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沈覺非身不由主,被侯子青拖住,向前飛掠而出,心中忐忑不已,不知是吉是兇,在黑暗中馳了約有兩盞茶時,算來已然馳出了兩三裏,突然覺出,盤旋不已,正在向上升去!


    沈覺非心中,不禁吃了一驚,道:“我們上哪裏去?”


    侯子青沉聲道:“別問,隻管快點奔馳便是了!”


    沈覺非心中,實是莫明其妙,隻得真氣連提,展開輕功,向上升去。


    沒有多久,已然可以看到有亮光自上麵,照了下來,沈覺非也已然看清,自己正是飛馳在一道不知有多麽高的螺旋形的石階之上,向上去,看情形是正在山腹之中,而這一道石級,則是直通到山頂上麵去的。


    越向上馳去,越是光亮。沒有多久,已然可以看得到藍天白雲,侯子青一抖手,將沈覺非自一個圓洞之中,疾拋而出,他自己也足尖一點,掠了出來。


    沈覺非一被拋起之後,立即身形一個盤旋,定下身形來,在地上站定。


    隻見自己果然已經置身於峰頂之上。


    向下望去,銀鳳穀和剛才自己所在的那座宮殿,倶都可見,山巒起伏,雲煙四起,極是壯觀。但沈覺非身在此際,卻是無暇觀賞。


    隻見峰頂之上,乃是老大一片平地,有一個天池,池水碧也似綠,從幾個缺口處,池水流了下去,化為飛瀑,注入銀鳳穀的湖中。


    在平地之上,一列排著二十來隻大小不同的爐子,最小的,也比人還高。


    此際,在那最高的一隻,約達兩丈高的爐子中,正爐火融融,一個灰衣人,正在用力拉動風箱,爐火已成白色,如同太陽一樣,不可逼視。


    在爐上,放著一隻白色的圓鍋,鍋中放的是什麽東西,並看不到,但是卻有紫光上騰。


    沈覺非一見這等情形,便知道那是侯子青和灰衣人,正在以紫金英鑄劍。可是他卻不明白,兩人鑄劍,何以將自己拉了上來。隻聽得侯子青才一上來,便問道:“可有什麽變化麽?”


    那灰衣人抬頭道:“隻聽得有輕微的‘卜卜’之聲!”


    侯子青像是呆了一呆,“噢”的一聲,身形一晃,已然來到了爐旁。爐旁邊,有一條極大的石柱,侯子青攀緣而上,爬高了兩丈許,低頭向鍋內看去。


    隻見他雙眼之中,精光四射,呆了片刻,道:“不要緊,並無異狀!”他話一說完,便已然躍了下來,向沈覺非一揮手,道:“你捕獵野味,挑煤煮飯,別的事,不用你管!”他一麵說,一麵才抬頭向沈覺非看來,話一講完,才“咦”的一聲,道:“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以前我未曾見過你?”


    侯子青此言一出,沈覺非心中方始然明白,原來侯子青是認錯人了!侯子青和灰衣人鑄劍,一定是一點空也抽不出來,所以要人幫手,而侯子青匆匆迴到室中,不分青紅皂白,便將自己當成了銀鳳穀中的人,將自己拉了上來幫手!


    沈覺非吸了一口氣,道:“侯先生,你弄錯了,我不是銀鳳穀中的人。”侯子青猛地一怔,道:“那你是什麽人?”


    沈覺非道:“我叫沈覺非一一”


    侯子青一揮手道:“誰理你叫什麽名字,你是何等樣人?”


    沈覺非道:“點蒼掌門風雷劍客,是我外公。”侯子青厲聲道:“你來銀鳳穀作甚?”


    沈覺非道:“令緩侯姑娘,欲強占青蔥峰,我外公和大俠賴五,帶了我前來說項的。”侯子青又呆了一呆,那灰衣人一笑,道:“賴五也來了麽?隻怕是為了這塊紫金英罷!”


