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少騰越戰越勇,刀上的勁道有增無減,直殺得童渭遍體是汗,兇氣全消。
現在他已有暇可以分心觀察四下情況了,使他一直擔心的另一個老狼穀兇人,直到現在還不曾出手援助童渭,他查看了一下,瞧出郭完首鼠兩端的神情,已明其故,頓時大為放心。
此外,他也瞧出鼠精孫小二,正全神防範著郭完的出手夾攻。
有他這個天遁門的高手,雖然膽子小些,但他武功卻真不弱,必定可以纏住郭完無疑,於是,他簡直完全放心了。
童渭怪吼厲嘯之聲,真是山搖地動,遠傳數裏。
他平生隻有欺負人,以及捉弄那些待斃之人。
殊不知今日也陷身在這種等死的險境中,雖想拚命掙紮,卻有力難施。
這滋味實在不好受,簡直比死還難過些。但如果童渭願意捫心自問的話,他就不會忿懼交集得那個樣子了。
他平生收拾了不知多少人,用的都是這種手法。使對方精疲力盡,最後連意誌也崩潰了,才結束殘酷的遊戲。事後他還能其味無窮地迴想……
龍少騰並沒有存心如此,僅僅因為他太穩健了,無意中導演成這種局勢而已。
他不再注意郭完之後,便將分得出來的心神,查看較大的範圍,四方八麵都注意到了。
照他估計,這童渭功深力厚,斧路奇奧,百兒八十招之內,不易取他性命。當然他沒有把施展“水火絕命神指”這一步棋計算在內。
看看,又激鬥了三十餘招,童渭斧圈又縮小不少。
龍少騰順其自然,耐心地對付這個強敵。忽然間,他感到有點不妥了。
是什麽地方不妥?是童渭和郭完兩個敵人麽?
但答案卻不是,童渭在他刀光籠罩之下,已經是甕中之鱉,作不得怪了。
至於郭完,他在鼠精孫小二全神監視之下,也變不出什麽花樣來!
那麽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妥?
這片草地上,除了好些叢矮密的灌木之外,連一棵高大點的樹木都沒有,可說是一目了然。
草地以外,四下是一片平坦曠闊的田疇,任何人獸的形跡,三五裏路以內,都能一覽無遺。
龍少騰怎樣也不能就此放過了心頭出現的警兆。一定有某種隱秘的原因。他想,不然的話,我不會感到不妥的!
因此他更加努力設法查看,不過手中的寶刀,卻翻飛如電,威猛如風迸發,絲毫不曾鬆懈。
童渭前額青筋暴現,眼中射出瘋狂似的光芒。
這種可怕的光芒,在孫奇身上也發現過。龍少騰想,但他駭不了我,你姓童的也休想駭得了我……
他明知對方的兇惡瘋狂眼神,代表著同歸於盡的意思。但不必擔心,隻要能夠繼續看得透這童渭斧招的後著變化,就不怕他了!
鼠精孫小二,這個向來最擅逃遁的人,忽然鼻子皺了幾下。
空氣中好像有一種異味,是一種新增加的氣味。
孫小二迅即遊目四望。
沒有呀?一個人都沒有!但這種新的氣味,應該是有人潛到附近,所以使原來的氣味有了改變。
以他耳目之敏銳,經驗之豐富,若是有人潛近,而且還停留在附近的話,斷無不覺察發現之理。
龍少騰和童渭的戰局起了變化,那惡霸童渭忽然兇威陡盛,斧光盤旋砍劈,竟把龍少騰的刀圈衝破,成為刀來斧往拆招破式的情勢。
也就是說,龍少騰占上了上風的優勢,忽然消失,兩人等於重新接戰,從頭開始拚搏。
郭完心中駭了一大跳。啊呀!這個可惡可恨的童老霸,敢情有些絕藝直到現在才使出來,登時扳迴了危局。
哼,哼,我若是已經逃走了,等他收拾了姓龍的小子之後,便輪我啦!
他不反省一下自己獨個兒逃走的用心是多麽卑鄙,反而怨恨童渭,認為人家有意欺騙他,誘他犯罪之嫌。
他雖是怪責童渭,可是由於龍少騰占不到便宜,他心情仍然不免鬆馳下來,得以有餘暇遊目四顧。
他的目光停在左方兩丈外的鼠精孫小二麵上。
哈……孫小二呀,現在可輪到你緊張了吧?等老子我想想看,怎樣才抓得住你這隻老鼠精……
那孫小二擅長逃遁的名氣,天下無有不知,尤以高手為然。所以郭完不怕他拚命,隻怕他一溜煙跑了。
不過鼠精孫小二並沒有驚慌的神氣,隻不時用懷疑的眼光四下掃視。有兩次和郭完的目光碰上,他居然還打招唿似的點頭微笑。
這小子可惡得緊,竟然大膽得跟我齜牙咧嘴,嘿,等一會你就笑不出來啦。
郭完一臉怨恨,移到鼠精孫小二身上,便用心尋思襲殺此人之法。
龍少騰的寶刀招數在連番失誤之下,不但優勢盡失,甚至略略屈居下風了。
隻有鼠精孫小二心中有數,一來知道龍少騰尚有老狼穀秘傳指法奇功還未施展。
二來判斷那龍少騰突然落向下風,必定也是發現了四下有異,感到有敵人潛近,分心查看之下,刀法不免威力大減。
要是他在分心觀察之際,還能保持這等局麵,則可想而知他的實力,要比惡霸童渭高明了。
鼠精孫小二迅即全神查看四周。我得趕快助他一臂之力,越快查明其中原因,龍少騰就能越快恢複正常。
唔,他的屈居下風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不想把實力全部暴露在潛蹤隱跡的敵人眼中……
他不用心查看的話,絕對不會發現蹊蹺何在。
當他仔細查看一遍之後,腦中迅快把此地所有見過的印象,拿來比較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也駭得全身大震了一下。
啊呀,原來是龍少騰身邊三丈左右處的那叢灌木有古怪。剛才這個方向的地麵,明明是十餘丈外才有這樣子的灌木叢,現在為何忽然長出一叢呢?
