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千裏獨行說完經過情形,這時業已天光大亮,大家拚鬥奔馳了一夜,正感疲乏不堪,調息了一會,草草洗盥過後,已是晌午時分。


    眾人圍坐房中,商討應敵的對策。


    陸劍平低聲說道:“昨夜我們僥幸得手,完全在於運用得宜、配合適當,同時正義磅礴之氣確也把對方鎮住,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可能更會增長他們陰毒的兇焰而不擇手段的謀求報複,臨行時活閻羅仇燦公然約期再鬥,更證明他們已作孤注一擲的打算,所可慮的是公孫堂主等人仍未脫出城外,如若變起匆促,一時無從聯絡,實是一大憂患。”


    矮方朔董超悶哼一聲道:“這事嘉親王既已知道,縱使下會嚴密查辦,至少已嚇得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為所欲為,實際上他們已是內弛外張,約言不外虛張聲勢而已。”


    千裏獨行沉思有傾說道:“這倒未必盡然,隻看城裏戒備森嚴,眼線布滿市內,即可知仇燦等人在京裏已經擁有不小實力,隻要不再將奸謀預先外泄,相信他們還要蠻幹一番的。”


    陸劍平雙眉一挑道:“他們若再任意蠻幹到底,為了本幫令譽及自身的安全,說不得也要放手應付。”


    矮方朔董超接著道:“若再碰上藏僧,老朽也要叫他們嚐嚐鴛鴦彈真正的滋味!”大約他因為兩次交手均未占先,心裏仍然不甘。


    草上飛餘兆雄微一凝神說道:“此次他們準備已久,實力極為雄厚,一時吃癟不至於就此罷休,且京畿重地,他們占盡地利,如若明著出手我們也好應付,就怕他們不按武林規炬,一意孤行,那我們就防不勝防了!正如幫主適才所言,最好先將公孫堂上等人接出城外,俾實力集中臨事也好應付,暗中再分頭探聲對方的動靜,想他們爪牙遍布城內,人多口雜,消息易於泄露,隻要探知一點眉目,也可以作預防的對策!”


    千裏獨行首先讚成並道:“據說萬壽山在城西,地勢頗為廣闊,最好順便踏看一遍,也好做明晚行事的準備!”


    大家用過午飯後立即分途出發。


    矮方朔董超和千裏獨行是老搭檔,仍扮成皮貨商人,做成一路。


    陸劍平單獨換上一套半舊藍衫,加上一副玳瑁眼鏡,手執一幅灰黃布條,上書“善觀氣色”四字,並由草上飛口授命相學,隨後起身。


    小鳳起先吵著一定要跟,經不起眾人連哄帶勸才告止住,與草上飛二人留在寺中。


    陸劍平仍由西直門進城,一路三搖二擺,倒也像個不第文人,微微抬眼一瞥,城門邊仍隱伏著不少紮眼人物,個個身軀魁梧、怒目濃眉,一望而知全不是安份之輩。


    陸劍平腳踏四方步,手搖折扇,那份酸溜溜的樣子,使他們連正眼也不屑看上一眼。


    他走過兩條大街,地勢漸趨冷寂,但風景宜人,逐漸引人入勝。


    原來這一帶地勢廣闊,到處全是深園巨院,在林木扶疏之間,隱現出高樓大殿,大約都是皇族貴裔遣興所在。


    再過去是一座蓮花湖,湖水直通什刹海,環岸種植千株楊柳,樹蔭下泊著無數畫舫遊船,夾雜在垂柳中間,跨湖畔蓋起許多茶樓酒肆,此時正是綠波蕩漾,荷香十裏,在綠葉紅花之間,一葉輕舟,真有出塵之想,幾疑人間無此仙境。


    陸劍平來到一間較為清靜的茶樓上,揀個臨湖的座位,泡上一杯香茗,正在麵湖的方向坐下,對此湖光山色,他哪有心欣賞,心裏另有所屬的低頭品茗。


    這時他不期然取下玳瑁眼鏡,驀的眼睛一亮。


    隻見右邊第三張桌前,坐著一位老者,身穿上好繭綢長衫,腳登福字履,麵如古月,鳳目修眉,頷下一部花白胡鬢,飄灑胸前,威武中不失華貴之氣。


    但是此老麵色微帶滲白,雙眼神光渾散,不時傳出重喘和咳嗽的聲音,陸劍平觀微知漸,心知老人身罹宿疾,不禁多望了幾眼。


    老人被他英俊的麵龐所動,也正在看得入神,當兩人目光偶爾一觸之際,老人微笑招唿道:“閣下遊興不淺,想是與我共有山水之好,不妨移來小坐,聊聊如何?”


