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人顯然有利用四個少年之心,他們說出中原各派大會可能不假,但這並不是什麽急事,他們之所以要利用四人的原因,當然是因為知道四人力量不弱,而且還知人中尚有一個非常古怪的百裏超。宗代一見小要飯的有點動搖,麵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居然哈哈笑道:“這次大會共有十七個大正派參加,負責選拔的是少林、峨嵋、昆侖、五台、武當、華山、青城、泰山、衡山、全真等派,如這十派之中的某派實在沒有人才可選時,則由其他派別選拉,地點在陝西太白山。”


    鮑叔德道:“為什麽將地點擇在太白山呢?以往各派有大事舉行時多半在嵩山,否則就在武當。這次難道有什麽原因不成?”左老頭道:“這就不知道了。因為老朽等已接到觀禮的請帖。”鮑叔德道:“我們這些年青的晚輩是否允許去觀禮呢?”宗代笑道:“這次未接請帖的太多,不請自去的恐怕要比被請之人多出一倍半。甚至連黑道上的人物都會去,其中還有不少是各派的仇敵呢,他們當然不是去作座上客,莫不存心在暗中搗亂。所以說,這次大會並不平安。”


    巴山大笑道:“這才有意思,似我們這種人是愈亂愈有熱鬧可看。”宗代道:“會期不遠,你們如果有意的話,就和老朽等一道走罷。”鮑叔德道:“二位前輩有馬代步,那就請先行罷。”左群笑道:“牲口是借來的,我們從此經過,目的就是去還牲口。”小要飯的笑道:“那就走罷,咱們本來是去以林巴達山的,現在既然有了春宮妃子的請帖,提前去就不必要了。”左群大笑道:“原來你們才接到武林帖呀。”二老也不騎馬了,跳下來牽著走,方向變了,一直向西。


    約有三十裏,遠遠看到一批牧民,宗代笑道:“還馬的地方到了。”牧民對二老非常恭敬,還了馬,尚且請大家吃了一頓再走。


    二老帶著他們走了七天,是日中午才到小五台山。小要飯的抬頭望著峰頂笑道:“本來我們就準備到此一遊的,但出了居庸關竟變了卦。”左群道:“你們可知此山之內隱居著一個什麽人物麽?”鮑叔德道:“我們大概都不知道,你老說的是誰?”宗代接口道:“此山之內住著‘五台糊塗’年一醒!”鮑叔德道:“他是赤煞五魔的最後一個!”宗代道:“此老實際上是個好人,江湖上硬把他叫成魔,乃是被他的四個師兄連累之故。此老一生未曾作過壞事,唯一的缺德就是愚義!”巴山道:“何謂愚義?”宗代道:“世人稱嶽飛為愚忠,那是他明知秦檜是奸臣仍被十二道金牌調迴送命之故。五台糊塗實際不糊塗,他也知道四個師兄是惡人,但他仍不大義滅親,因此武林中稱他是愚義。”


    鮑叔德道:“此老仍在山中嗎?”左群接道:“這卻難料。”鮑叔德知道在茅山褚家莊那個年姑娘就是此老之女,但他不敢提起,生怕百裏超引起迴憶。


    老少六人沒有上山,就在山下稍停即過。


    是晚到了蔚山城落店過夜,當他們在晚餐後準備上街閑玩時,忽聽後院裏發出大喝之聲。


    隔壁房中傳來宗老頭的急喚:“鮑賢侄,聽到沒有?我們竟與‘千手鬼王’高妙同店哩。”小要飯的搶接道:“他與誰在發生衝突?”左群在隔壁接道:“他是冤家遇對頭,竟和‘西天手’宣武同住在一處院子裏,想必有場兇鬥了。”後院中的喝聲愈來愈大,顯已到達動手之際了。鮑叔德一招手,帶著巴山、小要飯和百裏超急急走出房門。


    這時宗代和左群早在外麵等著,於是一同向後院走去。


    整個店裏都驚動了,不下數十人之多,店家和其他客人也向後院奔去,他們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後院不小,成四合形,中間有天井,這時四麵走廊齊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但在天井中卻對立著兩個人,東麵立的老人就是”千手鬼王”高妙,他對麵立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大漢,生相威猛。


    宗代在觀眾後麵指著給鮑叔德看道:“他就是‘西天手’宣武。”鮑叔德道:“二老出麵替他們勸解算了,一旦引來作公的,他們都不好看,尤其是‘千手鬼王’,他的麻煩尚未解除呢。”宗代笑道:“這兩人的個性都很古怪,一個狠毒多疑,一個傲骨天生,老朽對他們雖沒有什麽厭惡,但也毫無好感,出麵發生不了什麽效力。”小要飯的一拉巴山道:“老四,我們出去。”巴山笑道:“我們與‘西天手’毫不認識,他可能連理都不理。”小要飯的道:“那就看他的口氣了,說得和平,咱們勸勸,講得不好聽,我們就接過來。”巴山點點頭,立即自人後擠出去。


    “千手鬼王”高妙一眼發現他們,麵上竟掠過一絲興奮之色,但並未招唿。


    小要飯的立在簷前風燈下,麵對高妙大聲道:“高老兄,這是客人蝟集的地方,幹嘛要大聲吼叫,你們出錢住房子,人家可不是免費的?有過節到城外去。”“千手鬼王”高妙向這麵靠近幾步,吼叫道:“小包,我可是被動的,人家逼著我要東西。”巴山搶出一步冷笑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那也犯不著吵鬧。”“西天手”宣武一見出來兩少年,口氣且很托大,同時看高妙竟不冒火,便知有點來頭,因此收斂起洶洶之勢,上前問道:“二位貴姓?”小要飯的道:“在下姓包,這是我兄弟巴山,閣下可是宣武大哥。”宣武立將目光注定巴山麵上,他心中似乎有數,點頭道:“小兄弟,你猜對了,但我與高老兒的事情,二位最好不要過問。”巴山接口道:“在大庭廣眾之中,閣下何必驚動官家,作公的趕來時,大家都不好看!”宣武立向高妙道:“老高,我們到城外去。”“千手鬼王”高妙冷笑道:“你當老子怕你不成,走!”觀眾後麵突然有人踏聲道:“你們兩個都不許離開,老夫走時再跟著走。”聲音似從四麵發出,但卻不知人在那裏,宣武性燥,大聲道:“誰這麽大的口氣?出全亮亮相。”整個後院裏的人都感奇怪,大家的目光四處搜尋,竟不知到底是誰在出聲。


    宣武的話剛出口,天並中突然飛來一點黑影!緊接著“嚓”的一聲,一麵七色小旗竟插在石板上。


    四周的觀眾顯然有不少是江湖武林,大家一見,同時發出驚懼的大叫:“七絕煞星!”這麵小旗一現,不惟驚住了宣武和高妙,就是“玉門隱叟”宗代和“雲嶺豪客”左群亦顯出緊張之情。