當然這是便是他們感到有異之故了,像他們這等人物,嚴格的訓練使得他們一眼瞥過的景色,清晰地留在腦海中。
如果現實的景色和印象有了差異,他們往往會在心靈中示現警兆。
鼠精孫小二震驚之情略略平息,便開始感到興趣地研究這一叢不知何時生長的灌木。
如果有人藏在灌木後麵,不難發現。那麽若是真有敵人在那裏的話,一定是躲在樹叢裏麵。
問題是這叢灌木如此濃密,一個人怎樣鑽得進去?這叢灌木又如何長出來的?
他的目光沿著灌木四周搜索查看,驀然大悟。是了,這叢灌木根本就沒有根。而是被人砍下來,縛在全身四周,然後從遠而近,一步步移近。
當然是趁眾人都不注意時才移動,久而久之,便來到切近了。這人是誰?是敵人?抑是朋友?
好個孫小二終究是見過場麵的人物,越是奇異疑難莫解的局勢,越能顯出他的智慧和經驗。
他迅即決定以獨門傳聲之法,告知龍少騰,因為他反正已因為感到有異而分心,傳送聲音入他耳中,分心的程度差不多,絕不會比目前更壞。
龍少騰馬上聽到孫小二清晰的傳聲,曉得了一切情況。目光掠過左邊三丈左右遠的那叢灌木,旋即收攝心神,不再為此事分心,決意迅快擊敗那老狼穀高手“惡霸”童渭。
他刀法一變,轉眼之間布下一片刀網,把那童渭困在當中。
童渭手中短斧威力,很快就減弱下來。
這種突然劇變的戰局,使他大為震凜驚駭。
有生以來大小百數十戰,雖然也遭遇過比他高明的敵手,但還未見過有人能在轉瞬之間,就能把他圍困在刀陣之內的。
簡直邪門極了,他想:這是怎麽迴事?為何我每一斧的變化都被封死?每一招都感到束手縛腳?
龍少騰曉得對方必定會有這種反應,因為他的“大五行神刀”,自從得到狼心羽士邱可畏的口訣,除了也學得了“水火絕命神指”之外,還把師門“大五行神刀”的兩處致命弱點改正了。
由於老狼穀的秘傳絕藝是五行之中的水火兩部,所以這一路包含全部五行的“大五行神刀”,簡直可以吃定了老狼穀出來的人。
那童渭旋即變成了紗窗上的蒼蠅一般,百般衝突,卻出不了重圍。
他的短斧,不但威力大大減弱,甚至已呈現散漫淩亂。
老狼穀的另一人郭完,瞧得傻了。
他絲毫不為童渭的性命擔憂,但龍少騰這麽厲害,簡直是威風八麵,把那個比他高明的童渭殺得毫無招架之力,這一點他就不能不驚心動魄了。
鼠精孫小二卻差點就歡唿出聲,現在看來隻要跟隨這位年輕高手,縱然不能橫行天下,但也差不多了。
他可沒有忘記那一叢灌木,不時偷眼望去。
不一會工夫,那叢灌木又移近了六七尺,距那刀光斧影縱橫飛舞的兩人,隻有兩丈多一點。
孫小二猜來猜去,都測不透這個藏身在灌木叢中之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龍少騰突然大喝一聲,滿天刀光倏然消失,半空中卻出現了一道精芒四射的虹光,宛如星河倒掛,電瀉而下。
童渭恰被這道光虹當頭壓落,隻見他銳斧旋飛疾劈,看似兇猛,實則不成章法了。
刀虹一落,童渭慘叫了一聲,鮮血四濺,登時仆跌尋丈,屍橫就地。
龍少騰抱刀屹立,麵不紅,氣不湧發淵停嶽峙的氣勢中,另有一種雄視天下之概。
鼠精孫小二眼睛骨碌連轉,口中喝了聲采,之後說道:“郭完,現在輪到你上陣啦!”
郭完豈敢應戰?但要他抱頭鼠竄,在孫小二麵前,可就真的有點不大好意思了。
他淡淡說道:“忙什麽?人家龍大俠還沒叫我上前!”
這話真是無賴之極,孫小二鼻子中冷嗤一聲道:“你們幾時伺候起龍少爺的?若是如此,我孫小二大膽出個主意,郭兄你幹脆認輸服低,賠個禮,迴家抱孩子吧!”
