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溫川。


    城裏一連幾天的大雪,困住了許多過往旅客,幾乎每個客棧都住得滿滿的。


    這一日中午,雪花飛舞,寒風朔朔,從城裏到外麵的大路上,都鋪滿了無數積雪,皚皚的一層雪地,看去一片平滑,恍如一片琉璃世界。


    雪花仍在飄落,冉冉的飄落。


    遠處鈴聲起,四匹健馬拖著一輛馬車飛快地奔馳過來。


    雪地上印了兩行淡淡的轍印,緊接著又是兩匹快馬馳過。


    馬上兩個老者是一樣的銀發飄飄、長髯飛拂、臉頰通紅,兩人也都是一樣的藍布大褂、灰色薄底快靴,唯一分別的就是左首那位老者頭束金箍,右邊老者束的是銀箍……


    銀翅大鵬摸了摸頷下長髯,仰天大笑道:“哈哈!痛快呀!痛快!”他側首對金翅大鵬道:“老大!記得去年大雪封山的時候,我們隻能蟄居山裏,下那勞什子的棋,今年得能遇見掌座,眼看數十年的悶氣又可以發泄發泄了,怎會不感到痛快無比?”


    金翅大鵬道:“我們掌座可真豔福不淺,找了那麽漂亮的一個小媳婦,哈哈!這大雪紛亂的日子,可較往昔痛快多了。”他看見城牆已近,說道:“老二!我們得快點,替掌座找好客棧,也好看看妙手時遷那小子有沒有來!”


    他們兩騎如飛,轉眼便越過那輛馬車朝溫州城裏馳進。


    這時在馬車裏,陸劍平正在向黎雯述說著他自己以前的事。


    他說道:“所以我現在非到歸雲莊去,將那粉麵劍客池天民殺死不可,因為我以前曾發誓過。”


    黎雯拭去了眼角的淚球,她歎了口氣道:“這世界上本有許多不平之事,我以前老是聽師傅說江湖險惡,我想這一定也不會錯的,其實人性都是自私的,他為了妒忌小鳳跟你好,當然……”她微微一笑道:“你現在還喜歡不喜歡小鳳?”


    陸劍平搖搖頭道:“那時我還小,根本也不知道什麽!現在又相隔這麽多年,誰知道她怎樣了,這些事此時想來,仿佛是褪了色的花朵,再也找不出裏麵的芬芳了……”


    黎雯輕笑一聲道:“如果小鳳長得像花朵那麽漂亮,而且又是那麽芬芳,那你見到她難道不會喜歡她?我才不相信青梅竹馬時的感情,會如此快的便忘記了!”


    陸劍平歎了口氣道:“我最好還是不要說,說了什麽話你也不相信,你想想看,十幾歲的小孩子懂什麽?何況現在我有了你,還管她什麽小鳳不小鳳?”


    她啐了口道:“呸!誰說我是屬於你的!”


    他笑道:“你師父獨孤子答應我的,叫你永遠跟著我……”


    馬夫一聲吆喝,使得他把話打斷了,他揭開幕簾,朝外麵看了看,說道:“溫州城到了,好大的雪喲,到現在還沒停。”


    她望了望窗外,說道:“以往下雪時,隨著寒風的吹拂,我的心就開始冷了起來,甚至一到冬天就結起冰來,一直沒有融化,而現在看到了雪,倒還覺得蠻可愛的呢!”


    陸劍平道:“一個人的心情,足可影響他對事物的觀感,現在你一定不會認為自己的心是凍結住的吧!”


    馬車倏然而停,金翅大鵬敲了下窗格子道:“掌座,已經到了。”


    陸劍平打開門,一股寒朔的北風帶著雪花刮了進來,他跨出車道:“就在這個客棧裏?


    左護法你有沒有看到他們?”


    金翅大鵬答道:“他們已經住在歸雲莊裏麵,妙手時遷這小子倒給掌座預備好屋子了,這幾天大雪,客棧都住得滿滿的,他這幾間房已經替您留下好幾天了!”


    他下車一看,這間客棧倒也不小,門前掃得幹幹淨淨的,二個夥計哈著腰衝他一揖道:


    “公子!您到了,小的們替您拿行李。”


    陸劍平道:“這個倒不必,你們先將飯菜準備好,泡上一壺好茶!哦!這些馬可要讓它們吃飽!多準備些幹草。”


    這兩個夥計諾諾而退,他望著那兩個瑟瑟的身影,心中頗有一番感慨,他記得自己不久以前也是充馬夫,供人禦使,而現在呢?


