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年接問道:“閣下是同意我所提的辦法了?”


    諸子期點首答道:“是的,在下明知太以困難,也得勉力奉陪。”


    “閣下未免太謙了。”江大年含笑接道:“要麽,我們立即開始,現在雙方檢查酒壇泥封,並請雙方同席的人,暫時退席。”


    兩隻酒壇的泥封都完整封鎖無損,雙方同席的人,也都起身退至一旁,但呂介侯卻靜立江大年背後的約莫五尺處,好像是在替江大年護法似地。


    江大年扭頭笑道:“呂老人家請再退過一旁,以免引起人家不必要的懷疑。”


    呂介侯正容說道:“老弟,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這兒隻有你我二人,萬一……”


    江大年截口笑道: “呂老人家,朱大俠是光明磊落的大俠,決不會暗算傷人,何況,我江大年並無仇家,也決不會有人暗算我,退一步說……”


    一軒雙眉,朗笑著接道:“萬一有甚不長眼的東西,想乘機撿便宜,那是他自討苦吃!”


    呂介侯微微點首後退間,朱誌宇也敞聲大笑道:“江老弟請盡管放心,朱誌宇以人格擔保,絕對沒人敢乘機暗算你就是。”


    “多謝朱大俠!”江大年目注諸子期笑了笑道:“現在,咱們各就各位,我喊‘一二三’時,雙方都以右掌貼著酒壇腹部,一……二……三!”


    “三”字的尾音一落,雙方都各以坐資,伸出右掌,貼上酒壇一側的腹部,默默地用上了玄功。


    這是一場別開生麵的較量,也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較量,整個大廳中,不論是內行或外行,莫不全神貫注在這兩人的身上。


    自然,他們都忘記了進食,因而,一時之間,整個大廳中,顯得鴉雀無聲。


    約莫是頓飯工夫過後,諸子期那邊的酒壇中,首先傳出業已煮開的沸騰之聲,但江大年這一邊,卻仍然沒一絲動靜。


    這情形,好像顯示江大年的內家真力,比起諸子期來,要遜上一籌,因而使得朱誌宇那邊的人,都禁不住地,色然而喜。


    但朱誌宇與當事人的諸子期二人,卻似乎是別有見解地,一臉凝重神色。。 果然,當諸子期身邊的酒壇,發出輕微震響,一蓬白色霧氣,震破泥封時,江大年身邊的酒壇內,也僅僅是以毫厘之差,震破了壇口泥封。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那兩蓬白色氣體之後,分別冒出一股拇指粗的酒箭,挾著蒸騰熱氣,各自射向對方口中。


    由表麵上看來,江大年的酒壇中,沒聽到沸騰之聲,震破泥封時間,也略嫌慢了一點,好像是江大年的功力,要略遜一籌。


    但這是外行人的看法,事實上,江大年那酒壇中的酒,比諸子期那邊先開.不過那沸騰之聲,被江大年以無上的內家真力,硬行封閉住而已,這也就是方才朱誌宇與諸子期這兩位大行家臉色凝重的原因。


    五十斤酒,不是一個小數目,普通人,用不了一半,不醉死,也得脹死。


    因而,目前這兩位武林奇客,於一麵吸酒之同時,一麵以又無上內家真力,化酒成氣,由毛孔中排出。


    片刻之間,江大年、諸子期二人,都淹沒在一片蒙蒙白霧之中,白霧逐漸散開,帶著一片濃烈酒香,彌漫整個大廳。


    因為有那迷蒙白霧,阻住旁人的視線,而事實上,這種較量,也沒法於表麵上看出勝負來,因而盡管全廳中的人,都在凝神注視著,卻是一個個地,臉上浮現一片茫然神色。


    朱君玉因為自己瞧不出什麽名堂來,不由悄聲向坐在她旁邊的“四絕妖姬”花解語問道:“阿姨,是誰占了上風,您看得出來嗎?”


    花解語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


    朱君玉蹙眉說道:“何必這麽幹耗著,多用點勁,把酒吸幹,不就得了嗎!”


    花解語笑道:“哪有那麽簡單,你想想他們雙方所定的條件看。”


    朱君玉不由點首苦笑道:“是的.這種滾燙的酒,普通人一口也消受不了,又怎能喝得太急。”


    花解語道:“事實上,縱然你消受得了,對方也不許可你喝得太急!而且,雙方撐持之間,隻要勁力偶一拿捏不準,就將使酒箭散落,丟人現眼,這情形,誰敢不小心翼翼地,全力應付呢!”


    朱君玉道:“這個姓江的,所訂的辦法,未免太促狹了,但願他輸了才好。”


    花解語輕輕一歎道:“你這願望,恐怕不容易達到。”


    朱君玉訝然問道:“難道阿姨已瞧出什麽端倪?”


    花解語道:“這倒不是,俗語說得好,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個姓江的,如果沒有絕對把握,他會提出這種難題來,跟自己過不去嗎!”


    朱君玉點點頭道:“這……倒是極有道理……咦!阿姨快看!”


    原來這時,江大年,已是身旁霧氣全消地含笑而起,而諸子期口中的那一股酒箭,卻還不曾停止哩!


    朱君玉的語聲未落,江大年又含笑說道: “多多承讓……”


    這當口,諸子期口中的酒箭也停止了,一臉尷尬神色地笑道:“江大俠神功超絕,在下輸得口服心服。”


    由這簡短的對話中,勝負已毋庸宣布而自明。


    靜默少頃之後,大廳中忽然爆出一陣如雷掌聲,這一陣掌聲,可比方才歡迎朱誌宇入場時的掌聲,更要響亮而熱烈得多了。


    這情形,可使得朱誌宇和諸子期二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滿不是滋味。


    這兩位,也許是商量好,計劃於敬酒時,掙迴失去的顏麵,也可能還另有某種陰謀不曾實施,但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除了朱誌宇在向呂介侯敬酒時,掙迴了一點麵子之外,這第二陣上的諸子期,算得上是求榮反辱,又丟了一次人。