他挖苦起來,可真夠瞧的。
郭完那麽奸狡深沉的人,麵上也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一鉤撕裂了這隻可惡的鼠精。
龍少騰已經朗聲道:“姓郭的,你若是不敢決一死戰,那也使得,卻須依我兩件事……”
郭完一聽這話,心情大為放寬。既然龍少騰提出條件,那就是說有放過他的機會。隻要有得談判,以他老奸巨猾,必定可以大獲其利。
他堆上一臉奸笑,道:“龍大俠有何吩咐?”
龍少騰心中冷哼一聲,對這個欺軟怕硬毫無骨氣的邪派高手,真是一百二十分的瞧不起。
其次,為了鼠精孫小二的緣故,他亦絕對不能放過這廝,不然的話,他日後必向孫小二報複。
他冷冷道:“第一宗,你先向我叩頭認輸求饒。這一件如果做不到,便不必談第二件了!”
郭完一時沒有作聲。當下連鼠精孫小二也很想快點知道,這個邪教高手做得出做不出這等卑鄙乞命的事情。照理說以郭完的身份,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也就是說,他根本無須考慮。
那叢古怪的灌木,動都不動。
孫小二敢用人頭打賭,在郭完還沒有答案以前,樹叢中的人決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郭完盤算了一會。哼!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鐵定打不過姓龍的小子,何必逞強鬥氣不肯低頭呢?他對自己說道。俗語有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隻要我一日有報仇的機會。
哈……哈……對呀!以越王勾踐的才能本事,還要受盡無窮屈辱,最後臥薪嚐膽了十年之久,才報仇複國。我郭完比起越王勾踐來,算得什麽?為何不能忍辱偷生,徐圖報複呢……
“龍大俠,你的神奇刀法,天下無敵,我郭完出手的話,簡直是以卵擊石,自討滅亡,郭某叩頭求饒就是!隻不知第二件又是什麽?”
龍少騰不覺怔了一下,才道:“你履行了一件,再說第二宗。”
郭完聽他口氣好像有點想變卦的樣子,趕快付諸行動,撲通一聲雙膝脆倒,果真叩頭求饒。
這時連龍少騰這個出難題的人,也替這沒骨氣的妖孽感到難過。
郭完叩完頭起身,居然麵不改色,毫無愧怍不安的樣子,說道:“龍大俠,您還有什麽吩咐?”
龍少騰把心一橫,索性做到底,冷冷道:“第二宗容易得多了,不過……”
郭完忙問道:“不過什麽呀?”
龍少騰道:“我意思是世上之事,難易往往因人而異。例如叩頭求饒之事,在你很容易,在我卻認為很難辦到。”
郭完老著麵皮,道:“郭某人學藝不精,不能不服氣龍大俠的刀法,所以非遵命做到不可……”
孫小二可不敢答腔了,因為他一接口,當然又是挖苦郭完的話。既然郭完可能逃得活命,他豈可結下仇恨,給自己留下無窮後患呢?
龍少騰用手比劃方向,道:“郭完,你轉過麵,朝這一邊!”
他的手指示的方向直朝著那叢灌木。郭完立刻照做,動作迅速而正確,分毫不差。
龍少騰道:“現在一直走,等我喊停,才可以停步。”
郭完瞅住正前方的樹叢,心中好笑,忖道:你最好永遠不要喊停,我最多被樹叢絆一跤,但卻可以一直走得遠遠的,逃得活命的機會……
他一麵想,一麵邁開大步,筆直走去。
本來有三十多步的距離,卻由於他的心急,兩步並作一步,眨眼間已到了樹叢前麵。
他一隻腳已經提起,若是往前伸出,就碰到樹叢了。就在此時耳中聽到龍少騰喝停之聲,連忙刹住跨出去的腳步。
龍少騰沒作聲,郭完等了一陣,心下訝然,迴頭望去,隻見龍少騰橫刀屹立,滿麵殺氣。
他不須細看,已發現鼠精孫小二已經不知去向。此人擅長逃遁之術,果然名不虛傳,才一會工夫,就走得不見影蹤了。
姓龍的小子想幹什麽呢?郭完驚疑不定,用心尋思。同時為了避免龍少騰指責他違令作為反悔借口,連忙迴頭過來,不再張望。
又過了老大一會工夫,背後的龍少騰仍然沒有聲響,似乎不打算給他任何命令。
這家夥究竟打的什麽鬼主意呢?他想。目光初次小心地打量麵前的這叢灌木。
濃密的葉子使他的目光透不過去。
噫?這倒是有點怪了!以我的眼力,再濃密的樹叢,多少也能夠透視一些部分,絕對不至於完全看不透。
如果這叢灌木有古怪,那就是明顯的答案了。
龍少騰要我視察這堆樹木,是要我首當其衝。那麽至少他知道一點,這樹叢內藏有危險的物事……
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有人藏在裏麵,那還不打緊。因為這人如是龍少騰的對頭,就不會危害他郭完的性命。如果是龍少騰的朋友,則斷斷不必這麽緊張。
令人擔心的是樹叢內有奇獸毒物,這等可怕的蛇獸之類的物事,當然不分青紅皂白,自然是見人就攻擊的。