    鮑叔德伸手一帶百裏超,悄悄的離開二老頭,輕聲道:“這麵旗子就是‘赤煞五魔’中的三魔‘七絕煞星’的標幟,他現在何處?”百裏超道:“他在右麵走廊的最後麵,小旗打出時我也看到,他是先朝空中擲出,可是旗子能夠自己轉彎,再由空中筆直下落。”鮑叔德道:“這兩個人都會被他殺死,除非有人出去拔掉他的小旗。”百裏超道:“拔掉小旗他就不殺宣武和高妙了嗎?”鮑叔德道:“他有個規矩,拔旗者就是出來打不平的人,他要先將拔旗人打敗之後才能再找當事人。”百裏超道:“誰敢去拔呢?”鮑叔德道:“你想不想救這兩人?”百裏超道:“我想救,但我不敢拔旗!”鮑叔德道:“你已打敗過他的師兄‘八極陽魔’,難道不能再露一手嗎?”百裏超道:“那次乃是因為你的關係,我當時連自己都忘記啦,現在我還不敢想像當時的形勢呢!這……”他的話還未盡,忽見小要飯的一步踏出,伸手就將那七色旗拔在手中,同時還大聲道:“宣大哥,你與高老兒的事情你們去了,這種老氣橫秋的霸道行為我偏不信邪。”宣武見他竟敢冒險替自己抱不平,內心又驚又疑,聞言拱手道:“老弟,憑你的勇氣,我宣武和高妙的梁子算是解決了!”高妙伸手向宣武一拉,點頭道:“承讓了。”宣武笑道:“包老弟恐怕還不知後果呢?我們等著罷。”高妙不理他的話,側身又向小要飯的行近道:“老弟,你不會不知吧?”小要飯的笑道:“他不會再找你們了!”這時觀眾都不敢再看了,留下的就隻有他們三人,宗代和左群竟也迴到自己房中去了。鮑叔德此時正在房中對百裏超嘀咕,連巴山也跟著進去了。


    宣武人雖傲慢,但卻非常重義,小要飯的口氣他雖聽出有異,但他怎麽也不相信。高妙卻不同,他知道小要飯的背後還有奇人。


    小要飯的看看天色,笑對發怔的宣武道:“距三更還遠,你如不放心,到時你不妨在暗中看。”“千手鬼王”高妙道:“小包,你選擇什麽地方?”小要飯的道:“當然在城外,二位先到西門郊外等著也可以。”宣武點頭道:“五裏外有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小要飯的迴到房中,一眼看到百裏超正在發呆,於是笑道:“老二,我又替你找麻煩了。”百裏超抬頭看看他,搖頭道:“我也想救人,可是我還沒有把握,到時候能不能動手還有問題。”鮑叔德接口道:“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我們走罷。”小要飯的道:“宗、左二老不在房中了?”巴山接道:“剛才從後門出去,大概是替我們找幫手去了。”小要飯的笑道:“他難道還不懂,‘七絕煞星’蒼生飄的規矩?”鮑叔德道:“你的小旗還未毀去,隻要有人再接過去,我們算是又有替身,現在你先交給老二,到時如仍沒有接替之人,那就隻好讓老二代你了。”小要飯的順手將小旗交與百裏超道:“老二,沉著點,要成名就得多動手,字號不闖,不冒險就永遠不會響亮,這次我是故意替你找麻煩。”百裏超接下後道:“我看到那老魔身上背著一把古劍,到時他如果不用拳掌,豈不要糟。”小要飯的道:“我先告訴你一個辦法,到時你將斧頭拿在左手,右手握拳,見麵不問三七二十一,首先就給他一拳,難道這還不簡單?”百裏超道:“我也想到這個辦法,但對方又不是大樹,他可以閃避呀?一拳不得手,第二下我就會慌啊。”巴山道:“這有辦法,你先拿話套住他,使他不好意思閃開。”百裏超道:“我怕到時候一緊張,連話也說不出來哩,但事已至此,不去也不行,我們走罷,等會要關城門了。”巴山道:“‘七絕煞星’蒼生飄真的任由我們選擇地點嗎?”小要飯的道:“這是他故作姿態,也是他的自視太高,說是叫對方自擇葬身之地,白天的時間是正午,晚上的時間是三更。”巴山道:“他要找高妙當然是為了靈龍杯,但他又要宣武的命是為了什麽?”鮑叔德接道:“宣武盜到靈龍杯沒有向‘赤煞五魔’孝敬,當然難逃一死。”四人收拾後,立即叫店家算賬,聲明不再迴來了。


    出城時快到二更,郊外已沒有了行人。走了四裏多路,確見前有河流,在東岸有座山崗,無怪宣武說該地山青水秀了。鮑叔德叫道:“這地方不錯,我們就選擇山下那片草地罷。”草地不大,一麵臨河,三麵都有樹林,他們剛到,忽見北麵林中走出兩人,原來就是“千手鬼王”高妙和“西天手”宣武。


    小要飯的走近皺眉道:“二位為何要出來?”宣武道:“我和老高商量過了,準備與四位聯手!”鮑叔德接口笑道:“二位怕我們不敵麽?”高妙道:“我們不是這意思。”鮑叔德道:“那是為了什麽?”宣武道:“老高已經將四位老弟的一切告訴了,認為四位年紀雖青,但卻是在江湖上真正有道義、有正氣的朋友,既然有這樣的朋友替我們出來冒生命之險,我們還能在暗中觀望嗎?”


    鮑叔德微微笑道:“二位可知我們四兄弟尚且要退出三個嗎?實不相瞞,到時動手的隻有我老二一個人!”高妙望望百裏超道:“二俠的神功老朽雖曾親身領教過,但今晚的對手卻是武林中的特殊人物,四位絕對不可輕視。”小要飯的朗笑道:“二位放心,我老二已將‘七絕煞星’蒼生飄的老二曾打得鼠竄而逃,今晚的打鬥很簡單,隻要對方能接三招,我們就認輸!”這句話真把宣武和高妙唿了一跳,他們怎麽會相信呢!但在這時忽由對河飛來了四條黑影。


    巴山眼快,急聲道:“左、宗二老真請到幫手了!”鮑叔德和大家聞言注目,隻見二老後麵跟著一個尼姑和一個禿頂老人,可是他們竟沒有一個能認得。


    宗代先到,他急急向鮑叔德道:“我知你們會擇定這個地方。幸好,還有半個時辰。”鮑叔德道:“前輩請來……”宗代不讓他問,忙道:“不要問,快將七色旗交與那位師太!”說話之間,後麵三人也到了,鮑叔德迎著拱手道:“晚輩如不問明白,七色旗決不交出,一方麵不願丟人,再者也怕拖累別人。”宗代聞言大急,鄭重道:“時間不多,你先交出再講。”鮑叔德道:“不是晚輩不知死活,硬要麵子,而是今晚確有把握能將敵人打敗,你老如果有把握,晚輩立即將旗奉上。”這句話立即使宗代啞口無言,逼出左群接口道:“小鮑,我們可不是瞧不起你!”鮑叔德道:“到最危機的關頭,這些不務實際的話都是空談,晚輩何嚐不明二老是關心後生們的生命,但這種關心如對怕死之輩他就求之不得,我們如果在店中隻是逞一時之勇而替宣、高兩位接梁子的話,其結果宣、高二人仍舊難免一死地,那當時又算得什麽呢?”