    他點點頭忖道:“人生就是奮鬥!好運加上努力,總是會出人頭地的……”


    他對黎雯道:“你出來吧!我們用完午飯,休息一下後再趕路。”


    黎雯拿著那根玉簫,跳下馬車,朝陸劍平笑了笑道:“好像我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似的,倒讓金銀大鵬兩位前輩見笑了。”


    銀翅大鵬笑道:“姑娘說哪裏的話!獨孤子前輩是我們兄弟平素所佩服的,想起五十年前,我們兄弟受令師教誨,並蒙她介紹我到天竺去找明陀大師,習得金沙掌絕技,現在姑娘你這樣說,真是太折煞老朽了!”


    金翅大鵬接口道:“姑娘可直接稱我們的綽號,或者名字!千萬別老前輩的亂叫,我可真不好意思。”


    陸劍平道:“你還是稱他們叫左護法,右護法就行了。”


    他們一行走進客棧,正好跨到門口,卻聽見裏麵嗬嗬一陣大笑,一個粗獷的嗓音響起道:


    “灑家久仰江浙山川靈毓,這兒的娘們漂亮得緊,這幾天可悶得慌,未見一個什麽好的婆娘來,哈哈!想不到今天倒讓灑家開了眼界,喂!那手拿白簫的娘們,你來替灑家清唱一曲!”


    陸劍平臉色一變,銀翅大鵬已大喝道:“裏麵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給我滾出來!”


    屋裏響起一個雷似的怪叫,隨著砰地一聲,大門已被推開,一條紅色的影子卷了出來,一隻毛手風也似的朝黎雯臉上撲去。


    黎雯輕叱一聲,玉簫一揚,灑出點點星光,已將對方“章門”、“巨闕”、“期門”三穴罩住。


    那人沒想到黎雯會武,一見招式如電似的襲來,一個旋身,大袖飄飛,片片紅雲朝她簫上卷到。


    黎雯玉簫一沉,夾著一縷尖嘯,一式“城外飛花”,頓時將那人*得退迴房內。


    紅影一斂,一個高大的喇嘛望著黎雯楞道:“小娘們!你也會上幾手呀!哈哈!咱們大佛爺最喜歡像你這樣的女人了……”


    陸劍平寒著臉,冷冷道:“你這禿驢可是從北京來的?”


    那喇嘛道:“對呀!我格騰身居大佛爺座下十大護法之一,正是從北京來的!”


    屋裏紅影一閃,又一個中年喇嘛出來,他詫異地望了格騰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黎雯,他滿臉色相,垂涎四濺的咧嘴笑道:“嘿嘿!我是格楞佛爺,也是巴金大佛爺座下的十大護法,小娘子!你可要與佛爺參個歡喜禪?”


    銀翅大鵬曾遠至天竺,跟隨明陀大師習藝,他自然通曉什麽叫做歡善禪,一聽之下,可氣得他兩眼冒火。


    他輕叱一聲道:“你們這兩個混蛋,今天死定了!”


    他的話聲一了,裏麵一聲喝叱道:“何方無法之徒,竟敢威脅我們佛爺?我看你不要命了!”


    一個獐頭鼠目、滿臉奸狡的一個漢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他拍了拍胸脯道:“大爺是大內二級侍衛‘白山猿’侯五,你們這幾個家夥除了這小妞外,其他都該殺頭!”


    他話聲未了,銀翅大鵬跨前一步,陰陰地道:“小子!你知道我們是誰?嘿嘿!讓你死前認清,這是‘風雷門’掌門八臂金龍,這是玉觀音,這是金翅大鵬!”他指著自己鼻子道:


    “這是銀翅大鵬公孫正玨!”


    還沒等那“白山猿”說話,他左掌一閃,銀光霍霍,帶著一聲異嘯朝侯五當頭劈去。


    侯五身居二級侍衛,當然曉得江湖上有個八臂金龍,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年僅弱冠、英俊瀟灑的年輕人會是“風雷門”掌門。


    他正在驚駭之際,耳邊響起異嘯,銀光閃閃的碩大掌影,已布滿眼前,他驚叫道:“銀沙掌!”