    陸劍平心中本已煩念叢生,此刻坐下不覺頓生寂寞之感,一見老人招唿,遂毅然應允,合桌坐在一起。


    兩人互道了姓氏,老者自稱姓龍。


    起初兩人隻談了一些山水風景,後來漸談至江湖草莽奇聞軼事。


    陸劍平發覺龍姓老者談吐不凡,見識深廣,不覺油生敬仰之心。


    而龍姓老者何嚐不如此想,他見陸劍平氣宇軒昂,議論精辟,於是笑道:“先生身俱不世之才,混跡江湖一生沒沒無聞,大丈夫立身濟世,為財勞軀,不如任仕皇家,相信不久,必致顯親揚名,先生倘有此意,敝居停身為宗室重臣,龍某尚可居中幫忙一二。”


    陸劍平含笑答道:“在下習性疏懶淡泊,無意功名,看來深覺有負雅意了。”


    龍姓老者隻相對一笑。


    言談之間,龍姓老者咳嗽不綴,不時朝窗外湖麵吐出滿口濃痰。


    陸劍平不禁問道:“看老丈隆準豐神,必是大貴中人,隻是雙眉微蹙,麵色慘白,似乎身罹宿疾,為何不延醫診治,聞老丈適才咳聲,中氣不持,恐為誤時所致!”


    老者失驚道:“痰嗽之疾,在老年人而言,本不稀奇,為何陸先生聽出中氣不持之音,莫非陸先生也精於岐黃之術!”微頓一下,繼而長歎一聲道:“龍某自罹此疾,遍延時下名醫均未收效,心灰意懶之餘,便縱情山水之間,放蕩於形骸之外。”


    陸劍平聽及龍姓老者語氣,暗忖此老必非常人,不是皇親貴胄之流,便是退隱林下重臣,心念一生,不由微笑道:“在下略擅醫理,如老丈不嫌褻瀆,在下願效棉薄試為一治如何?”


    龍姓老者雙眉一展,臉上立現喜容,笑道:“陸先生說話這等客氣,有道是靈藥千金可買,良醫百年難求,想不到今日萍水一會,竟是我龍某沉屙複蘇之機,陸先生請你盡情放膽一治。”


    陸劍平頷首同意,執著龍姓老者左腕一按,不禁失驚道:“哦!在下走了眼啦!原以為老丈是官宦巨紳,不科竟是—位武林高人……”複又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往日老丈縱情聲色過度,元氣虧耗太多,遂油盡燈枯,賴得一口真氣凝聚不散,不然……”倏然止住話聲。


    龍姓老者嗬嗬大笑道:“對極,對極,陸先生隻管直說下去,龍某絕不見責……”


    陸劍平聰明透頂,先前對龍姓老者言談氣概就已明白了幾分,診脈之後更加了然,當下也不說破,從懷中取出一粒雪蓮,請老者服下,迅即轉身坐在龍姓老者身後,右掌按在老者“靈台穴”。


    龍姓老者見雪蓮入口生津,順喉而下,就知是靈藥仙品,乍覺一股陽和之氣,自靈台推送藥力,運行中庭、巨闕、分水、氣海、丹田逕入雷府九宮,喘嗽立止,四肢百骸亦舒暢異常。


    半個時辰過後,陸劍平倏然收手起身,拱手說道:“老丈宿疾已十去八九,此後少近女色,多服清氣固元之藥,自可壽達期頤,在下另有一個約會,歉難再事奉陪,容日相見。”


    龍姓老者哈哈一笑道:“龍某生平嗜好武事,對於名家身手見聞頗多,真瞧不出陸先生如此年輕,武功造詣竟到絕乘境界,從適才運氣療疾的功候看來,即可證諸一斑……”