    宗代急急接口道:“你四兄弟能替宣、高兩位斷絕後患麽?”鮑叔德道:“這句話晚輩同樣也可以問交出旗子的結果。”宗代點頭道:“你可知道師太和這位前輩的來曆麽?”鮑叔德笑道:“你老也許是急慌了,竟將晚輩一開始的請示都忘了?”那尼姑未持宗代開口,念了一聲佛號接道:“少施主,老尼‘心玄’,出家玄嶽,這位老施主恐怕少施主更難相識,人稱‘黃沙過客’,連令師也隻見過一麵。”鮑叔德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晚輩出師時短,見聞淺陋,確是不知二位前輩尊號,請問今晚之事如何解決?”禿頂老人嗬嗬笑道:“蒼生飄的‘殘神劍’,可說已到化境,能夠勝地半籌的就隻有‘皓皓子’齊古聖一人了,但要想完全取勝非五千招不可,此外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也不超出五人。”


    鮑叔德道:“這樣說,你老和師太今晚也不過能打個平手了,既然如此,我們四兄弟和宣、高二位所受的威脅仍在。”老尼姑念聲佛號道:“貧尼和老施主意在將其‘七色令’帶走,使他暫時不向諸位施主下手,如能僥幸拖過一月,他就會將此次過節作罷。”鮑叔德詫異道:“一月後他就不再找我了?”老尼道:“這是他施出‘七色令’的規矩。”鮑叔德道:“他來時怎會相信小旗不在我們手中呢?


    禿頂老人笑接道:“小旗上伏有他的‘七絕香’,別人聞不到,他卻有感應,老朽等隻消一帶走小旗,他就會追去,你們今晚絕對見不到他了。”鮑叔德立即向後麵的百裏超招手道:“老二,快點將小旗拿來。”百裏超立將小旗雙手遞給禿頂老頭,但卻提出意見道:“老前輩,將旗帶走,不如將旗毀去,這樣他不就更查不出了?”禿頂老人搖頭道,“將旗毀去不如將旗摔掉來得幹脆,可是他的‘七絕香’就會永遠留在該人身上而不去了,這是‘七絕煞星’的邪功,甲拿到旗交給乙,其香就不會在甲身上,乙再傳給丙,其香就跑到了丙身上,如丙將旗不傳了,其至將旗拋棄,其香就在丙身上不去了,假設一丟了事,他的‘七絕令’也就不算奇了,同時也不致使武林中人見旗喪膽啦,孩子,有很多事情往往是不可思議的。”


    禿頂老人說完之後,立向老尼道:“師太,距三更不遠了,蒼生飄雖說不到三更不現身,但也得防他有異乎平常的舉動,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為上。”老尼忙向宗、左二老合十道:“二位施主仍和這幾位少施主同行,大家在太白山會麵罷。”宗代點點頭,忙和大家拱手相送。


    鮑叔德轉身急對高妙和宣武道:“二位去不去太白山。”宣武急接道:“老高的對頭不止是一個‘七絕煞星’,武林中還有很多人要找他,在下既然和他化敵為友,不若暗地隱藏一段時間再露麵。”鮑叔德欣然道:“這才夠朋友,那就請二位快點離開。”高妙慨然道:“我們也不會藏到什麽地方不出來,總而言之一句話,少俠等走到那裏,我們就在暗中跟到那裏。”他話裏的意思滿含感激之情,宗代哈哈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一點不錯,高兄今天變成兩個人了!”鮑叔德正色道:“二位絕對不可如此行動,那是最不方便而且很危險的,宣大哥尚可,高老就困難了,不若擇地隱居一時再出來為上。”宗代笑道:“他們下了的決心,鮑少俠就不必勸了,其實這樣一明一暗,互相唿應,倒是個好辦法。”鮑叔德一見時間無多,僅歎息一聲,立即催二老動身。


    於是六個明走,兩個暗跟,大家急急脫離當地,忙向山西境內直奔。


    第三天中午,他們到達一條大河的上遊,宗代提議租條船,可是又怕出了事情連累船家,於是幹脆就在河邊買了一條小船。


    船買成了,誰知六個人中竟隻有百裏超一個會劃,其他的人竟都不諳水性。


    左群猶豫不決,他怕百裏超一個人劃久了吃不消。


    鮑叔德笑對百裏超道:“阿超,你不怕累嗎?”百裏超笑道:“在路上太暴露,還是坐船好,我劃一兩天不成問題。”大家見他不畏難,於是在岸上買了不少吃的,一同上船開行。


    百裏超對船上的功夫真不錯,他一槳在手,劃動如飛,居然熟練無比。


    他們吃在船上,住在船上,百裏超竟是日夜不停,隻兩天就到了代縣,那正是清早的時候。


    大家上了岸,船是準備不要了,可是百裏超卻舍不得,立向鮑叔德道:“你們先進城,我帶老四晚一點再來。”鮑叔德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好,我在客店門前留下標記,你來時不會找錯。”當鮑叔德和小要飯的同二老走了之後,巴山問百裏超道:“老二,留下幹嗎?”百裏超道:“賣船!”巴山笑道:“你早又不說,賣不掉了。”百裏超奇怪道:“為何賣不掉?”巴山道:“人家怕我們是偷來的。”百裏超道:“那有這迴事,我不信,便宜賣一定有人要。”巴山道:“你不信就試試看,北方各水路是屬於‘黃河龍’所管,我知道他立下的規矩,凡不是水上人幫之人賣船,一概拒絕收買,甚至還要遇到麻煩。”百裏超詫異道:“黃河龍?我聽阿德說過,他是位大英雄。”巴山道:“確是位大英雄,是天下水路上兩大英雄之一,另一位水上英雄就是‘長江龍’,他們分管南北水路,勢力大得很。”百裏超道:“這樣說來,恐怕真賣不掉啦?”巴山忽然道:“不惟賣不掉,麻煩已經來了,我們後麵有兩個朋友盯上來了。”百裏超迴頭一看,確見有兩個中年大漢跟了上來,於是立足等著。