郭完立即凝聚全身功力,貫注單鉤並且迅即提鉤指著樹叢,準備隨時出手攻擊。
樹叢中果然有了反應,郭完但覺一股陰森淩厲的殺氣湧過來,冷冷打個寒噤。
他不敢怠慢,運功迫出氣勢反撲過去。隻因他若是被那股殺氣罩住的話,不論什麽東西突然出現,他都將無防禦反擊之力。
樹叢中的殺氣一波接一波的湧出,與郭完的淩厲氣勢碰在一起,初時相持不下,不久已經到了全力催動互拚的地步,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
這一點龍少騰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這等局勢,正是他一手導演出來的。起初他隻是想使樹叢內那人出現,如果是敵人之一,他便下令要郭完攻擊。如果郭完不聽話便有殺他的借口了。
殊不料局勢的演變,竟使得郭完與樹叢內之人暗鬥起來,當然更妙不過。
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樹叢內的人如果是朋友,他早就會現身出來了。
又是眨眼工夫過去,隻見郭完高瘦的身軀微微彎曲,背駝起來,生似是不勝負荷那等樣子。
那叢灌木亦不再風平浪靜了,枝葉都簌簌地發抖作響。
驀然間枝葉分散,生似蟒蛻一般,紛紛落地,現出一個人,蹲在地下,仰頭望著郭完。
此人手上有一把窄長的利劍,像蛇信一般外突,劍尖翹起指著郭完。
這個人樣子十分難看,短發蓬鬆,麵黑唇厚,雙眼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可是身上穿的卻是婦人的衣服。
假如是在半夜突然遇見這樣的一個女人,膽子小的朋友,準被嚇個半死。
郭完麵色變得獰厲可怖,眼中也射出兇毒光芒。生像是碰上了不能共存的強仇大敵,所以橫心拚命。
兩人都不發一語,突然吼嘯連聲,劍鉤齊施,各自施出惡毒的近身肉博的險招,拚將起來。
他們的打法完全是拚命的樣子,轉眼間已拚了十幾招,郭完腳下開始後退,開始呈現不支之象。
不過郭完的單鉤疾發如風,氣勢絲毫不見減弱,可見得已蓄意拚命,仗著這股決心與氣勢方不減弱。
那個短發醜惡婦人,口中發出陣陣怪嘯。窄長的劍嚓嚓吞吐,比蛇信還要可怕。
郭完一直退了六七尺遠,突然鉤光迸散,被那婦人一劍刺入胸口,狂吼一聲,仆倒地上。
這一場極盡兇毒險惡的拚命,結束得很快。現在隻剩下那個婦人,站在郭完屍體前,連連喘氣。
她毫無疑問已經用盡全身功力,而且每一招一式,都不惜大量損耗真元,務求一下子就殺死郭完。
是以之故,以她這等高手的造詣,也在短短一戰之後,氣都喘不過來。
龍少騰嘴角掛著冷笑,哼,哼!又是該死的妖孽。他昂然地大踏步行去。
那婦人見他來勢洶洶,神色不善,立刻停止喘氣,身子略略蹲低,眼中露出警戒的光芒。
她那張醜惡的臉上,微現訝容,直到龍少騰距她隻有六七步之時,才掀唇露出黃牙,說道:“你想幹什麽?”聲音有如狼嗥,十分難聽。
龍少騰淡淡道:“你猜吧?”
短發醜婦道:“莫非想加害我?”
龍少騰道:“這話可答對了,我正想取你性命。”
“混帳東西,”她氣得翻眼罵道:“我幫你收拾了老狼穀的壞蛋,你不道謝,也還罷了,還想取我性命?這是哪一國的道理?”
龍少騰冷冷道:“你害怕是不是?我知道你定是害怕,因為你瞧不出我的家派手法!”
“呸!”醜婦人吐了一口唾沫,道:“誰怕你來?哼,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之人,當必不得好死……”
“我好死不好死,與你無幹!”龍少騰仍然那麽冷冷的說道:“你殺死郭完,並不是為了幫助我。事實上他已經表示投降了。”
醜婦人反駁道:“那我為何要殺他?”
龍少騰道:“因為你和他是天生的對頭!我聽說燃犀府和老狼穀是天生的對頭克星,你是不是燃犀府的人?”
醜婦人再度展出訝色。上一次她奇怪的是以這個少年的為人行事,怎會狠辣如兇邪之輩,動輒想殺人?現在她驚訝的是這龍少騰見聞廣博,眼力過人,居然認得出她的來曆!
聽說這龍少騰本是籍籍無名之輩,被三陰教收羅於旗下,派出來查探各派動靜。她迅快想道。可是他的表現,卻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簡直是兇邪各派的對頭克星啊……
她腦中泛起了童渭被殺的情景,可真有點使她不寒而栗。雖然她並不認為童渭可以與她相比,但至少這個年輕小夥子的武功,卻是深不可測的。
她轉念之際,對麵的龍少騰耳中又聽到鼠精孫小二的傳聲。
“龍大俠,萬萬不可放過這個妖婦。燃犀府中分為山精和海妖兩大部。這個妖婦,乃是海妖部門之首,人稱黑海蛇娘,厲害得很!”
