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江聞言,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難作定奪。


    他略一沉吟,接著目光篤定地看著我道:“以你對他的了解,他會怎麽選?我或許代替不了他做決定,但是你能。”


    “他……做事向來縝密,思慮周全……”說到這裏,我又開始否定自己。


    自他迴到江城後,別的不說,關於我們兩之間的相處,他似乎又和從前不一樣了。


    怎麽說呢?對比從前,多了種“沉不住氣”的感覺。


    我把這疑慮告訴戰江,他隻是輕輕一笑:“這很好理解,他不想再失去,所以亂了方寸。”


    “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理智壓製著感情,時間久了,終究是要適得其反,深受其害的。”戰江抬頭望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


    我細細品味著這句話,好像不僅是在說我們吧?


    “驕陽,人失去記憶之後是沒有歸屬感的,內心恐慌,沒有社會定位。這個時候,既好騙但也敏感。心理素質差的人甚至會崩潰,迷失在來自外界紛雜的認知裏。依我對晴川的認識,他現在的鎮靜其實是一個收集信息的過程。他會對任何人都表現友好,以此來獲得有效信息,同時也警惕任何人,會篩選信息裏的有效成分和準確性。辛苦你了。”戰江微笑著看我,好像我在做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我聳肩笑道:“自己選的男人,有什麽辦法?誰讓我放心不下他。”


    “傻丫頭。這小子,到底是有福氣。”戰江輕笑著對我點點頭,走去了病房。


    我長舒一口氣,看來啊,這個決定誰也做不了。


    等我再次迴到病房的時候,戰江已經走了。


    楚晴川呆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裏,穿著病號服,聽到我進來後,仰起頭看過來。


    “剛才有人來看我。”他對我說。


    “哦,誰啊?”我故作不知道。


    “他說是我叔叔。”他麵色平靜,隻是在陳述。


    “還說什麽了嗎?你記得他嗎?”我問。


    他沒言語,隻是搖搖頭。


    我看出他在思考,就不想打擾他,自顧自地收拾起房間。然而,總感覺後背有兩道目光一直盯著我。


    不等我迴頭,他再度開口:“我想迴家看看。”


    我動作一僵,繼而告訴他:“迴家可以,但要先把身體養好。每餐飯必須吃光,按時吃藥,訓練強度不能那麽大,要聽醫生的話……”


    我喋喋不休地說著,男人的眉宇越來越糾結。


    “嘮叨。”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嘮叨?這個詞在我的詞海裏,好像並不是什麽褒義。


    “嫌我嘮叨?我嘮叨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讓你快點好起來,你有沒有良心?”我立刻反問他,都沒意識到我說出這話的風格,也很有一股中年怨婦的style。


    楚晴川看我的眼神更嫌棄,就差沒說出“我怎麽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天呢,我居然被嫌棄了。


    我竟然被他嫌棄了?!


    這在我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裏,好像還是首發。


    我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嗬嗬,你少想那麽多,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不過是想快點拿到你承諾給我的錢而已。”我稍微冷靜,給自己找了個台階。


    他的臉上有稍縱即逝的失望,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反而開心不起來。


    “行了,不和你說這些,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家務”。


    接下來的一個周,他倒是很乖,我做的營養餐每頓都能吃光,還聽從醫生的建議不做高強度訓練,按時吃藥打針。


    笑笑是最常來探望他的人,雖然記不起笑笑,但他們兩在一起的時候,楚晴川明顯放下了戒備,少了和我們交談時的謹慎。


    大概是底子好,王醫生告訴我他可以出院迴家休養了。


    “這是盧瑟教授助理的電話,行程信息因為保密很難搞到,我隻知道28號的學術交流活動會在泛海國際會務中心舉行,上午九點鍾開始。”出院時,王醫生將我之前拜托他打聽的信息告訴了我。


    我先帶楚晴川去了趟他在海邊的別墅。


    他進去之後,轉了一圈,臉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靜。


    我站在玄關,低頭恰好看到一雙嶄新的小兔子拖鞋,於是蹲下身換了下來。


    他走迴來,垂眸看看我的腳,偏著頭仔細看了看。


    我以為他想起了什麽,就抬起一隻腳讓他好好看:“有印象?”


    他向後退了一步,說了個“傻”。


    “嗬嗬,這可是你買給我的。”我翻了個白眼,徑直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幾乎是空的了。


    想起我第一次來這裏的場景,盡管已經時隔三年,可卻依然曆曆在目。


    “走,我們去超市采購點東西,在這兒住一天。”我扭頭對他說,還想著通過以前的情景重現看看能不能讓他記起點什麽。


    可他卻好似興趣不大,在我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問:“我不喜歡這裏。你家在哪兒?”


    我一愣,皺起眉頭看著他的眼睛,很懵懂,不像是在算計。


    “問這個幹什麽?”這次換我警惕了。


    他作無辜狀:“聽你的意思,我們關係匪淺,我應該沒少去你家。”


    我咽了口唾沫,覺得他的思路很對。


    “我,們……以前在這裏住過嗎?”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問我。


    “嗯。”這個問題讓我的心情有點不太明媚。


    “你喜歡這棟房子嗎?你在這兒住地開心嗎?”他繼續發問,表情正常地就像在問我今天晚上吃什麽。


    我走出十幾米後,才想好該如何迴答:“這房子,給過我家的感覺。”


    他聽後,眸間帶著思考的神色,看我的眼神也有些諱莫如深。


    “所以,我是一個好的情人?”他問。


    “情人?”我重複道,品味著這個詞。


    “能讓你有家的感覺,應該做的還不錯吧?”他鍥而不舍地問。


    “這重要嗎?”我又問。


    “當然,這也是我的過去。”他煞有介事的迴答。


    “那時候,的確不錯。你也是在這裏,讓我做你的情人。你知道,什麽是情人嗎?”我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他認真地想了想,對我說:“我覺得這個詞,不是字麵的意思。”


    我眼前一亮,問他那是什麽意思?


    他說:“說不出來,總之不是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


    於是我把他以前的那套情人理論搬出來,告訴他這就是當年他給我的演繹。


    “聽聽你的歪理邪說,全屏本事哄騙女人。”我義正言辭地指責他。


    他搔搔耳朵,點頭道:“看不出來我還是個哲人。”


    我呸你一臉灰!


    “不要臉。”說完,我才打開車門坐上主駕,他厚臉皮地馬上跟進來。


    “看來你對我怨氣很重,我們相處得並不和諧。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精神世界不能共存,那維係關係的另一個方法就是……性。嗯,由此可見,我們的x生活應該很和諧。”他一板一眼地分析,這架勢很有佛洛依德的風采啊!


    我斜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他。


    “不害臊。”我輕吐一句以此來表達我的不滿。


    “請你尊重科學,我的分析完全是基於醫學的角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扭頭,一副看不起我的表情。


    “我想得哪樣?”我向來輸人不輸陣。


    “清者自清,我要是說出來,不就和你是一類人了嗎?”他反咬一口。


    “哦,那你覺得自己現在是什麽人?超級賽亞人?”我感覺他有時候真得比從前還要討厭。


    感情這場病讓他煩人的本事日臻化境。


    “我隻是一個病人。”他倒實誠,就是把我氣得不輕。


    再這麽下去,他病沒好,我非氣出毛病來不可。


    等我們迴到家的時候,劉菁看到我兩時,激動地直接撲進楚晴川懷裏。


    他一個措手不及,雙手舉起,不敢碰懷裏的姑娘。


    我看著他的窘態,覺得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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