    這一次熱烈的掌聲,經過江大年連連揮手,連聲謙謝之後,才算平靜下來。


    這時,朱誌宇那位“正宮娘娘”紀月娥,可能是在朱誌宇的暗示之下,已徐徐起立,向著江大年淡淡地一笑道:“江大俠神功絕藝,令人歎為觀止矣!紀月娥欽佩之餘,謹以水酒一杯,聊表敬意……”


    人群中,忽然有人沉聲喝道: “慢著,夫人,在下有話說。”


    隨著這話聲,大廳的西北角上,站起一人。


    循聲投注之下,隻見此人中等身材,年紀約在三旬上下,著一襲青色長衫,外表有若入京趕考的文士。


    須知喝阻人家敬酒,尤其是在目前這種場合,是極不禮貌的事,但這位青衫文士,竟然甘冒大不韙地這麽做了,因而使得全場目光,又向他集中投射而去。


    紀月娥也微蹙黛眉,揚聲問道:“閣下有何指教?”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指教是不敢當,但在下有幾句話,如骨鯁在喉,深感不吐不快。”


    “那麽,”紀月娥含笑接道:“閣下就不妨盡情一說吧!”


    “多謝夫人!”青衫文土於一頓話鋒之後,才聲容俱莊地接道:“夫人,那些以炫技為目的的敬酒,應該適可而止了。”


    紀月娥注目問道:“閣下是看不順眼,還是見獵心喜?”


    “都不是。”青衫文士正容接道:“因為在下有正事待理,不便久等。”


    朱誌宇也站了起來,沉聲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青衫文士道:“在下來曆,待會自然會說明,現在,請閣下先行答我一問,閣下是否即為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誌宇大俠?”


    朱誌宇笑了笑道:“這不是多此一問嗎?”


    青衫文士道: “我要你在天下群豪之前,親口迴答是或否。”


    朱誌宇挑雙眉道:“不錯,我就是如假包換的朱誌宇。”


    青衫文土接問道:“也是最近在武林中興風作浪的‘齊天大帝’?”


    朱誌宇傲然點首道:“不錯。”


    這當口,呂介侯與江大年二人,飛快地交換了會心的一瞥。


    這時,一個勁裝大漢,匆匆走向朱誌宇身邊,低聲而急促地說道:“報告帝君,大事不好!”


    朱誌宇臉色一變道:“什麽事?”


    那勁裝大漢道:“本宮四周,已被官兵包圍,官兵中還持有火器。”


    朱誌宇冷冷地一笑道:“那是哪一個衙門的官兵?”


    “這……”


    那勁裝漢子方自茫然不知所對之際,那青衫文士淡笑著接道:“朱大俠.這問題,讓在下迴答,可好?”


    朱誌宇點點頭道:“是的,你也該表明身份了。”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 “包圍貴府的,是負責拱衛京都的‘虎賁營’和‘鐵甲營’的官兵,以及‘東廠’與‘錦衣衛衙門’的全體侍衛。”


    朱誌宇冷然接道:“你呢?”


    “我?”青衫文士笑問道:“我怎樣呀?”


    朱誌宇笑了笑道:“我問你的身份。”


    青衫文士正容答道:“我,以往是‘寧王府’總管,現在是禦前三品侍衛領班江濤。”


    朱誌宇皮肉不笑地道: “原來江總管已高升了,可喜可賀!”


    話鋒微頓之後,又注目問道:“目前,負責統一指揮的,就是江大侍衛你了?”


    “不!”江濤笑了笑道:“江濤官卑職小,怎配指揮偌多官兵。”


    朱誌宇接問道:“那麽,負責統一指揮的是誰?”


    江濤正容接道:“負責統一指揮的,是‘英武仁慧公主’劉冰玉姑娘.以及劉姑娘的閨中密友柳婷婷姑娘。”


    朱誌宇冷笑道:“她們兩個,也改裝易容,混在賀客中?”


    江濤道:“兩位姑娘,千金之體,怎會輕易冒險。”


    朱誌宇冷冷一笑道:“你們此行目的,是對付我朱誌宇?”


    江濤正容說道:“不!劉姑娘已囑在下轉告朱大俠,江湖中事,依江湖規矩解決……”


    朱誌宇截口冷笑道:“那又為何要勞動官兵?”


    江濤道:“勞動官兵,是為了逮捕朝廷叛逆……”


    說著,已由懷中掏出一張名單,正容接道:“朱大俠,這張名單的人,不是朝廷大員,就是各省封疆大吏的私人代表……”


    朱誌宇截口問道:“這些,都是你所要逮捕的人?”


    “不錯。”江濤點頭笑道:“此中可並無一個江湖人!”


    朱誌宇冷然接道: “可是,此刻,他們是我朱誌宇的貴客。”


    江禱臉色一沉道:“朱大俠是聰明人,當知,王法大如天,這句話的涵義。”


    朱誌宇道:“可惜我是江湖人,不懂得甚王法不王法!”


    江濤正容接道:“朱大俠.在下欽命在身,方才也已轉達咱們公主的意旨,朝廷中事與江湖中事,不能混為一談,請莫使我江濤為難。”


    朱誌宇冷笑道: “你,上門欺人,該知道打狗欺主的道理,你自己想想看,是你難為我,還是我難為你?”


    江濤苦笑道:“朱大俠,在下早已將話說明,公私可不能混為一談。”


    朱誌宇道:“我也已經說過,江湖人不懂得什麽叫公事,隻知道不能丟麵子……”


    江濤笑了笑道: “朱大俠,據在下所知,今天你丟的麵子,已經不止一次啦……”


    朱誌宇截口冷笑道:“你且拭目以待吧!看我能不能把失去的麵子掙迴來?”


    江濤神色一整道:“朱大俠你真要一意孤行,可對你我雙方都沒好處。”


    朱誌宇漫應道:“我不在乎什麽好處不好處,你自己看著辦吧!”


    江濤微一沉吟之後,雙眉一揚,精目環掃全廳.朗聲說道:“諸位聽好,凡是我念出名字的,請自動站出來……”


    不等他開始念那名單,朱誌宇搶著震聲說道;“值日將軍聽令,誰敢妄動孤家貴客—根汗毛者,格殺勿論!”