    沈覺非一聽,不由得大以為然,道:“前輩莫要如此說法,賴大俠根本不知什麽紫金英不紫金英。”灰衣人“嘿”的一聲冷笑,道:“你何必向賴五的臉上貼金?”沈覺非心知眼前兩人,全是當世一流高手,因此,他聽了灰衣人的話,心中雖是不服,卻也是不敢多加反駁,隻是道:“侯先生,我突然不見,賴大俠和我外公,必然心急,請由我迴去吧。”


    侯子青忙道:“胡說,我哪裏還有時間,再去找他人來幫手?你在此,至多半年,或許隻要五個月,便可下去了,心急什麽?”


    沈覺非不由得啼笑皆非,忙道:“侯先生一一”


    可是侯子青不等他講完,已然厲聲道:“不必多言,我也不會白要你忙上半年的,煤在天池旁的一個地窖中,快去挑來,爐火就要轉紅了,快!快!”沈覺非大急道:“侯先生,那你至少讓我去告知他們,我在此處!”


    侯子青道:“不能!”


    灰衣人也道:“你雖然要在此半年,但必得極大的好處,我們兩人在此鑄劍,絕不容他人知曉,你還不快依言去作麽?”


    沈覺非苦笑道:“但是我一”侯子青一聲怪叫,手腕翻處,一掌已然蓄定了勢子,道:“你要命不要?”


    沈覺非一聽侯子青此言,麵色不由得陡地為之一變,他性格何等倔強,本來,對侯子青和灰衣人兩人的態度,心中已然十分不滿,但總還敬他們是武林前輩,因此沒有發作。


    如今一見侯子青竟以死相脅,怎能忍得住?一聲長笑,道:“侯先生,若要動手,我豈是你的對手?但如果你硬要逼我行事,我也隻有勉力奉陪,至多一死而已!”


    他那幾句話,講得極是慷慨激烈,昂起了頭,意氣極豪。


    侯子青呆了一呆,那一掌僵在半空,拍不出去。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好小子!”侯子青也是一笑,放下手來,又在沈覺非的肩頭上拍了兩拍,道:“小兄弟,你說得對,適才有所冒犯,尚祈不要見怪,我這裏實在要人幫手,你就幫我一下,我必不令你吃虧如何?”


    沈覺非見侯子青在突然之間,變了態度,心知對方絕不是不講理之人,心中反倒過意不去,道:“晚輩出言無狀,兩位前輩莫怪。”


    灰衣人道:“閑話少說,你可答應幫手?”


    沈覺非想了一想,暗忖這兩人俱是武林之中,頂兒尖兒的人物,就算自己在日後,得不到他們的好處,就在這半年之中,也定將受益匪淺,何不答應了他們?因此便道:“可以,但是我必需和賴大俠、我外公以及董姑娘說一屍。


    灰衣人雙眉一皺,道:“怎麽又跑出一個董姑娘來了?”


    沈覺非道:“她是冷麵閻王董路的女兒,和我一起來的。”


    灰衣人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沈覺非麵上不禁一紅,想要分辯幾句,但是還未曾開口,灰衣人又道:“小朋友,賴五此人,武林中人人皆稱他為大俠,但是我覺得其人,甚是討厭,就讓他急上一急,開個玩笑,你說如何?”


    沈覺非道:“這個……”


    正在此際,已然聽得山穀之中,傳來了賴五陣陣高晡之聲。


    侯子青立即也長嘯起來,和賴五對答了幾句,沈覺非也大叫道:“賴大俠,我在這裏!”可是賴五和侯子青兩人,功力何等深湛,他們兩人,一在崖頂,一在穀底,交談之際,如同正麵相對一樣,沈覺非雖然高聲大叫,但是他的聲音,尚未傳到穀底,便已然被風吹散,賴五並未曾聽到。


    沈覺非無法可施,隻得依言去湖邊地窖之中,挑了許多煤塊來,侯子青和灰衣人,更是忙碌不已,一個加煤,一個扯風箱,沒有一刻有閑,灰衣人歎道:“再有一人幫手,那就好了。”


    侯子青道:“如今爐火,已達極高的溫度,紫金英隨時可以熔開,實是不能再抽空去叫人了!”沈覺非在一旁聽了,忙道:“侯先生,容我去如何?”侯子青道:“你也一樣走不開,隻好我們三個人,忙一點了!”