現在他已有暇可以分心觀察四下情況了,使他一直擔心的另一個老狼穀兇人,直到現在還不曾出手援助童渭,他查看了一下,瞧出郭完首鼠兩端的神情,已明其故,頓時大為放心。
此外,他也瞧出鼠精孫小二,正全神防範著郭完的出手夾攻。
有他這個天遁門的高手,雖然膽子小些,但他武功卻真不弱,必定可以纏住郭完無疑,於是,他簡直完全放心了。
童渭怪吼厲嘯之聲,真是山搖地動,遠傳數裏。
他平生隻有欺負人,以及捉弄那些待斃之人。
殊不知今日也陷身在這種等死的險境中,雖想拚命掙紮,卻有力難施。
這滋味實在不好受,簡直比死還難過些。但如果童渭願意捫心自問的話,他就不會忿懼交集得那個樣子了。
他平生收拾了不知多少人,用的都是這種手法。使對方精疲力盡,最後連意誌也崩潰了,才結束殘酷的遊戲。事後他還能其味無窮地迴想……
龍少騰並沒有存心如此,僅僅因為他太穩健了,無意中導演成這種局勢而已。
他不再注意郭完之後,便將分得出來的心神,查看較大的範圍,四方八麵都注意到了。
照他估計,這童渭功深力厚,斧路奇奧,百兒八十招之內,不易取他性命。當然他沒有把施展“水火絕命神指”這一步棋計算在內。
看看,又激鬥了三十餘招,童渭斧圈又縮小不少。
龍少騰順其自然,耐心地對付這個強敵。忽然間,他感到有點不妥了。
是什麽地方不妥?是童渭和郭完兩個敵人麽?
但答案卻不是,童渭在他刀光籠罩之下,已經是甕中之鱉,作不得怪了。
至於郭完,他在鼠精孫小二全神監視之下,也變不出什麽花樣來!
那麽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妥?
這片草地上,除了好些叢矮密的灌木之外,連一棵高大點的樹木都沒有,可說是一目了然。
草地以外,四下是一片平坦曠闊的田疇,任何人獸的形跡,三五裏路以內,都能一覽無遺。
龍少騰怎樣也不能就此放過了心頭出現的警兆。一定有某種隱秘的原因。他想,不然的話,我不會感到不妥的!
因此他更加努力設法查看,不過手中的寶刀,卻翻飛如電,威猛如風迸發,絲毫不曾鬆懈。
童渭前額青筋暴現,眼中射出瘋狂似的光芒。
這種可怕的光芒,在孫奇身上也發現過。龍少騰想,但他駭不了我,你姓童的也休想駭得了我……
他明知對方的兇惡瘋狂眼神,代表著同歸於盡的意思。但不必擔心,隻要能夠繼續看得透這童渭斧招的後著變化,就不怕他了!
鼠精孫小二,這個向來最擅逃遁的人,忽然鼻子皺了幾下。
空氣中好像有一種異味,是一種新增加的氣味。
孫小二迅即遊目四望。
沒有呀?一個人都沒有!但這種新的氣味,應該是有人潛到附近,所以使原來的氣味有了改變。
以他耳目之敏銳,經驗之豐富,若是有人潛近,而且還停留在附近的話,斷無不覺察發現之理。
龍少騰和童渭的戰局起了變化,那惡霸童渭忽然兇威陡盛,斧光盤旋砍劈,竟把龍少騰的刀圈衝破,成為刀來斧往拆招破式的情勢。
也就是說,龍少騰占上了上風的優勢,忽然消失,兩人等於重新接戰,從頭開始拚搏。
郭完心中駭了一大跳。啊呀!這個可惡可恨的童老霸,敢情有些絕藝直到現在才使出來,登時扳迴了危局。
哼,哼,我若是已經逃走了,等他收拾了姓龍的小子之後,便輪我啦!
他不反省一下自己獨個兒逃走的用心是多麽卑鄙,反而怨恨童渭,認為人家有意欺騙他,誘他犯罪之嫌。
他雖是怪責童渭,可是由於龍少騰占不到便宜,他心情仍然不免鬆馳下來,得以有餘暇遊目四顧。
他的目光停在左方兩丈外的鼠精孫小二麵上。
哈……孫小二呀,現在可輪到你緊張了吧?等老子我想想看,怎樣才抓得住你這隻老鼠精……
那孫小二擅長逃遁的名氣,天下無有不知,尤以高手為然。所以郭完不怕他拚命,隻怕他一溜煙跑了。
不過鼠精孫小二並沒有驚慌的神氣,隻不時用懷疑的眼光四下掃視。有兩次和郭完的目光碰上,他居然還打招唿似的點頭微笑。
這小子可惡得緊,竟然大膽得跟我齜牙咧嘴,嘿,等一會你就笑不出來啦。
郭完一臉怨恨,移到鼠精孫小二身上,便用心尋思襲殺此人之法。
龍少騰的寶刀招數在連番失誤之下,不但優勢盡失,甚至略略屈居下風了。
隻有鼠精孫小二心中有數,一來知道龍少騰尚有老狼穀秘傳指法奇功還未施展。
二來判斷那龍少騰突然落向下風,必定也是發現了四下有異,感到有敵人潛近,分心查看之下,刀法不免威力大減。
要是他在分心觀察之際,還能保持這等局麵,則可想而知他的實力,要比惡霸童渭高明了。
鼠精孫小二迅即全神查看四周。我得趕快助他一臂之力,越快查明其中原因,龍少騰就能越快恢複正常。
唔,他的屈居下風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不想把實力全部暴露在潛蹤隱跡的敵人眼中……
他不用心查看的話,絕對不會發現蹊蹺何在。
當他仔細查看一遍之後,腦中迅快把此地所有見過的印象,拿來比較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也駭得全身大震了一下。
啊呀,原來是龍少騰身邊三丈左右處的那叢灌木有古怪。剛才這個方向的地麵,明明是十餘丈外才有這樣子的灌木叢,現在為何忽然長出一叢呢?