    “遵旨。”


    隨著這一聲恭喏,大廳四周,站起數十個勁裝佩劍的彪形大漢。


    江濤冷笑一聲道:“朱大俠,我知道你手下高手如雲,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武功再高的人,也沒法與火器抗衡。”


    朱誌宇撇唇一曬道:“那與你不相幹。”


    江濤精目中神光一閃道:“那麽在下告辭!”


    “慢著!”紀月娥含笑接道:“江大人請稍安勿躁。”


    紀月娥笑道:“江大人誤會了,我是有句話,想要請教。”


    江濤唔了一聲道:“在下恭聆。”


    紀月娥正容問道:“江大人,你手上那張名單的人,果然都是朝廷大員和封疆大吏的的私人代表?”


    江濤正容點首道:“不錯。”


    紀月娥注目接問道:“也真是叛逆?”


    江濤正容接道:“朱夫人,有道是‘君無戲言’,在下奉有當今皇上密旨,豈能兒戲!”


    紀月蛾接道:“如果江大人能拿出這些人圖謀不孰的證據來,我可以做主,讓你將人帶走。”


    朱誌宇連忙接道:“夫人,不可以。”


    紀月娥道:“咱們江湖中人,何苦卷入官家紛爭之中。”


    接著,目注江濤,正容問道:“閣下怎麽說?”


    江濤漫應道:“要證據嗎!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請問問你那位自封‘齊天大帝’的夫婿吧!”


    紀月娥微微一愣之下,扭頭向朱誌宇問道:“誌宇,你果真知道?”


    江濤又連忙接道:“豈僅是知道而已!朱夫人,事實上,他就是主角啊!”


    紀月娥目注朱誌宇,俏臉一沉道:“真有這迴事嗎?”


    朱誌宇苦笑道:“夫人怎可聽信別人的胡說八道……”


    紀月娥冷然接道:“我不管事實真相如何,眼前這一檔官家中事,絕對不許你插手……”


    也不管朱誌宇那一副尷尬相,遂自向江濤正容說道:“江大人盡管執行公務。”


    江濤含笑點首道:“多謝朱夫人!”


    接著,立即將名單上的人.一個個請了出來,然後正容說道:“諸位,請自動走吧!大門外,早已備好馬車。”


    這批人,共有二十三個,他們雖然都被江濤“請”了出來,但卻是一個個趑趄不前地,將目光投向朱誌宇。


    這也難怪.生死關頭,怎能不做最後掙紮,而希望朱誌宇加以援手哩!


    可是,此時的朱誌宇,在閫令難違的情況之下,卻也愛莫能助,隻好苦笑著揮揮手道;“諸位先隨他去吧!我會馬上設法打點,替諸位開脫的。”


    錢能通神.也能役鬼,這是人世間,永遠顛撲不破的真理。


    可不是嗎!朱誌宇有的是黃白之物,他既然已答應立即替他們打點開脫,在金錢萬能的情況之下,縱然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減輕罪名,那該是辦得到的。


    目送江濤押著那二十三個垂頭喪氣的人員,走出大廳之後,紀月娥才向朱誌宇冷笑一聲道: “這些年來,你做的好事!”


    朱誌宇苦笑道:“夫人!我並沒做什麽壞事啊!”


    紀月娥道:“以往的,我不管,從現在起,你可得規規矩矩的,聽我的話,如再敢陽奉陰違,嘿嘿嘿……”


    刹住冷笑,聲容俱厲地接道:“到時候,可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掉頭而去!”


    朱誌宇滿臉堆笑地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夫人,從現在起,咱們全心全力,開拓武林霸業,決不做其他非分之想。”


    接著,一舉酒杯,精目環掃全廳,歉笑著接道:“諸位,非常抱歉,酒萊都涼了,我馬上吩咐撤換,現在,先敬諸位一杯,幹!”


    其餘群豪,也一齊幹杯.紛紛重行落座,但惟一例外的是,江大年與呂介侯二人,根本不曾起來過,自然也不曾接受朱誌宇的敬酒。


    一直等全體群豪們重行入座之後,呂介侯才站了起來,向朱誌宇含笑問道:“朱大俠,如果沒甚餘興節目的話,在下哥兒倆,可得告辭了。”


    紀月娥搶先笑道:“呂大俠、江大俠請稍待.紀月娥還沒向二位敬酒哩!”


    呂介侯淡然一笑道:“朱夫人,在下早已掛出免戰脾了,你還是饒了我吧!”


    紀月娥正容說道:“呂大俠請莫誤會,也莫太謙虛,此番紀月娥除誠心敬酒之外,隻有一句話要問,此外,絕無其他用意。”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呂介侯與江大年二人也同時舉杯一飲而盡,並一照杯底之後,紀月娥才笑了笑道:“謝謝!現在,我要請教呂大俠一句話。”


    呂介侯正容說道:“朱夫人有話請盡管問,於可能範圍之內,在下當不致使夫人失望。”


    紀月娥美目深注地問道:“呂大俠送了偌大一筆重禮,就這麽走了?”


    呂介侯道:“事實證明,如非夫人一定要敬酒,咱們哥兒倆,早已出了大門。”


    紀月娥道:“呂大俠此行,果然並無其他目的?”


    呂介侯笑了笑道: “也許有,但這已是在下方才所說的‘範圍’之外,恕不作答,告辭!”


    說完,抱拳一拱!拉著江大年的手,大踏步地,向廳外走去。


    朱誌宇沉聲說道:“苟老弟代我送客……”


    呂介侯卻頭也不迴地,截口笑道:“不用了!在下自己會走。”


    朱誌宇向諸子期使了一個眼色,以真氣傳音說道:“盯住那兩個,非必要時莫動手……”


    江大年、呂介侯二人走出大門之後.江大年蹙眉問道:“老人家,下一步咱們如何走法?”