    他一麵說,一麵又搬動了一副極大的模子,放在火爐等旁邊。那模子中,有兩道淺淺的凹槽,寬可兩指,深才兩分,長約四尺。


    侯子青向那模子一指,向灰衣人道:“你看,鑄劍成後,如此模樣可好?”灰衣人看了一看,道:“不嫌太長些麽?”


    侯子青道:“不長,不長,紫金英雖重,但化開之後,雜質盡去,輕若無物!”


    灰衣人道:“多多拜托。”


    侯子青又囑咐沈覺非去挑水來以供淬劍之用。三人正在忙著,陡然之間,聽來那圓洞之下,山腹內的通道之中,傳來了一聲一聲的唿喚,開始時,還聽不很清楚,可是轉眼之間,卻已然可以聽出,那正是一個少女,在聲聲唿喚“沈公子”!


    沈覺非抹了抹汗,忙道:“董姑娘來了!”


    侯子青怔了一怔,道:“胡說,她怎麽能夠進那秘道?”


    侯子青一言甫畢,董小梅的聲音,已然更是響亮,陡然之間,隻見一條人影,自圓洞中飛掠而出,在半空中一個盤旋,落了下來,正是手中持著青光閃閃的寒鐵索的董小梅!


    董小梅一見沈覺非,立即雙目流淚,大叫道:“沈公子!”


    她一麵叫,一麵撲了過來,沈覺非雙臂一伸,將她接住,道:“小梅,你怎麽啦?”董小梅哭道:“我沒有什麽,你怎麽啦?”


    沈覺非道:“我也沒有什麽。”


    董小梅破涕為笑,道:“謝天謝地,我們以為你遇害了!”沈覺非忙道:“他們怎麽了?”董小梅道:“賴大俠、方老俠正在和段翠理論,隻怕這上下,已然打起來啦,你在這裏做什麽?”


    沈覺非道:“我在這裏,幫侯先生鑄劍。”


    董小梅這才向侯子青和灰衣人兩人,望了一眼。灰衣人一笑,道:“小女娃子,又見麵了!”董小梅“哼”的一聲,道:“你不是好東西!”


    沈覺非吃了一驚,忙道:“小梅,你如何對這位前輩如此無禮?”


    董小梅扁了扁嘴,道:“他叫我到衡山去見皓首神龍,我差點沒死在皓首神龍手下丨”灰衣人卻並不以為忤,道:“好東西也罷,壞東西也罷,小女娃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多一人幫手啦,你快去弄點吃的東西來,咱們肚餓了。”


    董小梅道:“誰幫你們手?我和沈公子,要下去了。”灰衣人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行。”董小梅道:“為什麽不行。”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不行就是不行!”


    董小梅急道:“你不講理啊!”


    灰衣人笑嘻嘻地,站了起來,剛要開口講話,忽然聽得下麵銀鳳穀中,傳來一陣,急驟之極,聽來驚心動魄的“當當”鍾聲。


    那鍾聲傳上了山崖,聽來仍是十分清晰,灰衣人忙道:“侯兄,這是什麽奮田


    息思!


    侯子青道:“有人來了!”


    灰衣人忙道:“什麽人?”


    侯子青道:“我也不知道,但其人一定非同小可,他是從後山闖進來的,已然闖過了我們所設的七重禁製,直達宮中!”


    灰衣人道:“我們可要下去看一看?”


    侯子青像是也舉棋不定,就在此際,忽然聽得鍋中,“嗤嗤”兩聲,紫光上騰之中,如正月中的花炮也似,冒出無數紫色的細芒來!


    侯子青連忙手足並用,爬上了石柱,向鍋中看去,道:“鑄劍要緊,拙荊自會應付,我們萬萬離不得。”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道:“這兩柄劍,乃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工作,這兩柄鑄劍成之後,千秋萬世,皆傳我候子青之名!”