    一會兒,兩個大漢接近了,其一向著百裏超拱手道:“朋友,你們不是吃水上飯的吧?”也許他見百裏超年紀大,個子高,他把百裏超認作為首之人,但態度卻很禮貌,出言非常和氣。


    百裏超也拱手笑道:“二位的意思是來查我那條船羅?”那大漢點頭道:“二位是買來的嗎?”百裏超道:“朋友這句話問得不太客氣。”那大漢道:“水路上不太清靜,朋友,你貴姓,船從什麽人手中買的,好在這條是舊的,否則我們恐怕更不客氣。”百裏超道:“我姓百裏,朋友,船雖舊,我還花了十五兩銀子呢,現在想賣出去。”那大漢頭道:“沒有人要,朋友,今後買船要賣主留下姓名。”兩大漢似看出二人不像江湖匪類,說完拱手而去。


    巴山笑對百裏超道:“如何?我們進城吧,那條船停在那兒直到爛掉也不會有人敢動了,除非我們仍用它,黃河龍之所以是英雄,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來了。”百裏超笑道:“這兩人是老輩人物嗎?姓什麽?一定有幾下子。”巴山道:“黃河龍聽說姓展名雲鶴,長江龍姓廣名文南,他們出道還不到五年,絕對不是老輩人物,可是誰也不知他們是什麽樣子,武勁更是無人提起過。”百裏超既知賣不掉船,於是隻好向城裏走,邊行邊笑道:“這兩人很神秘,將來也許能夠打下道江山,武功決錯不了。”剛到城門口,巴山突然向他一拉,輕聲道:“來了兩個人物,我們快轉身,他們出城來了。”百裏超在人群中轉身問道:“是誰?”巴山道:“那青年不認識,一個是龍天放所迷戀的女子。他們不知到什麽地方去?我們跟去瞧瞧看。”百裏超道:“那我們先走,到城外再落後。”巴山點頭道:“前麵有兩條路,一條到河邊,一條是西上的大路,我們到了分叉處再停。”人群中確實出現兩個男女青年,男的英俊而偉岸,氣派非凡;女的風姿迷人,麗質尤佳,秋波流動,蕩人心靈,該屬天下尤物。兩人沒有說話,到了分叉處,竟向大道一方前去巴山在暗中指給百裏超看道:“這女的美嗎?”百裏超點頭道:“美是美,我總有點看不順眼。”巴山道:“為什麽?”百裏超道:“我說不出她的缺點,但還沒有司馬黛莊重似的,她的眼睛太古怪!”巴山打趣道:“老大說二哥也有個女友,聽說叫年年紅,她比司馬黛和這女子怎樣?”百裏超喟然輕歎道:“不要提了,她雖是天下最美最純潔的少女,但我決心不再和她接近了。”巴山驚訝道:“為什麽?”百裏超道:“你們都把我看成真呆子嘛,我隻是不願多開口罷了,她是赤煞五魔之一的子女,我豈能自尋煩惱!”巴山啊聲道:“你已經知道了?”百裏超點頭道:“她父親就是年一醒,雖說此人不壞,但我討厭他,因他不該與魔鬼為依。”前麵兩個男女走出十幾裏後忽然偏向一座叢林行進,巴山遙遙看到,忙對百裏超輕笑道:“他們搞什麽名堂?”百裏超道:“我們從這麵轉到林後去看看,他們的行動有點古怪。”在林深處有條清澈的暖流,水聲淙淙,兩岸奇石疊疊,野花似錦,那女子坐在石上,右手正在玩弄一朵紅色小花,眼睛卻側注著水流。


    男的在她對麵立著,左腳踏著一株橫臥的枯樹,這時恰好在哈哈大笑!


    女的忽然轉過麵來道:“你笑什麽?”男的淡然道:“我笑‘浩氣四聖’雞婆孵鴨子,空操一番心血!”女的冷笑道:“龍天放倒不倒過來,本教毫不在乎!”男的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道:“放長線釣大魚,你好不容易才搞到他來裙下稱臣,‘赤煞五魔’培養你作什麽?還不是為了釣魚?”女的忽又格格笑道:“那隻怪龍天放自作多情,我對他毫無情感,現在他聲明投降我赤煞教,這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我可沒有將他當人待。”男的搖頭道:“他比你年紀小,武功不差上下,你不將他當人待?這是騙鬼?”女的瞟了他一瞥媚眼,格格笑道:“你吃醋了!”男的譏笑道:“我穿過的鞋子太多了,這有什麽醋可吃!”女的陡然嬌嗔道:“你對我毫無情感不成?”男的雙手一拍,淡然踱了幾步道:“現在你那口小池裏怎能養兩條魚兒!”女的忽又嬌笑道:“隻要你和我赤煞教合作,我仍是你的人!”男的搖頭道:“我雖不在乎穿破鞋,卻也不願在人前稱臣,換句話講,赤煞五魔的嘴臉我看不順眼,因為我黃河幫的基礎建立不屬叫我,雙手奉送給別人可辦不到。”女的突然站起道:“恐怕你隻有兩條路可走!”男的冷笑道:“第一條我作龍天放第二;第二條遭你赤煞教攻擊。對不?”他說完突然大笑道:“你用對付龍天放那一套來套我不成,居然又施展恐嚇手段了!告訴你,你的每一套功夫毫不比我強。”女的唿了一聲,冷冷的道:“在我旁邊如果再加一個人呢?”男的道:“五魘雖不要臉,二打一的下流舉動尚不至於,尤色雅,除非你多找幾個麵首前來,當然,龍天放算是一個啊!”女的陡地浪笑道:“龍天放不配和我尤色雅聯手,他雖與你功力相等,但我厭惡他。”男的大笑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目前又在動長江幫首領廣文南的腦筋,哈哈,你別作夢,廣文南對女人的胃口我知道,你那已經種過兩次的肥田他不會要,這個人喜歡開荒,同時他與我神交已久,因為我和他是南王北帝,各分水域哩。”


    女的麵色愈來愈見陰沉,良久沒有開口,顯然是在謀算什麽步驟。


    這時百裏超已和巴山在林後聽得非常清楚,知道女的名叫尤色雅,而且是赤煞五魔在暗中共同培養出來的弟子,至於男的竟是黃河幫幫主展雲鶴。


    揚中一片沉寂,良久,突聞前林發出一聲陰森森寒笑,笑聲未停,尤色雅身後竟多出一個老魔頭。


    黃河幫幫主展雲鶴一見,竟也鄭重的朗聲道:“原來是‘八極陽魔”褚老兒到了,哈哈,奠非是替令徒相親來了。”巴山開言,忙對百裏超道:“我們快接近過去,老魔此來必有預謀,也許要向展幫主下手。”一陣極快、極小心的行動,百裏超和巴山已接近小溪的上頭,當前的情景,立即一覽無餘。


