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月朗星稀,廊簷掛了很多燈籠散發出金黃的光,蜿蜒的照亮曲折的走廊,側寢內卻是漆黑,屋子裏沒有點上蠟燭,從窗子裏滲進來的月光隻照的到床榻前。


    門從外麵推開,他偉岸的身姿抵月而立,側寢裏半明半暗,一襲秋風吹來淡淡龍涎香。


    “南風哥哥~”林初聲音顫抖試探性地詢問:“是你嗎?”


    一聲‘南風哥哥’是時隔五年的春夏秋冬,這五年的強忍相思讓他嚐盡苦頭,多少次聽到她的聲音僅僅一街之隔他便要轉身離去。


    心魔,五年的心魔,他忍了五年。


    淩南風任憑秋風吹起玄色袖袍,青絲拂過臉頰,但並不言語。


    “南風...哥哥為何....”她又哭了起來,聲音嘶啞到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但她還是強自出聲:“為何要救我?枯草無根怎複生?”


    枯草,沒錯她現在的狀況如同枯草;根斷葉黃,隻差來年春風一吹它便是一具腐爛的屍體,毫無用處。


    床榻上的嬌弱美人躲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氣若遊絲,連哭聲都是斷斷續續的,像是隨時要斷氣。


    淩南風聽了半晌她的哭聲,待她哭聲漸消時才淡淡開口:“非孤本意。”


    他知哀戚之痛不是她個嬌小女子可以承受的,也深知這般痛苦不如讓她直接死掉;但現在讓她直接死掉也‘非孤本意’。


    那日酒莊聽聞‘林家被滅’之後的消息時心口劇痛,像是有人掐住了那顆蓬勃跳動的心;其實他早知道這個結果,隻是強壓著內心的不安,不去管這件事,任由其發展下去。


    他萬萬不能想的人就是林家的人。


    所以一拖再拖直到最後一刻,他仍是沒有跨過心裏那道坎。


    “林姑娘若真是死了也好,林太守和太守夫人了無牽掛,也沒人會為林太守恢複清白之身而操勞。”淩南風言語飄進她耳朵裏,輕輕柔柔但卻牽起萬千痛覺。


    清白.....對啊,爹爹一世清白難道就要這樣遭奸人暗算帶下九泉嗎?


    痛...渾身上下哪裏都痛,這顆心是最痛的,像是有把三角的刀子在裏麵一直旋轉不停。


    淩南風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想隨意進出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房間,他隻站在門口說著這麽幾句話便要關門離去。


    關門前他瞄到桌子上未動筷的飯菜,眸子深處流露出一絲溫情,走之前淡淡的留下一句話:“勸告林姑娘,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從側寢到殿下的寢宮其實不遠,就幾十米的走廊,可就是這麽近的距離淩王硬是花了半個時辰才迴到寢宮。


    夜深,青竹從側寢屋簷一路飛簷走壁的來到了阿帆的房間,這黑燈瞎火竟如此熟悉可想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


    他點上燭台才看到原來阿帆在床上趴著,他還以為沒有人呢。


    “謔~你這樣子趴著怎麽睡覺?”青竹沒有眼力價的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


    阿帆咬著後槽牙:“啊——!你個下手沒輕沒重的,要死呀!”


    他這反應把青竹嚇得一愣一愣的,捂住小心髒疑惑的問:“怎麽了?你是青花瓷啊?碰都碰不得了?”再一看阿帆滿頭大汗,不像是開玩笑;於是伸手解開了他的褲子。


    “欸!你幹什麽?”阿帆伸手要去阻止,可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青竹入目觸目驚心,殿下真是狠,這傷勢他這個不習武的人得躺上個半月才能下地吧。


    “挨板子了?”青竹不再開玩笑,輕輕給他把褲子提上:“痛不痛?”


    “沒打到你身上你當然不知道疼了。”阿帆撇了撇嘴,把頭扭到一邊不想再同他講話。


    青竹識趣的在他房間裏找了處軟榻將就著睡一晚,他跟著殿下久了習慣了風餐露宿,在哪裏都睡得著,哪怕是塊破草地。


    “喂~你別睡了,你去看看殿下房間裏點沒點上安神香。”阿帆猛地想起來殿下失眠難入睡的毛病,睡到一半叫醒了青竹。


    “哼~你這操的老媽子的心,府上那麽多丫鬟、嬤嬤還用得著你管這個了?”青竹俊眉一挑但是並沒睜眼,此話一出就是不想去。


    “你個糙漢子懂什麽勁,殿下何曾讓女人進過寢宮?”阿帆咬牙切齒,真是恨鐵不成鋼,跟著殿下這麽久居然不知道。


    青竹猛地睜眼,放下撐腦袋的手,借著燭台光亮認真的看著阿帆:“有這事?”


    “耳根子軟就是事多,一天到晚也沒個輕閑。”青竹嘀嘀咕咕的從走廊的這邊晃到了那邊;按照阿帆那個病人的指示從府內的‘珍藥庫’裏拿了專人調好的安神香去往殿下的寢宮。


    晃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裏麵的燭火仍未滅,於是閃身躲在門口,側頭看寢宮內的情況;他張大嘴巴,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殿下大晚上不睡覺站在窗邊笑什麽?真是詭異,莫不是被林姑娘刺激到神誌不清了?那怎麽辦才好?我還要不要點這安神香了?


    頓時腦袋一萬個為什麽讓青竹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淩南風看著樹梢未落下的葉子發呆,腦海裏是在側寢門口,透過門縫看到林初大口吃飯的情景;她哭的發紅的眼睛像隻兔子一樣,吃相稍微有失斯文,但是萬幸的是她振作起來了。


    門口‘鐺~’的一聲什麽東西掉落在地上,這夜深時的聲音,細微也被放大的巨響;淩王眼神冷冽看向聲源處。


    青竹不敢與其對視,立馬把點火的火星子撿起來,故作鎮定的撓了撓頭發,視線往別處看:“殿下還沒睡啊,我....我....我給你點個安神香就走。”


    讓他一個糙漢子幹著細活確實有些難為他了,在淩王的注視下青竹把火星子弄掉了兩次,又把香爐的金屬蓋子掉在地上砸的‘兵乓’作響。


    青竹此時已經毫無睡意,終於把這安神香給點上了,額間也是沁出薄汗;他正要退下卻被淩王叫住。


    “等等。”


    青竹苦著張臉轉過身,心想完蛋了,自己的屁股上是不是也要印上紅條子了?


    “殿....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買幾身女兒家的衣服,要上乘的。”


    “現在?”


    真是一條到晚沒個輕閑,青竹歎了口氣但又十分聽話的跑到閉了燈的空街上才恍然大悟:“什麽時辰了還有人買衣服嗎?殿下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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