    一股窒人欲息的掌風壓到麵門,他雙膝一曲,下麵飛起一腿,仰身出拳,一式“三陽開泰”擊將出去。


    銀翅大鵬嘿地冷笑道:“你倒還是長白派的!”


    他右手一撈,左掌下沉數分,一掌便劈在侯五臂上,“喀嚓”一聲便將他肩骨整個劈碎。


    侯五慘叫一聲:“佛爺救命!”


    銀翅大鵬滿臉殺氣,他冷哼道:“天王老子來也不行!”


    他進步迴掌,右手已經執住對方踢出的右腿,左掌往對方胸前一印,喝道:“去吧!”


    侯五慘噑一聲,一個身子倒翻出去,噴出滿地的鮮血,撞在格楞手中。


    格騰怪叫一聲喝道:“你是木檀和尚的什麽人?”


    銀翅大鵬大笑道:“那是我的師弟,禿驢你也該死了!”


    格楞冷哼道:“這可不一定!”


    他欺身五尺,雙臂一搭,一式“天龍嘯雨”擊將出來。


    銀翅大鵬喝道:“原來你是前藏‘天龍派’的,天龍大佛是你的誰?”


    他雖在說著,可是雙手可不閑著,隻見他身子一側,左掌兜一半圓,斜斜削將出去,封住對方雙掌。


    格楞道:“天龍大佛正是佛爺師傅,你這家夥怎麽曉得?”


    銀翅大鵬哈哈笑道:“塞外駝俠你可認得?他曾說要我替他將一個胸前生瘤的禿驢砍死,你是不是有個大瘤在身?”


    格楞一聽“塞外駝俠”,嚇得麵色一變,朝格騰說了一句藏語,迴頭便待逃走。


    銀翅大鵬對金翅大鵬道:“這禿驢就是偷襲那老兒的賊人,老大你替我砍了他!”他大喝一聲,往裏麵飛撲而去。


    金翅大鵬身形一閃也朝格騰追去。


    “砰——”窗戶被震開,格楞似箭的穿了出去,往屋頂上一落,他大袖往後一拂,一道強勁無比的掌勁擊向躍在半空中的銀翅大鵬,將之*落地上。


    他狂妄地大笑一聲,飛身騰躍而去,誰知他才跨出兩步,身後風聲一響,一道白色的人影,有如流星飛電似的在他身旁擦過。


    眼前一花,雙掌狂飆翻飛,朝前擊去,身子卻挪步轉向而逃。


    一聲冷酷如冰的哼聲恍如有形之物撞進他的耳鼓,使得他心中一寒,還未將第二個念頭響起,眼前嗤嗤之聲一響,一輪火紅的旭日放射出萬丈金光,閃耀得他兩眼都睜不開來。


    如虹的劍光一閃,劍氣彌漫空中,“咻”地一聲,陸劍平烈日劍陡然切下——


    “啊——”


    血肉橫飛,殘肢四落,銀虹一道已硬生生的將格楞斬為三截,灑得滿屋頂的鮮血,屍體“叭噠”一聲摔落地上。


    陸劍平身形如電,劍式不變,一躍閃出六丈,有如天神淩空而降,一式“日輪初升”,劍光爍爍,虹影閃處,已將格騰半邊腦袋劈去。


    “砰——”地一聲,他的胸前也同時著了金翅大鵬一記“金沙掌”,熱血遍空灑出,他那龐大的身體已跌落天井裏。


    殷紅的血花,開在雪白的地上。


    天上飄落的雪片,轉眼便已蓋住了血跡,但是,是否能蓋得住天下即起的紛爭?


    黃昏。


    十一月的江南,早已抖落了秋的憂鬱,寒風朔朔裏,紛紛的雪花飄落了……


    片片的雪花,緩緩地乘風而下,陰暗的穹蒼沒有黃昏的晚霞,厚厚的雲朵,密密的堆在一起,陰沉沉的好像壓在人心上似的。


    落在大地的片片雪花,謐靜而平坦的鋪在一起,好似鵝毛編成的地毯似的。


    一望無垠的雪景,此刻看不見任何景物,大地已被白色掩埋……


    唿唿吹過天際的寒風,仍然像那沒有止境的雪花,沒有想到要休息一下,肆虐地狂吹著,狂吹著……


    雪原上有著數點黑影,飛快地移動著,紊亂的印跡告訴我們是馬蹄……


    果然,四匹高大的駿馬,乘風飛馳而來。


    近了,那當先的一個英俊飄逸的青年,吆喝一聲,四匹座騎一齊停住。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這冬日裏,僅隻在頸上披了一襲銀裘,任憑寒風掀動他的衣袂,而他卻不覺察到冷,仿佛他不是處身在雪地裏一樣。


    他含著笑道:“黎雯,你的騎術這麽好,我倒不知道。”


    那左首一匹栗紅色馬上坐著的少女聞言道:“難道隻有你會騎馬?我就不能會?”