    “八極陽魔”褚正道恰在此際又發陰笑,甚至慢慢朝著展雲鶴迫近,隻聽他笑完又道:“小輩、老夫看你是甜的不吃要吃苦的,雅兒身邊不見得少不了你,同時老夫也有破例的舉動。”


    展雲鶴見他居然有兩打一的趨勢,不由大出意外,隨即拔劍在手,怒叱道:“褚老兒,你愈老愈不要險了!”褚正道嘿嘿陰笑道:“古人說,欲達目的就要不擇手段,黃河幫去了你小子,老夫信手即可取來。”尤色雅也將寶劍拔出,同時還格格笑道:“展雲鶴,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為上,作我的丈夫就是赤煞數的副教主!”形勢雖然迫在眉睫,展雲鶴仍不低頭,挺身喝道:“你們全為無恥之輩,我展雲鶴豈是威脅得了的,放手過來,千招之內你們不見得能稱心如願。”老魔褚正道傲然笑道:“千招之後呢?”突聞小溪對麵有人接道:“千招失敗,總比一招即逃要好得多,老兒,你的傷勢好了麽?”小溪對麵忽倏出現百裏超,不用說,這又是巴山逼他出來的。


    老魔一見,居然麵色大變,猛向尤色雅一帶,低喝道:“快走!”能使老魔聞聲驚逃的事情,在尤色雅眼中不惟未曾見過,恐怕連聽都從未聽過,因此她根本尚未看清百裏超就玉容失色,隨著老魔急竄如飛,霎時不見蹤影。


    這種奇跡,展雲鶴更是駭異莫名,循聲看去,又使他愕然不已,隻因他看到的竟隻一個十七八歲美貌少年罷了。


    百裏超似也大大地出於他意料之外,適才確是被巴山硬逼出來的,他在未出聲之前,對於後果一直都在嘀咕不安呢。


    這時他可在心裏發笑了,笑他自己是個未曾戳穿的紙老虎哩。


    巴山現身了,他朝著展雲鶴拱手為禮,口中哈哈笑道:“展兄,咱們是初見吧?”巴山的年紀更小,乍見有點使人瞧不順眼,展雲鶴又何嚐不然,但對方對自己有援手之德,當下急急拱手為禮道:“謝謝二位,請教貴姓?”巴山一指百裏超道:“這是我二哥百裏超,在下巴山。”展雲鶴啊聲叫道:“原來一個是‘神探’,一個是‘小虎’!哈哈,久仰,久仰!”巴山大笑道:“我二哥竟被江湖喊成‘神探’了。”展雲鶴道:“這個字號在武林中早已響亮之極,尤其是黑道上,有甚多一流高手居然都聞名變色。因此之故,百裏超兄不知防止了多少案子發生哩!”百裏超赧然笑道:“小弟幹這行的本意是為了生活,說來非常汗顏!”展雲鶴正色道:“這是正當的除暴安良行為,何來汗顏之有?”百裏超道:“江湖常稱替官家作事的為‘鷹爪’,小弟這行,又與鷹爪何異?”展雲鶴道:“大大不然,官家辦案人員難免有欺善敲詐之行為,胡捕亂押之手段,他們大案辦不了,小案小題大作。‘鷹爪’者,其能抓兔雞而不能捉猛虎。老弟辦案,那一件不是冒險拚命,而且非重金不辦,這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巴山接口大笑道:“展幫主可把我二哥捧高了。”大家客氣一陣之後,展雲鶴問道:“還有一位神探鮑兄呢,為何未與二位同行?”巴山道:“那是我大哥,他和我老三包羅現在代縣城中!”展雲鶴道:“在下也暫住代城,咱們就此迴城罷,希二位替我引見鮑、包二兄。”巴山點頭同意,隨即一同舉步,在路上,巴山笑問道:“‘赤煞五魔’竟在秘密組織赤煞教了!”展雲鶴道:“早在進行了,目前勢力已伸展到南北各地,惟武林中知者還不多,他們一麵要打敗‘浩氣四聖’,一麵又要和春神宮作對,野心之大,簡直有橫掃武林之勢。”他們還沒進城,突見小要飯的單獨從對麵奔來,神態有點慌張,百裏超陡然大叫道:“老三,大哥呢?二老呢?”小要飯的看到他們忽然放聲大哭道:“老二,大哥遇害了,二老也完了!”百裏超和巴山一聽不得了。同時,一個踉蹌,雙雙栽倒在地,竟是一急暈死過去!


    展雲鶴觸目大驚,大叫道:“不好!”他一麵扶這個,一麵扶那個,同時急問道:“你是包羅老弟嗎,到底出了什麽禍事?快,快,快扶他們好好躺著。”包羅心痛鮑叔德之死,又見這兩個義兄弟出事,他也頹然如癡,機械似的走到百裏超和巴山身前,撲下更是嚎啕大哭。


    良久,良久,巴山和百裏超才悠悠醒來,但一醒即泣不成聲,三人互抱痛哭不已。


    展雲鶴雖是對他們初識,但也關心至極,陪著流了不少眼淚!更感於他們的義氣,忽然大吼道:“三位節哀,我們有仇報仇,徒自悲傷何益?”百裏超想到鮑叔德對他照顧無微不至,義重如山,怎麽也收不住聲,依然悲泣如故,巴山和包羅總算稍稍冷靜一點了。)“老二,你起來,我們問問老三,怎會出了這樣的大禍事?”巴山忍著淚,抱著百裏超猛搖一陣。


    百裏超忽然仰首望他,詎料竟滿頭發指,全身紫氣閃閃翻騰,牙根咬得“嚓嚓”發響。半晌才出聲道:“老三快說經過!”他這種現像非常嚇人,展雲鶴一見暗驚,忖道:“他練成什麽神功?”包羅咽咽的答道:“我和大哥同二老在一家酒樓等你不來,大家以為出了事情,因此急忙吃飯,準備出來找尋,但一到河邊,發現我們的小船仍在原地,這才知道你和巴老四離開了,於是大家隻好沿河叫喚!”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急忙又接道:“沿河找不到你們,我們就料定你們確實出了事啦,於是急向山區奔,詎料走到一處深潭的旁邊時,劈麵竟周著兩老人,一個少年,這是從喝聲中聽出,其實他們都蒙著麵,一見麵就朝我們進攻!”