    灰衣人聞言,半晌不語,方道:“若是來人本領太大,尊夫人應付不了呢?”侯子青道:“那還不至於,快加煤,紫金英已開始熔了!”


    灰衣人和沈覺非兩人,重又忙了起來,董小梅呆了片刻,也幫著沈覺非做起事來。


    山穀之中,那急驟已極的鍾聲,約莫響了小半個時辰,便已然停了下來。在鍾聲陡停之際,侯子青呆了片刻,但是立即又忙碌起來。


    過了沒有多久,隻聽得山穀之中,又傳來賴五的長晡之聲,道:“侯劍癡,董姑娘可在你處?”侯子青答道:“在!沈公子也在!”


    賴五的聲音傳了上來,道:“這就是了,在下今日,方知賢伉偭大天星陣之妙,實是佩服得很!”侯子青沉聲道:“賴大俠,適才來援的是誰?”


    他一句話才講出,隻聽得山穀之中,突然傳來悶雷也似,一聲暴喝,道:“是我!”


    這兩個字傳上山崖來,山崖上四人,盡皆吃了一驚,他們都已然聽出,那正是皓首神龍謝音的聲音!侯子青呆了一呆,道:“拙荊無事麽?”


    穀中緊接著傳來段翠清脆已極的笑聲,道:“當家的,你也太小覷人了。”侯子青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知穀中,究竟發生了什麽糾纏,但隻要段翠沒有事,可知皓首神龍一到,雙方便已然罷鬥。他頓了一頓,又道:“沈公子和董姑娘兩人,在我處有事,至多半年,我便放他們下來,兩位慢行。”


    皓首神龍和賴五兩人,各自一聲長嘯,嘯聲綿綿不絕,自遠而近,傳了開去,好一會兒,才聽不見了。侯子青立即又專心注視爐火和鍋內的紫金英變化。董小梅聽了山上山下的對答,心中暗暗高興,她本來就希望,能和沈覺非在一起,如今,這個願望,已然達到了,她實是別無他求。


    當下,她笑嘻嘻地望了沈覺非一眼,道:“沈公子,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沈覺非心中卻在想,不知道侯銀鳳是否也會上山頂來,竟未曾聽得董小梅的話,董小梅一賭氣,便自跑了開去。


    不一會兒,她已然獵到了十來隻野兔,烤熟了給眾人充饑。


    一卑兩個月,皆是如此,董小梅和沈覺非兩人,夜間稍為休息片刻,侯子青和灰衣人兩人,簡直隻是每天略打上一個時辰坐,便算是休息。


    鍋中的紫光,越來越盛,到了後來,整座爐子上,像是罩了一團紫光瀲灩的紫雲,尤其在晚上,看來更是好看已極!


    那一天傍晚,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忙了一天,正在天池之旁,將雙足浸在水中,望著平靜的水麵。董小梅在這兩個月來,雖然日夜和沈覺非在一起,但是兩人卻忙得連交談的時間也沒有。


    就算有時間說話,沈覺非也是心不在焉,他隻是一有空,便在崖邊上,向銀鳳穀望去。


    那一晚,董小梅實在忍受不住,她一麵踢著池水,一麵道:“沈公子,你……你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沈覺非麵上陡地一紅,道:“沒有什麽。”


    董小梅歎了一口氣,道:“你不必瞞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人。”


    沈覺非轉過頭去,道:“小梅,你別胡思亂想了!”董小梅道:“你才在胡思亂想哩,你還在想冷雪,是也不是?”


    沈覺非聽了,不由得哈哈一笑,道:“不是!”


    董小梅聽沈覺非答得如此幹脆,也不禁一呆,道:“那是我猜錯了?”沈覺非道:“自然,我……我隻是在想,這兩個月來,我們在這裏,武林之中,又不知發生了什麽變化!”


    董小梅水靈靈的眼睛,望著沈覺非,好半晌不說話。


    她自然聽得出,沈覺非後來的幾句話,說得極其言不由衷,但是,她卻可以肯定,沈覺非說他不是在想念冷雪,乃是實情。


    董小梅心中,不禁大是疑惑,那末,沈覺非是在想什麽人呢?


