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的心中,“咚咚”亂跳,低下了頭,不敢逼視。隻見謝音向她,跨出了一步,道:“你如何有本門武功一”他才講到此處,不等冷雪迴答,便突然呆了一呆,又一聲怒吼,道:“你是一”冷雪低聲道:“不錯,謝老爺子,你認出我來了,我就是那個被父母舍棄了的小姑娘!”


    這時候,冷雪的心境,反倒十分平定。她本來就不舍得在謝蓮重傷之際,離她而去,此際更是毫無離去的意思!


    謝音道:“原來你這些年來,一直不在峨眉?”冷雪道:“是的,當日,你才將我送到,第二天,我就自己溜了出來,一直來到此處。”


    謝音雙目如炬,望定了冷雪,冷雪也略略地抬起頭來,在後麵的沈覺非,不由自主,向前跨出了幾步,董小梅忙一拉他的衣袖,低聲道:“沈公子,你想做什麽?我們快走吧!”


    董小梅一說,沈覺非不禁一怔,連他自己也不能解釋,何以忽然會向前踏出了一步。


    當然,實則上,沈覺非心中,還是明白的,他明白自己,是因為看出冷雪可能要受謝音的責備,由於自己對冷雪的關心,所以才走向前去的。但是,他矛盾的心情,卻又不想承認這一點!


    因為他和冷雪之間,有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這道鴻溝,使得他們兩人,絕對無法並肩而立!這道鴻溝,便是殺母之仇!


    董小梅望著沈覺非,心中不禁有氣,催道:“沈公子,這賤人害得你幾乎喪命,你還在這裏不走做什麽?”沈覺非茫然地應了一聲,身子卻仍然不動。就在此際,隻聽得謝音沉聲道:“別走!我還有話要說!”


    皓首神龍一出聲,董小梅怎敢違背?她嘟起了嘴,望著謝音。


    隻見謝音向著冷雪,大笑了數聲,道:“好,小女娃,你叫我如何向半月師太交待?”


    冷雪低下頭去,低聲道:“老爺子,我知你得知我早已逃離峨眉之後,一定會發怒的,但是我自小便被父母拋棄,隻有姑姑待我最好,我實是不想離開她,皇以便迴到了她的身邊!”


    謝音“哼”的一聲,道:“說得倒好聽,你為她在江湖上惹下了什麽事?”冷雪昂起頭來,道:“我什麽事也沒有為她惹下,惹下的事,都是我自己的。”


    謝音又是兩下冷笑,轉向謝蓮,謝音道:“本門功夫,未經我許可,便擅自傳人,你待如何?”謝蓮斷腿之後,倒在地上,麵色慘白,聞言喘了幾口氣,道:“爹,都是我不好,反正我已與孩子相會了,你要怎麽罰我,我都沒有一句怨言,但尚祈你念雪兒服侍我多年,不要難為她吧!”


    皓首神龍滿頭銀絲也似的白發,起伏不已,來迴踱了幾步,道:“如今你雙腿已斷,雙目也盲,等於已是廢人,我仍準你在天柱峰下養傷,隻是不準離開!”


    謝蓮一聽,痛苦已極的麵色之中,露出了一絲喜容,道:“雪兒……她呢?”


    皓首神龍匹練也似的目光,緩緩地射向冷雪,不但冷雪本身,就是連旁觀的董小梅和沈覺非兩人,也不禁心頭亂跳!


    冷雪本人,更是緊張到了極點,不知謝音要怎樣裁處自己。


    好一會兒,隻聽得謝音緩緩地道:“本來,她一身武功,未得我允許,是你私下傳授,理應廢去!”講到此處,略頓了一頓,冷雪的麵色劇白,謝音才續道:“如今且網開一麵,隻是絕不準離開天柱峰,要離開天柱峰也可以,絕不能使我謝門武功,若有違反,定不輕恕!”


    冷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不言語,謝蓮忙道:“雪兒,還……不謝師祖之恩!”


    冷雪的樣子,像是十分委屈,盈盈向皓首神龍,拜了一拜,道:“多謝師祖開恩!”