    她這話一完,那後麵兩匹座騎中的一個頭束銀色箍子的白發老者哈哈笑道:“黎姑娘為獨孤子前輩的愛徒,當然什麽都會,這還用說嗎?”


    黎雯身上還是穿著黑袍,因為這是她十幾年來的習慣,一時之間根本不願改變服飾,隻不過由於陸劍平的關係,她在黑袍外麵罩上一件披風——紫色閃光的披風。


    而那長長的秀發,好似流水瀉下,輕舒地披在肩上,使人看了有一種渴望俯身進入裏麵的欲望。


    以往寒霜罩上的臉孔,此刻有著活潑的喜悅掛在嘴角,那嫣紅的兩頰,代表著年輕的鮮豔……


    她側首望了望軒昂的陸劍平,心中有一種幸福的感覺,那是以往十幾年來的孤獨生活中所從未有過的——縱然逝去的孤獨子給予她慈母似的憐愛,也沒有如此甘醇。


    陸劍平抬頭望了望遠處,他看到一棵高大的鬆樹,正如一個佝僂著腰的老人似的,承擔著人生的重擔,而至背部愈來愈彎……


    鬆枝上堆滿了許多的白雪,將那翠綠的鬆針都壓得垂了下去,時而被寒風掠過,而抖落了不少的雪。


    他望見這棵白鬆樹,想到了以前曾經和小鳳一起在樹下捉迷藏,但自池天民來到歸雲莊後,他就經常被迫著不能和她一起遊玩了。


    那次,他很清晰的記得是一個晴朗的日子,他帶著書到河邊去誦讀,而後小鳳來了,緊接著的是一場驟雨。


    他們奔跑著,在這棵高大的鬆樹下躲雨。


    “然而也就在那天,我被池天民點住穴道,倒臥在泥濘的地上,忍受著抽筋斷脈之痛……”他咬了咬牙齒,忖道:“我要將他斬成寸斷!”


    他兩眼望著雪白的大地,緩緩控轡而去,地上清晰的印著兩行蹄印,轉眼又變為紛亂,因為他身旁的三騎,此時也已跟隨而去。


    他馳過那株高大的鬆樹,看到了結冰的小溪,溪旁有著一塊青石,石上也凝結了一層冰塊。


    他下得馬來,緩緩的伸出手掌,將石上冰塊拂去,他的手掌並沒有感到冰塊的寒冷,卻有著一種溫馨的感覺留在心頭。


    他記得自己年幼時經常帶著書到這個小溪旁,坐在這塊青石上仰望天上飄浮著的白雲,讓自己的思想長著綠色的翅膀,飛翔在遼闊的蒼穹……


    歲月的逝去,給他帶來的也隻是更多的憂鬱,因為他從藍天白雲裏似乎領悟到一些什麽,然而卻又感到茫然……


    他歎了口氣,因為他現在也沒領悟到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隻柔軟的手從身後伸了過來,蓋在他的手上,他側過頭去,見到黎雯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


    那純潔的笑靨閃現在他的眼裏,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笑了笑道:“我以前經常在這兒看天上的白雲,想著許多怪異的問題,但是我卻沒想到會碰見你,會在今天相你到這兒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兩眼深沉的望著她那如花的秀靨。


    從他那湛清的眸子裏,她領受到了他心底的感覺,她滿足的歎了口氣,望著飄飛的片片雪花,緩緩地說道:“有如這空中飄下的雪花似的,人生憑著命運的安排,而落在各種不同的環境裏,當兩瓣雪花在空中相碰,那是一種多麽奇妙的事。像每個人一樣,事先根本不知道,但是有一天碰到了一個自己所喜愛的人,卻會發覺到那以往的日子竟然全是空白……”


    陸劍平默然的點點頭,他暗自咀嚼著秦少遊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句話。


    刹時之間,他的腦中充塞著豪邁之氣,因為他整個的心靈都已獲得充實。


    他站了起來,指著前方道:“在這座山坡後,就是歸雲莊,今天我一定要將它夷為平地!”