當然這是便是他們感到有異之故了,像他們這等人物,嚴格的訓練使得他們一眼瞥過的景色,清晰地留在腦海中。
如果現實的景色和印象有了差異,他們往往會在心靈中示現警兆。
鼠精孫小二震驚之情略略平息,便開始感到興趣地研究這一叢不知何時生長的灌木。
如果有人藏在灌木後麵,不難發現。那麽若是真有敵人在那裏的話,一定是躲在樹叢裏麵。
問題是這叢灌木如此濃密,一個人怎樣鑽得進去?這叢灌木又如何長出來的?
他的目光沿著灌木四周搜索查看,驀然大悟。是了,這叢灌木根本就沒有根。而是被人砍下來,縛在全身四周,然後從遠而近,一步步移近。
當然是趁眾人都不注意時才移動,久而久之,便來到切近了。這人是誰?是敵人?抑是朋友?
好個孫小二終究是見過場麵的人物,越是奇異疑難莫解的局勢,越能顯出他的智慧和經驗。
他迅即決定以獨門傳聲之法,告知龍少騰,因為他反正已因為感到有異而分心,傳送聲音入他耳中,分心的程度差不多,絕不會比目前更壞。
龍少騰馬上聽到孫小二清晰的傳聲,曉得了一切情況。目光掠過左邊三丈左右遠的那叢灌木,旋即收攝心神,不再為此事分心,決意迅快擊敗那老狼穀高手“惡霸”童渭。
他刀法一變,轉眼之間布下一片刀網,把那童渭困在當中。
童渭手中短斧威力,很快就減弱下來。
這種突然劇變的戰局,使他大為震凜驚駭。
有生以來大小百數十戰,雖然也遭遇過比他高明的敵手,但還未見過有人能在轉瞬之間,就能把他圍困在刀陣之內的。
簡直邪門極了,他想:這是怎麽迴事?為何我每一斧的變化都被封死?每一招都感到束手縛腳?
龍少騰曉得對方必定會有這種反應,因為他的“大五行神刀”,自從得到狼心羽士邱可畏的口訣,除了也學得了“水火絕命神指”之外,還把師門“大五行神刀”的兩處致命弱點改正了。
由於老狼穀的秘傳絕藝是五行之中的水火兩部,所以這一路包含全部五行的“大五行神刀”,簡直可以吃定了老狼穀出來的人。
那童渭旋即變成了紗窗上的蒼蠅一般,百般衝突,卻出不了重圍。
他的短斧,不但威力大大減弱,甚至已呈現散漫淩亂。
老狼穀的另一人郭完,瞧得傻了。
他絲毫不為童渭的性命擔憂,但龍少騰這麽厲害,簡直是威風八麵,把那個比他高明的童渭殺得毫無招架之力,這一點他就不能不驚心動魄了。
鼠精孫小二卻差點就歡唿出聲,現在看來隻要跟隨這位年輕高手,縱然不能橫行天下,但也差不多了。
他可沒有忘記那一叢灌木,不時偷眼望去。
不一會工夫,那叢灌木又移近了六七尺,距那刀光斧影縱橫飛舞的兩人,隻有兩丈多一點。
孫小二猜來猜去,都測不透這個藏身在灌木叢中之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龍少騰突然大喝一聲,滿天刀光倏然消失,半空中卻出現了一道精芒四射的虹光,宛如星河倒掛,電瀉而下。
童渭恰被這道光虹當頭壓落,隻見他銳斧旋飛疾劈,看似兇猛,實則不成章法了。
刀虹一落,童渭慘叫了一聲,鮮血四濺,登時仆跌尋丈,屍橫就地。
龍少騰抱刀屹立,麵不紅,氣不湧發淵停嶽峙的氣勢中,另有一種雄視天下之概。
鼠精孫小二眼睛骨碌連轉,口中喝了聲采,之後說道:“郭完,現在輪到你上陣啦!”
郭完豈敢應戰?但要他抱頭鼠竄,在孫小二麵前,可就真的有點不大好意思了。
他淡淡說道:“忙什麽?人家龍大俠還沒叫我上前!”
這話真是無賴之極,孫小二鼻子中冷嗤一聲道:“你們幾時伺候起龍少爺的?若是如此,我孫小二大膽出個主意,郭兄你幹脆認輸服低,賠個禮,迴家抱孩子吧!”