    巴山問道:“對方到底是誰妮?”包羅點頭道:“他們除了聲音的老少尚可分別之外,其他毫無破綻可認,一開始二老就被一老一少下毒手,不到五十招就重傷倒地,我和大哥被另外一個老者猛攻,我苦救不成,大哥被他打得慘叫飛起,鮮血噴了一地,屍體落在潭裏,我看徒死無益,隻得逃走。”


    展雲鶴道:“我們快去那潭中尋尋看,最低限度也要將屍體撈起安葬呀。”百裏超猛地一拳打出,大叫道:“不管敵人如何詭詐,我也要查出將他們碎屍萬段!”突然一聲大震,十丈外一座巨岩被他打得如暴雨一般散去,地上竟還留下一個又寬又深的大坑,威力之猛,真正嚇人至極。


    展雲鶴又是一驚,駭然忖道:“這種功力真有移山填海之能!”包羅領著大家走了十幾裏,來到深山中一口深潭邊。


    山風唿唿,潭水墨綠,顯然其深無比,四外死寂,敵人已不知走了多時,潭邊卻留下“玉門隱叟”宗代和“雲嶺豪客”左群的屍體,屍體僵硬,顯已斷氣多時!


    展雲鶴似也認得二老,他不由輕輕的歎息一聲,急忙挖個土坑,默默然將屍體埋了,之後麵對深潭,戚然不語。


    百裏超也不開口,他在潭邊繞了一圈,陡然向潭中撲去!


    展雲鶴突然驚叫道:“他幹什麽?”巴山咽聲道:“二哥是去撈屍!”展雲鶴跳起道:“此潭我知道,其深無比,中間還有吸泉,太危險了,我連黃河急流都不懼,就是不敢下此潭!”包羅道:“老二的水功極深,也許無事,但阻止他是無用的!”展雲鶴歎聲道:“水功再深,在吸泉口內也是無用的。”一等再等,總不見百裏超自潭麵浮出,一直到達天黑,依然毫無影子?這在包羅和巴山倒不見得如何著急,因為他們曾在鮑叔德口中聽說百裏超能走過數百裏的陰河。然而展雲鶴卻慌了手腳,他竟在潭邊急得團團轉,忽然道:“你們在岸上勿動,我下去看看。”


    包羅忙將他拉住道:“展幫主,你不能去,我們再等一會,我二哥仍有希望出來。”這句話又將展雲鶴愕住了,他不相信二人竟有這等沉著,忖道:“難道世上還有人能從吸泉中自由往返的!”然而他看到人家的義弟如此堅信不移,於是他又想到百裏超的神秘,心想:“道姓百裏的可能真有不可思議的神通,否則他的義弟們焉能如此呢?”黃昏過了,明月東升,忽聽潭中“波”的一聲!


    大家聞聲一驚,忽見潭中立著一個黑影。


    巴山喜叫道:“二哥上來了!”一點不錯,百裏超雖不會運功,但卻踏水如履平地,一步一步的踱上岸來。可是他手中空空的,顯然未曾找到屍體。


    包羅向他急急走近,大聲問道:“老二,大哥的屍體呢?”百裏超滿麵悲戚依舊,隻見他搖頭道:“此潭當中有一大吸泉,屍體可能被吸進去了,但我進入吸泉尋了十幾裏,直到有數條分岔泉道才停止,因為不知屍體流入那一條泉道去了。”


    展雲鶴這下真正駭極了,這證明百裏超確實能在吸泉裏自由來去啊。他怔了一會,歎聲道:“百裏老弟,找不到是沒有辦法的了,你也盡了心,目前隻有暗查敵人的來龍去脈。”巴山道:“如何找法?向什麽地方去?一點眉目都沒有!”百裏超道:“不管有無眉目,在我有生之時一定要找出仇人!”他立向展雲鶴道:“展幫主,你請迴,我們就此告別了。”展雲鶴道:“我幫裏的事情有副幫主和各路堂主照料,一切都無須我親自處理,因此我能四海閑遊,三位去什麽地方,我也甘願相伴,總之我有時間,同時我也願效微勞。”百裏超拱手道:“能得幫主相助,在下兄弟感激之至。”展雲鶴道:“三位原來要去那裏?”百裏超道:“原來的計劃是赴太白山觀賞各派選拔十大高手之會。”展雲鶴道:“對了,這也是條找尋仇人之路,那我們立即起程。”四人商妥後,隨即趁夜趕路。


    在第七日中午,他們走完了五台山脈,到達地名白村的鎮上,當時正逢午前大雨,於是大家就在鎮上吃飯,稍作停留。


    可是甫一進店,觸目隻見裏麵竟坐的全是江湖人物,甚至滿堂無一空位,展雲鶴輕聲對百裏超道:“我們到別家去罷?”百裏超抬頭道:“上麵似還有樓?”展雲鶴道:“樓下尚且如此,樓上更不用問啦!”當此之際,酒保過來招唿道:“貴客請進來,東角上還有位置。”展雲鶴道:“那桌上已擺好杯模,那有什麽位置?”酒保連聲道:“那桌的客人不來了。”展雲鶴點頭道:“那就是了,你去點好的拿來,酒要陳年西份。”他說著領了大家往東角上位置行去,所經之處,左右前後都在向他們注目,莫不麵帶生疏之色,那是對他們四人俱感陌生之故。


    當酒菜上齊,舉杯開飲之際,門外又有一批進來了,那是兩個老人和三個青年,其中還有一個少女。


    位置再也找不出了,那批人一看就知道,於是未向酒保招唿就轉身而去,當然,他們不得不另找別家店子。


    詎料就在這時,在展雲鶴背後突然有人沉聲道:“袁華盯上去,看他們落在那一家。”這聲音很蒼老,但並不太高,隔桌之人不留心是聽不出的,展雲鶴發現他對麵的巴山在注意,急忙傳音道:“我們快吃,不久有戲好看了。”巴山看到隔桌走出一個青年,知道他就叫袁華,於是將目光移開,向展雲鶴點頭會意。


    他們快要吃完時,那姓袁的青年迴來了,隻聽他道:“師叔,點子未落店,他們出鎮去了!”“不好!他們認出我們在此了!否則不會走的。”這又是那蒼老的聲音。


    緊接著,隔桌一陣慌亂,會賬出店,居然共有七人。


    展雲鶴這時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古稀老人,兩個中年,四個少年,急忙向巴山擺手道:“我們也走,你去會賬。”巴山奔向櫃台去了,百裏超和包羅隨著展雲鶴已到門外,但就在這個時候,店裏的食客竟都看出動靜了,因此起身會賬的竟有三十個之多,三三兩兩,一批一批都向店外跑,甚至有不少還搶到前麵去了。