    他迴頭道:“左護法!紅巾十八騎是否已經統統進入歸雲莊了?”


    金翅大鵬道:“歸雲莊近日柬邀江南各省黑白兩道的人物齊聚莊裏,好像要辦什麽大事似的,妙手時遷已在中午混進莊裏,想必一定能打探出這裏麵的情況!”


    陸劍平嘿嘿冷笑一聲道:“這幾年來,池天民的樣子,我無時無刻不記在心裏,盡管他邀了天下的武林同道,我也要將他殺了!這沒什麽可以考慮的。”


    他飛身上馬,說道:“進莊去!”


    一行四騎越過這條結了冰的小溪,行到一條小坡上,然後飛馳而下,朝山坡下的歸雲莊而去。


    高高的石牆聳立著,莊前的吊橋整個兒放下了,雪亮的燈光,點綴在這冬日的夜裏,好似繁星遍布滿地。


    陸劍平臉上仍然冷冷的,他領先衝了下去,來到吊橋前,毫不猶疑的馳了進去。


    莊前站著兩個手持長槍的莊丁,另外還有一個中年漢子好似是莊裏總管似的,也站在莊前望著他們。


    一見陸劍平進來,這中年漢子含著笑過來道:“這位少俠是——”


    陸劍平沒有作聲,銀翅大鵬扯開嗓子道:“我從海南來的!”


    這中年漢子立時麵現驚訝之色,他抱拳道:“在下搜山狼秦雄,為本莊西路總管,原來各位是海南梧桴子老前輩所派來的,有失遠迎,尚請恕罪。在下這就通報莊主去……”


    金翅大鵬喝止道:“秦大總管,不須如此,我偕同青衫飄客一起,中途他有要事,故未能一起來,不知現在他是否已經到達貴莊?”


    搜山狼“哦”了聲道:“青衫飄客?他也要來本莊?嗬嗬!到底咱們莊主……”


    銀翅大鵬一皺眉道:“羅嗦些什麽?小子!我們肚子可餓得一塌糊塗了,還不找點東西吃吃,盡在這裏喝什麽西北風?”


    秦雄一拍自己腦袋道:“對!各位裏麵請。”


    陸劍平進了莊裏,在秦雄的帶領下來到一棟宏闊高大的樓房前,他仰首一望,隻見一個橫匾上寫著“聚英樓”三個大字。


    秦雄道:“各位請裏麵休息,晚飯馬上就會送來,在下尚要到莊前接待其他客人呢!”


    就在他剛一跨進門,一個人匆匆從裏麵衝了出來,正好碰到了他。


    秦雄身子一側,左手飛快地伸出,擋在胸前,一把便將那人右手抓住。


    豈知他的手掌剛碰到那人手腕,便聽怒哼一聲,對方手背一翻,五指如鉤,反而將自己扯住。


    他正待用力一掙,卻突地胸扣一開,一團冰冷的東西鑽了進來,立刻胸前一疼,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似的。


    對方手掌一鬆,他方始看清是誰,他驚唿了聲,便已倒地死去。


    一條紅色的小蛇自他衣襟鬆處鑽出,探出紅紅的舌信子,朝著那人手中一個黑色盒子裏鑽去。


    陸劍平低頭見到搜山狼全身烏黑,顯然是中毒死去,他皺了下眉頭問道:“你從哪裏弄來這麽毒的東西?又為何要殺死這人?”


    銀翅大鵬嗬嗬笑道:“妙手時遷你這小子,手總是這麽多,看來該要把你的手斬斷,你這條奇毒赤練蛇又是從哪裏偷來的?”


    敢情那個自屋裏衝出的人,就是妙手時遷,此刻他收了盒子,朝陸劍平道:“掌門人!


    你來了,小的已探明池天民這下是與你所說的小鳳姑娘成親,而且他師傅毒神宮冥也從‘枯寂穀’裏派了‘飛虹子’到此喝喜酒……”


    陸劍平道:“什麽?他是毒神的徒弟?他何時投入毒神門下的?”


    妙手時遷道:“他在數年前遇見飛虹子,經飛虹子引進毒神門下,而且他又是崆峒怪劍的記名弟子……”


    陸劍平冷笑道:“不管他是誰的徒弟,我也要殺了他,現在你且告訴我那小鳳在什麽地方?”