    呂介侯笑道:“你先上車,再定下一步的計劃。”


    當夜,上燈時分,諸子期迴到魔宮,向朱誌宇提出盯梢的報告,首先向朱誌宇苦笑道:“朱兄,盯不出什麽名堂來。”


    朱誌宇笑了笑道;“別慌,慢慢來,你將經過情形,詳細地說說看。”


    諸子期道:“其實,也沒什麽;他們的馬車,直駛天橋,投入咱們那‘雄風賭場’左邊的一家‘利眾客棧’.然後,他們曾經去寧王府走了一趟。”


    朱誌宇沉思著問道:“寧王府中,還是沒有人?”


    諸子期點點頭道:“是的。”


    朱誌宇接問道:“他們也沒同其他人家接談過?”


    諸子期道:“除了曾向寧王府附近的居民,查詢過寧王的行蹤之外,並未見他們同別的人交談。”


    朱誌宇道:“你迴來後,那邊是否還留有人?”


    諸子期點首答道:“留得有…”


    朱誌宇冷冷一笑道:“我想,九成九就是那兩個了。”


    “誰?”


    “雷千裏同江天佐。”


    諸子期蹙眉接道:“可是,那老頭的功力……”


    朱誌宇接道: “人可以改裝易容,功力自然也可以偽裝呀!”


    接著,又得意地一笑道:“現在,隻差一成,我還不敢確定.子期,今宵,你還得辛苦一趟,守到皇宮附近去。”


    諸子期一愣道:“朱老之意是……”


    朱誌宇道:“如果那兩個,今宵隻要跑到皇宮去探消息,我就能十足肯定他們的身份了。”


    諸子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然後呢?”


    朱誌宇陰陰地一笑道:“這兩個在一起,不可力敵,一經確定他們的身份之後,必須設?u摯他們,予以各個擊破,3揖∫磺辛α浚阻止他們與劉冰玉與柳婷婷二人會合。?p>  諸子期連連點首道:“好的,子期但憑朱老吩咐……”


    朱誌宇一挫鋼牙道:“如果這個江大年就是江天佐的話,這小子的一身功力,等於是我成全他的,甚至於那條小命,也等於是我救的,我有力量成全他,也有決心毀掉他……”


    屋頂上,傳來一聲冷笑道:“決心不管用,還得有力量才行。”


    憑目前這兩位的功力,屋頂上有人偷聽,居然不曾察覺,可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諸子期一挑劍眉,沉聲喝道:“什麽人?”


    話聲中,人已長身而起。


    但他的身形才起,即被朱誌宇捉住了,朱誌宇並向他使了一個殊難領會的眼色。


    諸子期方自微微一愣,隻聽屋頂上傳來紀月娥的語聲道:“閣下未免欺人太甚!”


    另一個蒼勁語聲接道:“我倒是並不覺得。”


    這迴,朱誌宇已聽出來,那正是“白發朱衣千幻叟”雷千裏的話聲。


    但朱誌宇方自心頭一動,準備穿窗而出時,隻聽雷千裏的語聲已立即接道:“打擾!告辭!”


    紀月娥的語音連忙接道:“慢著……”


    雷千裏語聲笑道: “免啦!我老人家最怕跟女人打交道……喲!你怎麽動起手來……”


    緊接著,“砰”地一聲大震過後,發出雷千裏的嗬嗬狂笑道:“多謝順風相送,少陪啦……”


    燭影欲搖,紀月娥已穿窗而入,朝著朱誌宇冷笑一聲道:“結下恁多強敵,我看你怎麽得了!”


    朱誌宇苦笑道:“難道方才那一掌,夫人還吃了虧?”


    “笑話!”紀月娥冷笑道:“不過,憑單打獨鬥.可能得千招以上,才能分出勝負了。”


    朱誌宇向諸子期說道:“老弟,你還是早點走吧!說不定那兩個是分開行事的。”


    朱誌宇口中的“那兩個”,指的當然是呂介侯與江大年二人。


    事實上也誠如朱誌宇所說,呂介侯與江大年二人,是分開行動的,方才這位“白發朱衣千幻叟”雷千裏,就是呂介侯所喬裝.至於那位江大年,此時,卻已單人隻身地,闖進了皇宮之門。


    皇宮禁地,其戒備之森嚴,自不待言,尤其是最近的北京城中,情況特殊,兼以自寧王府的那班人,由劉冰玉帶入皇宮之後,其戒備的森嚴,較以前可不止增加一倍以上啦!


    不過,這些警戒人員,對像江大年這種身手的人而言,自然難不住他。


    因此.他很輕易地闖進“紫禁城”中,並且,是在他故意炫耀輕功的情況之下,才被發現。


    當一聲“拿刺客”的勁喝,遙遙傳來時,整個皇宮中,立即燈火通明.到處都是帶甲武士,與全副勁裝的宮廷侍衛。


    江大年安詳地卓立屋頂琉璃瓦上,朗聲說道:“諸位別緊張,在下並非刺客。”


    就這說話之間,他的周圍,已被十多個勁裝侍衛們包圍住,同時,一道強光,也朝他身上射來。


    暗中傳出一個冷厲語音道:“既非刺客,為何夜闖禁宮?”


    江大年仍然是朗聲說道:“在下是來找……”


    但對方根本不由分說,立即截口怒叱道: “少廢話!放箭!”


    話聲一落,四周立即傳出弓弦聲,與激矢破空的“嗖嗖”之聲,那密如飛蝗的急矢,由四麵的各個角度,集中向江大年射來。


    江大年手揮長劍,將周身防護得風雨不透,一麵震聲大道:“那位發號施令的朋友聽著,世間有如此好說話的刺客嗎?”


    對方隻報以一聲冷笑.江大年又震聲接道: “我再說一遍,我要見你們江大人。”


    “你要見哪一位江大人?”


    “新任侍衛領班江濤。”


    那暗中語聲問道:“你與江大人是何淵源?”


    江大年道:“目前,還談不上什麽淵源。”


    暗中語聲冷笑道: “既然談不上淵源,那就別自欺欺人了.你還是認命了吧!”


    江大年嗬嗬一笑道:“你認為這區區箭陣,能困得住我?”


