覺得身心舒泰。


    而藍施羅多也立即縮迴手來,道:“今日午時是神劍門宣布成立之時,到時必然有一場惡鬥,我不能損耗功力太多!”


    沈覺非試著運真氣,已覺可以運轉,他忙道:“我已經好多了!”他一麵說,一麵欠身坐了起來。


    藍施羅多向黑衣僧使了一個眼色,道:“你到門口站著,別讓人走近來。”黑衣僧答應一聲,便向門口走去,站在門口。


    藍施羅多目光灼灼,望定了沈覺非,道:“昨晚,你退去之後,曾在一旁窺視,是也不是?”


    董小梅一聽得師父問起這件事來,心中也不禁為之陡地一驚!因為昨晚在一旁窺視的,不隻沈覺非一人,她也是有份的。


    隻聽得沈覺非道:“是。”


    藍施羅多道:“那你曾看到我被司徒本本趕出來的情形了?”沈覺非不知道藍施羅多這樣問自己是什麽意思,小心地答道:“我隻見牆倒後,似有人影一閃,也根本看不真切。”


    藍施羅多道:“以後,你又留了多久?”


    沈覺非道:“沒有多久,我就離去了。”


    他自始至終,未曾說出董小梅曾和他在一起。


    藍施羅多“嗯”的一聲,道:“那你自然也未曾看到自我以外,再有第二個人,走近司徒本本的住所了?”沈覺非一聽得藍施羅多這樣問法,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除了你之外,誰還有那麽大膽?


    他忙答道:“沒有。”


    藍施羅多又道:“我第二次再去,你也不知?”


    沈覺非心想,原來他其心不死,又曾再去過一次,那時,大約自己正是讀了冷雪留書,傷心欲絕之際,自然更不知道了。


    他搖了搖頭,道:“我一無所知。”


    藍施羅多半晌不語,才緩緩地道:“事情可著實奇怪得很。”


    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早已聽出他問了半晌,事出有因,因之一聽得他如此說法,忙道:“什麽事情奇怪?”


    藍施羅多道:“我第一次下手,一不小心,為司徒本本所覺……”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才道:“但是,我二次再去,前後隔了約莫一個時辰,我小心從事,將司徒本本的一副鋼拐,盜出了屋子一”藍施羅多才講到此處,董小梅大喜道:“師父,你得了紫金神劍!”但是,大大地出乎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的意料之外,藍施羅多卻搖了搖頭,道:“沒有。”


    沈覺非忙道:“前輩,那一對紫金神劍,就是以鋼拐為劍鞘的!”


    藍施羅多道:“我知道,鋼拐中的確有兩柄劍,也作紫色,但是卻不是紫金神劍,隻不過是上了紫彩的假劍而已。”


    沈覺非吃了一驚,道:“那怎麽會?第一次前輩失手之際,他仗劍而出,手中所握,還是真劍!”


    藍施羅多道:“不錯,所以我才要問你,可有第二個人,走近司徒本本的住所丨”沈覺非呆了半晌,心中仍是十分高興。


    因為不論是什麽人盜走了紫金神劍,司徒本本一失神劍,那神劍門自然是難以成立了。


    藍施羅多又道:“假劍的劍柄,和真劍幾乎一樣,我又將鋼拐送了迴去,隻怕司徒本本至今未曾覺察哩!”


    沈覺非心中的奇,實是難以形容!


    以司徒本本的武功之高,連藍施羅多那樣身負絕頂輕功的人,去盜他的紫金神劍,尚且第一次要失手,直到第二次,才能成功。


    而輕功到了像藍施羅多這一地步的人,在武林中而言,可以說是絕無僅有,連司徒本本也不一定可以及得上他的。但是,卻另有一人,偷天換日,將司徒本本的那一對紫金神劍盜去,這豈是可以想象的事?


    沈覺非呆了半晌,道:“那司徒本本遲早是要覺察的!”