    暗首神龍謝音,隻是“嗯”的一聲,一揮手,一股氣勁,將冷雪湧了起來。


    他雖然對冷雪下了這樣嚴厲的限製,令得冷雪的心中,覺得委屈之極,但謝音既然已經受了她的一拜,便等於承認了冷雪是他的徒孫!


    當下謝音又抬起頭來,背負雙手,向沈覺非走了過來,沈覺非昂然而立,謝音來到了他的身前,向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道:“你去吧!”


    沈覺非連忙答應了一聲,道:“是!”身形一晃,便向外掠了開去。


    在沈覺非向外掠開之際,謝蓮嘴唇掀動,像是要講些什麽,但終於未曾出聲。


    沈覺非一走,董小梅立即跟了上去,兩人身法甚快,一路上,誰也不說話,片刻之間,便已然馳出了兩三裏,董小梅才歎了一口氣,道:“沈公子,你……如今已然完全複原了麽?”


    沈覺非也停了下來,道:“董姑娘,我還未曾向你叩謝救命的大德哩!”董小梅聞言,不禁一怔,道:“你怎麽知道是我帶你去求醫的?”


    沈覺非道:“在我醒過來了之後,冷姑娘全都對我說了。”


    董小梅聽了,又呆了半晌。沈覺非又道:“董姑娘,那怪醫姚九霄,如此不近人情,你甘受侮辱,去求他救我,我實是銘感五中!”


    沈覺非的話未曾講完,董小梅已然淚水奪眶而出,沈覺非大奇道:“董姑娘,你怎麽啦?”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董小梅更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時之間,倒將沈覺非弄得手足無措,連聲詢問究竟是何原因。


    董小梅哭了好一會兒,才抽噎道:“冷姑娘對你那麽好,什麽都對你說了,救你的是她,又不是我,你對我空口說白話,又怎麽了?”


    沈覺非不由得也呆了半晌,忙道:“小梅,你又孩子氣了,你看看,這是什麽?”


    沈覺非一麵說,一麵解開外衣,露出了裏麵所穿的衣服來。


    董小梅拭了拭眼淚,定睛一看間,不禁又“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原來,沈覺非裏麵穿著的,正是董小梅為他縫補過的那件衣服!


    沈覺非見董小梅剛才還哭得那麽傷心,一轉眼間,帶著眼淚,卻又笑得像是一朵盛放的花一樣,心中也不禁好笑,道:“小梅,該別哭了?”


    董小梅突又柳眉深蹙,道:“沈公子,我還要問你一句話。”


    沈覺非道:“怎麽忽然又客氣起來了?”


    董小梅側首想了半晌,又紅了紅臉,才道:“沈公子,你說,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冷雪?”


    沈覺非一聽,不禁一呆。這個問題,董小梅已然不是第一次問他的了。但不論是第一次也好,是這次也好,都令得沈覺非難以迴答。


    在沈覺非的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大叫著:“冷雪,我喜歡冷雪!”


    但是,他卻絕對沒有法子,將這一句話,說出口來。當下他呆了半晌,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董小梅話出口之後,一雙妙目,一直注定在他的身上,聽得他歎了一口氣,也幽幽地歎道:“沈公子,其實你說是喜歡我,也不打緊,隻不過八九個月,我爹出了寒梅穀之後,我還能活在世上麽?”


    她講到此處,又歎了一口氣,方道:“但是我知道,你心中既然不喜歡我,硬要逼你說,又有什麽意思?”她一麵說,一麵不禁又滴下了淚來!


    沈覺非想了一想,道:“小梅,你別胡思亂想了,像我這樣,有什麽資格去喜歡人?小梅,你若是再哭,我便不睬你了!”


    沈覺非一說,董小梅卻哭得更加傷心起來,道:“我知道,你隻是將我當著小孩子……高興就逗我講幾句,不高興便不睬我!”


    沈覺非急道:“小梅,我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董小梅見沈覺非發了這樣的重誓,不由得驚得睜大了眼睛,沈覺非道:“小梅,我心亂如麻,你……你不要再令我為難可好?”