他挖苦起來,可真夠瞧的。
郭完那麽奸狡深沉的人,麵上也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一鉤撕裂了這隻可惡的鼠精。
龍少騰已經朗聲道:“姓郭的,你若是不敢決一死戰,那也使得,卻須依我兩件事……”
郭完一聽這話,心情大為放寬。既然龍少騰提出條件,那就是說有放過他的機會。隻要有得談判,以他老奸巨猾,必定可以大獲其利。
他堆上一臉奸笑,道:“龍大俠有何吩咐?”
龍少騰心中冷哼一聲,對這個欺軟怕硬毫無骨氣的邪派高手,真是一百二十分的瞧不起。
其次,為了鼠精孫小二的緣故,他亦絕對不能放過這廝,不然的話,他日後必向孫小二報複。
他冷冷道:“第一宗,你先向我叩頭認輸求饒。這一件如果做不到,便不必談第二件了!”
郭完一時沒有作聲。當下連鼠精孫小二也很想快點知道,這個邪教高手做得出做不出這等卑鄙乞命的事情。照理說以郭完的身份,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也就是說,他根本無須考慮。
那叢古怪的灌木,動都不動。
孫小二敢用人頭打賭,在郭完還沒有答案以前,樹叢中的人決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郭完盤算了一會。哼!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鐵定打不過姓龍的小子,何必逞強鬥氣不肯低頭呢?他對自己說道。俗語有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隻要我一日有報仇的機會。
哈……哈……對呀!以越王勾踐的才能本事,還要受盡無窮屈辱,最後臥薪嚐膽了十年之久,才報仇複國。我郭完比起越王勾踐來,算得什麽?為何不能忍辱偷生,徐圖報複呢……
“龍大俠,你的神奇刀法,天下無敵,我郭完出手的話,簡直是以卵擊石,自討滅亡,郭某叩頭求饒就是!隻不知第二件又是什麽?”
龍少騰不覺怔了一下,才道:“你履行了一件,再說第二宗。”
郭完聽他口氣好像有點想變卦的樣子,趕快付諸行動,撲通一聲雙膝脆倒,果真叩頭求饒。
這時連龍少騰這個出難題的人,也替這沒骨氣的妖孽感到難過。
郭完叩完頭起身,居然麵不改色,毫無愧怍不安的樣子,說道:“龍大俠,您還有什麽吩咐?”
龍少騰把心一橫,索性做到底,冷冷道:“第二宗容易得多了,不過……”
郭完忙問道:“不過什麽呀?”
龍少騰道:“我意思是世上之事,難易往往因人而異。例如叩頭求饒之事,在你很容易,在我卻認為很難辦到。”
郭完老著麵皮,道:“郭某人學藝不精,不能不服氣龍大俠的刀法,所以非遵命做到不可……”
孫小二可不敢答腔了,因為他一接口,當然又是挖苦郭完的話。既然郭完可能逃得活命,他豈可結下仇恨,給自己留下無窮後患呢?
龍少騰用手比劃方向,道:“郭完,你轉過麵,朝這一邊!”
他的手指示的方向直朝著那叢灌木。郭完立刻照做,動作迅速而正確,分毫不差。
龍少騰道:“現在一直走,等我喊停,才可以停步。”
郭完瞅住正前方的樹叢,心中好笑,忖道:你最好永遠不要喊停,我最多被樹叢絆一跤,但卻可以一直走得遠遠的,逃得活命的機會……
他一麵想,一麵邁開大步,筆直走去。
本來有三十多步的距離,卻由於他的心急,兩步並作一步,眨眼間已到了樹叢前麵。
他一隻腳已經提起,若是往前伸出,就碰到樹叢了。就在此時耳中聽到龍少騰喝停之聲,連忙刹住跨出去的腳步。
龍少騰沒作聲,郭完等了一陣,心下訝然,迴頭望去,隻見龍少騰橫刀屹立,滿麵殺氣。
他不須細看,已發現鼠精孫小二已經不知去向。此人擅長逃遁之術,果然名不虛傳,才一會工夫,就走得不見影蹤了。
姓龍的小子想幹什麽呢?郭完驚疑不定,用心尋思。同時為了避免龍少騰指責他違令作為反悔借口,連忙迴頭過來,不再張望。
又過了老大一會工夫,背後的龍少騰仍然沒有聲響,似乎不打算給他任何命令。
這家夥究竟打的什麽鬼主意呢?他想。目光初次小心地打量麵前的這叢灌木。
濃密的葉子使他的目光透不過去。
噫?這倒是有點怪了!以我的眼力,再濃密的樹叢,多少也能夠透視一些部分,絕對不至於完全看不透。
如果這叢灌木有古怪,那就是明顯的答案了。
龍少騰要我視察這堆樹木,是要我首當其衝。那麽至少他知道一點,這樹叢內藏有危險的物事……
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有人藏在裏麵,那還不打緊。因為這人如是龍少騰的對頭,就不會危害他郭完的性命。如果是龍少騰的朋友,則斷斷不必這麽緊張。
令人擔心的是樹叢內有奇獸毒物,這等可怕的蛇獸之類的物事,當然不分青紅皂白,自然是見人就攻擊的。