    藍施羅多道:“自然會的。”


    他講了一句之後,頓了一頓,續道:“你對中原武林人物熟些,可猜得出盜劍的是什麽人?”


    沈覺非心中暗忖,你不問我,我也早在心中想過了。如果皓首神龍謝音未死,冷麵閻王董路和賴大俠不是吉兇未明,那麽,盜去紫金神劍的便可能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可是如今這三人,一個死了,兩個吉兇難料,自然不會是他們所下的手了。


    那麽,除了他們之外,還會有什麽人呢?


    沈覺非想到了侯銀鳳,因為侯銀鳳得到了《九原清笈》,武功大進。但是他既而一想,也沒有這個可能。


    因為侯銀鳳的武功,雖然大進,但是卻也隻不過和他差不了許多,固然足以稱雄武林,但是要在司徒本本身邊盜劍,而不為他所覺,那卻也是沒有可能之事!


    沈覺非呆了半晌,道:“前輩見諒,我實是想不出什麽人來。”


    藍施羅多道:“反正一到中午,便有好戲看了。司徒本本失了那一對紫金神劍……”


    他講到此處,反手拍了拍他腰際所懸的那五柄長劍,發出了“錚錚”之聲,續道:“我有這五柄寶劍,便足可與之對付了!”


    沈覺非道:“但願前輩能為世除害!”


    藍施羅多向沈覺非望了一眼,又向董小梅望了一眼,向黑衣僧招了招手,道:“已有人集在外麵廣場之上,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小梅,你在午時,便可以和沈公子一起出來了。”


    董小梅知道那是師父故意留機會給自己和沈覺非兩人在一起。聽師父的口氣,像是沈覺非在中午時分,便可以複原了。


    一想及這一點,她心中才略略''決慰了些,忙點頭道:“師父,我知道了。”藍施羅多一個轉身,走了出去,和在門口的黑衣僧兩人,身形展動,向前疾掠而出,轉眼之間,便自轉過了屋角不見。


    沈覺非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直到兩人不見,他猛地驚醒,想到自己昏了過去,這半夜功夫,冷雪一定走得更迎了!


    自己實是不能再在這裏多耽擱,追得上追不上,都要立即追去不可!他一想及此,立即一躍而起!


    雖然他武功還未全複,但是已可以站立行走,一站定之後,便向門外走去。然而,他才走出了一步,便聽得董小梅叫道:“沈大哥!”


    沈覺非聽出董小梅的那一下叫喚之中,充滿了焦急哀怨之情,他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他剛一停下,董小梅一陣風也似,已掠到了他的麵前,道:“沈大哥,你哪裏去?”沈覺非道:“我……我要下山去,有些事。”


    沈覺非話才出口,董小梅紅腫的眼中,重又流出了眼淚。但是她卻立即將眼淚抹去,道:“沈大哥,你就算要離開,也等你身子完全複原之後!”


    沈覺非的心中,宛若為滾油煎熬一樣,在朝日峰上,他實是一刻也呆不住了!


    但是他卻又難以和董小梅言明自己是急於要去尋找冷雪,因為他知道董小梅對他的感情,如果直言的話,董小梅一定更其傷心!


    當下,他隻得道:“小梅,事情緊急,我……我實是非去不可!”


    董小梅卻固執地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反正已經遲了,再遲上幾個時辰,也是不要緊的。”


    沈覺非一聽,不禁陡地一呆。因為,聽董小梅的口氣,像是已經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麽一樣,但是這實在是絕無可能之事,因為冷雪上朝日峰一事,董小梅根本不知!


    沈覺非呆了一呆,道:“小梅,你知道了些什麽?”


    董小梅又淡然道:“我不知道什麽,但是我想,你身子不宜遠行,還是多休息幾個時辰,諒必也誤不了什麽大事!”