    董小梅怔了半晌,抹去了眼淚,低聲道:“好。”沈覺非道:“這才是啦!”


    董小梅道:“沈公子,我爹已然知道我溜出寒梅穀去,但是我卻未曾說出是你幫我逃出來的,你千萬不可對他人說起,以免事情傳入我爹的耳中,又為你引起麻煩!”


    沈覺非心中也不禁怵然,忙道:“這個自然!”董小梅低頭撚弄著衣角,道:“穀公公勸我,趁尚有/^九個月的時間,遠遁海外,再也不要踏進中原一步,以免為我爹所殺,沈公子,你肯不肯和我一起去?”


    沈覺非輕輕地拍著董小梅的肩頭,道:“小梅,令尊怎會下手殺你,你亂想作甚?”


    董小梅突然一笑,道:“我明知自己是多問的,但就在這八九個月中,你和我在一起,這總可以的吧?”


    沈覺非心想,和董小梅在一起,日子久了,更不知她會弄出些什麽花樣來。但是沈覺非望著董小梅,見她充滿了希望,等著自己的答複,暗忖這是她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怎能幵口拒絕她?因此便道:“好。”


    董小梅淒然一笑,道:“沈公子,我很謝謝你!”沈覺非無話可說,隻是苦笑了一下,兩人正待向前走出衡山,再定去蹤時,突然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沈公子留步!”


    那聲音來得好不快疾,一轉眼間,便已然到了眼前,白衣飄飄,正是冷雪!


    沈覺非剛才,驟然地離開了冷雪,心中正像少了一件什麽東西一樣,一聽得冷雪的叫喚聲,心頭便一陣高興,立即停住了腳步。


    董小梅雙眉緊蹙,挨在沈覺非的身旁,一言不發,冷雪來到了沈覺非的麵前,道:“沈公子,我姑姑請你迴去!”


    沈覺非苦笑道:“她硬認我是她的兒子,我迴去作甚?”


    冷雪低下了頭,麵上的神色,也像是十分為難,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道:“沈公子,我姑姑想念她自己的兒子,簡直要發了瘋,你……要體諒她沈覺非歎了一口氣,道:“冷姑娘,我不想再到她跟前去。”


    冷雪雙眼之中,瑩然欲滴,道:“沈公子,你看在我麵上,去和我姑姑作上一些日子的伴,於你隻怕大有好處的!”


    剛才,在冷雪提起謝蓮為了思念自己的兒子,以致行動乖戾一事時,沈覺非立即想起自己的母親來。當他聽到冷雪說起,要體諒她一些的時候,沈覺非幾乎揚聲大笑起來!但是他終於沒有笑,也沒有責問,如果要人體諒謝蓮的話,那麽,慘遭橫死的母親,有誰去可憐她呢?沈覺非之所以未曾講出那些話來,那是因為怕令得冷雪傷心的原故。


    可是此際,冷雪說出那幾句話來,沈覺非卻再也忍受不住,轉過頭去,道:“冷姑娘,我不去!是她來指使你殺了我母親的,我憑什麽要去體諒她?”冷雪一聽得沈覺非如此說法,不由得全身盡皆震動了一下!


    一刹時間,她本來已然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了無血色!


    而沈覺非的心中,也感到十分難過。他不願和謝蓮在一起,但是卻願和冷雪在一起!


    這說來是很奇怪的,他以謝蓮指使冷雪,殺害母親為借口,不願意去見謝蓮,但是,對真正殺害他母親的兇手,他卻又戀戀不舍!


    好一會兒,冷雪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沈公子,那你千不念萬不念,念在她為你自斷雙腿這件事上,再去見她一見!”


    冷雪的話,講得委婉到了極點,沈覺非聽了,也不禁枰然心動!


    但此際,一直未曾出聲的董小梅,卻已然忍不住道:“沈公子已然說了不去,你還多囉嗦什麽?”


    冷雪立即道:“沈公子還未曾再肯定地說不去哩!”