    妙手時遷道:“她雖見過我,但我卻不能告訴她,掌座你已經到此……”


    陸劍平問道:“這又為什麽呢?”


    妙手時遷囁嚅道:“這……”他的目光轉向黎雯,說不出來了。


    黎雯輕笑一聲道:“是不是小鳳姑娘還很想念他?並且要你帶她去找你們掌座?”


    妙手時遷尷尬地道:“是……是的,她是這麽說。”


    陸劍平坦然道:“我從小就拿她當妹妹看待,你告訴她說我已到此,今晚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妙手時遷點點頭道:“他們已經潛身入莊,隻聽掌座你放出衝天炮便開始大殺一頓。”


    陸劍平揮揮手道:“就這麽辦吧!你將這屍首弄走!”


    妙手時遷扛起搜山狼的屍體,往屋俊跑去,轉眼便無影無蹤。


    陸劍平道:“兩位護法,你們認為怎樣?”


    金翅大鵬道:“一切遵掌門人令。”


    陸劍平道:“那麽我們到大廳去,你們兩人在此稍候。”


    陸劍平一掀白袍,隻見他兩脅各掛著一把長長的寶劍,他從金翅大鵬手中接過一根又長又大的布棍,笑道:“這柄‘淬厲’巨劍,大概天下隻有這麽一把,連我現在的功力都還不能使出它所創的三大神招。”


    金翅大鵬道:“淬厲巨劍在昔年曾被本門第二代掌座‘巨劍迴龍’用來劍劈‘天外’,劍式施出僅僅一招便已殺死對方,當時劍氣彌空,竟硬生生的將一塊突出的崖石削開,那時在泰山丈人峰上的還有少林、昆侖、峨嵋三大名派的高手,但是他們卻也說無法擋住這柄淬厲巨劍的神威,所以望掌座你能好好的善用它,帶領本門揚名江湖。”


    陸劍平躬身一揖道:“劍平敬領訓示。”


    金翅大鵬慌忙還禮道:“掌座不可如此,會折煞小的。”


    陸劍平道:“我一定盡力將劍法學會,務必使本門名揚天下。”


    黎雯深情地道:“這幾天晚上你一直在苦練劍法,我想你一定能夠像當年‘巨劍迴龍’老前輩一樣的成為天下第一劍俠。”


    陸劍平笑道:“江湖中隱居之士俱係奇人怪俠,我怎可說會成為天下第一劍俠?”


    黎雯道:“你初次到地煞穀中,那時功力較我可差得多了,但是僅僅一、兩日來,你便已練至‘返璞歸真’的地步,依這種快速的進度,一年之內天下將無人能抗衡於你。”


    陸劍平聽到了她的鼓勵,暗忖道:“我一定要達到她的願望,絕不叫她失望。”他笑道:


    “我們走吧!到大廳看看池天民去。”


    他將劍交左手,挾在脅下,偕同黎雯走了進去。


    整個莊裏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隻不過又徹起了不少的屋子,整座莊院都掛滿著紅色的燈籠,映在白雪上,現出了璀璨的光華,美麗之極。


    緩緩行去,路上有不少勁裝的大漢在注視著他們,但是俱都為他們這種高貴的風度所懾,而不敢多望幾眼。


    黎雯臉上微笑道:“你以前在這莊裏幹什麽?”


    陸劍平道:“冬天裏我們總是在屋裏烘火,或者在雪地裏打滾,那使人有一種滿足的感覺,因為我從小就想睡在雲堆裏麵,而雪卻又那樣像雲。”


    黎雯輕笑道:“你看這小家夥亂鑽亂動的,一直在不耐煩,要不要放它出來?”


    陸劍平道:“這隻怪貓據五毒怪魔說叫做什麽‘蜍貓’,還能找得出寶物藏處,我看它鼻子這麽長,真好像能找到寶藏,你好好的養著它吧!”


    黎雯解開革囊,將那隻蜍貓拿了出來,將它放在手掌裏,輕輕的撫摸著它柔軟的白毛,笑道:“我倒不是想找什麽寶藏,我隻是喜歡它罷了。”


    他們邊走邊談,很快便已來到大廳所在。


    豪邁的笑聲自裏麵傳了出來,一陣陣的吵雜之聲,更是沒有停止。


    請看第四卷《龍鳳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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