    董小梅絕料不到,連日來,沈覺非在思念的,竟會是侯銀鳳!


    沈覺非被董小梅澄澈已極的眼睛,望得心頭突突亂跳,他正想借詞離開之際,忽聽得侯子青一聲歡唿,兩人連忙迴頭看時,隻見紫光更盛,侯子青和那灰衣人兩人,全身都被紫光掩映,連兩人眼裏的光,看來也已然成了紫色!


    隻聽得灰衣人問道:“怎麽了?”


    侯子青道:“你來看!你自己來看!”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喜悅,不自由主之間,一伸手,將他兩個多月來,一直蒙在麵上的那塊黑紗,拉了下來。


    他拉下了麵紗,又抬起頭來,道:“你們都來看啊!”


    可是就在那霎時之間,灰衣人、沈覺非和董小梅三人,卻呆住了一聲不出!


    隻見侯子青的麵上,傷痕累累,可怖之極,再給紫光一照,更是如同鬼怪一般!


    灰衣人呆了半晌,首先道:“侯兄,這是怎麽一迴事?”


    可是侯子青卻像是全然未覺一樣,一手抱住了石柱,一手指著鍋內,道:“紫金英化開了,你來看一”在講到此處,才發現望著他的三人,麵色大是有異,伸手在麵上一摸,苦笑了一下,才道:“我高興過頭,竟將麵紗丟了麽?”


    灰衣人點頭道:“正是,侯兄,你麵上是怎麽弄的?”


    侯子青又強笑了兩聲,道:“說來話長,小朋友,小姑娘,快準備砧子鐵錘,紫金英已然化開了!”刹時之間,他的聲音之中,又充滿了喜悅之情,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連忙依言而為。


    灰衣人也上了石柱,兩人合力,將那口白色的大鍋,慢慢傾側。


    日夜不停,兩個多月,終於將那塊稀世異寶紫金英,熔了開來。


    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心情也是十分緊張。他們知道,自己所參加的工作,關係著武林之中,空前絕後的兩柄寶劍!


    他們一起將模子抬到了爐子的旁邊。


    隻見那口鍋,傾斜到一定程度,便已然流下了紫光迸射,美麗之極的一股液汁來。那股液汁,一流到模子之中,侯子青連忙一躍而下,火光照映著他的麵龐,更是現得可怖。但無論他的麵容,是如何可怖,總掩不了那股喜悅之情!


    隻見他一躍下來之後,立即將模子的蓋蓋上,吩咐沈覺非,取過大鐵鉗,由灰衣人和沈覺非兩人,一人握一柄鐵鉗,他自己則取起了一柄大鐵錘,道:“你們一行一動,必須絕對聽我吩咐!”


    灰衣人和沈覺非兩人,盡皆答應一聲,侯子青激動無比地等在模子旁邊,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一俯身,將模子的蓋子,揭了開來。


    隻見紫光殷殷,紫金英已在模子之中,形成了兩條形如長劍的劍坯。


    侯子青叫道:“將劍坯挾起來!”


    灰衣人和沈覺非兩人,立即一起動作,將兩條劍坯,挾了起來,放在砧上,侯子青掄起大錘,一錘一錘地打了下去。


    他每一錘敲了下去,都冒起一蓬紫色的火星來,鐵砧旁邊的四個人,全都罩在紫色的火星之下,侯子青一直敲到半夜時分,才道:“放到火中去!”董小梅一直在旁,拉動風箱,火光仍是白灼灼地,沈覺非和灰衣人,依言而為,侯子青這才抹了抹汗,鬆了一口氣,道:“在火中煆上兩個時辰,再來敲鑄。”沈覺非也鬆了一口氣,道;“侯先生,要多久才能將劍鑄成功?”侯子青道:“如今看來,大約隻要兩個月,曠古未有的一雙劍,便可以鑄成了!”