    董小梅“哼”的一聲,道:“你以為沈公子是什麽人?你們全是他殺母的仇人,他為什麽要和你們在一起?為什麽?”


    董小梅這一問,令得冷雪也不自由主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董小梅的話,宛若是一枚利箭,直刺入了她的芳心之中!


    冷雪也早已感到,在她和沈覺非之間,已然注定了是一個悲劇。


    她自己知道,已然深深地愛上了沈覺非,同時,憑她少女特有的敏銳的感覺,她也知道沈覺非的心意,但是多少日子來,她卻根本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她根本不敢想,因為每當她想起沈覺非的時候,便依稀看到,在她自己和沈覺非之間,站著一個人,那人麵如黃蠟,狠狠地瞪著她,額上還深深地嵌著一枚玉戒指,正是死在她手下的沈夫人!當下,冷雪後退了一步,隻覺得一陣頭眩,幾乎站立不穩。


    沈覺非被董小梅這樣一說,驟然一驚,也已然定下了決心,道:“我不去了!”董小梅“哼”的一聲,道:“你可聽到了?”


    冷雪定了定神,緩緩地道:“沈公子,姑姑待我那麽好,她斷腿之後,又已然受了重傷,如果你不去,她傷心也傷心死了,你非去不可!”


    沈覺非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麽意學?”


    冷雪麵色如冰,道:“你如果不去的話,我逼你前去!”講完之後,頓了一頓,又道:“就算你再多恨我些,我也要帶你到姑姑麵前去!


    沈覺非道:“你明知我和你姑姑,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麽要逼我前去?”冷雪道:“我知道姑姑是弄錯了,但是姑姑卻不知道!”


    董小梅一聽得冷雪出言強硬,早已氣往上衝,俏臉通紅,道:“沈公子,和她多囉嗦作甚?她要動強,我們就動手吧!”


    沈覺非實是不願意和冷雪動手,而且他知道,就算動起手來,也一定不是冷雪之敵,他還想再講什麽時,董小梅卻已然抖起了寒鐵索,一個箭步,躍向前去,一招“寒鴉晚飛”,三點寒星,已然向冷雪胸前,疾點而至,冷雪麵色神肅,身形一轉,董小梅一招甫出,隻覺得眼前一花,x才方人已不見。董小梅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反手攻出一招“形雲密布”。


    她那一招,變招雖快,但是她對於那寒鐵索的三招奧妙,所領會的,隻是十之一二,自然難不到冷雪,那一招尚未使老,身形待要轉過來時,已然覺出左側處,一股勁風,橫掃而至。


    董小梅身形一個踉蹌間,右腰一麻,“帶脈穴”已然被封住!


    她和冷雪交手,隻不過一招半,身子已然被製,不能動彈,連冷雪去了何處,也不知道,而她在剛一出手之際,是躍過了沈覺非向冷雪攻出一招的,因此連沈覺非情形如何,她也看不見!


    隻聽得沈覺非怒叫了一聲,接著,便什麽聲響也沒有了!


    董小梅心知沈覺非一定已被冷雪帶走,心中怒到了極點,連運真氣,想將穴道衝開,但是她內功修為也不甚高,想要憑內功運轉,將被封住的穴道衝開,當真談何容易!空自暴怒,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仍然僵在當地,動彈不得!


    董小梅的心中,不知將冷雪罵了幾千百遍,心想若是等穴道自解,少說也要等上一個對時,隻怕冷雪等人,早已走遠了!


    她一想及此,心中更是焦急,正在無可奈何之際,隻聽得不遠處的草叢中,“窸窣”一聲響,緊接著,便有一個人,鬼頭鬼腦地探出頭來。


    董小梅定睛看去,隻見那人身形極矮,竟是矮土地穀守昆!''


    參


    董小梅心中大喜,隻見穀守昆又向四麵看了一看,才一個箭步,衝向前來,伸手在董小梅的腰際一拍,將董小梅的穴道,解了開來!