    巴山出店時,前麵已走了四五批,展雲鶴看到大家都向西街跑,他也帶著三人緊緊跟上。


    在街上,耳聽前麵一批不遠的三人發出懷疑的談話,其中一個道:“昆侖和峨嵋兩派人物不知有什麽急事?”“對頭?”先說話的疑問,一頓又道:“是最後進店沒有座位,複來又退出去的那批麽?”第三個搶著道:“這還要問,你認出那六人是誰嗎?”疑問之人搖頭道:“兩個老的倒有點麵熟,但想不起了,三個青年和少女卻陌生得很。”第三人鄭重道:“我告訴你,兩老者是崆峒派僅有的三老之二,武林稱這兩人為‘崆峒雙星’,那穿大褂的是‘過天星’姚義,穿杭紡短衫的是‘晨星’周明,這二人劍術之高,為崆峒派首屈一指,那三個青年和少女是崆峒後輩高手,一個叫楊洪,女的叫呂芳,另外兩個一名孔文,一名陳濟。”


    第一位忽然日頭道:“昆侖和峨嵋雖與崆峒是世仇,但近幾年來未聞發生過什麽事情呀,難道最近又展開暗鬥了?”第三人正色道:“老大,我叫你不要老守在家裏,應多在外麵走動,外麵的大事你竟一點都不清楚,最近出的大事可多啦。”第一位問道:“你先說目前的如何?我急於要知道剛才之事。”第三人道:“近來有少林、武當、昆侖、峨嵋、五台、青城、泰山、衡山、全真等十大派在太白山舉行選拔十大高手大會,明的是因‘春神宮’和“赤煞教’的壓力而作準備,暗的當然也有向別派示威的作用,於是乎即引起崆峒、呂梁、茅山、恆山、長白、青海、大漠、須彌、高原、雪山等派的震動,居然亦來了一次大結合,甚至提前在須彌山集會,早已選出十大高手,今後雙方各有十派,各有十大高手苦練,但在目前隻是暗鬥罷了。”


    第一位驚問道:“以崆峒為首的十大高手為誰?”第三人道:“聽說被選出的都是尚未出山的青年人物,他們已有個共同稱唿,叫做‘山王十子’,個別即為‘崆峒子’、‘呂梁子’等等而不再有姓名。”第二點頭道:“這是針對以少林為首的十派而定,因為以少林為首的十派早經各派掌門定好名稱了。”第二人又懷疑道:“老大從何得知,他們定的是什麽名號?”第一位道:“他們定名為‘海內十生’,即‘少林生’、‘武當生’等等,我是由一位要好的朋友口中聽到,因為他是華山派的弟子,大概不假。”這時已到鎮外,展雲鶴聽完他們的談話,隨即傳言給百裏超道:“我想起前麵第一人了,他是京師‘禦林軍’裏一名退休的人物,名叫何武,現在不知在幹什麽事情,剛才他們所說的都是真實事情。”


    百裏超對這些再也不關心,他一心一意隻想找出兇手,聞音後立住道:“這與我無關。”展雲鶴推他一把道:“那有不去看的,要找仇人,今後就得從各方麵探聽,全靠自己是不夠的,也許能從各種場合裏得到些許蛛絲馬跡呀。”百裏超聞言有理,於是再向前麵跟去。


    到了十裏外,忽見前麵人眾偏向一條小路,接著一個跟一個加快了腳步,顯然前麵已有事情發生。


    距離白村鎮約有十幾裏就是一望無盡的高粱地,到了那裏,前麵的幾批人群已不知去向,展雲鶴再向後看,豈知接踵而來的竟有數不清的人群,他急忙向百裏超三兄弟道:“咱們無須擇路了,就由前麵這空隙中行進罷,半裏外似有動靜。”


    巴山帶頭向裏麵鑽,豈料對麵的動靜卻也是移動的,他們鑽了半裏,對麵的聲音竟還不止半裏了,但這時後麵的來眾意如一群鴨子般,到處都鑽得唰唰響,甚至還有人在用刀劍開路。


    展雲鶴忽然放身而起,輕喝道:“我們展輕功,由高粱頂上走!”聲未落,人也未到頂上,突然聽到一個陰聲喝道:“下去!”接著一股冷風自頭上勁襲而下,力量強大無倫!


    展雲鶴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人還沒有看到,更不知為何遭到暗襲,加之在高粱地裏連閃躲都十分困難,大有措手不及之感,惟有身向下墜。


    頂上之人發的是陰勁,顯然是怕驚動附近之人上襲不成,再也沒有聽到聲音了,展雲鶴大怒,叱聲道:“鼠輩,你竟虎頭蛇尾!”喝聲帶著身體衝起,這次他已提足內功,準備要和對方硬碰。


    說料登上高粱時,隻見上麵的人數竟有三四十個,然而都是向一個方向奔馳著,竟不知誰是暗襲之人?


    展雲鶴是個頭腦冷靜妁英雄,他豈能亂找不明之人當敵手,莫奈何,隻得咽下剛才這口怒氣。


    巴山、包羅,都跟蹤上來了,同聲問道:“沒看到人?”展雲鶴道:“沒有,那家夥絕對不是無意的,我們確有敵人在暗盯著。”當他說完時,這才發現不見了百裏超,接著向下叫道:“百裏弟,你還不上來?”小要飯的恐怕百裏超不能在高粱葉上立足,忙答道:“我二哥從下麵走遠了。”這是他替百裏超掩飾之詞,實際上他也不知百裏超現在什麽地方。


    展雲鶴無暇想到其他,低喝一聲道:“我們快追,非要查出剛才暗襲之人。”巴山擔心百裏超趕不上,他知道小要飯的未說真話,側著耳朵邊走邊聽,希望察出在下麵的動靜。


    高粱地裏仍舊有大批人沒有上來,到處響成一遍,他怎麽能察得出那裏才是百裏超。


    足有五裏遠才看到一片廣大的叢林,高粱地到叢林邊緣才算沒有了,人群又似趕鴨子般向叢林內飛撲。


    在叢林裏麵走著一個少年人,少年人向前麵一個大漢叫道:“喂,我們又不是幫拳,也不是趕路,這樣拚命走是為了什麽?”那大漢哈哈笑道:“為了看熱鬧,為了五千兩銀子的賞格,那還不值得。”少年猛的衝上去,大聲詫異道:“五千兩銀子?什麽五千兩銀子?”大漢道:“崆峒遊接了西安府的請求,陪屬查拿一個盜去府庫十五萬兩官銀的大盜,甚至另出五千兩銀子的賞格,江湖上武林誰能破案誰就能得。”少年大喜道:“原來有這種事!那昆侖和峨嵋兩派人物為什麽又暗追崆峒派?”大漢道:“這中間有微妙的關係存在,官家請崆峒派而未請就近的華山派,那是什麽意思,顯有看輕華山派的能力,因此之故,與華山有關係的另九派就吃了酷,表麵上為了五千兩銀子的賞格各派高手出來破案爭實,實際上是要顯本領給崆峒派看,這件案子如果崆峒派不得手,對今後的聲音當然有損害,可是崆峒派近年也有一大集團,這事你是知道的,目前為了這小小的案子所迫,這一集團同樣都派出高手來協助崆峒派了,你說有意思沒意思?”