    暗中語聲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


    江大年冷笑道:“可惜我耐性有限,也沒工夫跟你幹耗,否則……”


    暗中語聲也冷笑道:“此時此地可由不了你……”


    這時,江大年周圍地麵上,起碼積聚了半尺高的亂箭,隻見他一挑雙眉,沉聲叱喝道:“朋友,我再說一遍,請江大人出來,如果一定要我拉下臉來,可不太好看。”


    暗中語聲再又冷笑一聲道: “有什麽本事,你盡管使出來。”


    江大年怒笑一聲:“好!你等著瞧吧!”


    語聲一落,一聲龍嶺清嘯,也隨之而起,緊接著,一道銀虹,衝霄而起,穿過那有若飛蝗的箭雨,像匹練橫空似地,向那位暗中說話的人的藏身之處,一閃而落。


    一聲駭極的驚唿,起自暗影中!


    “你……”


    江大年的語聲笑道:“別怕,我還是老話一句,要見江大人。”


    話聲中,江大年已像老鷹捉雞似地.捉著一個勁裝侍衛,迴到燈光下的屋頂上,由於有了人質在手中,不但沒人再放箭,也沒人敢逼近前來。


    江大年這才將那位侍衛放下來,正容說道:“現在,你該相信我並無敵意。”


    那侍衛一見江大年不敢將他怎麽樣,態度又蠻橫起來,活動著被江大年抓痛的臂膀,冷笑一聲道:“可是,你不該擅闖禁宮。”


    江大年真有點火了,他一挑雙眉,怒聲喝道:“閣下,如非我體諒你是忠於職守,我真會賞你兩記耳光!”


    那侍衛哼了一聲,江大年又沉聲接道:“快點派人去請江大人,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遠處,傳來劉冰玉的嬌甜語聲道:“是誰要見江大人?”


    話聲才落,全身勁裝佩劍的劉冰玉已飄落江大年身前,接著,又嬌笑一聲道:“哦!原來是江大俠。”


    江大年還來不及答話,那位侍衛大人已朝著劉冰玉深深一躬道:“林忠參見公主。”


    江大年心頭一動,含笑問道:“這位,莫非就是‘英武仁慧公主’?”


    劉冰玉點點頭道:“本宮劉冰玉。”


    江大年蹙眉問道:“公主怎麽會認識在下的?”


    劉冰玉笑道:“今天午後,本宮也是朱誌宇的座上客,有幸得睹江大俠的神功絕藝……”


    江大年截口笑道:“公主謬獎了,在下來得太以冒昧,敬請公主多多包涵。”


    劉冰玉神色—整道:“本宮希望知道江大俠此刻來意?”


    江大年正容接道:“此刻,我是想同江大人作一次懇談。”


    劉冰玉接問道:“是有關哪方麵的事?”


    江大年道:“我想向江大人打聽兩個人的下落。”


    “打聽兩個什麽人?”


    “是兩個江湖中人。”


    劉冰玉淡淡地一笑道:“江大人正在刑部大堂,為叛亂等作證,今宵恐怕迴不了宮,江大俠所打聽的,如果僅僅是兩位江湖人,也許我可以效勞。”


    江大年笑了笑道:“由於午間,江大人所說的話,以致在下實地查問所得,知道公主也是來自江湖,在下此行,原本擬向公主請教,惟以公主地位祟高,不便冒昧求見,才退而求其次地,請見江大人……”


    劉冰玉截口笑道:“那麽,現在你算是如願以償了,可以說出來試試看,究竟是兩個怎樣的人?”


    江大年神色一整,目光深注地接道:“在下所打聽的,是‘江南一劍’江世傑大俠和一位伍南屏大俠。”


    劉冰玉美目中黑珠一閃道:“江大俠所打聽的這兩位,我可以告訴你一條明路,不過,你得先行報出真實來曆,並揭下你臉上的人皮麵具才行。”


    江大年一愣道:“這個……”


    劉冰玉笑道:“如果你一直保持這一份神秘,誰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江大年苦笑道: “在下實在有難言之隱,目前,還暫時……”


    一枝火箭,向劉冰玉身前射來,同時並傳出一聲大喝道:“江老弟,時間到了,別同這丫頭窮磨菇,咱們一同殺進去吧!”


    劉冰玉拔劍將射來的火箭擊落,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的難言之隱!”


    這時,四麵八方,火箭如飛蝗似地,射向皇宮,並傳來一陣叫嚷道:“江大俠,呂大俠,殺啊,殺進去呀!……”


    隨著這一陣話聲,皇宮屋頂上,已出現百來個蒙麵勁裝大漢。


    江大年莫名其妙地,愣了一愣之後,才怒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些蒙麵大漢已分別與皇宮侍衛們交上了手,並異口同聲地叫道:“江大俠,你還不殺了那丫頭,呂大俠已由另一邊攻進皇宮去了哩!”


    劉冰玉怒叱一聲:“好一個陰陽毒辣的匹夫!”


    叱聲中,“唰”地一劍,刺向江大年的前胸。


    劉冰玉這一含憤出手,劍勢又急又狠,江大年正在急怒交迸之中,如非他身手奇高,這一劍,可真會要了他的命。


    饒是如此,他也不過是以毫發之差,才避過了一劍穿胸之險。


    但劉冰玉得理不饒人,江大年閃避的身形未落,第二招劍式又如影隨形地,攻了上來。


    這迴,江大年沒法再避,隻好硬架硬招地,拚了一劍,同時,他因始終未將劉冰玉當做敵人.這一劍雖然是迫於不得已而硬拚,即僅僅七成真力貫注於劍身上,“砰”地一聲大震之後,他又借力飛身而起,向一個蒙麵漢子身前射去。


    劉冰玉一招硬拚,覺得江大年也不過如此,她在憤怒之下,根本來不及深思地,又振劍疾追,並怒聲叱道:“匹夫留下命來!”