    董小梅一身子一能活動,立即一個轉身,便向前撲去,但是她身形剛一掠起,便被穀守昆一把抓住,將她按了下來,道:“小梅,你上哪裏去!”


    董小梅叫道:“你別管……”


    她下麵一個“我”字,尚未出口,穀守昆一伸手,已然按住了她的口,叱道:“禁聲,敵人就在附近,你想將他們引來麽?”他一麵說,一麵不由分說,便將董小梅拖向附近的草叢之中。


    董小梅心中大怒,連掙幾掙,想要掙了開去,但穀守昆的力道,奇大無比,非但掙不脫,連聲都出不了,不一會兒,便被穀守昆拖了進去!


    董小梅恨到了極點,抬起腿來,便待狠狠地向穀守昆踢出。


    但是她腳才一抬了起來,尚未踢到穀守昆的身上,便自停了下來。


    原來,就在此際,隻見兩條人影,飛掠而至,已然來到了眼前。董小梅定睛一看間,已然認出那兩人,正是太行雙雄陰陽神扇,辛鬆、辛鶴!


    隻見兩人一到,便自滴溜溜地一轉,辛鬆“咦”的一聲,道:“剛才分明聽得這兒有人聲,何以片刻之間,人便不見了?”


    辛鶴道:“隻怕就在附近,快找一找!”兩人剛說著,便又聽得“刷”的一聲,一人旋風也似,掠了過來,身形微僂,卻正是怪醫姚九霄!


    姚九霄剛一到,太行雙雄向著他,一聲冷笑,尚自未畢,又是兩條人影,飛掠而至,一個滿頭綠發,是苗疆綠發婆婆,另一個中年書生,豐采俊朗,腰懸一柄金劍,董小梅卻未曾見過。


    一刹時間,空地之上,已聚了五人之多,而除了太行雙雄之外,其餘三人,均各自為政,並不站在一起。太行雙雄互望了一眼,辛鶴道:“三位緊隨愚兄弟之後,究竟是何用意?”


    姚九霄一聲冷笑,道:“肥肉大家吃吃,你們想獨吞麽?”


    辛鶴麵上,勃然變色,道:“實和你們說,惡土地昔年,在我們弟兄兩人手中所盜走的東西,外人誰也休想染指?”


    綠發婆婆陰惻惻一笑,道:“是麽?”


    辛鶴一聲長嘯,道:“自然是!”手中折扇,“刷”地打開,赫然四個大字:逆我者死!隻見他手腕一沉間,已然一招“螢火點點”,向綠發婆婆攻出,綠發婆婆一掌劈空拍出,兩人的身形,盡皆滴溜溜地轉了一轉,誰也不曾占著便宜。


    那腰懸金劍的中年書生一揮手,道:“我看暫且不要動手,先找到了毒矮子再說!”


    辛鬆冷笑一聲,道:“華山派一向自大,袁朋友何以也來覬覦他人之物?”那中年書生,正是華山派高手,金劍書生袁致祥,聞言手撫劍把,神態瀟灑,道:“無主之物,人人可得,什麽叫作課覦?”


    辛鬆麵色一沉,道:“放屁!”折扇向前,疾遞了出去!


    袁致祥道:“何其臭也!”身形一側間,金光閃耀,金劍已然出鞘,揮劍便迎,隻聽得“錚”的一聲,劍扇相交,兩人各自退開了一步。


    那時候,在草叢之中,穀守昆已然將董小梅鬆了開來。


    他俯耳以極低的聲音,在董小梅耳際道:“小梅,你出去,他們不會疑心那東西在你身上的,你千萬不可露出風聲!”


    董小梅本來早想出去,聞言點了點頭,足尖一點,便自草叢之中,躍了出來!


    那五人一見有人掠出,一起轉過頭來觀看,及至見到是一個小姑娘,不由得呆了一呆,綠發婆婆“咦”的一聲,道:“小梅,你在這裏麽?”


    董小梅答應一聲,她並不想久留,身形一晃,便向外掠出,但綠發婆婆早已攔住她的前麵,道:“小梅,你上哪裏去?”