    隻見他從懷內取出一隻精巧絲質的袋子,笑道:“袋裏之物為世俗珍品,雖自不在先生眼內,但對閣下異日行道江湖或有可用之處!龍某敬慕先生才華絕世,異日有便尚望再謀一麵,以慰生平,希不吝我教,至於龍某來曆都在此囊中物上。”


    說罷不待陸劍平迴話,掉頭走出茶樓,沿湖畔大道走去。


    陸劍平見老者言語之中富有深意,便將絲袋收入懷中,付過茶資後,朝中南海方向行去。


    此刻酉時未過,正值薄暮時分,沿岸一帶較為荒涼,行人稀少,他展開絕功,把淩虛步運用到極限,人如一縷輕煙般一閃而逝,即令平常人看到也不會懷疑這是人在飛馳。


    僅隻頓飯工夫,已馳近南海盡頭。


    他把腳步放慢,仍是手執布巾,鼻梁上架著眼鏡,款步輕緩的走入西長安街,在近西牌樓附近找到一家小酒鋪,用過晚飯後,從懷中取出龍姓老者贈送的絲袋,打開一看,原來裏麵放著一塊綠色的玉佩,上書“如朕親臨”四個篆字。


    陸劍平心裏暗忖:“原來適才龍姓老者是當今乾隆皇上,雍正出身少林,傳位乾隆,武功自然不俗,怪不得療疾之時給他看出行藏……”


    他正在思忖之間——


    驀聞,一個尖嗓子的說道:“老六,快點,怎麽還是慢吞吞的,等下遲到了,府裏怪罪下來是吃不消的!”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皇城重地,對付幾個人也緊張到這樣程度,有仇總爺坐鎮指揮,煮熟的鴨子還怕他們飛上天去不成?我們再來二斤白幹,說實在的,癮頭隻過得一半,肚裏酒蟲作祟怪難受的,動起手來也不得勁!”


    “別再胡塗吧!不管事情多緊急,你總是沒緩沒急的,錯過今天難道就沒有再喝的機會?


    再說像仇總爺那身的功力與機智,可以說是頂尖的人物,這次竟然如此鄭重布置,就是因為對方過於棘手才這樣出全力來應付!”尖嗓子的又道:“趕快啦!你若懶得走那我就先行一步啦!”


    沙啞的聲音急道:“好、好,我這就同你一起去,但至少得把這壺裏的喝幹!”


    說罷隻聽“咕嘀”幾聲,嘖了一下嘴唇,連聲讚歎道:“確是好酒,可惜今晚,唉!”


    一陣腳步聲,順著樓梯直向店門外走去。


    陸劍平心裏不住的打鼓,暗忖:“難道銀翅大鵬等行蹤已被他們發現,所以他們連夜召集人手加以圍襲?”


    “要不然就是大佛寺的落腳地點已經泄露形跡,他們想要暗中下手!”


    他微一思忖,決定先由近處探明情勢再說,必要時不惜出手一拚。


    心念既罷,仍然三搖二擺地直向打磨廠方麵行去。


    且說矮方朔董超與千裏獨行二人,環城繞向南行,由西便門進城。


    先在萬壽山一帶勘察一陣,才轉入天橋一帶,突然在僻靜暗處發現本門緊急暗號,二人都是老江湖,絲毫不露諸形色,仍然一路蹣跚的順著暗記行去。


    他們緩行了一陣,遠遠看到趟子手張平神色慌忙的自對麵走來,千裏獨行正要開口招唿,張平朝身後一使眼色,他這才看清,有三名勁裝大漢目不稍瞬的緊綴在張平身後,再後麵還有兩名中年長衫漢子,亦步亦趨的落在二丈左右。


    這兩名中年長衫漢子,雖然指手劃腳地顧左右而言他,但步履之間總是和前三名勁裝大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種情形看在千裏獨行眼裏,自是一目了然,暗忖:“賊崽子也過於大膽,在此京城重地,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竟敢公然的緊綴身後,未免欺人太甚,老夫今日要看看你們怎樣要法。”


    思忖已罷,朝矮方朔董超打個招唿,幹咳一聲,迴轉身腳下一加勁,反而衝在張平前麵疾走。


    張平武功平庸,但心思和膽量都有過人之處,今天奉命到天橋一帶等人,是冒著萬分的危險,所以一到約定的地點,立即做下許多緊急暗號,等到晌午時分,天橋地方快走遍了,仍然沒碰上陸劍平等人的蹤影,心裏正在慌張之際,後麵五人已經先後綴上了,但任務未成,怎能就此離開?隻能在這一帶來迴打轉,驚慌之餘,正在籌思脫身的計策。