    灰衣人道:“侯兄,你也該歇一下了。”


    侯子青來到爐子旁邊,向爐火中看了片刻,道:“你們準備兩桶水,一個時辰之後,再來叫我。”他一麵說,一麵便向旁,走了開去。


    灰衣人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


    董小梅低聲問道:“前輩,侯先生麵上,何以如此駭人?”


    灰衣人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與他已近二十年未曾見麵,這番見麵,他始終與我,蒙麵相見,我也不知何故!”


    董小梅側頭想了片刻,突然“啊”的一聲,道:“我知道了,南天一鳳的麵上,也蒙著黑紗,一定也和他一樣的了!”


    灰衣人卻隻是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空,麵上神色,捉摸不定,像是正在思索一個極其重大的問題,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奇怪啊!奇怪啊!”董小梅道:“前輩,什麽事奇怪?”


    灰衣人一笑,道:“你怎麽能知道?事情發生之際,你還未出世哩!”董小梅忙道:“前輩,你何妨說來聽聽?”


    灰衣人又想了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語,道:“若是我所料不差,這件事,當與武林之中,一件極大的秘密有關……但是,那實在……太不可能了!”他一麵說,一麵麵色沉重,不斷搖頭。


    董小梅還想再問,灰衣人已然道:“小姑娘,不必多問了,我不會說的。”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滿腹狐疑,不知道灰衣人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灰衣人慢慢地拉著風箱,保持著爐火的旺熾,過了一個時辰,他揚聲叫道:“侯兄!侯兄!”侯子青一躍而起,飛掠而至。向爐中一看,道:“快挾了起來!”灰衣人和沈覺非,又將劍坯,挾了起來,侯子青道:“浸入水中!”


    兩人依言而為,將劍坯浸入水中,隻聽得“嗤”、“嗤”兩聲,冒起兩股紫氣。


    侯子青又叫道:“取出來!”


    兩人又連忙取出,將劍坯放在砧上,侯子青掄起大鐵錘,又敲打起來。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漸漸地,劍已成形了,侯子青又忙於配劍鍔,配劍把,做劍鞘,直到離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上鑄劍崖來,剛好四個月的那一天晚上,兩柄寶劍,眼看已將鑄成。侯子青在傍晚時分,吩咐沈覺非和董小梅道:“你們兩人,今晚好好地去睡一覺吧,夜來若是聽到什麽聲響,不可多事。”


    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在這四個月來,根本沒有得到過一晚好睡,聞言答應了一聲,董小梅問道:“侯先生,劍已鑄就了麽?”


    侯子青的麵色,突然顯得十分沉重,和灰衣人對望了一眼,道:“隻差最後一道手續了,你們明早,便可以看到這一雙自古至今,從來未有的寶劍了!”


    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經過了這四個月來的辛苦,想到明天便可以看到寶劍,雖然寶劍不是歸自己所有,但是心中,卻也是喜悅無比。


    他們兩人,遵照侯子青的吩咐,遠遠地走了開去,繞過了天池,來到了兩棵古鬆之下,坐了下來。那兩棵古鬆,後麵有一座高約兩丈的石壁,將鑄劍之所,全都擋住,更顯得極其幽靜。


    兩人坐了下來之後,董小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沈公子,明日劍一鑄成,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沈覺非心中,別有所思。他想到劍一鑄成,自己自然可以下鑄劍崖去,下了鑄劍崖,當然可以和侯銀鳳見麵了。但是,見麵之後,自己卻又沒有理由,在銀鳳穀中再逗留下去,轉眼便要別離!


    他想至此處,心中也不禁悵然,隨口應道:“是啊,我們要離開這裏了!”董小梅道:“你離開這裏之後,向哪裏去?”


    沈覺非想了片刻,道:“自然先到青蔥峰,去找我外公。”


    董小梅歎了一口氣,道:“這四個月來,日子過得太快了,再過兩個月,我爹爹便要出寒梅穀了,沈公子,我再求你一件事。”


    沈覺非道:“什麽事?”


    董小梅道:“巫山朝日峰上,武林人物爭名大會,也即將開始,這是百年難逢之盛,我想在爹找到我之前,去看上一看,你可能陪我去麽?”


    董小梅的話,講來十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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