    董小梅道:“我去找人!”綠發婆婆道:“那姓沈的可有救了?”


    董小梅點了點頭,綠發婆婆麵色一沉,道:“姓沈的既已有救,你我便是師徒了!”


    董小梅不想與之久纏,隻想早點離了開去,便勉強叫道:“師父,我要去找人。”綠發婆婆道:“你去找什麽人?”


    董小梅道:“找皓首神龍的女兒!”


    在場的五人,一聽得董小梅講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由得個個麵上變色!金劍書生袁致祥首先還劍入鞘,道:“各位後會有期!”


    身形晃動,便自向外,逸了開去,姚九霄麵帶強笑,幹笑數聲,四麵一看,幹咳幾聲,道:“矮土地隻怕早已跑遠了!”


    一麵說,一麵也向外掠去!太行雙雄互望一眼,道:“綠發婆婆,你還不走麽?”


    敢情眾人,一聽得“皓首神龍”四字,心中盡皆駭然,穀守昆又不知何往,幹脆一個一個,都離了開去,太行雙雄話一講完,也自向外逸去。


    他們五個人,原是追穀守昆,才會來到此處的。


    當曰,綠發婆婆和姚九霄交手之際,穀守昆在一旁站著,並不敢逃走,因為他知道自己一逃,綠發婆婆和姚九霄兩人,必然罷鬥,前來追他,他還是一樣逃不脫。綠發婆婆和姚九霄兩人,鬥了許多,勝負未分,太行雙雄卻路過撞上!


    太行雙雄一見穀守昆在,如何肯舍,立即向穀守昆撲了上去,但是姚九霄和綠發婆婆,卻一齊攔了上去,四人立成混戰之局。


    穀守昆這才趁四人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向外逃去,四人便追在後麵。


    本來,那四人中的任何一人,要追趕穀守昆的話,便一定可以趕上。可是他們四人,卻並非一心一意,有一個快要追上,便有人前去阻攔。因此穀守昆逃在前麵,一連幾天,皆未落入他們手中。


    及至將到衡山附近時,又給金劍書生袁致祥撞上,變成了五人追逐,穀守昆直向衡山中逃來,才湊巧遇上了董小梅的。


    當下太行雙雄,也已然離了開去,綠發婆婆四麵一看,叱道:“小梅,你可別胡言亂語!”


    董小梅急道:“我是要去找她!”


    綠發婆婆麵上變色,拉了董小梅便走,董小梅大叫大嚷,可是卻一路身不由主,被綠發婆婆,拉了出去,拉出了十來裏,綠發婆婆才停了下來,正色道:“小梅,你什麽人都可以惹,皓首神龍,也是惹得的麽?快不要再胡鬧了!”


    董小梅頓足道:“我不怕!皓首神龍的女兒,硬將沈公子搶了去,我一定要去找她!”


    綠發婆婆勃然大怒,一伸手,“叭”的一聲,已然打了董小梅一個耳光!董小梅陡地一呆,她本來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之所以勉強叫綠發婆婆一聲“師父”,乃是因為感謝綠發婆婆指點她去求醫之故,如今綠發婆婆竟爾出手打她,她如何忍受得住,再加上她心中,本就已然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呆之後,立即破口罵道:“老賊婆,你憑什麽打我?”


    綠發婆婆在一時之間,幾乎疑心自己聽錯,睜大了眼睛,望著董小梅。董小梅“呸”的一聲,當麵啐去,道:“你少管我的事!”


    綠發婆婆一聲怪笑,道:“小梅,你這樣對待師父麽?”


    董小梅大聲道:“你是誰的師父?咱們之間,什麽關係也沒有!”


    綠發婆婆倏地伸出鳥爪也似的右手,便向董小梅的肩頭抓來,冷笑道:“膽大包天的東西,看你認不認我是你的師父!”


    董小梅見她一爪抓來,想要躲避時,綠發婆婆手臂一搖間,董小梅隻覺得眼前盡是掌影,眼花繚亂,竟不知從何避起!