郭完立即凝聚全身功力,貫注單鉤並且迅即提鉤指著樹叢,準備隨時出手攻擊。
樹叢中果然有了反應,郭完但覺一股陰森淩厲的殺氣湧過來,冷冷打個寒噤。
他不敢怠慢,運功迫出氣勢反撲過去。隻因他若是被那股殺氣罩住的話,不論什麽東西突然出現,他都將無防禦反擊之力。
樹叢中的殺氣一波接一波的湧出,與郭完的淩厲氣勢碰在一起,初時相持不下,不久已經到了全力催動互拚的地步,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
這一點龍少騰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這等局勢,正是他一手導演出來的。起初他隻是想使樹叢內那人出現,如果是敵人之一,他便下令要郭完攻擊。如果郭完不聽話便有殺他的借口了。
殊不料局勢的演變,竟使得郭完與樹叢內之人暗鬥起來,當然更妙不過。
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樹叢內的人如果是朋友,他早就會現身出來了。
又是眨眼工夫過去,隻見郭完高瘦的身軀微微彎曲,背駝起來,生似是不勝負荷那等樣子。
那叢灌木亦不再風平浪靜了,枝葉都簌簌地發抖作響。
驀然間枝葉分散,生似蟒蛻一般,紛紛落地,現出一個人,蹲在地下,仰頭望著郭完。
此人手上有一把窄長的利劍,像蛇信一般外突,劍尖翹起指著郭完。
這個人樣子十分難看,短發蓬鬆,麵黑唇厚,雙眼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可是身上穿的卻是婦人的衣服。
假如是在半夜突然遇見這樣的一個女人,膽子小的朋友,準被嚇個半死。
郭完麵色變得獰厲可怖,眼中也射出兇毒光芒。生像是碰上了不能共存的強仇大敵,所以橫心拚命。
兩人都不發一語,突然吼嘯連聲,劍鉤齊施,各自施出惡毒的近身肉博的險招,拚將起來。
他們的打法完全是拚命的樣子,轉眼間已拚了十幾招,郭完腳下開始後退,開始呈現不支之象。
不過郭完的單鉤疾發如風,氣勢絲毫不見減弱,可見得已蓄意拚命,仗著這股決心與氣勢方不減弱。
那個短發醜惡婦人,口中發出陣陣怪嘯。窄長的劍嚓嚓吞吐,比蛇信還要可怕。
郭完一直退了六七尺遠,突然鉤光迸散,被那婦人一劍刺入胸口,狂吼一聲,仆倒地上。
這一場極盡兇毒險惡的拚命,結束得很快。現在隻剩下那個婦人,站在郭完屍體前,連連喘氣。
她毫無疑問已經用盡全身功力,而且每一招一式,都不惜大量損耗真元,務求一下子就殺死郭完。
是以之故,以她這等高手的造詣,也在短短一戰之後,氣都喘不過來。
龍少騰嘴角掛著冷笑,哼,哼!又是該死的妖孽。他昂然地大踏步行去。
那婦人見他來勢洶洶,神色不善,立刻停止喘氣,身子略略蹲低,眼中露出警戒的光芒。
她那張醜惡的臉上,微現訝容,直到龍少騰距她隻有六七步之時,才掀唇露出黃牙,說道:“你想幹什麽?”聲音有如狼嗥,十分難聽。
龍少騰淡淡道:“你猜吧?”
短發醜婦道:“莫非想加害我?”
龍少騰道:“這話可答對了,我正想取你性命。”
“混帳東西,”她氣得翻眼罵道:“我幫你收拾了老狼穀的壞蛋,你不道謝,也還罷了,還想取我性命?這是哪一國的道理?”
龍少騰冷冷道:“你害怕是不是?我知道你定是害怕,因為你瞧不出我的家派手法!”
“呸!”醜婦人吐了一口唾沫,道:“誰怕你來?哼,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之人,當必不得好死……”
“我好死不好死,與你無幹!”龍少騰仍然那麽冷冷的說道:“你殺死郭完,並不是為了幫助我。事實上他已經表示投降了。”
醜婦人反駁道:“那我為何要殺他?”
龍少騰道:“因為你和他是天生的對頭!我聽說燃犀府和老狼穀是天生的對頭克星,你是不是燃犀府的人?”
醜婦人再度展出訝色。上一次她奇怪的是以這個少年的為人行事,怎會狠辣如兇邪之輩,動輒想殺人?現在她驚訝的是這龍少騰見聞廣博,眼力過人,居然認得出她的來曆!
聽說這龍少騰本是籍籍無名之輩,被三陰教收羅於旗下,派出來查探各派動靜。她迅快想道。可是他的表現,卻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簡直是兇邪各派的對頭克星啊……
她腦中泛起了童渭被殺的情景,可真有點使她不寒而栗。雖然她並不認為童渭可以與她相比,但至少這個年輕小夥子的武功,卻是深不可測的。
她轉念之際,對麵的龍少騰耳中又聽到鼠精孫小二的傳聲。
“龍大俠,萬萬不可放過這個妖婦。燃犀府中分為山精和海妖兩大部。這個妖婦,乃是海妖部門之首,人稱黑海蛇娘,厲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