    一聲慘號,江大年於無明火高千丈之下,已將當麵的一個蒙麵漢子,一劍腰斬成二段。


    但隨後趕來的劉冰玉,卻也一劍向江大年劈了過來。


    江大年正待迴身閃避時,斜刺裏,一道人影電射而來,“鏘’地一聲!已將劉冰玉的長劍架住,並向江大年大喝道:“江大俠,這丫頭交給我,你快殺進去啊……”


    這半路殺來的,也是一個蒙麵漢子,就這說話之間,他已與劉冰玉硬拚了三招。


    此人不但行動神秘,而武功也非常高明,與劉冰玉幾招硬拚,居然是難分軒輊。


    這時,江大年已抓住一個蒙麵漢子,怒聲叱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與劉冰玉激戰中的蒙麵漢子,似乎不勝驚駭地,訝然問道:“江大俠你瘋了!”


    江大年冷笑一聲:“是的,我瘋了……”


    順手將手中的蒙麵漢子,扔向丈外,並向正與劉冰玉作生死搏鬥的蒙麵漢子,冷笑道:“看來,你是他們的首腦,抓住你,才知你們是什麽東西變的!”


    說完,振劍攻向那蒙麵漢子的側麵,並向劉冰玉沉聲說道:“公主,這匹夫交給在下……”


    那蒙麵漢子武功雖然高強,但在劉冰玉與江大年這兩大高手夾擊之下,卻也相形見絀地,被迫得手忙腳亂起來。


    就當此時,一個蒼勁語聲,遙遙傳來道:“江老弟,你是怎麽啦……”


    話到人到,一劍將江大年的長劍架住,並沉聲喝道:“江老弟,你連敵友都分不清了!”


    這新來的還是一個蒙麵漢子,不過,由那蒼勁語聲上判斷,年紀較大而已。


    那原來的蒙麵漢子,似乎是在苦笑著說道:“老人家,江大俠臨時變節,看來,今宵,咱們隻好暫時撤退了。”


    這時,四人分成兩組,在捉對兒廝殺著。


    劉冰玉對手是蒙麵漢子,江大年卻對付新來的一個。


    這四位的戰況,雖然都非常激烈,但他們的身手,似乎都是在伯仲之間,因而一時之間,殊難分出高下。


    至於四周的那些蒙麵漢子,也與皇宮侍衛們,殺得難解難分,雙方都有傷亡。


    那正與劉冰玉交手的蒙麵漢子,話聲一落,與江大年交手的那一個,立即點首接口道:“事與願違,咱們暫時撤退也好……”


    劉冰玉已於對方的招式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立即怒喝一聲道:“你是諸子期?”


    那蒙麵漢子嗬嗬一笑道:“姑娘猜對了……”


    原來此人果然就是諸子期,他與劉冰玉的武功同源,此刻,盡管他是蒙著麵孔,並且故意以其他的招式應付,卻還是被劉冰玉瞧出了破綻來。


    諸子期話聲一落,那與江大年交手的蒙麵漢子,立即震聲大喝道:“通通撤退!”


    江大年冷笑一聲道:“還退得了嗎!”


    那蒙麵漢子嗬嗬一笑道:“江老弟,你可以臨陣變節,反臉無情,可是,我卻不能無義啊……”


    就這兩句話之間,其餘的那些蒙麵漢子,已唿嘯著撤了個一幹二淨.這禁宮之上,就隻剩下這兩對還在舍死忘生地廝殺著。


    江大年忽然大喝一聲:“你……你就是朱誌宇!”


    那蒙麵人也根本不予否認地,嗬嗬一笑道:“是啊!江老弟真了不起!”


    江大年怒聲喝道:“朱誌宇,你今宵此舉.是何用意?”


    朱誌宇笑道:“老夫正要問你哩!咱們本來說得好好的,你老弟為何臨陣倒戈?”


    諸子期震聲喝道:“朱老,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還理他則甚!咱們還是早點撤退為是。”


    朱誌宇立即答道:“諸老弟說得是,咱們走!”


    “走”字聲中,朱誌宇、諸子期二人,業已雙雙奮力攻出一招,騰身而起。


    江大年怒喝一聲:“留下點東西來!”


    話聲中,人已騰身而起,一串震耳金鐵交鳴聲過處,朱誌宇發出一聲驚唿,與諸子期二人,雙雙屠射而去。‘


    江大年順手一綽,抓住一縷晃悠悠地飄落的東西,冷冷地一笑道:“今宵,便宜了你……”


    原來他所抓住的,是一繕花白的鬢發,他那臨別一劍,居然削落對方的鬢發來,怪不得朱誌宇逃得那麽狼狽.並發出一聲驚唿聲啦!


    但劉冰玉卻哼了一聲道:“你們演的好雙簧!”


    江大年苦笑道:“公主,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


    劉冰玉冷笑一聲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力。”


    江大年苦笑如故地道:“公主,你多想想看,如果我是他們一起的人,方才,咱們三人聯手之下,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況呢?”


    這真是一語提醒夢中人,使得劉冰玉蹙眉自語道: “這……倒是……”


    江大年也蹙眉說道:“一時之間,我也想不透,他們為何要玩這一手?”


    劉冰玉接問道:“他們知道你的來曆?”


    江大年搖搖頭道:“是不可能……”


    劉冰玉忽然“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江大年一愣道:“公主明白了一些什麽呢?”


    劉冰玉道:“我想,他們必須是把你當做某一假想敵人,才玩上這一手,以使你我因誤會而自相殘殺,最低限度,也可阻止你我暫時聯手。”


    江大年不禁連連點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劉冰玉正容說道:“那麽,不論你有甚難言之隱,都該將你的真實身份告訴我了。”


    江大年方自蹙眉苦笑間,呂介侯的語聲,已遙遙傳來道:“對!我也讚成!”


    話聲才落,人也飄落在他們二人身旁,他嗓音雖已恢複,但外表卻還是“白發朱衣千幻叟”雷千裏的打扮。


    江大年接問道:“呂老人家,此行有無收獲?” 、


    劉冰玉卻注目訝然問道:“這位老人家,究竟是姓呂,還是姓雷呀?”


    呂介侯笑道:“老朽是如假包換的呂介侯……”


    不等對方接腔,又立即轉向江大年說道:“江老弟,老朽此行雖然並無特別收獲,卻想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我所要找的人,如非發生了特別變故,則可能已離開了北京地區,所以,你老弟必須以本來麵目和真實姓名相對,才能將他們引出來!”