    一呆之下,待要抖起寒鐵索時,左肩上一陣劇痛,已被綠發婆婆抓住。綠發婆婆這一抓,使的乃是她獨門武功,兜天十七抓中的一招“天羅無隙”,董小梅自然避不過去,而且,綠發婆婆用的力道甚大,一經抓中,五指便陷入體內,其痛徹骨!


    董小梅略一掙紮間,非但未曾掙脫,已然痛得一身冷汗!


    綠發婆婆冷冷地問道:“你說,我是你的什麽人?”若是換了他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一定不敢再硬了,但董小梅卻早已豁了出去,厲聲道:“你根本不是我的什麽人?”


    綠發婆婆一聲怪笑,道:“說得好!你想不認我為師,待你死了之後,我為你立碑,也要在碑上刻明,你是我的徒弟!”


    董小梅此際,已然痛得渾身亂顫,但是她卻仍然不服,正待開口要罵時,忽然聽得一個人淡淡地道:“這又何苦!”


    那人的聲音,突如其來,事先一點跡象也沒有,綠發婆婆和董小梅兩人,一起怔了一怔,循聲看去,隻見一人,緩緩地踱了過來。


    隻見那人,穿著一件已然洗得發白的葛布長衫,肩上還有一個補釘,身形並不太高,神氣祥和,約莫五十年紀。


    其人看來,除了手腕上,套著一隻紅得像火一樣的瑪瑙鏈子以外,一點出奇之處也沒有。但綠發婆婆見了,麵色卻是一變。


    隻見那人緩緩地來到了麵前,停了下來,笑道:“綠發婆婆,天下盡多美質,小姑娘既然不願,你又何必相強?”


    那人不但行動極是從容,而且講話之時,也是不急不徐,雍容已極。


    董小梅從來也未曾見過這個人,一見他向綠發婆婆講出這樣的話來,心中首先便對之有了好感,又怕連他也吃了虧,忙道:“你快走吧,這老賊婆子不是人,別連你也傷了!”


    那人“唉”的一聲,道:“小姑娘,綠發婆婆也是武林中極有名望之人,你怎可出口傷人?”那人的語音,雖然是平和已極,但是卻另有一股令人不得不從的氣概。


    董小梅聽了他指責自己的話,麵上也不禁一紅,那人又道:“綠發婆婆,你將她放了吧!”董小梅剛在想,綠發婆婆絕不會聽他的話之際,綠發婆婆卻已然鬆開了手,後退了一步!


    董小梅心中大奇,向綠發婆婆望去,隻見綠發婆婆麵上神色,極是駭然,而且,自從那人出現之後,她一句話也未曾說過。


    那人向綠發婆婆行了一禮,道:“多謝多謝,以後見了這小姑娘,尚祈不要為難!”


    綠發婆婆“哼”的一聲,算是答應,身形一轉,便向前馳出!


    這一切變化,節直將董小梅看得呆了!


    直到連綠發婆婆的背影都望不到了,她才“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你是什麽人?”那人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以後就算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人,也不必開口罵人!”


    董小梅麵上一紅,那人又問道:“你在衡山之中做什麽?令尊也在此麽?”董小梅心中,更是奇絕,道:“你……你知我爹是什麽人?”


    那人道:“你腰際圍著寒鐵索,武林之中還不知你是誰麽?”


    董小梅聽了,不禁歎了一口氣,心想武林中人,一見寒鐵索,便知我是冷麵閻王董路的女兒,隻怕還有人羨慕我有這樣一個名揚四海的好父親哩!但是又怎知我父親對我如此兇麽?


    她歎了一口氣,便不再言語,那人笑道:“小姑娘莫非也有心事麽?你待上那裏去?”


    董小梅道:“我要去找皓首神龍的女兒!”


    那人麵上,略現訝異之色,道你去找她,有什麽事?”


    董小梅道:“她派人將我……我的……一個好朋友搶走了,所以我要找她!”


    那人“噢”的一聲,道:“有這等事?我正要去見皓首神龍,我和你先一起去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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