    少年道:“崆峒雙星在此出現,一定已經獲得黑道上的消息了。”大漢道:“這還要問,因此昆侖和峨嵋兩派人物急急追去,那是存心爭奪呀。”少年大笑道:“我還當是後者追前者拚鬥呢,原來是為了爭取破案呀,那真有意思,不知是那批黑道人物倒了黴,居然成了眾矢之的。”)二人說到這裏算不再接下去了,小要飯的趕上展雲鶴道:“這件事我們都蒙在鼓裏哩。”展雲鶴道:“案子發生之初我知道,但不知牽動竟如此之廣,也許這是導引各派相互殘殺的起源了。”巴山道:“幫主耳目通靈,可知犯案的是什麽人物麽?”展雲鶴道:“作案的下手非常幹淨,行動更是秘密至極,我雖有幾分明了,但不敢確定,因為說出來又是牽連極廣,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你們,不過此案決非少數人手就可破的,對方的力量大得很。”


    在前麵突然發出一聲大喝,詎料竟是百裏超的聲音。


    小要飯的急叫道:“我二哥在追什麽人!”展雲鶴長身衝出道:“他好快,怎的竟到了我們前麵。”巴山也感奇怪,他向後望著包羅。


    小要飯的一見展雲鶴霎眼衝出十幾丈,立即輕聲道:“二哥近來在變,現在又加上大哥之死,他也許在暗下苦功了。”兩人說著急追,整個人群也被驚動了,這時都在猜測發生的事情,甚至都在全力飛馳。


    這一追足足追出三四十裏,可是展雲鶴仍未發現百裏超,也未看到什麽人停下來。


    前麵有條不小的河流擋住去路,遠遠看到這麵岸上竟是人頭擁擠,似在圍觀什麽東西。


    展雲鶴帶著巴山和包羅擠進去一看,隻見地上躺著一個老人的屍體,顯已斷氣了,四肢和頭部沒有傷,僅僅在口中流出一點血跡,四周的人群議論紛紛。


    怪在那屍體竟沒有一個人認識,身上也沒帶有什麽武器。


    展雲鶴摸不清屍體因何而死,主向旁邊一個中年人打聽道:“兄台,這是什麽一迴事?”中年人看了他一眼,麵上顯出和睦之色道:“死的共有兩人,另外一個年齡和死的差不多,但到現在還沒有人能知是何來路,他們被一個神秘少年自高粱地追進叢林,又從叢林追到這裏,沿途上,這死的和同伴邊走邊向少年反抗,發出的掌力大得驚人,可是那神秘少年竟一點不在乎,也連一招都不還手,那樣子似要將死的和逃了那人生擒活捉,現在那少年已經追過河了。”


    展雲鶴拱手道:“承教,承教。”他說完向巴山和包羅示意,隨即又退出人群,輕聲道:“這屍體無疑是百裏兄弟打死的了,我們快過河去。”小要飯的道:“老二從來不殺人,這次因何下起手來,但又不知為了什麽?”展雲鶴道:“追上去問他就明白了,我猜死的就是在高粱地暗襲我的那人,因為百裏兄弟內功已至化境,他是在高粱地憑聽覺盯住敵人的,一定不會料錯。”三人欲避眾目,他們向下遊走了一段才施展輕功踏水過河。


    到了對岸就是山區,用目力沒有辦法,全憑著耳朵察動靜,追到一座崖下,詎料又有一條屍體發現,甚至也是老人。


    巴山叫道:“老二又將敵人打死了!”展雲鶴道:“這個不是打死的,你們看,他滿麵發黑,顯然是中毒死的!”小要飯的道:“我老二沒有毒可施,這就怪了?”正說著,忽聽百裏超在崖上出聲道:“他被我逼得無處可逃,自己服毒死的!”三人聞言,齊朝崖頭翻上去,展雲鶴急問道:“百裏老弟,你因何追他們?”百裏超道:“在河邊那個是被我迴震之力震死的,就是暗襲幫主之人,崖下這人是他同伴,他們暗襲幫主的原因不明,但是決非無意,我想捉個活口問問,可惜他們都不活了,不過我又發現這崖頭還有他們的同伴在暗中窺伺,但追上來已不見去向。”


    小要飯的道:“這批人其中定有什麽陰謀。”百裏超道:“我懷疑他們就是害死大哥那些人的同黨,在高粱地裏,他們暗襲幫主是假,實際上是要暗襲我們三人。”巴山道:“老二搜過他們身上沒有?”百裏超道:“那有不搜的,可惜一點東西都沒有。”展雲鶴道:“他們還有同黨就好辦,我們繼續追查,不要停了。”百裏超道:“在崖上窺伺的功夫更高,他能逃脫我的耳朵就不簡單,現在敵暗我明,追是沒有希望的了,不過我仍舊要前進,崆峒派和昆侖、峨嵋兩批都向這方位去了。”展雲鶴道:“還有人過去嗎?”百裏超道:“有,但不在一條路上。”由他帶路,趁著晚風繼續翻山越嶺。


    在初更時,突見前麵一座林裏出現三條黑影,展雲鶴急叫道:“當心,勿讓他們看到!”小要飯的飛身倒退,急急道:“我繞到前麵去!”百裏超一把將他拉住道:“不許單身行動!”他有了鮑叔德之痛,再也不放兩個義弟冒險了。


    展雲鶴輕聲道:“他們向左側奔去了,我認出其中一人啦!”百裏超道:“幫主認得是誰?”展雲鶴道:“我們四人隻有你不知道西安府的事情吧?”百裏超道:“知道了,崆峒派就是為了這件事!”展雲鶴道:“原來你也聽到人家說過了。前麵三人就是盜黨之一。”百裏超道:“現在我對破案毫無興趣了。”展雲鶴道:“假設這批人與你們也有仇呢?”百裏超道:“幫主的意思是說,這批人就是殺害我義兄鮑叔德的事有關?”展雲鶴道:“挑明講,這批人就是赤煞教的,令義兄會不會是赤煞教人害死的呢?這當然不敢武斷,可是你這個人確已成為赤煞教的威脅已是毫無疑問的了,赤煞五魔害你不死,他們會不會拿你義兄弟泄恨妮?”


    百裏超陡然一挺身,恨聲道:“如被幫主料中,我必殺盡赤煞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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