    驀的身前響起一聲幹咳,抬眼已看清千裏獨行和矮方朔董超兩人的身影,心頭一塊千斤重石才告落下。


    千裏獨行朝矮方朔董超微一耳語,二人放開腳步,一直向東朝天壇方麵急趕。


    張平緊緊的跟隨在身後。


    晃眼之間,一行人已經走出一裏多路,地勢漸趨荒涼起來,行人稀少,道路兩旁濃蔭蔽天,倒是消暑的聖地。


    轉上一座小土丘,千裏獨行驀的迴身向下一瞥,隻見三名勁裝大漢仍然緊跟在張平身後,而最後麵的兩名長衫中年人則已失蹤,可能己經隱入濃蔭深處。


    走下土丘,轉入山間小徑,這一帶更見荒涼,樹木巨大,人煙絕跡,山風如濤,動人心弦。


    千裏獨行突然微哼一聲,反身讓過張平,腳踩醉八仙步法,身軀如風擺殘荷般,朝當中一名勁裝大漢胸前撞去。


    來勢匆促迅疾,居中壯漢一時收腳不住,正正的撞個滿懷,輕“噫”一聲,強把身形頓住,正要開口叱問,驀覺腰間一麻,人即頹然倒下。


    千裏獨行趁著中間大漢身形微頓之際已錯身而過,以迅捷無比的手法點了大漢麻穴,但他得理不讓,故意向右一連踉蹌了兩步,手肘平抬,向右邊壯漢脅下撞去。


    這時兩名壯漢眼見中間夥伴破人撞倒,心裏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已經心存戒備,千裏獨行手肘一撞,即已閃身躍開數尺,冷哼一聲道:“站住,你們敢是吃了豹心熊膽,居然在京畿地方滋事傷人,難道以為某等幾人留你不得!”


    千裏獨行哈哈一笑道:“老朽適才偶然踏腳不慎,向後一個踉蹌,幸未碰上你們,貴友一時昏倒地上,隻是偶然巧合而已,怪得誰來?同時各位跟綴老朽等人身後已經大半天了,用意何在,請先道明。”


    左邊大漢接口說道:“陽關大道,任由人行,難道在下等走路還要向你說明?倒是你們攔路傷人,若不說個道理出來,今天就要你們難逃公道!”


    他們對答之間,矮方朔已將張平來意查明,並悉他們行蹤已露,客棧四周全在對方監視之中,風雷幫大部分手下業於午後分途溜往大佛寺集合,隻剩下銀翅大鵬與鐵臂金刀陳建泰等三數高手仍留在客棧把對方鎮住,情勢異常急迫,張平就是告急來的。


    矮方朔董超聽罷,不由目眥欲裂,暗恨對方手段過於毒辣,處處都存心要把風雷幫眾人一網打盡,立刻吩咐張平從永定門出城,繞過右安門向北直奔西直門外大佛寺中。


    張平去後,矮方朔董超轉過身來,左邊大漢正把話說完。


    隨接口說道:“朋友,招子放亮一點,你們賣什麽的?咱們喝什麽的?大家肚裏明白,乖乖的把你們計劃說出來,我們會給你們一個痛快,否則死活都難。”


    內中—人冷哼一聲道:“你們現在已經落在包圍之中,尚還不知死活,隻要一離開天壇附近,總有你們好看的!”