    沈覺非心中,也知道董小梅講得不錯。


    因為冷雪反正已經去遠了,不要說遲上幾個時辰,於事無害,就算遲上幾天,也是一樣,因為此際,就算立即下朝日峰去,人海茫茫,又上哪裏找冷雪的蹤跡去?但是,沈覺非卻感到,再在朝日峰上耽擱下去,猶如芒刺在背,實是於心難安!因此他仍然說道:“我不礙事的,我要走了。”


    他一麵說,一麵向前跨出了兩步。但是,董小梅卻立即身形一晃,攔到了他的麵前,麵色一沉,道:“站住!”沈覺非從來也未曾見到過董小梅對自己這樣疾言厲色地講話,心中不禁一怔,道:“小梅,什麽事?”


    董小梅的胸口,起伏不已,由此可見,她的心情,十分激動。


    隻聽得她道:“沈大哥,在點蒼山中,是我給你服下懶龍逆麟,你才得以再生的,是也不是?”沈覺非忙道:“小梅,這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董小梅又道:“昨晚午夜,若不是我發現你暈倒在地,我師父說,你一定難以再活,你信不信?”沈覺非想起自己,昨晚暈倒在地之際,心痛如絞、天旋地轉的情形,又不自由主地點了點頭,道:“令師既然如此說,想來是真的。”


    董小梅道:“本來,施惠勿念,我對你有好處,你也曾舍生忘死,將我從寒梅穀中救了出來,我是不應該提起的,但是,我既然曾兩次救你性命,難道要你聽我一句話,都不肯麽?”


    沈覺非見董小梅一?嫠擔一麵又抽噎起來,心中大是不忍,忙道:“小梅,我知道你關心我,我就在峰上,到完全複原,再走不遲。?br />


    董小梅緩緩地轉過身去,以十分幽怨的聲調,長歎了一聲。


    然後,默然半晌,才聽得她道:“我絕不能看你負傷離幵此處,隻要你傷好了,隨便你到哪裏去,隨便你再發生什麽事,都……和我沒關係……我也不會……再來管你了……”


    沈覺非想起和董小梅相識以來,董小梅便將滿腔真情付托在自己的身上,隻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少女情懷,感到傷心,也是意料中的事情,自己實是不能再做得太過分了!


    當下,他連忙勸道:“小梅,這是什麽話,你難道以後,便不將我當作朋友了麽?”


    董小梅苦笑了一下,卻並不迴答,又呆了片刻,才道:“你先去練功療傷,大約午時,傷勢便可恢複了七八成,再陪我看完了這場熱鬧,就離開朝日峰,你可能答應麽?”


    沈覺非心中暗忖,反正已經遲了,也不爭在這幾個時辰。這次別後,董小梅自然要隨著藍施羅多,遠赴西域,而自己也要天涯海角,去尋找冷雪,如果一直找不到冷雪的話,那就可能在奔波之中,終此一生,以後再和董小梅相見的機會,實是微乎其微,這幾個時辰,可能便是自己和董小梅最後的相處了。所以,沈覺非毫不猶豫,便道:“好,小梅,你說怎麽便怎麽!”董小梅一聽,忽然“咯咯”笑了起來。


    沈覺非聽出她的笑聲,十分反常,不禁驚道:“你笑什麽?”


    董小梅突然又歎了一口氣,她忽而笑,忽而歎氣,沈覺非早已看出,她心中的激動,實已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


    隻聽得董小梅道:“沈大哥,你說我要怎樣便怎樣,那意思隻是指我可以多留你一個時辰或是兩個時辰而言,是不是?”


    沈覺非一聽得董小梅這樣問自己,不禁大是窘迫,忙道:“小梅”董小梅搖了搖手,道:“不必說了,你去練功吧,我在門口,替你守著,以免有人來驚擾你。”沈覺非也覺得無話可說,隻得歎了一口氣,便在地上,盤腿而坐,運起氣來。


    董小梅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隻覺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甜酸苦辣,一齊湧上心頭,她從在寒梅穀中為沈覺非縫補破衣想起,一直想到目今為止。


    她隻覺得這一切,簡直像是一場春夢一樣,如今,夢將醒了,有什麽剩下呢?