    江大年苦笑道:“看來,也隻好這麽做了。”


    呂介侯卻向劉冰玉笑問道:“這位姑娘是……”


    劉冰玉簡捷地答道:“劉冰玉。”


    江大年卻立即加以補充道: “也就是‘英武仁慧公主’……”


    呂介侯連忙含笑接道:“真是失敬,失敬……”


    “呂大俠,咱們還是說正經的吧!”劉冰玉目光移江大年問道:“江大俠,你還等什麽呢?”


    江大年一挫鋼牙道:“好!我聽你們的……”


    話聲中,已抬手揭下臉上的人皮麵具,現出一張白裏透紅的俊臉,配上那斜飛入鬢的兩道劍眉,與那非凡的氣宇,可不就是那位曾患‘子午滯血’絕症,以甄子虛身份,遠赴關外求藥的江天佐。


    不過,此刻的江天佐.在迭經奇遇之後,已經是脫胎換骨地,等於是換了一個人,像目前這情形,縱然是他的父親江世傑見了,一時之間,也會認不出來哩!


    劉冰玉是根本不曾見過江天佐,那自然是更加不知其是什麽人啦!


    她微微一笑,不禁脫口說道: “想不到你還這麽年輕……”


    江天佐微微一笑道:“小可江天佐,‘江南一劍’江……”


    劉冰玉美目中異彩連閃,禁不住截口驚唿道:“你……你就是江大俠的二公子?”


    呂介侯含笑接道: “看來,咱們這一著棋是下對了,不過,公主姑娘,老在這屋頂上站著,可不太……”


    劉冰玉連忙歉笑道:“不知者不罪,呂老人家,請多多包涵。”


    接著,擺手作肅客狀道:“二位請!”


    呂介侯笑道:“皇宮禁地,走錯了地方,可不是好玩的,還是請公主姑娘帶路吧!”


    劉冰玉嫣然一笑道:“好!二位請隨我來……”


    江天佐、呂介侯二人,隨著劉冰玉飄落地麵,進入偏殿的一間廂房中。


    分賓主坐定,宮女獻過香茗之後,劉冰玉首先向江天佐問道:“江少俠你怎會提前啟關的?”


    江天佐笑了笑道:“恩師他老人家,說我已經夠資格挨打了,因為擔心這邊需要人用,所以才叫我提前啟關。”


    劉冰玉“哦”了一聲道:“令師怎麽沒來?”


    呂介侯搶著說道:“那老怪物自己要偷懶,卻把我這個老頭子,拖下渾水中來。”


    江天佐笑道: “這……一半也是你老人家自己不甘寂寞呀!”


    原來這位“奪命神鞭獨行俠”呂介侯,也就是那位隱居在“天風鎮”上的呂老爹。


    劉冰玉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道:“兩位可來得正好,我們正在找少俠師徒倆,卻苦於不知向哪兒去找……”


    江天佐苦笑道:“事實上,我們到北京城已有好幾天了,卻也是沒法找到自己人……”


    呂介侯笑罵道:“都是你那個懶鬼師傅做的事,臨走時,什麽也不說,隻說—到北京城,就可找得到他們……”


    江天佐卻向劉冰玉苦笑道: “公主,小可已經表明一切了,你也該說出家父的消息了吧?”


    劉冰玉輕輕一歎道:“此事,說來可真話長。”


    接著,又揚聲喚道:“小娟,你去請柳姑娘和江少俠過來一下……”


    半個時辰之後,江天佐、呂介侯二人,已於冰劉玉口中獲知目前正邪雙方的情況,但這情況,不但使初出茅廬的江天佐劍眉深蹙,作聲不得,連那位玩世不恭的老江湖呂介侯,也為之蹙起了霜眉。


    幸而也在這時候,柳婷婷與江天佑二人,也匆匆趕了前來。


    此時此地,這一對同父異母,曾經見麵而不相識的兄弟,劫後重逢之下,自然免不了一番熱鬧。


    尤其是江天佐,心頭感觸更多,因為目前這位美豔無雙的表姊柳婷婷,兩個多月之前,還以“公主”的身份,代表當時的“於大鈞”.給江天佐傳過武功心法哩!因此,當一陣熱鬧過去之後,江天佐不禁喟然一歎道:“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其是之謂歟……”


    劉冰玉抿唇一笑道:“小兄弟,別酸了,還是商談正經事吧!”


    柳婷婷也忍不住笑道; “對了,二表弟,這位未來的大嫂,已經下命令……”


    劉冰玉俏臉微酡地,白了柳婷婷一眼,同時,也以牙還牙地,向江天佐笑道:“小兄弟,方才,我還漏下一點沒有介紹,你這位表姊,也就是你未來的伍嬸嬸哩!”


    柳婷婷含笑反問道:“還有沒有?”


    劉冰玉笑道:“麵不改色,真不愧是老麵皮。”


    柳婷婷正容說道:“男女之間,發乎情,止乎禮,有什麽難為情的,何況,咱們都是江湖兒女,更不應該有一般世俗的忸怩神態才對……”


    呂介侯嗬嗬一笑道:“柳姑娘這一段豪語,真足以慚煞須眉,我老頭子算是打心眼裏佩服,不過,公主姑娘,我這個五髒廟,可有點不太安分了哩!”