    千裏獨行邁前一步哈哈笑道:“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憑你也配……”


    底下的話尚未說完,抖手就是一把鐵蓮子,朝兩個大漢全身射去。


    兩名勁裝大漢武功本就平庸,千裏獨行且又是猝然出手,他們直到勁風襲體,連念頭都不容再想一下,輕哼了兩聲,身軀便仆倒地上,雙腳一蹬,氣絕身亡。


    千裏獨行一手擊倒兩人之後,誠恐那隱伏在林間的兩個長衫中年人聞風趕來,立即一拉矮方朔董超,暗喊一聲:“我們走!”雙雙縱身隱入林中。


    二人展開獨特輕功身法,捷逾流星飛矢,一路輕蹬巧縱,繞過小土丘,直向打磨廠馳去。


    這時正值上燈時候,打磨廠一帶正是唿廬喝雉、醇酒笙歌之時,行人極為擁擠熙攘,但熱鬧之中還帶著嚴肅的氣氛,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刹那,空氣凝結得令人有點駭然的感覺。


    矮方朔和千裏獨行都是老江湖,看情形一時間也不禁怔住了。


    原來就在客棧百步範圍以內,密密麻麻的布滿荷槍佩箭兵勇,凡是稍覺紮眼的過路行人,都須經過一番盤查詢問才可通行過去。


    再遠一點地方,隱伏著更多的武林人物,由他們的相貌、眼神,很容易看出來都是江湖一流高手。


    客棧門口分兩邊坐著八名王府裏的便衣教習,生死掌侯光霽昂然坐在大廳上麵,兩眼虎視眈眈的向外瞪著。


    帳房裏不時傳出中氣渾厚的笑聲,諒來也是他們監視的人物。


    看情形他們已是出全力對付,幸好銀翅大鵬等人已經將手下弟兄預先妥為安排,否則麻煩可就更大了。


    二人隱伏在暗處正在思忖之間,驀見陸劍平手執布巾一步三搖的邁步過來,兵勇們看到他那副酸溜溜的窮相,隻微微一哼就偏過頭去。


    陸劍平順著客棧院牆轉入左側小巷裏去,一閃身便從邊門溜進去,轉入一條甬道裏麵,他身法快得出奇,普通人也不易看得清楚。


    敵情仇燦等人隻全力注意客棧的前麵和四周百步的地方,對於客棧後院,反倒微有鬆馳,因為他們這是暗中調派、虛張威勢,總不能斷絕客棧所有的生意。


    陸劍平走到甬道盡頭,隱隱傳來銀翅大鵬的豪笑聲音。


    他循聲來到門前,飄然進入房中。


    銀翅大鵬與一字劍關容、鐵臂金刀陳建泰以及五位香主等人,正在房中挑燈暢飲,藉著爽朗的笑聲,暗中籌劃脫身的對策。


    其實他們在今天一早就已被生死掌侯光霽偵破了行蹤,因為宏泰鏢局歇業的消息早已傳聞遐邇,再經附近鏢局一證實,仇燦心裏就已明白了八九分,趕緊派遣手下的人到客棧附近來盯梢。


    剛好這時陳建泰等人已經走出客棧,忽然間迎麵走來一群勁裝的壯漢甚覺紮眼,他們從身旁走過去還不斷迴身瞪眼一瞥。


    陳建泰也是老江湖,見狀心知有異,微微一怔,急忙朝眾人耳語了一陣,自己率同幾位得力香主轉入大街,繞了半個圈子又迴到客棧裏。


    其餘所有幫友,全經西直門向大佛寺集中,隻分出張平一人,到約定聯絡的地點——天橋去尋找陸劍平等人。


    陳建泰等返迴客棧,離店門尚有百步左右,就看出剛才所碰上的一群紮眼勁裝大漢,正星羅棋布的散在客棧四周,這一下更證實了他心中所懷疑的那一迴事,不由收斂心神,當先昂頭闊步的往裏走去。


    他的目的無非是將對方倒釘在客棧裏,使其餘手下幫友安然地到達大佛寺,這一著反客為主的妙計,實在大出仇燦等人意科之外。


    陳建泰將情形同銀翅大鵬一說,他們益發不敢妄自外出,隻希望張平早早把信帶到,盡速迴來。


    直至日落黃昏,眼看張平消息杳然,以為可能出了事,愈益不能再留下去,晚間特地叫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在裏麵開懷暢飲起來,一麵藉機策劃突圍的步驟。


    陸劍平晃身進入房中,眾人乍見之下,起先不由一怔,個個蓄勢戒備,一見是陸劍平,才始安心下來,起身相迎。


    陸劍平來到桌前,麵朝窗外大樹一瞥,端起麵前茶杯,一口把茶喝光,雙手一搓,好好的一個細磁茶杯,被捏成一把碎磁粒。


    驀地轉過身形右臂一抬,碎磁應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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