    她的眼角,又不由自主地潤濕了起來。


    她看到沈覺非的氣息,漸漸均勻,知道沈覺非真氣運轉,已到了抱元守一的境界,她心中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倚門而立,心中一片茫然。


    她知道,沈覺非傷勢複原之後,自己是再也留不了他多少時候的了。而這裏的事情完了之後,自己也一定要隨師父迴西域去,到時天涯海隔,此生此世,不知是否還能有見麵的日子!


    她越想,心中越是覺得迷惘,正在此際,她像是覺得有人在不遠處逡巡,像是想走近來一樣!董小梅心中一凜,連忙停睛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人,正在不遠處站著,四麵探望,十分鬼祟,望了半晌,又向前走了過來,董小梅早已看清,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司徒仇!


    董小梅前前後後,上了司徒仇幾次大當,心中對於這個人,十分鄙視,一見他竟然向自己走來,心中便先自有氣。


    不一會兒,司徒仇來到了近前,董小梅便已冷冷地道:“你幹什麽?”


    司徒仇麵上神色,驚疑不定,像是他的心中,有著十分沉重的心事一樣,道:“我找沈覺非,他可在麽?”


    董小梅的語音,比冰還冷,道:“沈大哥正在練功,你找他有什麽好事?還不滾遠些?”


    司徒仇一聽,兩道濃眉一豎,便待發作。但是轉眼之間,他卻又並不出聲,朗聲道:“沈朋友,可能與我一談麽?”


    他大著聲音叫了一句之後,便立即環首四顧,像是怕被什麽人聽了去沈覺非此際,正在運氣療傷,早已到了抱元守一,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的境地。董小梅之所以要在門口守護,便是因為在那樣的境地之中,絕對不能有什麽侵擾,否則,真氣走入岔道,便易走火人魔。


    司徒仇的那一下叫喚,聲音雖然不低,但是沈覺非卻根本不曾聽到。而董小梅一聽得司徒仇大唿小叫,唯恐沈覺非的心神因之受到侵擾,心中不禁勃然大怒,罵道:“好賊子,你鬼叫什麽?”


    司徒仇怒道:“董姑娘,在下有事找沈朋友商議,你何必橫加阻攔?”


    董小梅也不出聲,身子猛地向旁一側。那一側,看來像是突然之間,她整個人站立不穩,向旁跌了下去一樣,令得人想要前去,扶她一把。


    司徒仇一見董小梅的身子,向旁側去,心中不禁一奇,暗忖她好端端地站著講話,如何會忽然向下,倒了下去,莫非有人暗算不成?


    他一麵想,一麵揚首看去。


    然而,也就在此際,隻見董小梅的身子,突然之際,又已挺直!


    在一撲一挺之際,身法之怪、之快,實是難以言喻,而她身子才一挺直,纖掌揚處,一掌便向司徒仇的麵上摑來。


    司徒仇實是萬萬料不到,剛才眼看著董小梅的身子傾側,並不是董小梅要跌倒,而是董小梅新學的“百幻身法”!及到他覺得掌風颯然,迎麵摑來,想要躲避之際,如何還避得過去?


    隻聽得極其清脆地“啪”的一聲過處,司徒仇的麵上,早被一掌摑中!而且,因為董小梅十分恨司徒仇,因之這一掌所用的力道,著實不輕,一掌摑中,司徒仇的左邊麵頰上,立時起了五道紅印!


    司徒仇心中這一怒,實是非同小可,他身形一矮,手掌翻處,一股寒風,一陰風掌,已淩空拍出。董小梅身形一轉,已經轉到了他的身際,一腳踢向他的腰眼,司徒仇手臂一縮,一個肘錘,反向董小梅小腿的“委中穴”撞了過來。


    董小梅身形再展,又避開了司徒仇的一擊,兩人各展所能,竟就在屋前,搏鬥起來。


    這時,來到朝日峰的人,因為午時將近,已經都聚集在石台之旁的曠地之上,因此兩人打了半晌,也沒有第三個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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