    後麵這幾句話,當然是向劉冰玉說的,劉冰玉連忙起身說道:“好的,我馬上吩咐禦廚,準備酒萊,同時,我也得去向皇上報告一下,諸位請稍待一會,我馬上就迴來。”


    說完,匆匆向室外走去。


    江天佐向呂介侯笑道:“老人家這張嘴真厲害,居然吃進皇宮中來了。”


    呂介侯拈須微笑道: “你這傻小子,知道個屁!天下美味,都集中在皇宮中,今宵,難得有這機會,不可輕易放過……”


    兩天之後,亦即十月二十日,距朱誌宇那“一統盟”的開壇大典,已不過隻有二十五天了。


    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們,都集中奔向北京城,目前的京都重地,可成了名符其實的臥虎藏龍之處,不但大大小小的旅邸客棧,家家客滿,連郊區的寺廟,祠堂,也住滿了人。


    華燈初上,作為一般販夫走卒們,排遣一天辛勞的天橋地區.並不因冷冽的寒風,而影響他們的遊興,平常擁擠著人潮的地方,依然是摩肩接踵地,萬頭攢動。


    當然,這些遊人中,有販夫走卒,有地痞流氓,也有偶爾涉足其間的王孫公子,最近這一段時期中,更多的是黑白兩道的江湖人物。


    在三教九流中,形形色色的人潮中,有兩位特別惹眼的年輕人,邊談邊漫步走向一個雜耍的場子。


    這兩位年輕人,就是江天佑、江天佐兩兄弟。


    這兩位中,江天佐是本來麵目,因為他目前,等於是換了一個人,不怕被朱誌宇的人識破。


    至於江天佑,則已經易過容,那張本來清秀而英俊的麵孔,變成了古銅色,兩道劍眉的佳公子。


    兩兄弟這一身打扮,並不怎麽出奇,但在這北國的初冬天氣裏,穿一襲竹布長衫.躑躅於夜風之中,而了無一絲寒意,就不能不惹人注目了。


    本來,目前這天橋地區,武林人物很多衣衫穿得單薄的人也不少,可是像這兩兄弟這般英挺脫拔、瀟灑俊逸的人,可就絕無僅有啦!


    因而,這一對兄弟足跡所經之處,無論男女老少,都得向他們多看幾眼。


    但他們兩兄弟,卻是泰然自若地,根本沒將旁人的注視當一迴事似地。


    也不知他們在討論些什麽,隻聽江天佐“哦”了一聲道:“怪不得,她前天在酒席上,特別對我注意,原來她早就懷疑到是我了。”


    江天佑笑道:“這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呀!”


    江天佐輕輕一歎道:“大哥,你別忘了,她是我們仇人的女兒。”


    聽這語氣,兩兄弟談的,還是朱君玉的問題哩!


    江天佑道:“弟弟,隻要她能設法救出爹來,我想,他老人家,會有適當安排的。”


    江天佐苦笑道:“這些,暫時莫談……”


    江天佑截口接道:“這怎麽可以,你想想看,人家冒險犯難,幫我們盡力,她圖的是什麽!”


    江天佐苦笑道:“大哥,這不是感恩圖報的問題。”


    江天佑道:“最低限度,待會見到她的,不能表現得太生分。”


    江天佐笑道:“可是,你教我怎能熱情得起來。”


    江天佑道:“怎會熱情得不起來,人家早就叫過你‘甄二哥’啦!”


    江天佐輕輕一歎道:“但願她今宵,能出得來,並帶來好消息……”


    江天佑連忙以真氣傳音說道:“弟弟,她們已經來了。”


    江天佐順著乃兄的目光瞧去,隻見一對有若姑嫂裝扮的青衣少女和一位紫衣少婦,正一麵瀏覽著街頭夜景,一麵手挽手地,緩步向天壇那邊走去,他目光一瞥之下,不由地傳音笑道:“裝扮出來,倒蠻像迴事。”


    江天佑笑問道:“你看,誰是我們表姊?”


    “自然是那位紫衣少婦啦!”


    “不!錯……”


    江天佐連忙接道:“大哥,她們後麵有人跟蹤。”


    江天佑連忙接道:“讓我去對付那廝!”


    “大哥不可輕敵。”


    “我知道……”


    目送乃兄的背影,消失於人潮中後,江天佐忽然轉身,一把扣住緊挨著他背後的一位青衫文士,嗬嗬一笑道: “楊兄,好久不見了,咱們喝一杯去。”


    不由分說,拉著那人就走,而且,也是向天壇方向走去。


    那青衫文士苦笑道:“老弟台,你請我去天壇喝西北風?”


    江天佐冷笑一聲道: “請你喝西北風,已經是夠客氣啦……”


    這兩位,外表看來,真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在把臂同行,邊走邊談著,但實際上那青衫文士已全身脫力,形同一個廢人,不過是被人家帶著在走而已,當然,此情此景,其內心的凜駭,是不難想見的。


    青衫文士知道不太對勁,這才故意訝然問道: “這位老弟,你認錯了人吧?”


    江天佐淡淡地一笑道: “閣下,真菩薩麵前,燒不得假香,老實告訴我,你是朱誌宇手下的什麽人?”


    青衫文士苦笑道:“老弟台能否先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江天佐冷笑道:“閣下知道得太多了,對你自己可不利!”


    青衫文士也冷笑道:“你不說,我也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好!說出來試試看?”


    青衫文士神秘地一笑道:“你,好像有好幾個身份,曾經是甄了虛,也曾經是江大年,但你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江南一劍’江世傑大俠的二公子江天佐少俠。”


    江天佐笑道:“你這消息的靈通,可真使人佩服!”


    青衫文土謙笑道:“二公子謬獎了。”


    江天佐俊臉一沉,青衫文士又連忙接道:“二公子是認為我知道得太多,不讓我走了?”


    江天佐冷冷地一笑道:“我早已說過,知道得太多,對你不利。”


    青衫文士道:“我要是怕你對我不利,也就不會說了。”


    江天佐扭頭注目問道:“你好像別有所恃?”


    青衫文士笑道:“我如果別無所恃,在明知你要對我不利的情況之下,怎還會自己說出來。”


    江天佐目光炯炯地,向對方注視有頃之後,才蹙眉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不出來,你究竟有什麽辦法脫身?”


    青衫文士神秘地一笑道:“二公子如果知道我是誰,就不會有此一問了。”


    江天佐蹙眉接道:“好!我敬謹請教?”


    青衫文士聳聳肩膀道:“在下苟逢春……”


    江天佐啞然失笑道: “哦!原來是苟丞相,真是失敬得很,不過,請恕我說句放肆的話,憑你的那兩下子,要想逃出我的掌握.可不容易。”


    苟逢春輕鬆地—笑道:“山人雖居虎口,卻是安如泰山,二公子,請恕我也說句放肆的話,我根本不須逃,你二公子會自動地……送我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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